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进德录之第十章 勤俭
(2011-03-01 14: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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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修身
章懋曰：“贫者入一钱，出不及一钱，虽贫亦富也；富者入千钱，出浮于千钱，虽富必贫也。故强取不如节用。”
百日省，一日不省，则一日之失，与百日不省同；百事节，一事不节，则一事之耗，与百事不节同。
吕新吾曰：“余作身家盛衰循环之图，始而困穷，继而悔悟。因悔悟而习勤苦，因勤苦而知节俭，由节俭而渐至于富足。富足之后，则生骄满。习豪奢，恣淫暴，必至招祸变，仍归困穷，此循环一定之理。细玩此图，不惟知人事当修，抑又知天道可惧也。
以天所生之物，养天所生之人，均衣平食，俾各不至饥寒，尚不可得。况富者田连阡陌，金满箱囊，饫甘餍浓，蹈绣铺锦，歌儿舞女，醉月眠花，画栋雕梁，乘坚策肥。其狼籍暴殄之余，犹足以饭童仆而饱狗彘。乃耕夫织妇，早作夜勤，祁寒暑雨，黧身枯面，枵腹攒眉，儿羸女鬻，终岁辛苦如马牛，而一家衣食如乞丐。又瞽目残躯，孤儿独老，菜色鹑衣，为沟中瘠，为道边殣者，在在有之。彼富贵者之所弃余，乃不足者之所资以养命者也。既不肯乐施予以益彼之不足；又不能崇节俭以惜己之有余。天何亲何私，己何功何德，而令久享此乎？明者观于目前，其盛衰可历历指矣。”
身不尝不足之味，袭祖父有余之业，以享受为当然，以俭素为耻事，且施予则不能，而慢弃则不甚惜焉。积孽其躬，获罪于天矣。
惟敬可以胜怠，惟勤可以补拙，惟俭可以养廉。
张文节公为宰相，所居堂室，不蔽风雨；服用饮膳，与始为河阳书记时无异。其所亲或规之曰：“公月入俸禄几何？而自奉俭薄如此。外人不以公清俭为美，反以为有公孙布被之诈。”文节叹曰：“以吾今日之禄，虽侯服王食，何忧不足？然人情由俭入奢则易，由奢入俭则难，此禄安能常恃？一旦失之，家人既习于奢，不能顿俭，必至失所。曷若无失其常，吾虽违世，家人犹如今日乎？”闻者服其远虑。此皆以德业上遗子孙者也，所得顾不多乎。
涿郡大守杨震，性公廉，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长者，或欲公为开产业，震不肯，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凡用须节俭，凡事须谨慎，毋奢暴淫佚，而倾覆家业，毁宗辱祖。昔房元龄杜如晦势压唐朝，坟土未干，遭有不肖子孙，不顾成立之难，屏风之戒，倾覆殆尽，世争笑之。吾宗子孙鉴之，毋使人笑房杜者笑吾也。
先正有言，习闲成懒，习懒成病。人之精神，亦须时时鼓舞，方能自强。
俭而能施，仁也；俭而寡求，义也；俭以为家法，礼也；俭以训子孙，智也。
俭而悭吝，不仁也；俭而贪求，不义也；俭于其亲，非礼也；俭其积遗于子孙，不智也。
眼界要大，屋宇大不得；度量要大，举动大不得。
富贵如传舍，惟谨慎方可久居；贫贱如敝衣，惟勤俭差堪脱卸。
奢者三岁之计一岁用；俭者一岁之计三岁用。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余。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
子孙有此衣，著此衣；有此器，用此器，切不可借移美新，以为装饰。君子要本真纯实，俗云：“虚花人所恶，真率古来奇。”西浙有一钱姓者，凡所服用，必借奇美以为荣。孰知人诮之，反取羞辱。东阳有一黄姓者，探亲待客，必惜美服奇器，每多失之，易产以偿，乡邦以为话柄。
有此钞，起此屋；有此价，买此田。无水而欲行舟，不可也。吾见世人多勉强为之，反取贫乏。
勤为无价之宝。士勤读书，可以博取功名；农勤耕种，可以多获米粟；工商勤营作，则财利日益；妇女勤纺织，则布帛自盈。是人生之名利，皆自勤中来也，其可不勉于勤乎？
俭者君子之德。俭则足用；俭则寡求；俭则可以成家；俭则可以立身；俭则可以传之子孙。
祖义云：“人无论贵贱，皆当劳苦。只这一碗饭，皆自劳苦来，若不劳苦，何以消之？”
观寝兴之早晚，可识人家之兴替。
大抵天下事以难而废者十之一，以惰而废者十之九。
滥用者必苟得，挥金如土，断断不能不取非其有。
人生处世，著一苟字便坏；一身日用，著一苟字便安。
人生不可一日无恒业，安闲便易起荡心。
苦言能益；苦味能养；苦钱能久；苦工能恒。
奇异宝货，诚为妖物，切不可蓄。有余，多置田产则可。
吕新吾曰：“人家子弟，宫室车马，衣服饮食，童仆器用，事事要整齐华丽，丰美充足。稍不及人，便自愧耻，这是一副俗心肠，低见识。你看那老成君子，宫室不如人，车马不如人，衣服饮食不如人，童仆器用不如人。他却学问强似人，才识强似人，存心制行强似人，功业文章强似人。较量起来，哪个该愧耻？”
范尧夫《布衾铭》曰：“藜藿之甘，绨布之温，名教之乐，德义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常安。锦绣之奢，膏梁之珍，权宠之盛，利欲之繁，苦难必得，危辱旋臻。舍难取易，去危就安，至愚且知，士宁不然？颜乐箪瓢，百世师模；纣居琼台，死为独夫。君子以俭为德；小人以奢丧躯。然则斯衾之陋，其可忽诸？”
凡文房、书、画、琴瑟、古鼎、玉器种种宝玩，真令人一见而心花开。然只可为富贵人取乐，又须得贤子孙世弗失，方为镇家之宝。我辈读书人，切不可见猎心喜，误置此种。一当急用求售，十不偿一，徒增一浩叹耳。
居室蔽风日而已，不必高大华丽，但朴素浑坚，精致洁净为佳。苟或不然，非独无智识，抑徒伤其财也。秦之阿房，隋之仁寿，可以为戒。昔萧何治未央宫甚壮丽，高帝大怒。何曰：
“非壮丽无以重威，毋令后世有以加也。”至今人笑之。
古书怪石奇货美财，不必苦求。子孙贤，多守得几时，否则随以与人。且或遇水火，亦投与无情。昔咸阳宫楚渐台之器物，今安在哉？
琴棋赌博，声色伎玩，花卉虫鸟，不惟妨工堕业，尤蛊心惑志，为害非轻，当一切绝之。昔明州有一人，专嗜博弈，而家业荡尽，妻子乞食他方，皆以为笑柄。青州有一人，专好花卉虫鸟，生计罄空，流落江湖。
珍异之物，决不可好，瓷器尤不当过求精美。瓷佳者必脆薄，一盏值数十百金。童仆捧持，易致失手，朋客观宴，亦鲜乐趣。此物在席，宾主咸有戒心，何适意之有？瓷取厚而中等者，纵有倾跌，亦不甚惜，斯为得中之道也。海内有名玩器，皆不可蓄。从来贾祸招尤，尤所不免。
贵异物而贱用物，作无益而害有益，皆好古玩者之惑也。
予于归田之后，誓不著缎，不食人参。惟著绒褐山茧文布湖绸，期于适体养性。冬则羔裘，夏则焦葛。一切珍裘细縠，悉屏弃之，不使外物妨我坐起也。吾乡米价，一石不过四钱。今服参，价已倍之，是一人而兼百余人糊口之具，乃竞以为日用寻常之物。无论物力不及，即及亦不当为。故深以为戒。
予性不爱观剧。在京师一席之费，动逾数十金，徒有应酬之劳，绝无酣适之趣。不若以其费济困赈急，为人我利溥也。六旬之期，老妻礼佛，因念诞日，例当设梨园，宴亲友。吾家既不为此，胡不将此费制棉衣袄百领，以施道路饥寒之人乎？予笑而许之。
仕宦之日，虽极清苦，毕竟略有交际。子弟习见习闻，由之不察。若以此作田舍度日之计，则立见其仆蹶，不可不深长思者也。人生第一件事，莫如安分。分者，我所得于天多寡之数也。古人以得天少者谓之数奇，谓之不偶，可以识其义矣。董子曰：“与之齿者去其角，附之翼者两其足，啬于此而丰于彼。理有乘除，事无兼美。每从旁冷观，未有能越此范围者。”
衣，身之文也。若服之不衷，又身之灾也。食，民之天也。若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故衣敝蕴袍而不耻，蔬食饮水而乐在。鹑衣百结，箪食瓢饮，古圣贤每每如此，吾何独不然，乃欲著好衣吃好饭耶？孔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当终身诵之。
要知求人时未必有济，纵或勉强应承，究竟终不如愿。当面背后，不知无数言语气色淡薄情状。面相难当，何如有时常思此光景。且节俭，莫待无时亲遭此苦楚，自怨自艾也。
勤俭持家，切勿贪吃，切勿生事坏法。有田有宅，或祖父遗庇，或自己苦挣，决不可轻卖轻押，便难回赎。
人孰不欲著衣吃饭。品行皎皎，贫不求人，即盐齑酸汤淘饭，尽自适矣；破衣蒙戎蔽体，亦愿足矣。人亦不得笑我，我何尝乞于人。若贪吃贪著，穷作富态，美其食，丽其衣，终将不继，被人议我丰啬不均。不如守我寒素，蔬食布衣，为可常也。
破衣破袜破巾帽，不足以为耻。德行一破，其耻曷当。子孙虽富逾石崇，贵过赵孟，亦不可服绮罗锦绣。其布衣麻履，不寒足矣。
齑盐菽水，藜羹粝饭，滋味悠长，子孙切不可厌之。自古圣贤，多出于此。孔子曰：“饭蔬食饮水。”汪信民曰：“人生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彼八珍九鼎，亦不过一饱耳，何补焉？
财有限而用无穷，当量入以为出。不然，虽邓家之钱山，董氏之金坞，亦必有尽。如今年所收若干，用若干，用此收止半方可，若相等则不可也。
罗信南曰：“饰冠履，炫舆马，罗古器，好洋制，皆童观也。小人之事，君子所羞。元巙巙奉命往复番舶，芥视珠犀，不少留目，此能除童观之谬者。”
钱鹤滩先生《明日歌》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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