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月光少年txt:抗战中的军统 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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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归绥,家兄陪我谢过韩主任后,暂时仍留在原先的住处。家兄告诉我,自我去后,利源增马店那方面并没有人前去查询过;家里也从未来过生人。我一听这倒奇了,无论是在人事资料的「自传」里,以及多次填写的「人事调查表」中,都有家兄「陈恭治」和他服务单位的记载,一查便知。前此,王平一都来过归绥了,为什么毫无动静呢?如果要找我,这不是最可靠的线索吗?关于这一点,怎么样也得不到答案。不过,这却证明了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紧迫和严重。家兄劝我多住些天,等各方面都考虑周全了,然后再去北平不迟。可是我心里急如星火,巴不得立刻就走,也好早一点寻个出头之日。兄嫂为我置备了一些将要换季的衣服,又筹措了一百块钱,在千叮万嘱的关切中径赴北平。想不到在火车上偏偏又遇见了熟人卢君,他在部队担任政训工作,也是「复兴社」的同志。我的事他是否已有所闻,无从臆测,体察他对我的态度,似无惊异之色,不过,一路之上却大不自在。下了火车,彼此招呼一下,各走各路。我先到东城弓弦胡同王锐铮先生处落脚,王先生是同学老友张作兴的姐丈,他是眼看着我们长大的,情谊深厚,无话不谈。他见到我笫一句话就说:「你好大的胆子,到处找你还找不着,怎么还敢回来!」王锐铮先生尽他所知的告诉我说:「听说和你有关系的几个人都解到南京去了。其中我认识的有白世维、王文、你太太:不认识的可就说不上来了。再详细的情形,我们局外人,很难了解。」这些,我并不感意外,而我想要知道的,王先生当然也无从得悉,所以非设法另辟途径不可。我问起张作兴兄现在何处?王先生告诉我他现任河北省鸡泽县公安局长,短期内不会到北平来。我有意暂且在王家住几天,未待开口,王先生已表示说:「我这附近一带,学生住的公寓很多,一个月也不过八、九块钱,你可以先租一间住下来,早晚到我这里吃饭,换洗衣服交给你大姐洗,这样,我想大家都方便。」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番诚意,就照他的意思做了。其实,肯于这样照应我的,已经很够交情了。于是,在弓弦胡同近处东皇城根租了一间公寓,供给灯火茶水,每月九元,半月一付,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说。

从王家打听出我们一起在军校入伍同学江田兄的住址,又在江田兄那里找到他的二妹江宜清:再承江宜清告诉我,她三妹江汰清现在西山疗养院养病,一半时不会出院。我又跑了一趟西山,总算在江汰清那里,才探听出范行的住址。范行,在以上两节中都提到过。他是「北平站」的直属通信员,专事搜集国际情报,不仅神通广大,尚且留下了许多解不开的疑团。范行有两个女友,一个彭雅萝,一个江汰清,我全认识,但始终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也许其中还夹杂着政治因素。这些,我都当面报告过郑介民先生,郑先生指示的要点是:「放得长长的:拉得紧紧的,以观后效。」目前,因为我的出走,不知道这条线断了也未?工作是工作,范行和我的私人感情很不错,我之敢于找他,深信他不致为难于我,而我想知道的事情,只要他知道,更不会瞒我。江汰清三妹告诉我:范行已经不住在艺专附近,早就单身一个人搬到米市大街青年会去了。我选在晚上去找他。先在青年会楼下光陆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大约在八点三刻光景才散场。我沿着楼梯登上四楼,这一层全是青年会的宿舍。在灯光暗淡中找到他住的房间,轻轻敲门,停了一下,再敲,并没有人应声。下意识的扭动一下门球,旣未上栓,亦未落锁,竟然一推就开了。窗外射进来的灯光,看得见屋里并没有人在。嗳呀,弄错了吧!本来已经背上「绑架勒赎」的罪名,如果再来个「黑夜摸窃」的嫌疑,那就更「好看」了。我连忙门敞开,顺手扭亮电灯,瞧见墙上挂着一幅小型油画,署名「纪曼」二字。没有错,这正是范行的别号,可是为什么出去而不锁门呢?索性坐下来等他一会,也许是临时走出去就会回来。等了将近一刻钟,耐不住了,写了一张便条是:「纪曼兄:来访不晤,怅甚。明晨八时当再来,务请稍待,如有约在先,亦请留言约时一晤。」我没有写名字,因为他认识我的笔迹。把纸条压在桌子上,关了电灯,带上房门,循楼梯往下走,刚走到楼底下转角处,恰巧碰见范行从外面回来。他猛然看到我,颇为惊讶,遂卽伸出双手紧握着我手不放。他问道:「是来找我的?」我点了点头,他拉着我上楼,重又进入他的房间。

我也顾不得闲话寒喧,笫一句话就问:「你还维持着工作关系?」他回答说:「我现在是代理『北平站』站长。上级派来张炎元先生任『北平站』区长,毛万里先生任区书记。如今的『北平站』完全是在『北平区』指挥之下,与局本部没有直接关系了。据我所知,除我一人之外,还有一个在北长街看门的老尹,其它的都调走了。」我又问他:「离开北平的那些人,目前的景况怎样了?」范行说:「我不完全清楚,耳闻,白世维和王云孙正在受训,戚南谱已另派工作,不在华北;杨英调去天津电信局;王文和那个姓刘的,仍在禁闭中。还有嫂夫人在一处接受优待,只是不能自由活动而已。」我听罢范行所说的这番话,已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概况。接着又半真半假试探着问他:「我现在来看你,完全是私人行为,基于你的职责,该怎么办?」他听后愕然,大惑不解的说:「怎么办?老大哥你还不信任我,我们的关系不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不够朋友,而何况你也没有犯下什么不可赦的滔天大罪。」范行非常关切我今天后的动止和意向,他劝我宜于早日澄清此事。当然,他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我坦率的对他说:「我来此的目的,是在打听消息、了解情况,在没有澈底弄清楚之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范行善意的提出:「老大哥你没有考虑过直截了当的去南京见戴先生?我想经过解释后,他会谅解的。」我毫不掩饰的说:「这件有失体面的事,的确是我处置失当,除了愧对于戴先生之外,我对他实在有点怕,如果说是畏罪,我也并不否认。所以我想等到情势淡化了之后,再行决定。不过,我迟早非回去不可。说到这里,我对你透露一句,这件事的发生,是由于有人为工作牺牲而激起的,当初绝对没有不良的意图。」我们所谈的也就到此为止。范行给我一百六十块钱,他根本没有问我住在什么地方,以及今后的行止。我有了这笔钱又可以维持一阵子了。四 处置失当步调与进退失据当时,笔者听完了王文的口头报告之后,知道制裁石友三之事已告失败,且已无法补救,这也是「北平站」建立工作以来的初尝败绩。而最感关切的还是先鸿霞和老褚的死活,以及史大川的现状等问题。据王文说:「先鸿霞的生死下落,迄无半点消息,苦在缺乏查证路线。」至于史大川本人,则因此次事情败露之后,自觉在石家的处境大大不妙。先鸿霞、老褚旣已被拘,未来发展,未可逆料;如果石某要继续追究下去,或有什么蛛丝马迹被他抓住,前途危险,不问可知。同时史大川对于在石家的这份差事,早已十分厌恶,早就想不干了。所以坚决表示不愿再回到石家去。因此,我嘱咐史大川暂时住在三益成杂粮店,听候我们安置。我请王文先事休息,稍安勿躁。容我冷静的考虑几分钟,以便作一决定。我想,目前急待处理的事项,应该派遣王文卽速去天津把那位义勇之士──史大川接到北平来,妥为安顿;亦尽一切可能,侦察出先鸿霞他们在天津日本宪兵队的情况,以便增进了解,而便于采取适切的营救步骤。

另一方面,卽刻将本案详情呈报上级备查,同时提出三项请求:其一、对先鸿霞和老褚二人,生则进行营救,死者从优抚恤。其二、保送史大川赴京受训。其三执行本案已支付之各项费用请准于实报实销。拟罢,又经斟酌,自认合情合理,最后就决定这么办了。于是,把我所作的决定,全都对王文作了说明。这一回,为了紧密联系,免得再次脱节,派司机陈国治与王文同行赴津。关于费用的事,除了上次从会计那边挪借的两千元,已交代王文带到天津备用,而今仍暂存三益成。我嘱咐王文,先把这两千块钱发给史大川,以示慰藉。另外,又在站里凑足了五百元交给王文作为一般活动费用。谁知道事情的进展,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王文和陈国治笫二天晌午就由天津又回到北平,但史大川却没有回来。次日傍晚,满京的覆电也到了,电文的大意是:「所称各节,查无前案可稽,希检具实证再核;可酌发史大川旅费来京报到。」这就等于说:事先旣未备案,单凭事后这份报告,不仅难于处理,也不能使人入信,所以要「北平站」提出证明再议,这不是戴先生亲自批覆的,因为覆电没有他的署名。那当然是由主办单位照一般事例办理的了。这么一来,「北平站」可就为难了。而主持其事的笔者,不但啼笑皆非,且又将何以善其后!更糟的事:是王文这次赶回天津三益成,原本约定等在那边的史大川却不见了!而且连个字条都没留。王文去柜房询问大管事刘兆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说,史大川支取了存在柜上的两千块钱,就此一去不归。王文再追问刘兆南,史先生是什么时候支用的钱?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的时候留下话没有?有没有交代说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王文看到兆南的神色惶惶,所回答的话又是支支吾吾,连抬起头来看一眼都要回避的样子,王文已察觉到其中必有隐情,而毛病也许就出在刘兆南身上。

王文分析此中的情理说:「史大川没有不遵照约定而擅自离去的理由,除非他别有作用,连他所说的那段失事的情节,也都是编造出来的,否则,决不会发生这种意外的结果。可是先鸿霞到那里去了,我相信先鸿霞绝对不会欺骗我,或是指使史大川前来耍什么花样,又何况也无此必要。再说,假设是史大川出卖了先鸿霞,是由对方派他来侦察我方内情的;那也不合逻辑,果真如此,就应该另外派一个前来,因为出卖先鸿霞旣是他,查证事实的又是他,岂非等于不查。不过,我认为不会有这种事,连有这种想法似乎都对不起人家。」我问王文:「自称向你报消息的史大川,究竟是不是先鸿霞所争取参与我方工作的史副官,又怎能予以认定,有什么根据足以证明这一点?」王文回答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史大川说话时的神态。尤其是说到他当时拳打先鸿霞,而先鸿霞又踢了他几脚,由于二人内心伤痛至极,而又不能明白表示,故作此默契绝非出于做作。所以我确定这是史大川,就是先鸿霞争取到的史副官,一点都不会假。」王文再补充理由说:「他们──包括先、史、褚三个人,并没有从我们这边得到任何物质报酬,更没有在我们身上获得任何有利于他的情报资料。如果内中有诈,其动机何在?为的又是什么?而且是由我主动,屡次三番的去找先鸿霞,并不是先鸿霞来找我。因此,我更敢于加肯定。」


        

王文又回溯前情:「当我听完史大川所称:由于大司务老褚慌张败露,因而牵连到先鸿霞失事的那段经过,并坚决表示不再回到石家后,就请他在店内暂住。我曾经到柜房关照大管事刘兆南,说我立卽回北平办事,刚才来找我的那位史先生,要在我住的那间房子暂住一宵,我今天夜里不回来,明天一早必定回来。如果那位史先生需要钱,或买东西,尽管在存柜的两千块钱里支付好了,等我回来再结账,刘兆南也一再点头说是。我临走之际,又叮咛史大川,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顶好少出去;若是需要钱,添点穿的用的,可到柜上找刘兆南大管事取用,我已经交代过了。我还清楚的记得,史大川拍拍口袋,表示他并不需要。」这个问题的必须澄清,是为当务之急。王文为了赶时间,免得等火车,他要求用站上的汽车,由陈国治驾驶直奔天津,我同意了。王文到了天津,径自三益成杂粮店。果然凑巧,想不到竟在电话声中,揭穿了史大川出走之谜。其经过情形是这样的:

王文原就对刘兆南起了疑心,只因刘兆南是三益成老掌柜的亲侄儿,总是自己人,而当初他又曾多次协助王文达成与先鸿霞的联系,所以不疑有他。可是这一次每逢与刘兆南相遇,他表态总是忸忸怩怩,与以前有说有笑的情形大不相同,而且他的眼神,总是避开王文对他的注视。就在这天晚上,王文为了套取刘兆南的话音,有意坐在三益成柜房里不走,没有话也找话和刘兆南瞎聊,并且不断的提到先鸿霞和史大川的名字。王文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刘兆南显得非常不自在,回答的话也是言词闪烁而不着边际。王文和刘兆南正聊到一个心里冒火,一个故作镇定之际,电话响了,刘兆南顺手拿起话筒一听,说了声「不在」就挂断了。此刻,王文并未在意。隔了一两分钟,电话又响,刘兆南不待对方说什么,好象不耐烦似的,说了一句「你打错了」,就把电话挂上了。王文看在眼里,觉得好奇怪,心里的话:莫非这是史大川打来的?想到这里,王文这才提高了注意力。三益成的电话,装在靠柜台的墙壁上,他们两个分别坐在柜台两边,刘兆南离着电话比较近些;王文坐的地方要伸长了臂才拿得到耳机子。因而,王文把坐的櫈子向前挪了挪,心里打算着,如果电话再响,不管是什么人打来的,先把电话抢过来,听听到底是谁再说。果然,竟被王文料中了!

过了两三分钟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是十分钟内的笫三次。王文比刘兆南的动作快,一把就把电话耳机抢到手,只听电话里说:「喂!我没有打错,请你千万不要再挂上,我知道你是谁,你旣然好意通知我避开这椿祸事,又为什么不肯听我多说两句话呢?」王文模仿刘兆南的口气回答对方说:「那么你就说吧。」电话里说道:「那个姓王的回来过没有?他是不是带着人来的?他看我不在有什么表示?」王文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不等他再说下去,连忙向他解释说:「史老弟,你再仔细听听我的声音,我就是你的文翰大哥,你想想,我们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误会,你赶快回来,我们当面说说,你再走也不会有人拦你,你说对不对?你看好不好?」这位史大川,一听是王文,情感非常冲动,他在电话里说:「你就是王文翰吗?好!鸿霞瞎了眼交上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朋友,他为你送掉了命,我冒着危险来给你报信,你不但不听,反而认为我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你还打算把我送到军部里去整治,你们就是这样待人吗?」王文一听,真是冤枉透顶,这些话又是从何说起,急于想解释明白,就未加考虑口不择言的说:「你在那里?若是不愿意回到店里来,我来看你也一样。」史大川说:「你不要诳我回去,我不会上当的,我一个人干什么都活得了,你就摸摸你的良心吧!」话只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喀嚓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王文手握听筒呆了半天,心里实在委屈也诧异极了,回想自从参加情报工作以来,从未「不择手段」,甚至于觉得有此一念也是一种罪恶。他为什么竟会说出这些话来呢?此刻,王文面对刘兆南,只见他面如死灰,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于是,王文气愤的当面指谪刘兆南说:「你听着!这都是你搞的鬼,把事情弄砸了,你到底为了什么?我们是朋友,一向没有过节,更没有对不起你的事,况且我和先鸿霞的来往,也多亏你从中协助,而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也知道得不少,莫非你不赞成这件事?若不然那又为了什么?」刘兆南头也不抬,尽管王文逼着他提出解释,可是他连一句话都不回答。王文火大了,又急又气的催促说:「史大川到这里来,是一种道义行为,你懂不懂?我们竭诚欢迎犹恐不及,你为什么要危言恫吓把他唬走?你实说,史大川真的从你手上拿走两干块吗?」刘兆南依然埋首不答。王文气急了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一向口吃,一生气更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了。王文在想:「刘兆南这个人本来不坏,他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可怕?其中一定有个原因在。」王文沉思了一会,想起有一天夜里看到店里聚众赌钱的事,因而又联想到刘兆南很可能输了不少钱,不但把他存在柜上的两干块钱输掉了,甚至于连柜上的钱也亏空了。如果所料不差,他把史大川吓走,就是为了吞没那笔钱,而来个两无对证。王文直截了当的就把这番意思对刘兆南明说了,可是刘兆南仍不答话,却大摇其头的不肯承认。王文说:「旣然不是那么回事,你也要解释明白,不开口总不是办法,那怎么能了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