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札记：“造网络的谣”

一

新闻焦点之外，中国纷繁媒体之中亦常有“小料”爆出，此前即有《金陵晚报》“七一”当日头版全无党庆字眼，又有《天府早报》在“成都成海”前预言本城暴雨无忧的“大话现世报”。

最新的素材是一位大陆女游客熊抱马英九之后的遭遇。新华网上周六发出消息，开头标明系引用台湾“联合新闻网”报道，称马英九6月7日在孙中山纪念馆巧遇大批大陆观光客，一名女陆客可能是太过兴奋，用手强勾马英九的脖子，而后“保安人员一涌而上，将这名游客拘捕并带走调查”。

配上现场图片，此稿以“大陆女游客熊抱马英九被台湾警方带走”等标题盛行周末各门户。但稍顷，即有人开始质疑新华网报道篡改原报道文本，并给出截图证据。根据这张流传于论坛微博的对比图，“联合新闻网”原文仅称马英九随扈“火速把女陆客拉离”，并无“拘捕并带走调查”字样。

对比图一出，多有哗然。那些认为中国官办媒体时常断章取义、煽动情绪的人，直斥新华网此举形同“造谣”，且是有意制造两岸民间不互信。前新华网评论员窦含章与时评作者五岳散人就此发生激烈争论，后者要求前者所在的“辟谣联盟”不能只辟民间之谣，也要辟官办媒体故意传播的谣言，而窦含章则判断此段文本修改只是编辑“个人行为”，不必上升到如此高度。

暴露之后，中国大陆媒体少有公开提及这桩新华网“丑闻”者，凤凰网今在首页转荐凤凰卫视主播的点评，称可从一件小事看出“两岸媒体认知的差异”：“对于熊抱和拘捕这样的描述方式，台湾媒体很不高兴，认为这是大陆媒体对于台湾社会环境不熟悉，以这边心态判断对岸的心态，或者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另一家拥有尺度优势的是《环球时报》，其驻台北特约记者昨日称，查阅6月8日岛内各大报章，发现都未说那个大陆女游客被“拘捕”，更引用评论称，大陆媒体应该从所谓“陆客被捕”的乌龙事件中吸取教训，“有助于社会和谐，而不是制造问题”。

新闻对质发生在海峡两岸，厦门副市长也来凑热闹。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抨击“辟谣党”的同时，五岳散人今天又获《东方早报》版面支持，长叹一声“网络时代造网络的谣是不智”。

腾讯编辑显然觉得这个标题不够直白，重点推荐之时以标题点明“厦门副市长造网络的谣是不智”，所议正是厦门副市长所说的，“德国百姓上网难、要层层审批，而且费用很高”。

《南方都市报》昨日以整个“网眼”版聚焦此事，引用厦门副市长臧杰斌在7月9日举行的“文明办网文明上网”活动经验交流会上的讲话。据报道，臧自述去德国学习考察半个月后，发现在德国“要经过层层审批途径，很多渠道才能上网，而且费用很高”，并感叹：“很多人攻击说我们大陆，我们政府，对新闻封锁、对意识形态管得太严，其实不是这样，西方人对这个意识形态，对这种新兴媒体，它的管理远远超过我们，应该说我们的国家，是非常文明、非常民主的国家，大家应该感到很幸福”。

五岳散人于是感慨，“网络时代造网络的谣言？难道您真的以为中国的网络是完全的局域网，对外没有任何联系么？这只能骗不能上网的人，而能够上网的人一听就是胡说八道，面对这样一个无孔不入、让世界消失了距离感的媒体，其勇气大概就远非掩耳盗铃能够形容了。”

甚至，今天的中共中央机关报也可以被用来与厦门副市长“对质”一番。今日正有“新兴媒体”版，大标题“宽带国家战略之辩”下方，记者有云：“我国宽带用户数量虽居全球首位，但在宽带普及率、接入速度和资费水平方面与世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提醒着我们从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关注宽带发展的现状与瓶颈”。作为快速低廉服务的榜样，是《香港宽带上网：百M是主流，1G正时尚》。

二

其实，时常被贴上“断章取义”标签的正是《环球时报》。其总编辑胡锡进开通微博宣讲理念后，遭遇不少反驳，“断章取义”是其中最多的一种。

今天，这份畅销报纸再次触及一桩“认知差异”：6月28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曾播出一档节目，记者形容皮蛋就像“恶魔煮的蛋”，将之排在全球十大最恶心食物之首。于是，“皮蛋恶心”论迅速成为热门话题，湖北媒体报道称，当地一家蛋制品加工企业已经发出抗议信。在遭遇包括台湾在内的皮蛋食用者不满后，掀起风波的CNN网站记者丹尼•霍瓦达7月4日给台湾《台北时报》发文道歉。

以“指责小皮蛋折射西方大偏见”为题，《环球时报》今日有论。新浪有理由转发推荐这篇文章，因为署名作者正是这家门户网站的评论频道负责人。蔡英文批评，“媒体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何况是这么带有攻击性的言论。这番言论经由CNN这样的媒体平台放大后，势必会加剧中西方在相互理解和文化认同上的差异”。将国际主流媒体CNN定义为“伤害数以亿计华人的感情”后，作者强调，“我不想说这是文化歧视，但至少其中存在很大的误解和偏见，尤其是那种夜郎自大式的误解……虽然这种道歉的诚意还有待观察，但已经值得媒体行业引以为戒”。

不过，在《南方都市报》编辑看来，皮蛋风波只不过又是一桩《环球时报》们的“夸大其辞”。这份报纸昨天允许评论者在综述一周舆情时，讽刺“每一个‘中国不高兴’者都是一只别人说不得的皮蛋”。

文中所举的“不高兴”代表是《工人日报》要闻部主任石述思，因为他最近发表博文批评“CNN的问题不在于事先没对皮蛋进行深入研究，而是其根本懒得了解。这是美国人价值观凌驾世界的傲慢，是西方中心论在皮蛋身上附体”。《南方都市报》接下来列举网友对石述思之论的拍砖（言辞未免粗鲁）：“完全就他妈的扯淡，什么叫美国跟中国的皮蛋过不去？草！也不搞清楚事实。皮蛋这事儿，就是美国他妈的一蛋疼美食专栏作家自己写了个稿子，只是他个人不喜欢皮蛋，就把皮蛋列第一位，完全不能代表CNN的观点，代表美国饮食界的看法。你们这帮鸟人，完全就在瞎扯淡，闲着蛋疼一味的阴谋论，博眼球。”

三

从昨日到今晨，中美军方最高将领的会晤始终是市场化媒体报道重点。电视直播中，央视记者的形容是，“马伦将军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学者，而陈炳德总长则表现出一种军人应有的坦诚和直率”。有关南海的双方言辞更是焦点，除了类似“中国会妥善处理南海问题，美不必操心”之类的典型标题外，新浪搜狐腾讯还提供“中国未定建造多少航母”等子议题，凤凰网摘录陈炳德在媒体见面会那句对美寄语“待人要谦虚，行事要谨慎”，而网易的要闻头条则通报这位美参联会主席的表态：“美国遏制中国并非事实”。

《解放军报》谨言慎行，标题分列两行——“陈炳德：中国对南海诸岛及其附近海域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马伦：美方无意在南海建立新的军事基地”。需要吸引市场注意力的《京华时报》们，则可以把标题重点放在那句“美参与南海军演极为不妥”上。终究是《环球时报》直截了当，头版大标题通告天下：“中：美南海演习时机不妥，美：我们就是太平洋大国。中美将军谈不拢南海”。

该报再以社评立论，《中美两军是风向标，也是风本身》：“两国军队的笑脸既是‘装的’，也‘不是装的’。除了两国舆论等大环境的塑造，两国军队最清楚彼此在军事上的相互防范究竟是怎么回事。两国军队有反过来塑造舆论的强大能力。美国军队尤其是这样。美军以往透给媒体的信息都是选择性的，他们有把对中美两军关系的讲述往真实方向移动的不小空间。”

于是，这家《人民日报》子报向通常很少对公众“透消息”的中国军队建言，“不妨今后说话更直率些”：“这比给美方看中国的保密军事设施更容易做到，效果却未必更差。中国军队处在中国文化崇尚‘低调’的大氛围中，这种低调与西方的‘好奇心’之间的摩擦将是长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