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电屏蔽的原理:媒体札记:“就是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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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札记:“就是骗你的”
作者:徐达内
来源:FT中文网
来源日期:2011-9-5
(2011年9月5日)

云南官方在南盘江铬污染事件通报会上宣布“无证据证明附近村民患癌与铬渣堆放有直接联系”之前,还是渤海湾漏油事故的善后困境获得了更多关注。本期《新世纪周刊》封面是海面钻井下黑色油污蔓延的效果图,用《渤海无人负责》叹息:“无人为溢油事件负责,是无人为整个渤海负责的缩影,中国惟一的内海就要死了。”
昨晨,五大商业门户与人民网、新华网都把头条定格在了渤海湾漏油事故善后纠纷上,“康菲公司要求中央电视台更正错误报道,否认员工说过此前声明是欺骗。”而此刻,在出街的《南方都市报》、《生活新报》、《沈阳晚报》、《济南时报》、《东莞时报》头版上,大标题写的都是那句“我们就是骗你的”,邻近蓬莱19-3号油田漏油海域的《山东商报》更放上一张黑色唾沫四溅的大嘴,引述央视报道,斥责“面对漏油康菲四次说胡话”。
事实上,在当时听到“我们就是骗你的,骗你的”的回答时,出镜央视记者明显都有一些意外。周六早晨,央视新闻频道播出前一日跟随海监部门核查封堵情况的记录,在国家海洋局工作人员指认油花油膜后,其记者通过对话系统与油田作业方对话。根据播出同期声,当记者追问“既然你们声称是延时,为什么会在8月31号向公众宣布说,完成了国家海洋局两个彻底要求,这是不是自相矛盾”时,话筒里传来的回答是“我们就是骗你的,骗你的。”
如此“破罐子破摔”的回答在周末激发巨大愤怒,早在编辑们将之提炼成为焦点语录前,网络空间里就已经是骂声不绝于耳。在“监管不力”的海洋局、“纵容瞒报”的中海油、“歧视国人”的康菲三者之间,民众的愤怒现在更多地落在了后者身上。其中,一些人抱怨这桩漏油事故一直没能获得与其巨大危害相匹配的公众关注度,认为这恰恰因为康菲是个美国公司,“如果是中海油承担主要责任,早就被骂死了”。为此,他们甚至在微博上质询那些“选择性问责”的民间意见领袖,要求其展现出与平时紧盯中国铁道部、红十字会同样的热情。
毕竟是跨国企业,康菲指控“新闻不实报道”的速度比堵住漏油点要快得多。根据这份周六当天即出现在其官网上的声明,“接受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的康菲中国员工没有发表该负面言论。在附近海域的各种船只上的上千人中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时使用这个海上公共船用无线对讲频道发表言论或打断各种对话。请注意,中央电视台的录音显示,发表该言论的声音与我公司接受采访的员工的声音并不相同。”
《京华时报》旁证了康菲的辩解,“本报记者仔细比对发现,前后两个回答,声音确实明显不同。”据其描述,央视采访此事的记者蒋树林“表示不方便接听电话”,发送短信说明采访意图后“截至发稿未获任何回应”。
虽然也有网络留言者就此再度嘲讽央视“道德底线”,不过,这并不能阻碍中国媒体周日集中质疑康菲“三宗罪”。稿件来自新华社,“新华视点”栏目为这则追踪报道起了个标题--“噩梦开始的地方”。在引述了国家海洋局认定康菲公司“没有尽到合理审慎作业者的责任”,“蓬莱19-3油田溢油事故属于责任事故”的通报后,文章赋予这家企业“漫不经心”、“遮遮掩掩”、“有章不循”、“自负自大”和“毫无责任心”等一干形容词。配发的“新华时评”《“康菲”不能再玩欺骗了》也得到诸多报章周日转载,批评其所作所为“越来越难以让公众接受。”
《新京报》社论作者撰文之时或许没看到康菲否认“骗你的”,昨日“瞠目结舌”于“一家知名的外企,连最起码的诚信都付之阙如”。于是,一个月以来的时评主流意见获得重申:“单纯依靠海洋局来处理溢油事故是有局限性的,需要建立一种基于国家层面、由多部门参与的快速反应机制”;“康菲公司最高只能受到20万元的罚款,这对于几百亿美元身家的康菲而言,不过如同挠挠痒而已。”
不过,就算看到了“否认”,这份北京报纸也大有话说,今晨由陶短房出面分析“渤海溢油事故一拖三个多月,康菲公司堵漏、清污不积极,为何要求央视‘更正’这么积极”;《京华时报》助阵,《否认了声音否认不了行为》;《扬子晚报》作者认定“核心不在那句‘雷语’”;《钱江晚报》也由头条评论定义,《“骗你的”康菲,“诚实”的流氓》;《潇湘晨报》更是就此总结“谎话说多了,一切都成了谎言”的道理:“当有人面对央视采访说‘我们就是骗你的’,尽管康菲不承认此人是康菲员工,但在更多人眼里,这或许是康菲近几个月面对媒体使用的最真实的语言。”
也有一些媒体人不愿放过一根绳子上的另外两个蚂蚱。《南方都市报》建议“国务院成立渤海漏油事故调查问责小组”,因为“行政监管力量薄弱、媒体监督专业性缺失、民间索赔力量未能得到整合”,还因为“中海油也在整个事故的发展脉络中,一直努力将自己化身为事故的监管者,而非事故的责任人。”《成都商报》评论员更斥,“康菲公司欺骗公众,相关监管部门也没把公众放在眼里,几乎每一步作为都是在公众和舆论催促之下,亦步亦趋。”
其实,在国家海洋局要求康菲公司完成“彻底排查溢油风险点、彻底封堵溢油源”的8月31日时限当夜,就已经有媒体根据“几乎所有专家”的推测,预告了“不得善终”。《上海商报》9月1日发表社评《康菲之“牛”,“牛”在它是半个央企》,解答那些认为“中国对外资企业的‘超国民待遇’宠坏了这些跨国巨头”的责问:“康菲公司的底气,既来自我们的法律漏洞,来自我们监管部门的粗疏,但是更多的还是来自它的合资伙伴——中海油,来自政府部门、法律体系对国有大企业的特殊关照。”
这个说法后来也得到了腾讯“今日话题”的赞同。在分析了康菲石油其实是“打工仔”、中海油“坐享其成”的商业关系后,编辑们认定这个美国打工仔是个“二等公民”,但它享有的权利,又高于民企这种“三等公民”,甚至于法律也为“油老大”让路。
及至次日,国家海洋局公开认定康菲并未完成“两个彻底”要求,责令蓬莱19-3全油田停止回注、停止钻井停止油气生产作业后,《齐鲁晚报》更是冲锋在前,封面宣布三停“姗姗来迟,远远不够”,内版怒斥“康菲在撒谎!”文章引述一家公益组织负责人的抱怨:“觉得康菲现在处在第一位,国家海洋局处在第二位,追在康菲的屁股后给它压力,并不占据主动权。”
于《人民日报》发表《渤海漏油不能只“罚酒三杯”》半个月之后,范正伟亦通过旗下子报《京华时报》立论,“渤海漏油,肇事者的态度不重要”。这位评论员则欣慰于“国家海洋局一次比一次严厉的表态和措施,正在逐步让康菲公司低下‘高贵’的头颅”后,再以当年英国石油公司在美巨额赔偿为例,强调“通过强有力的环境执法,让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给受损的海洋和渔民补偿。”
其实,中共中央机关报一直站在讨伐康菲的队伍前列。周日以二版头条位置,请调查组专家解读“事故本可避免,为何还是发生”的原因:“违规作业”、“风险意识不强”、“疏忽大意”;今晨也发表时评《危机公关帮不了康菲“瞒和骗”》,开口讽刺:“百事缠身,还能对‘失实’新闻做出如此迅速的强硬反应,说明康菲公司并不是没有执行力的。只是其对公司形象的高度敏感和竭力捍卫,与对中国海洋环境污染的漫不经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昨晚消息,康菲承诺遵守国家海洋局9月2日“三停”决定,“预计相关步骤将于9月5日全部完成”。《东方早报》就此刊论,认为“国内舆论在配合国家继续对康菲施加压力的同时,亦要做更大层面的舆论深思”:“一个显见但并未被国内舆论做过普遍思考的难堪是,近3个月来,尽管康菲的‘不义’被不断挖掘出来,但对其的舆论谴责基本停留在国内层面。国际舆论几乎很少有对康菲石油提出谴责的。”从中海油到南海争端,在分析了康菲的“底气十足”后,评论员鲁宁期待:“我们一方面希望政府该断则断、该硬则硬,认真组织针对康菲的生态污染索赔。另一方面,更要亡羊补牢,在监管技术机构、监管队伍设置、监管常态化、维护海洋权益法制建设等多道环节,补上一批漏洞。”

尽管也传出过报纸被恶意收购的消息,但毕竟不是十年前《南方周末》初揭“希望工程”的年代了。在互相观察评估风险后,各地同行接力传播,出报四日之后的今天,《齐鲁晚报》还决定用封面头条来转述消息。继“郭美美”重创红十字会后,河南宋庆龄基金会“投资敛财”之事已难堵悠悠之口,中国官办慈善事业的棺材上被钉上了一颗新的钉子。
上周五一早,看过了《南方周末》,大河报下属大河网派出记者冲向河南宋基会办公地点。据其首页所推现场图文,“‘宋基绿城玉园’小区的施工如火如荼”。工作人员表态获得引述:“《南方周末》的报道,‘管理层都已经学习了’,报道中有‘不实不准确断章取义’的地方,目前他们正在等中国宋庆龄基金会的指示,初步决定下周召开发布会,澄清事实。”
“保安紧步走来,挤着眼嘿嘿一笑:“来采访哩?小事儿,小事儿,能摆平!”--网站报道中的这一句细节未能化作白纸黑字,但这份河南最畅销的都市报已经领先本地同行,在周六头版通报河南宋基会“下周开发布会说清楚”的回应,以及“省委统战部和省民政厅、郑东新区管委会等多部门已介入此事调查”。
在转载《南方周末》对“河南省宋庆龄基金会青少年儿童活动中心”公益用地缩水其余变身豪宅的指控后,《大河报》宣布自家记者证实确有“宋基绿城玉园”在建:“河南宋基会办公室负责人刘广杰说,《南方周末》的报道刊发后,河南宋基会的领导一直在开会研究此事,目前,宋基会正在对报道中提出的问题进行自查自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同作封面报道,另一位本地报纸《河南商报》给出的对话更加富有传播效果:“刘广杰还称:‘今年慈善组织的事特别多,红十字会、青基会相继被媒体关注后,我们就知道距离我们不远了。这也说明中国的慈善组织管理体制方面存在一定问题。’”
在中国宋庆龄基金会通过官网发表说明,强调其与地方宋庆龄基金会“无上下隶属关系”、不存在“正在等待中国宋庆龄基金会的指示”等问题后,财新网昨天公布河南宋基会负责人向其解释的运营模式:“投资平台十年前打造;向企业放贷及投资地产的事实存在;2010年,宋基投资开始了为期一年的股权改革。”据这家网站引述,在《南方周末》曝光之前,河南宋基会即已引起国家审计署的注意,并开始对其进行审计。
《京华时报》率先发难,周六刊出评论《基金会变地下钱庄的拷问》,并获搜狐勇于推介:“在这条商业化的道路上,慈善已变成敛财的门面,一些人真正在乎的是如何‘钱滚钱’,如何通过公众捐款这‘第一桶金’打造金钱帝国……法规规定公募基金会每年用于从事公益事业支出不得低于上一年总收入的70%……民政部门的监管效力体现在哪里?我们又拿什么保证其他地方的慈善组织不会存在同样的问题呢?”今晨,《南方都市报》作者亦认定,放高利贷的河南宋基会“虽挂着慈善的牌子,实际上却是为自己的小圈子牟利造福。”
不过,其实财新记者已经给了答案。据其网站今晨头条,虽然收入十亿多仅花一亿多,但“公益支出已经达标”,因为“真正来自于公众和企业公益捐赠的并不多”:“一位工作人员私下告诉财新记者,河南宋基会已基本不做公募和劝捐。企业的公益捐赠,河南宋基会不仅一分管理费不收,还会自己按比例配套部分资金。”文章引述“公允”评价:“在河南省境内,河南宋基会算是开展公益活动最多的,是在正正经经搞活动,让孩子们能免费参与其中的”;“基金会现在几乎不需要所谓的公益捐赠,花在公益项目上的钱也丝毫不吝啬。”

比起河南,邻省湖北的宣传官员压力更大,他们需要协调媒体报道的任务可不是一个基金会,而是本省省会常务副市长、正厅级官员。
由省纪委子夜出面作出“高度重视”的回应后,被指控的袁善腊正在面临网络发言者一边倒“有罪推定”。本地报章固然做到了不向湖北民众通报此事,但“东星举报案”已经成为外省市编辑记者们的热目标。周六《新快报》以《他们不再说“举报失实”》来跟进报道,在对比了凌晨通稿与此前宣传部等回复的字词差别后,这份广东报纸引述兰世立侄女、东星集团发言人兰剑敏的表态:“所有举报都有证据,都能查实……省纪委只要想查,很轻松就能办到”。在《南方都市报》中,她更是抱怨,“应该让兰总出来说话。兰世立现在被关在武汉洪山监狱,但从今年1月24日起,狱方就不允许家属探视。凭什么啊,他又不是被剥夺政治权利?”
对正式出版物来说,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发表即时评论的话题。《羊城晚报》集合那些支持前首富实名举报的网络评点,强调“热闹的围观热切呼唤真相”;《南方都市报》认为“兰世立与袁善腊个人究竟恩怨几许,在权威部门下达具有公信力的结论之前,我们不拟妄加猜测”,但也允许作者就此感叹这位昔日富豪与牟其中、黄光裕的共同命运:“不厘清权力与经济的边界,很难诞生一个限权而又高效的政府,也很难呼唤出真正的现代企业和企业家”。
凤凰网除了转发来自红网作者的期待--《兰世立实名举报官员能否闯出一条反腐新路》,更推荐北京青年报社评,作者纳闷于事发之“蹊跷感和紧迫性”:“双方究竟如何接触,举报内容是否已得到调查,似乎已陷入一场‘罗生门’式的迷局。按常理来说,如果举报者已经获得了积极的回应,他们不应该再大张旗鼓地进行二度公开举报……这也许意味着其中确有重大隐情,举报者不惜采取‘鱼死网破’的手段,以期突破某种封锁和延宕。”
不过,到了周日早晨,这个话题迅速降温。决心在新闻首页转载叶檀在《南方都市报》上那篇《吴英兰世立案显示政商勾结行之不远》时,腾讯编辑去掉了标题中的“兰世立”三字,只留下那幅表现他手持喇叭高喊“举报”的制图。
与此同时,“李鸿忠昨日要求湖北确保全年粮食生产‘八连增’”的会议通稿也获得五大门户及人民网、新华网集体推介,对那些知道新闻背景的人们来说,这可以理解为对此前盛传这位湖北省委书记遭枪击身亡的侧面辟谣。

9月3日,周六。《新京报》二版的版权说明栏作出更改,8年多来以主管主办身份出现于此的《光明日报》报业集团与《南方日报》报业集团撤出,代之以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
“经新闻出版总署批准,《京华时报》《新京报》变更为北京主管主办”——标明为“北京日报9月2日讯”的消息出现在版面上:“北京市新闻出版局负责人表示,两报主管主办的变更,是落实中央关于深化改革要求的重要举措,有利于加快推进北京地区报刊资源整合和结构调整,有利于改变北京地区都市报资源分散、同质化竞争严重的局面,有利于北京市在政策、资源、资金、科技人才等方面加大对两报的直接扶持力度,进一步促进两报做强做大。两报负责人表示,这次主管主办方的变更,将为两报发展赢得更大空间注入更强活力,进一步提升两报影响力、竞争力,对两报长远发展具有深远意义,两报一定抓住这一难得机遇,坚持正确舆论导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推动首都报业健康快速发展。”
作为《新京报》编辑部负责人,王跃春在微博上的自述心情没有这么积极向上。在新领导到来前夜,他遣词造句感怀身世。唏嘘之情令更多人感同身受,他们担心“左派、保守”的北京市委宣传部会自此摧毁《新京报》里流动的“南方气血”,令这份当年程益中率队高调北上创办、而后便以舆论监督闻名于世的媒体泯然众人。
2001年即已成立的《京华时报》,也在这个周末正式脱离了《人民日报》的管辖。至少在刊登通稿的形式上,他们表现得要略为积极些,要闻版头条,电头也标成了“本报讯”。10年来,这份初创时期亦曾由“南方系”朱德付主持的都市报成功超越《北京青年报》,成为首都市场上销量仅次于《北京晚报》的畅销报纸,后者母报《北京日报》被广泛视作反对自由主义和普世价值的大本营。
在《京华时报》和《新京报》的崛起过程中,作为主管者的《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确实给它们带来了身份的便利、尺度的宽松,因为在理论上,这两份中央级媒体子报不需要听从北京市宣传官员的指令。因此,不仅是频频针对外省市丑闻实施异地监督,在一些涉及北京本地的民众指控中,这两份报纸亦时常能有《北京青年报》、《北京晨报》、《北京晚报》等市管报纸难以企及之作。虽然各自历经多位主管撤职离任,2005年底因总编辑杨斌等高层人事变动、《光明日报》全面接管,《新京报》甚至传出罢工抗议消息,但这两份报纸总体上坚持了“敢言能言”的风格,稳居新世纪以来中国最有影响力纸媒之列。
异议者的哀伤不能阻止千龙网的祝贺。这家北京官办门户发表评论,分析“《京华时报》《新京报》加入京报集团是市场理性选择”以及“《新京报》与《京华时报》联手,由对手变合作伙伴”。后者在分析了两家新同事的各自优缺点后,称赞“走出了一条新路”:“多年来,晚报都市报在同一区域内的过度竞争引起以‘猛料’类新闻争夺读者,同质化新闻严重影响民众知情权等问题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华时报》和《新京报》都划归北京市委宣传部管辖,隶属于京报集团,一举解决了这一痼疾产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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