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札记：直播房产税

（2011年1月27日）

几乎每一家中国媒体都在重点播报温家宝的最新楼市限购令，二套房首付提至六成的标题成为最常见的头版头条，《京华时报》、《潇湘晨报》皆定义“新国八条”为“史上最严厉”，《新闻晨报》头版图片是以住房为背景的道路上亮起一盏“红灯”，惊呼“‘国八条’异常强悍，房价恐怕真要‘从了’”。

《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牢守与中南海一致的调控立场，共同发表述评，为楼市新政前景鼓与呼，在通稿开头便出面的地产中介商说，“这一次出拳很重，很明显是不希望投资者再搅和楼市了！”相对而言，市场化“小报”和财经类媒体可以提供更多争辩，业内人士做出悲观或乐观的预测，批评误伤改善性需求、指责政府仍在避重就轻，以及呼吁地方官员执行有力，期待房价拐点就此出现。网易在专题中汇聚了京沪穗三地新政公布首日的情形，北京是“炒房者不怕‘八条’，房产交易依然火爆”，上海的购房者哀叹“年终奖白拿了”，得到表达机会的广州中介则认定“春节前后会抢闸交易”。

据新华社昨晚提供的专家分析，国务院会议中提出的“加快建立和完善个人住房信息系统”，或将是为房产税未来试点、实施做好准备。虽然《东方早报》社论认为“相比‘国八条’，房产税已不重要”，但“靴子”果然还是在24小时后的今夜落地了。

午后开始流传的“重庆市将于今晚8点公布房产税”消息，通过《新闻联播》主播那句“同意部分城市试点”而获背书。晚8时，央视与重庆华龙网共同直播市长黄奇帆的发布会，并由多家门户以头条位置实时转播——房产税登场。事实上，腾讯甚至在7点档前就已经推荐出专题，事实证明了“消息人士”的可信度，“房产税率将会在0.5-1.2%之间，独栋别墅不分存量和增量均将征收房产税，交易环节的价格是最近两年均价的两倍以上的新房和二手房均将征收房产税”的方案细则条条命中。

就在黄奇帆向记者们历数打击“炒房团”要点的同时，“部分城市”中的另一个也传来消息。上海官方将文件挂上网站，宣布该市房产税适用税率暂定0.6%，明起实行。

在过往的房价僵局中，地方诸侯通常被舆论不点名地形容为暗中抵制中央良政的“顽固势力”、“利益集团”，所谓“政令不出中南海”、“真经碰到歪嘴和尚”，停留在网易新闻首页上的卖地收入2.7万亿“2010中国地王图”便是注脚。而现在，“总理说了不算”的窘状似乎又发生在上访者的冤情里了。

“不知道，这些地方官员，在看到总理和访民面对面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腾讯和新浪共同推荐着《新京报》铿锵有力的社论。但现实故事终究不是“明君”戏码。虽然幸运地告上了“御状”，许桂芹“紧皱的眉头”还是没办法继续舒展。据《东方早报》跟踪调查，尽管得到了温家宝在上访群众座谈会上“城镇房屋拆迁要依法进行”的承诺，拆迁户们甚至放了鞭炮、跳了秧歌，但当地副市长告诉记者：“许桂芹信访所反映内容与事实不符，拆迁是在业主同意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们已报告给吉林省委、省政府和国家信访局。”

在这份上海报纸的描述中，另一位名为戚自强的江苏访民也要面对大喜之后的落差——因为常州官员指其未曾在当地上访反映过问题，“不知其为何突然进京上访”，并且，“戚自强涉及行贿当地拆迁办相关负责人。”不过，根据广州媒体《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录，戚自强反映的问题“无疑得到了超规格的重视”，因为江苏省和国家有关部门已派人到常州进行调查。

中共中央机关报今日刊出时评宣示主旨，“正如总理不可能亲自帮所有农民工讨工资一样，从根本上解决群众上访所反映的问题、满足群众的利益诉求，还要通过制度的改进和政策的完善”。

各地政府立下的GDP和收入“双翻番”目标，已经在昨日收获一轮集中质疑，不过，现在也有媒体试图“纠偏”。《中国青年报》、《扬子晚报》均刊文，强调“不‘唯GDP’不等于GDP增速越低越好”：“对于一些省份将GDP增长目标定得较高，我们要一分为二地看待，不宜一味地指责、批评。有些省份的GDP增长目标可能确实定得太高，有些省份的GDP增长目标虽然较高，但可能是适合当地实情的，我们不可能要求所有省份都将GDP增速定在10%以下。”甚至，《人民日报》今天提供的统计汇总大异于此前《瞭望》新闻周刊的报道视角：“降低经济增速、节能减排、结构调整、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已成为很多地方谋发展、促转变的共识……与“十一五”规划相比，大部分省区纷纷调低GDP增速。”

在中央气象台发布的新一轮暴雨预警中，春运进入了年前压力最大的日子，展现归乡者艰难历程的故事和画面比比皆是，摄影记者们一路跟踪记录的摩托车队也已陆续接近故乡。人民网向年年处于“万夫所指”境地的铁道部提供平台，发言人除了介绍便民利民措施和发送旅客增幅外，更强调：“火车票的价格从1995年至今一直没有变化，铁路部门目前仍没有火车票调价的考虑。”

紧接突尼斯骚乱而至的埃及动荡获得关注，根据媒体所引外电，那位执政30年的埃及总统正在被20万民众指控贪腐、撕毁画像、跪求下台，而该国内政部已宣布禁止任何抗议活动，twitter等网络工具被封。事实上，在头版标题中，《21世纪经济报道》已经将这个非洲重要国家发生的变局描述为“推特革命”：最近的故事似乎证明，新技术会让当政者的碉楼迅速瓦解。

强人命运是政治分析家的预测目标。凤凰网专题宣告“三十年穆巴拉克王朝大厦将倾”；新华网编辑找出毛泽东临终前半年与他会面的照片；腾讯更是在新闻首页重点推荐“视角”：一组展现“暮色笼罩穆巴拉克”的图片。不过，根据这家网站《今日话题》栏目分析预测，“这次抗议示威活动看起来更可能是埃及人民对执政者的一次强有力的警告，但是很难有‘突尼斯’式的巨变，埃及政府如果积极回应诉求，应该可以平息这次抗议活动。”

凤凰网报道，“大陆首善”陈光标在昨晚抵台后，因被绿营民代斥骂“伪善”而一度落泪，不过仍在今日一早向拦路求助的贫妇发放七万台币大红包。虽然在与记者对话中坚称“当面发钱”不存在尊严问题，但据这家网站描述，“为了表现诚意以及顾及台湾民众观感，陈光标表示在发放红包当下，会向领取红包的贫户鞠躬表示敬重”。

来自台湾的呛声可能为大陆媒体打开了一些公开批评首善言行的空间。《青年时报》翟春阳公开答复读者异议，强调自己早前质疑的并非“高调慈善”，而是“陈光标式的高调慈善”，并期待“陈光标向受助人‘鞠躬’的一幕，也能在大陆出现”。新浪腾讯均以重点位置推荐来自《南方都市报》作者的分析——《“陈氏慈善”为何要在台湾改弦更张？》，在肯定了陈光标的真心善意后，也强调“尊重受赠者也是乐善好施者的义务”：“到台湾做慈善而采用更加尊重的方式，在让台湾民众感受到大陆企业家的善意的同时，对刚刚进入慈善领域不久的大陆慈善家群体自己也是一种教育和提升。”

因被指“价签标低价结账收高价”，家乐福成为中国官方和市场化媒体的共同靶子，在拥有本地门店的沈阳、上海、广州，报纸翻出这家超市巨头多项劣迹，坚称面对价格欺诈理应“零容忍”，督促政府监管部门加强整治。根据《新京报》等引述，家乐福昨就“恶意坑害消费者”的指控发表声明，承认“价签系统不完善”，道歉并承诺“五倍退差”。同样有欺诈嫌疑的沃尔玛亦向媒体发出声明，被《京华时报》形容为“含糊其辞”。

送别前来考察的温家宝，河南媒体今天欢呼“中原经济区”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而中共中央机关报也正为该省郑东新区“鬼城论”辟谣。不过，《东方今报》可能是闯了祸，这家郑州市民报纸今日内版发表题为“斥资数百万，汝州干部轮番清华‘充电’”的报道，被多家商业门户网站发现后荐入要闻区。不过，在充满正面赞扬的原文前，网络编辑们修改了标题，令讽刺之意开始呈现，比如网易加上“信访、周易成上课内容”，搜狐强调“效果待查”。

因为所议话题，因为媒体身份，《新闻调查》栏目昨晚那集《钱运会之死》获得了同行的重点推荐，凤凰网标题总结为：“央视调查‘钱云会之死’，称官方结论并无可疑”。另一桩新闻甚至更加“敏感”，素有大胆名声的《南方都市报》最终和《人民日报》一样，所刊同是一字不易的新华社通稿：“河北大学校园车祸案开审，被告人李启铭被诉交通肇事罪并当庭认罪，法院将择日宣判”。

广东媒体所承受的压力不止于此。微博流传消息，继龙灿因发布“假新闻”指控而被迫离开《成都商报》后，另一位已在过去数年中屡受压制的媒体人长平，也被要求离开供职多年的南方报业。作为一位时评作者，长平获邀发表在今日上海《新闻晨报》上的评论说的正是：“看了重庆反腐教育基地的报道，我却有些疑惑。”

《云南信息报》刊载了网民对《新闻联播》画面造假的指控，据其“在线”版所述微博和论坛内容，央视上周日播出的《空军航空兵某师：作战能力由近海向远海飞跃》新闻中，表现导弹击中飞机的2秒钟画面与好莱坞大片《壮志凌云》电影镜头相似，并且未注明“资料”等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