魔兽世界巫妖领主套装:连载:二十四史沉思录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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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二十四史沉思录 共63页  作者:_天_行_健_ 提交日期:2010-07-11 21:00     一0 为纣王翻案诸说驳议
  
  (一)有本事说
  翻案者认为纣王很有本事,当然没有说错。《史记•殷本纪》在介绍纣王的部分,一开始就说纣王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帝纣资辩捷疾(天资聪慧,有口才,脑子反应快),闻见甚敏(接受能力强,知识丰富);材力过人,手格猛兽(武功和气力过人,可以赤手空拳和猛兽搏斗);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知识足以拒绝别人的进谏,口才足以掩饰自己的错误);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已之下。(对臣下炫耀自己的能力,对天下人抬高自己的声威,认为任何人都不如自己。)”
  作为一个古代的帝王,个人有无本事和是否昏庸残暴,并不是一回事。在专制主义的政治体制下,缺乏监督制约机制,帝王个人有无限的权威,有本事的帝王干起坏事来,那后果比没有本事的帝王还要严重。纣王文武双全,同时又有自恋癖,是个自大狂,做什么坏事既不手软,又振振有词,可以从三皇五帝那里找例证;从“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经典著作中找根据,谁拿他也没有办法!总之,司马迁是在告诉我们:纣王是一个很帅气,很有才干,又自以为是,唯我独尊,咄咄逼人的不可救药的坏帝王。
  (二)层累积叠说。
  顾颉刚的层累积叠说,认为纣恶是层累积叠而形成的,是被层层地扩大了。这种说法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古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纣王坏,应该有一个基本的历史内核。吕思勉先生说:
  “案谓言桀纣之恶者多附会,是也。然谓附会之由,由于兴者(新兴的周朝)极言前王之恶,则误以后世事度古人。古本无信史,古人又不知求实,凡事皆以意言之,正如希腊荷马之史诗,宋元以来之平话耳。或侈陈而过其实,或臆说而失其真,皆意中事。然附会之辞,虽或失实,亦必有由,不能全无根据也。”①
  顾先生指出战国以后所传纣恶多有附会,这是对的;但纣王毕竟还有恶,对其失实部分应该改正,却不可对纣恶全盘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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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_天_行_健_ 提交日期:2010-07-12 20:49  (三)经营东南和统一中国有功说。
  这主要是指纣王征服了东夷,经营了淮河,长江流域,把中原文化传入东南。现在我们就来考察一下:东南的江、淮一带,是不是纣王开发的。
  东夷原居住在黄河下游今山东省境内。据《竹书纪年》和《后汉书•东夷列传》记载:帝尧时,东夷就归附了中原的朝廷。夏朝太康失国,夷人叛离。少康中兴以后,夷人又归附了。帝发(夏桀之父)元年,夷人入朝朝见,还表演了舞蹈。夏桀时国力衰落,东夷内侵。成汤灭夏后,平定了东夷。中丁时,居住在山东半岛的蓝夷作乱,从此叛服不定。武丁时,商朝国力强盛,出兵南方,曾征服了荆楚。《诗经•商颂•殷武》: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音抔,剖的第二声)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汝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那殷高宗武丁非常英武,奋力兴师,讨伐荆楚。深入他的险阻,将其士兵俘虏。在那里斩获丰富,成汤子孙的功勋卓著。
  你们荆楚,居住在我国的南方。回想昔日的成汤,就是那远方的氐羌,也不敢不来进贡,也不敢不来朝王。商朝的国威,可算是绵远流长。)
  到了武乙时,商朝衰落,东夷兴盛起来,有一部分人迁到淮河流域以及山东泰山一带,有的迁到了中原地区。
  在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记载了商王征伐东夷的战争,董作宾和吴其昌认为这个商王是纣王,郭沫若则认为是纣王之父帝乙。②据李亚农(1906-1962)考证:这次战争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到达了今安徽桐城一带。③
  到了纣王时,东夷又叛,纣王又前去征讨。这件事《史记•殷本纪》没有记载。《左传•昭公四年》:
  “商纣为黎之蒐(在黎地行猎),东夷叛之。”
  《左传•昭公十一年》:
  “纣克东夷,而陨其身。”
  以上的资料足以说明:东夷原住山东境内,在纣王以前,早就与中原的朝廷发生了密切的关系,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商朝末年,山东的一部分夷人迁到淮河流域。纣王时东夷人造反。纣王出兵征伐,虽然打了胜仗,但也消耗了国力,成为他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开发江、淮流域,并不是纣王之功,一靠夷,楚等族人民的辛勤劳动,二靠中原文化的影响与渗透,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靠武力征服的手段能够解决的。至于向东南拓边扩境,那也不是始自纣王,武丁时就征伐过荆楚。在纣王之后,周武王、周成王也都经营过南国。怎么能把开发东南的功劳,完全记在纣王的帐上?如果说纣王也有一份功劳,那是微乎其微的。出兵一年,回来不久就亡了国,南国的战争创伤还没有恢复,地盘得而复失,其功勋安在?至于说纣王是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前驱,那更是不沾边。江、淮流域不是纣王开拓的,早已是商朝的服属国,在他统治时期,东夷叛离了,他不过去平定而已,而且由于国破身亡,也没能巩固战果,对统一有何贡献?有些论者一听说哪个帝王向哪里出兵,就认为那是开发了那里,在那里传播了先进的文化;如果这个最简单、最武断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可以成立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美国出兵伊拉克,就是开发了伊拉克,在伊拉克传播了先进的文化,促进了伊拉克的社会发展?
  
作者:_天_行_健_ 提交日期:2010-07-13 20:42  (四)改革说。
  为纣王翻案的人,还说纣王是个改革家,进行了人事制度的改革,用人唯才,不论资排辈;释放奴隶,打破世袭制度等等。我在震惊之余,几乎翻遍了有关的古书,也没有发现纣王搞过什么改革。苦思冥想之后,忽然想起了毛泽东的名言:“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应该用逆向思维来考虑:古书上说好的,就是坏的;古书上说坏的,就是好的。
  1、改革人事制度
  古书说纣王“不用贵戚旧臣”,贵戚旧臣都是保守派,老顽固,古代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古书说纣王“信用小人”,这小人就是“革命小将”,朝气蓬勃的年轻干部。如此看来,纣王不是进行了人事制度改革吗?
  但仔细想想,似乎不太对头。就说“贵戚旧臣”吧,微子、箕子、比干三个人,孔子称赞他们是“殷之三仁”,三个大贤人,好像不那么太坏;“小人”呢,《史记•殷本纪》说:有一个费中,有一个恶来,大约就是王洪文,姚文元的古代版吧?但《史记》又说了:“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一个好拍马屁,属于“万岁不离口,语录不离手”那种,又利欲熏心,殷人对他没有亲和力;一个好进谗言,毁谤别人,属于康生那种,诸侯都对他敬而远之,他们对朝廷也疏远了。看来古书上所说的“小人”,有的就是“真小人”。
  由此可见,所谓纣王进行人事制度改革云云,是经不住推敲的。
  2、解放奴隶。
  翻案者认为:纣王发给奴隶武器,用他们当兵,这是解放奴隶的表现,商朝的老百姓和奴隶都拥护他。是不是这样呢?据《尚书•武成》说:
  “甲子昧爽(甲子日黎明),受(纣王)率其旅如林(率领众多士兵),会于牧野(今河南淇县南),罔有敌于我师(敌不过我周军),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前面的士兵掉转武器攻击后面的士兵,商军因士兵倒戈而战败。)
  《史记•周本纪》说:
  “帝纣闻武王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武王驰之,纣兵皆崩叛纣。”
  二书或说纣兵“前徒倒戈攻于后”,或说“倒兵以战”,都是士兵在前线倒戈的意思,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阵前起义。现代的历史著作大多都说纣王的军队是奴隶兵,这是采用了郭沫若的说法。古本《泰誓》说:“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余有乱臣(治国之臣)十人同心同德。郭沫若认为“亿兆夷人”,就是东夷奴隶兵。其实武王所说的“亿兆夷人”就是殷商人,殷商原也是东夷,不过后来开化了。武王这样说,是一种蔑视的口气。这些百姓兵,一到战场上就倒戈了,怎么能说他们拥护纣王?
  又:《尚书•牧誓》说纣王重用“四方之多罪逋逃”翻案者认为“多罪逋逃”,就是逃亡奴隶,这是不对的。既然纣王任用这些人当官,这些人应该是有一定的资质的,虽然不能排除少数人具有奴隶的身分,大部分应该是各方国、各部落的贵族,因为犯了罪逃亡在外,被纣王任用了。大部分属于“小人”之流,对商朝没起好作用,所以说他们“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看来这种事与解放奴隶并不沾边。
  3、打破世袭制度。
  翻案者认为纣王打破了奴隶主世俗贵族的世袭制度,简直是不知所云。查阅《史记•殷本纪》,商人的王位继承,不是父死子继,就是兄终弟及。在武乙以后的四王(包括纣王在内),都是父死子继。不管是兄终弟及也好,父死子继也好,都是在一个家族之中继承王位的,何曾打破了世袭制度?正如金日成传给其子金正日也好,菲德尔•卡斯特罗传给其弟劳尔•卡其特罗也好,反正都是一个家族内部的权力转让。也许论者指的是纣王用了一些非贵族人士当官,但哪一个朝代的官员也不是清一色的贵族,都有一些平民出身的人当官,但这不等于打破了世卿世禄制度(当官的世袭制度)。
  
作者:_天_行_健_ 提交日期:2010-07-14 20:27  (五)反对神权说
  这在古书上也找不到佐证。或者认为纣王不关心祭祀,就是反对神权。是的,我们在前面已经谈过武乙“射天”的事件,但那背景是统治者内部政权代表者与神权代表者的斗争,也就是一把手与二把手的角逐。从此以后,神权式微,政权独大。但不等于说,从此以后,商王就反对神权了。他反对的是神权掌握在别人手里,而是把神权与政权都由国王一人独揽。他不关心祭祀,只是一个荒淫怠政的表现,并不能说他是反对神权,也不能说他不信神。他说过:“我生不有命在天?”自恃天命而不知约束自己,说明他并没有唯物主义的思想。
  (六)对弘扬传统文化有贡献说
  翻案者认为纣王对发扬光大传统文化(如建筑、工艺、音乐)有贡献,不知道有何论据?建筑,难道指的是璇宫、倾宫、琼室、瑶台、鹿台、象廊吗?工艺,难道是指玉床、象箸、“奇技淫巧之物”(大约是今天所说的性具,成人玩具之类)吗?音乐,是指“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吗?以上这些都是战国以后滋生的故事,都是夸大其词,不是实指,把这些当成确凿的史料来利用是不合适的。退一步说,就算这些记载有一些真实的成分,其中确实包含着文化成果,那也不是纣王创造的,他只是享受着这些奢华的生活,谈不到在文化上有什么贡献。正如当今有些豪奢之徒,富二代,尽量享受着高级的文化成果,浪费着社会资源,能说他们对文化的发展有什么贡献吗?
  (七)有气节说。
  翻案者认为纣王生前伟大,死后也光荣。他最后没有投降,自焚而死,壮烈牺牲,讲究气节。这更是奇谈怪论。什么叫气节?仁人志士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美好的信念而牺牲,那才叫气节。坏人失败自杀,只能说他们死不改悔,顽固到底。如果说这也算什么气节,那么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听说日本投降时剖腹自杀,希特勒在地下掩体里服毒,也算是气节吗?也值得赞赏吗?
  总之,商纣王是不是暴君,原始资料尚嫌不足;但他是个昏君,则是可以肯定的。而且从理论上讲,在专制主义政体下,君权缺乏有效的制约,昏君往往也是暴君。所以纣王这个案是不能翻的,特别是不能把他说成是明君,改革家,对历史有贡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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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_天_行_健_ 提交日期:2010-07-15 20:50  亡国之鉴
  
  《诗经•大雅•荡》:“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是说:夏朝的灭亡,可以作为殷朝的借鉴。但殷商的灭亡,也可以成为万世之鉴。殷商为什么亡国?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当然,纣王的荒淫误国,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仔细推敲起来,从大的方面来说,最重要的原因有两条:一是商人的腐败,二是周人的崛起,二者互为作用,促使历史的进程新陈代谢,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我们强调的是商人的腐败,而不仅仅是纣王一个人的腐败。这种腐败,范围很广,是社会性,结构性的,起码是整个的贵族集团腐烂了,此外还应该包括那些上层的平民。这和罗马帝国末年整个奴隶阶级的腐败之风是很相似的。而这种腐败之风,有一种重要的媒介物,就是酒。《尚书》的《商书》、《周书》各篇,多次谈到饮酒的问题。其中除了谈到纣王酗酒之外,还谈到了殷人酗酒的社会风气。
  周武王死后,周公辅佐成王治国,把成王的叔父康叔封到商都朝歌(今河南淇县东北),国号卫。周公为了康叔能够统治好殷商的遗民,写了一篇《酒治》,颁发给康叔,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红头文件。诰文中总结了商朝亡国的教训,告诫康叔一定要管好殷商遗民,禁止他们酗酒闹事;同时要求周朝的统治者要自律,一定不要养成酗酒的习惯,以免重蹈殷商亡国的覆辙。诰文中说:
  “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上天降下威罚,这是因为殷民失去德性,非常淫乱,全是酗酒造成的。大小邦国的灭亡,也全是因为酗酒造成的罪过。)
  “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庶民群聚饮酒,上天都闻到了酒腥味。所以上天使殷灭亡,不再爱护殷民,只能放弃了。这不是上天暴虐,是殷民自取灭亡。)
  诰文中还规定了对殷遗民酗酒的处罚办法:
  “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
  (有人告发:有成群结伙在一起喝酒的,你不要放过他们。完全抓起来押解到京城,我杀了他们。)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有斯明亨,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予杀。”
  (又:如果是殷朝归附的官员沉湎于酒,可以不杀,姑且对他们进行教育。有这样英明宽大的政策,仍然不听我的教诲,那我就不体恤和赦免他们了,对于这种人,也同样要处死。)
  看来周公对于原殷商的官员和百姓,采取了双重标准,对官员要宽松一些。这是因为:要利用他们帮助周朝统治殷民。
  据《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纣王开始使用象箸(象牙筷子),箕子叹息着说:他使用了象箸,必然还要用玉杯;用玉杯,必然还想得到远方珍怪之物;车、马、宫殿讲排场,也就从此开始了。也就不能再振奋起来了。
  这是说:奢侈腐化之风,有一个逐渐演进的过程。拿今天来说,官员偶而喝点酒,也许没有什么。但喝酒不加节制,便会酗酒;酗酒之风又和听卡拉OK,泡小姐,看脱衣舞,吃摇头丸联系起来,这是滋生官员腐败的土壤。进一步说,贪污、受贿、走后门、拉关系、包二奶、跑官要官……等等一切腐败之风,也常常与酒桌有着不解之缘。所以商朝的腐败,不单纯是一个“酒”字,而是以酒为媒介的一连串腐败现象的发生与蔓延。
  商朝离我们很遥远,但它作为中国历史的重要一环,和我们也不是毫无联系的。特别是商朝的腐败与亡国,将要永远成为千秋万代的借鉴。
  
  本章主要参考篇目
  1、《史记•殷本纪》
  2、《史记•周本纪》
  3、《尚书》:《商书》、《周语》
  
  ①吕思勉:《先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②郭沫若:《卜辞通纂》。董作宾:《殷历谱》。
  ③李亚农:《殷代社会生活》,上海人民出版社,1955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