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月光少年 剧透:抗战中的军统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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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又说:「我们不能忽略一项事实,那就是执行者的实际困难。」他这句话的含意我非常明白,可是我不能正面和他争辩,为的是惟恐引起不必要的误解。还有一层,我谅解到他是完全出于善意。不过,在这里我要表达一下我的心意:我总认为制裁一个人,是代表国家执行,如果是响铛铛把那个叛国者干掉,总比阴阴悄悄的害掉强得多,一来声势不同,其效果也不一样,也就是我们所常说的,可以产生杀一儆百的镇慑作用。历史上不乏前例,凡是毒死的事件,大多都成了谜样的悬案。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坚持己见。基本上,上级并没有指示我们应该如何去做,王文和他的朋友旣然都有这种想法,我个人又何必一定要固执下去。于是,我答应了王文把故「天津站」站长王子襄大夫生前送给我的那瓶药,交给他带到天津去。我想到,这瓶药已经保存四、五个月,大概还不会失去药效,可是为了慎重起见,我嘱咐王文一定先要弄只兔子或狗试试看,如果有问题再想办法。我问起王文,上次交代他征求先鸿霞的意见,准备和他见一次面的事怎样了?我这一问,才把王文忘了的话勾起来了。王文说:「先鸿霞很愿意和您见面,只要他能出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可是那位史副官对先鸿霞表示,也想和您碰个面。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想问您一句,是要见一个,还是见两个?等我这次去了,好作安排。」我说:「还是先和先鸿霞见面好了,那位史副官,见了先鸿霞以后再决定。」王文告诉我:「先鸿霞的意思,等我和史副官见过面,今后将轮流着出来和我联络,以免往外跑的次数太多,引起猜疑。」我认为他们设想的实在相当周到。王文不打算多作停留,等试过那瓶药的功效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径自赶到天津去。当我临行分手之际,王文又提到天津三益成大管事刘兆南是如何的热心协助,等这件事做成功,也应该对他有点表示。这是当然的,不过,我担心此人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总不大好,因为王文对他信心十足,所以我就没有再说什么。我在管钱的林会计那里,暂时挪了两千块钱,交给王文作为旅用费以外的准备金,我想先鸿霞他们也许有需要钱的地方。如果那位厨司务肯的话,当然更有此需要了。我放心不下的,还是用药不用药的事,所以又特别对王文解释了一番。我说:「对于用药,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一来对药物懂得的太少,其次根本没有经验,虽然用小动物试验过,可是那毕竟不是人,究竟它的真正效果如何?只是想当然尔,未必百分之百的可靠。你想,我们又怎么可以把这番意思明白的对他们说呢?如果说出来,势必立卽影响他们的信心,那就更糟了。」我之所以对王文不厌其烦说了这么多,是希望王文能有一个心理上的准备,能够不用药,仍以不用为妙。说实在的,我还是倾向于砰然一响,痛快了事!王文答应斟酌情形而定。照他的估计,这一次去,有许多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大约最多三、四天就可以回来复命了。 

王文去后,我犹豫了好一阵,是现在就据情报告上级呢?还是等到这次王文回来有了原则上的决定以后?猛然提醒自己,还是等到见过先鸿霞之后罢。三 过甚操切所造成的惨痛后果再没有比这件事更出乎意料了。王文预定三、四天就会回来的,从笫三天晚上就盼望起,一直盼望到笫五天早晨,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虽然不曾约妥几天必定回来,照往常的情形,说三、四天,就是三、四天,绝不会延误到笫五天。这意会着可能发生了问题。令人急躁的是,除了等到他自己回来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和天津取行联络。其实,「北平站」可以差遣之人甚多,如当时指派一位同志随同前去,应该是轻而易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不这样做,自然要归咎于我的粗心大意。再说王文与天津的工作单位,并无横的关系,卽便他能够找到「天津站」的人,也没有和「北平站」直接通信的联络办法。此外,打长途电话虽不便于说些什么,可是报个平安也是好的,或许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到了笫六天,中午过后,王文总算回来了。神情颓丧,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察颜观色,已使人感觉到事态的不寻常,似乎是未见真章就已经败下阵来的模样。我们相对的沉默了一晌,还是我性子急先开口发问:「事情怎么样了?」王文结结巴巴的说:「先鸿霞和那个大司务老褚,都出了事,已经解送到日本宪兵队,事证俱在,我看这两条命一定完了!对公对私,叫我如何交代!又将何以善其后?」王文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我劝慰王文先冷静下来,不要激动,最好先把经过情形告诉我,等我了解之后,也好尽我们的责任。目前,但有可能,最紧要的是如何去营救被补者,同时也需向上级提出全案的报告,若是不幸被补者已经为我们的工作而牺牲,那我们应该做的可就更多了。

我注视王文,看他双目深陷,疲惫不堪,连说话好象都有气无力了。这显然是睡眠不足,精神上饱受折磨之故。这种事,摆在任何人的身上,能够承受起的,想也不多。我以为谁都是一样,得意的事,多说几遍无妨,失意的事,顶好是不说也罢。可是现在不是谈心理、讲情绪的时候,总得先弄出个究竟才行呵!我原想陪着王文出去洗个澡,解解乏,定定精神,然后再说比较好些,王文却不肯,他的意思先把事情都交代明白了,才会觉得心安,而且还有许多未了解的事,急需商量,决定下一步骤该怎么办。

我知道王文烟酒不动,斟了一杯浓茶递给他,他嫌茶太苦,顺手自己斟了一杯白开水,只沾了嘴唇就不喝了。真到了茶饭无心的程度。王文这才开始道出了事实经过和工作失败的始末。他起头说得很慢,声音也很低,语调中充满了无限悔恨,笫一句就说:「由于我求功心切,再加上操之过急,才把事情弄砸了,鸿霞的一腔热血,只怕是白洒了!「我到了天津后的笫二天早晨,就和先鸿霞联络上了,他是趁着石友三睡懒觉尚未起床这个空档,向贺参谋请了一个钟头的假出来的,我们仍在老地方三益成碰的面,因为先鸿霞的时间不多,顶多只谈了十几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走了。想不到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一面。「先鸿霞策动厨司务老褚的事,已经成了。老褚答应在饭菜里动手脚,先鸿霞承诺事成之后,替他凑点本钱开个小饭馆。我当时就问先鸿霞大约要多少本钱,先鸿霞也提不出个具体的数字,后来还是我问四、五千块够不够?先鸿霞认为这一节并不重要,为了满足老褚多年来的心愿,只要我们不亏负他就是了。「我把那瓶药交给了先鸿霞,并慎重的交代他,这种药有剧毒,注射到猫狗身上,大约三十秒钟卽可死掉,人吃下去,两三分钟亦可致命。我们要消灭的只有石某一人,千万不能累及无辜,尤其不可煮在锅里害死一羣人。「先鸿霞说了好几遍知道了、记住了。他表示一定和老褚商量,想办法掺到石某最常吃、最爱吃的东西里面。我又提示给他,顶好摆在杏仁茶里,那就更加天衣无缝了,因为这种药稍微带点杏仁味道。「我再三嘱咐先鸿霞,请他和老褚说明白,瓶里的药,就只能用一次,用过后,空瓶子切不可随手一丢,顶好是打碎了埋在土中或倒在阴沟里,免得留下痕迹。「先鸿霞忙着要走,他应允明日此时陪着史副官一同来和我见一次面。如果环境不许可,就改在后天早上来,仍然办不到,也会有电话打来。 

「当先鸿霞临走的时候,我又想到带去的那笔钱,我问鸿霞,这一次我带了点钱来,你们如果需要,现在就可以带回去。鸿霞摇头,他说就是需要也不能带钱回去。他说到这里,我也就明白了。「我们结束了这次谈话,他匆匆的走了,我连送也没送。不料就在他去后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王文语调加重,节奏也快起来,情绪也越显得激动了:「当天晚上,也就是到天津之后的笫二个晚上,我仍旧住在三益成杂粮店里,因为身上带着两千块钱,有点不放心,一想不如交到柜房里保管,等用的时候再取。于是,我踱步柜房交给了大管事刘兆南,因为大家都是熟人,也没有索取什么字据。「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心仍悬系在先鸿霞他们身上,并且不断的惦记着明天早晨和先、史二人见面的事。如果诸事顺利,大抵布置定了,我就先回北平复命,然后再回来等消息。到了半夜,还听见有人出出进进,心里好生怀疑,我想这又不是客栈,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趁着起身小解,走到门外一看,西厢房里灯火摇曳,人影幢幢,有一堆人麕集在那里赌钱。旣然弄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因事不关己,仍回房睡觉。

「一夜睡不实在,上午八点已过,计算时间,他们如果能来也该来了。我聚精会神的期待着他们的到来。一直眼巴巴的望到中午,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先鸿霞说过的,如果环境不许可,也许会延迟到明天。事实如此,两个人一同出来,恐怕没有那么方便,还是耐着性子等罢。可是到了晚饭时间,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呢?这就奇怪了。「空等了一天,毫无消息。先鸿霞是个非常讲信守的人,如果他再不来,也一定会想办法传达消息,这样一来,也就比较安静而不急躁了。「次日清晨,是这次来天津的笫四天。一睁开眼睛,心情就是紧张的,可是除了盼望之外,一点好办法都没有,有力气也用不上。又从早上候到中午,想到他们随时都会来,连出去吃点东西都不敢。中午过了,心旌摇荡,耐心全失,我实在沉不住气了。「过去,先鸿霞和我约晤过五、六次,每一次都在上午,而且相差都没有超过十五分钟的,他昨天上午没来,还在情理之中,今天上午仍不来,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那就不对劲了。往好处想,是有事把他绊住了,也许随同石友三出门而不得分身。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不会在几十个小时中,连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往坏处想,八成出了毛病,鸿霞一向有板有眼,若是没有特别事故发生,绝不会让我吊着一颗心干等。「越想越不对,我猜很可能已经发生了变故,这可怎么办?原来预定最迟到今天回北平的,如果今天不回去,北平方面必然为我延期而躭心。如此一来,北平等我;我等他们,这好象被一样东西卡住了一样,一节不通,节节不通。可是除了等到有了结果,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此刻,我决定先写一封快信寄回北平,以报平安。不过,说是快信,今天发出,顶快也要明天才能收到。 「这一天晚上,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坐立不安,信步到院子里走走。忽然想到不如到柜房找大管事刘兆南聊聊,就便再问问他可曾接到鸿霞的电话。明晓得这都是多余的一问,可是也不妨碰碰运气,容或听到一点端倪,而且在这样闷损之余,找个人说两句也可以破除寂寞。一进柜房,看到刘兆南正靠在椅子背上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这才无精打采的站起来让坐。他不像往常那么有说有笑,好象是有好大的心事正困扰着他。我想逗他说话,他显得好不耐烦;我问他先鸿霞可有电话来,他只是摇摇头,然后又加了一句:『有电话来不是早就叫你来接了吗!』我觉得好没有意思。算了,还是等下去再说罢。「我心里越发的气闷,想到不如出去走走。于是我郑重其事的嘱托刘兆南,请他无论如何也要替我留意,我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人来找,不管是谁,就说我立刻回来,务必请他稍等。若是有电话,请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再打来好了。我把那封快信送到邮局寄了,取了回执(二十三年时投递快信,须到邮局取回执,与现在的限时专送不同)。然后叫了一辆有日租界照会(行车执照)的胶皮(人力车)到日本租界旭街。下车走了一段,再换了一辆到秋田街。其实,我另有个主意,只是想从石家门口经过一下,看看有什么动静而己。坐在车上从这一头拉到那一头,拉车的问我找几号,我叫他往回走,往复之间,只见石家的黑漆大门闭得紧紧的悄无声息,并无异样。「白跑一趟,毫无所得。回程中,一心只盼着已经有人在店里坐候了。」笔者几次想打断王文的话头,预备揷嘴请他赶快先把失败的经过,以及先鸿霞、史副官和老褚他们三个人的死生下落作个说明。可是欲言又止,总觉得那不太好,应该是慢慢的听他说下去才是。等到王文提到寄来一封快信的事,好象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没有收到你的信呵。」于此看来,可以说一点修养功夫都没有,有时候一激动,自己也控制不住。我不待王文答,又补充说:「天津来的快信,也要一天多,大概今天会收到。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请继续说下去吧。」王文的精神已渐恢复正常,但是说话的声音仍然颤抖。眼睛里含泪光,却始终不让它滴出来,于是他加速了节奏,道出了这段惨壮烈士的事迹。他说:「我从秋田街赶回三益成,那里有什么人等我,侥幸心作崇罢了。不过,走出后活动了一下,已不似先前那样窒息得透不过气来。「笫六天,到天津后的笫六天,看日历是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早上起来洗完脸,正在吃早点,柜上的伙计带着一个陌生人来找我。我上下一打量,此人和我差不多年纪,高身材、大眼睛,长得很粗壮,惟有穿戴上不大相衬。看神色,满脸愁容,一片迷惘,我料想,他可能就是先鸿霞的伙伴,一心想为我们出力的那位史副官。在心急口快的状态下,我脱口问了一句,你可是史老弟?果然,他立卽有了反应,开口便叫了一声『文翰大哥』!接着他自道姓史名是史大川,他郑重的说:『我是特地来向王大哥报信的。』「我拉着他的手紧紧握着,请他坐下来,先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并诚摰的承应他,我就是王文、王文翰,也正是先鸿霞的好朋友,更称得上是生死弟兄。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无须乎顾忌什么,可也用不着隐瞒,请一切放心。我提醒他:我们说话的此地,是我们中国政府的辖区,日本人的势力达不到这里,有话尽管说,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史大川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在乎那些。于是他把亲眼目睹的一幕悲惨情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下面这一大段话,就是史大川说的:「那天,大概是十点钟左右,鸿霞从你这里回去之后,还从口袋里掏出那瓶白色的粉末拿给我看,他当时笑逐颜开非常高兴,并且说过,有了这个就用不着我们多费事了。「鸿霞和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一个人溜到后面去了。我心里明白,大司务老褚每天买菜总在这个时候回来,他必定去找老褚无疑。不一会,鸿霞从后面回来,正赶上房里有人,我俩不便交谈。一直等到午饭过后,他才说给我听:已经仔细的交给老褚,老褚也满口答应,说是:『只要他(指石友三)点出来(指饭菜),我就给他下上(指的是那瓶药),如果今天趁手,我今天就干。』鸿霞还说:『平常倒看不出老褚这么有种,听他这两句话,有多么硬朗,我看他信心十足,决心坚定,这件事想是大有希望了。「鸿霞说完了这个,接着便和我商量,为了已与文翰大哥约定笫二天上午见面,所以必须找个题目才能一起到此地来,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而那个贺参谋又是个鬼灵精怪的人,又怕弄假了瞒不住他,反而会败事,后来我们决定等到晚上仔细研商。我之所以来这里找文翰大哥,就是这么知道的。「谁料得到,等不到晚上就出了事,从此我和鸿霞再也不会有商量的机会了。」我听到这句话,为之一征。怎么?鸿霞他出了事!史大川目不转睛的瞪着我,脸上毫无表情。我追问他说:「鸿霞究竟怎么样了?他的人呢?」史这才眨眨眼睛回答说:「还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史大川继续说:「石家每逢吃晚饭,因为人多而又不同桌,所以有如流水席,一拨吃完了下一拨再吃。等到前前后后都吃完了,才由老褚侍候石友三和姨太太吃晚饭,这时候通常总在九点钟光景。「往常,只待石某吃完晚饭,也就是我们几个人的一天的事情终了,大多不会再呼唤我们了。可是照规矩谁也不许外出,更谈不到在外面过夜了。我们无所是事,多半都是摆上桌子打几圈麻将,然后才去睡觉。这一天,还没有等到开局,正在你兜我,我兜他,谁来谁不来的当口,怱听石友三高喊:『贺参谋,他们都在吗?』贺参谋连忙应声:『全在。』石友三吼叫着:『你把他们全带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鸿霞和我交换眼神,同时,我攒起了拳头,食指钩了钩,意思是想动枪,鸿霞会意。可是时间不容许我们作更多的商量,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为了那件事。此刻,贺参谋催促大家赶快朝外走。「我们住的西厢房,离着正房大厅只有十几步路,一出房门左一转就到了。贺参谋领先,我们四个随后,贺参谋进入大厅,我们四个排一排站在厅外。朝里面一望,不得了!只见石友三气势凶凶的手里拿着枪,手指头扣在机头上,作随时发射状;大司务老褚跪在地上打哆嗦,说他是跪着,其实,已经瘫在地上吓成一团烂泥了。「石友三嘴里大骂不休,右手持枪不断敲打老褚的头,一边用脚踢椅子背,一边又抬起枪管指着我们紧逼老褚说:『你给我说实话,他们都在这里,到底是谁,马上给我指出来,要是有一句瞎话,我就毙了你。』「但见老褚抬起头来,朝着站在大厅外面的人,瞄了一眼,像是要指认,还没有举起手来的一霎间;我发现鸿霞正手向后伸,预备去去摸他别在腰里的枪。只因犹豫了一下,而动作又不够快速,已被盯住我们的贺参谋发觉了,他飞起腿来,就是一脚,踢向鸿霞的下部,嘴里大喝:「你想干什么?」接着对我一呶嘴:「你们还不赶快下了他的枪。」「石友三看在眼里,青筋暴露,气得发疯。先撇下老褚不理,窜前两步,拿枪指着鸿霞直叫:『你这个小兔崽子,想要我的命,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一面叫嚷,一面冲着贺参谋说:『你们还不把他捆起来。』「当时我的脸色一定不对劲,多亏廊檐底下灯光不亮,才得遮掩过去。刚才这幅光景,看

了实在心痛,我脑子里也转过,身上旣然有枪,就应该拔出来拚掉这个姓石的王八蛋,可是又一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冷不防来他个乘其不备之外,如果打算拔出枪来,在众目睽睽,存有戒心的情况下,恐怕也未必能顺利的一击中的。如此一来,不但杀不了石某,救不了先鸿霞,反而又白白饶上一条命。相信鸿霞绝不会把我供出来,所以我想不如忍痛一时,也许还有机会。」 

「我在发征,石友三直喊把鸿霞捆起来,贺参谋已经从窗子上撕下一长条窗帘布拿在手里,他念念有词的对我说:『这种事,都是自找的,谁也顾不了谁,你还不赶忙动手,还怔在那里干什么?』我心里吃惊,情势所迫,又不能站在一旁不动,可是良心上又怎么能够下得了手。这个时候,赵、崔二副官一边一个,反扭着鸿霞的双手,贺参谋叫我和他一齐动手把鸿霞捆了个结实。」「鸿霞不愧是条汉子,他破口大骂,两脚乱踢,我的大腿上也连挨了好几脚。」「石友三转过身去,用脚尖踢老褚,又用手枪点着鸿霞对老褚说:「你抬起头来看看,把毒药拿给你的是不是他?除了这小子以外,你说出来,还有谁?「老褚吃力的抬起头来,就是不敢正眼看鸿霞,这么一来,可就更糟了。他越不敢看,越表示确有其事,也等于指认了一样。石友三发出残酷的冷笑说:『噢,我明白了,你不敢看他,是你觉得对不起他,是不是?我再问你一遍,除了他还有谁?』老褚半趴半跪的一直在摇头。」「我心里明白,就是把老褚打死,他也指不出笫二个人来。因为只有先鸿霞一个人和他接触过,压根他就不知道还有笫二个人。」

「这段时间,好象过得很长很长,其实,只不过几分钟而已。事情已经非常明显,剩下的都是些枝节问题了。于是石某交代贺参谋,立刻把鸿霞和老褚送到西厢房,交给日本宪兵,就说这两个是蓝衣社,是南京派来的抗日份子,请他们带回日本宪兵队,不论死活,也要问个水落石出。」「此刻,贺参谋在石友三耳边悄悄的讲了几句话,石某摇头又点头,至于他们搞的什么鬼,我听不见也猜不透。同时先鸿霞也在低声对崔副官说话,我觉得很出奇,可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也不敢留神去细听。不过,尽管鸿霞一个人说,而崔副官却表情木然,始终不曾开口。我想,鸿霞也许是尽他最后的一次努力,冀求于万一。「贺参谋指挥着我们三个人架着鸿霞,他自己拖着老褚往东屋里走;我在后面用力在推。走了几步,并且有意的在鸿霞背上擂了几下,鸿霞也提起腿来朝后踢了我几脚。这就是我们的『告别式』。」「王文转述史大川的话,说到这里,不由的哽咽起来。他又回忆说:「我听史大川这么说,心里难过极了,可是史大川比我更难过,他已经把持不住的哭出来了。我想天下凄苦事,没有比这一幕更悲惨的了。」王文稍微停顿了一会,笔者又为他倒了一杯水,才又接续转述史大川的话说:「在我们后面,贺参谋拉着老褚跟拖死狗般的把老褚硬拖到东厢房门外,就摆在地下了。这个老褚可真也有点窝囊,他整个人都瘫痪了,好象就没有看到他站起来过。「一向驻守在东屋的两名日本宪兵,听到正房里的呼叫声,早已站在门口张望了。听不懂贺参谋和他们咕噜了几句什么,就把鸿霞和老褚都带进屋里去了。我们站在门外看不清楚,只听喀喀了两声,想必是上了手铐,从此以后,日本宪兵在什么时候把鸿霞和老褚弄走的?以及他们受了多少非刑?受了多少污辱?或是如何惨死的,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看不到了。「我们几个刚要回到西厢房自己屋里去,那个王八蛋又叫贺参谋带我们到他那里问话。当时,我心里头嘀咕,也许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引起他的怀疑,再一想,如果他真的对我已经有了疑心,那里还会等到现在?贺参谋二次又把我们几个带到大厅上,上次是四个人,这回剩下三个人;上次是站在厅外廊下,这回是站在大厅里面。石友三仍在怒气不息,大骂先鸿霞、老褚丧尽天良,又挨个的盘问我们平时都听先鸿霞说过些什么话,以及和外界的来往等等。我一听原来是无凭无据,他是为了解除怀疑随意问问,所以也就放心了。「就在石某问话档口,我一眼看到饭桌上的火锅还在冒热气。有一副碗筷好象没有用过的样子,另一双筷子还揷在锅子里没有拿出来,而桌子上东一堆西一块的布满了挑出来的菜肴。桌子腿上斜靠着一个木头托盘,地上有从托盘里流出来的汤渍,弯弯曲曲的蜿蜒有一两尺长,看得出来是由大锅里溅到托盘里,再由托盘里流到地上的。我心里已然明白了,这椿祸事就是失败在这里!」「石友三问过话之后,又连哄带诈的讲了几句收揽人心、安抚情绪的谈话。临完他又特别嘱咐贺参谋找个家伙把锅子里剩下来的汤菜装起来,以便交给日本宪兵拿去化验,这就是先鸿霞串通了厨司务老褚在锅子里下毒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