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三甲医院入职体检:【读史札记】郑翦:唐朝成功的炒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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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宝历元年(公元825年),敬宗皇帝李湛驾幸南郊,到太清宫拜神,这样的祭祀活动,对于尊崇道教的唐朝皇帝们来说,早已经成为一种例行的公事,本来很平常。对此,《旧唐书· 敬宗本纪》记述的非常简单,只用了寥寥的十一个字:“辛亥,观祀昊天上帝于南郊。”然而,在这表面看起来很平常的祭祀活动的背后,却发生了一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件,使敬宗皇帝这次很平常的祭祀活动充满了神秘色彩。这起事件,《旧唐书·敬宗本纪》只字没提,《唐会要》卷50“尊崇道教”条却记述的非常详细:
  宝历元年,上有事于南郊,将谒太清宫。长安县主簿郑翦时主役于御院,忽于县之西隅,见一白衣老人云:“此下有井,正道真皇帝过路,汝速识之。不然,罪在不测。”翦惶惧,领役人修之。其处已陷数尺,命发之,则古井存焉。惊顾之际,已失老人所在。始悟神告,默不敢告,展转传布,功德使护军中尉刘宏规,以事上闻。上既至宫朝献毕,赴南郊,于宫门驻马。宰臣及供奉官,于马前蹈舞称贺。遂命翰林学士兵部侍郎韦处厚撰记,令起居郎柳公权书石,置于井之上,以表神异,其名曰圣瑞感应记。乃赐翦绯鱼袋。
  原来,敬宗皇帝在驾幸南郑,去太清宫祭祀之前,负责皇帝护卫和起居的长安县主簿郑翦,在行宫的西院值班。忽然来了一个白衣老人对郑翦说:“这下面有口井,是皇帝要经过的地方,你快把他填上,不然你会犯下大罪。”郑翦十分害怕,赶快找人来挖开地皮,一看下面已陷下去了好几尺,原来真有一口古井。惊讶之余再去找白衣老人,已不见了。于是,才知道这白衣老人是神仙。郑翦没敢把这件事儿说出来,但还是传出去了。功德使护军中尉刘弘规把这事报给了敬宗。敬宗在太清宫祭祀完毕回到皇宫,在宫门下马后,宰臣及供奉官们都祝贺皇上平安还宫。敬宗命翰林学士韦处厚撰写文章,命起居郎柳公权写下来刻成碑,竖在那口填实后的古井上,碑文名叫《圣瑞感应记》。敬宗皇帝为此特别赏赐郑翦绯鱼袋。
  郑翦的这段奇特经历,《太平广记》卷308“郑翦”条也有记述,与《唐会要》所载大同小异,但误把敬宗当成了穆宗,不知何故。我谈不上什么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品读郑翦的这段奇特经历,第一感觉还是告诉我:这其实不过是一起炒作,一起由郑翦精心策划的、上至敬宗皇帝下至普通百姓共同参与的炒作。
  首先,我们看这起炒作的动因。大凡炒作者,不怕事儿大,就怕胆儿小。郑翦时任长安县主簿,级别从八品,在唐朝庞大的“干部队伍”里,像郑翦这样级别的官员,一抓一大把,要想出人头地,混到“著绯衣,佩鱼袋”——五品以上的地位,通过论资排辈这条正常渠道,就算再有熬的耐性,甚至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不一定能爬上去,这就需要捷径。而在君主体制的时代,最有效的捷径就是走“上头路线”,即:获得皇帝这个大老板的赏识。只要获得了大老板的赏识,提职、晋级也就指日可待甚至立竿见影了。
  其次,我们看这起炒作的时机。“御院”的地面,因为其下有一口古井,导致塌陷数尺,这样的安全隐患,我以为,作为负责皇帝护卫和起居的郑翦应该早有觉察,事实上,他已经早有觉察,可他为什么非要等到敬宗“有事于南郊,将谒太清宫”的时候才修复,而且还要把这个安全隐患,附会成神的提示呢?这就是时机的把握问题。当时的唐帝国,经过安史之乱的折腾,早已经今非昔比、每况愈下了,突出的症结就是宦官专权、党派纷争、藩镇割据,而对于刚刚上台的敬宗来说,资历尚浅,年纪又轻,还没有树立起足够的威信,在这个节骨眼儿进行炒作——如此的感情投资,可谓正当其时。
  再次,我们看这起炒作的方式。唐朝的皇帝大都尊崇道教,奉老子为先祖,民间的道教也十分盛行,所以,拿神仙炒作,无疑是变相抛售“君权天授”,为敬宗贴金,这是一种很有影响力的舆论鼓吹,不仅迎合了圣意,搔到了敬宗的痒处,也与老百姓的宗教信仰吻合,易于被人接受。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经过如此的炒作,郑翦不仅把皇帝谄媚得很高兴,而且把所有的人都忽悠得信以为真了,自己也获得了“著绯衣、佩鱼袋”的殊荣。
  郑翦生活的时代,没有电视、广播和网络等媒体,但郑翦策划的这起炒作,竟然炒的轰轰烈烈,不仅引起了皇帝的关注,还载入了史籍,如此的成功靠的是什么呢?靠的东西当然有很多,除了他自身的因素外,实在得益于如下五种人:
  第一种人,推波助澜的人。郑翦把遇到神仙的事儿,最早透漏给的人,很显然,就是那些和郑翦一起填平古井的“役人”。这些“役人”,我猜测,应该是郑翦有针对性选来的,他应该十分了解这些人的心理乃至品行:好奇、装不住事儿、扑风捉影、好散布小道消息。所以,通过这些“役人”们的嘴,郑翦达到了表面上“默不敢告”,而心里巴不得这件事儿满城皆知的真正目的。
  第二种人,加热升温的人。“役人”们是大老粗,不明事理,尚可理解,但作为朝廷的要员,也跟着以讹传讹,就不可思议了。比如,功德使护军中尉刘弘规,居然把郑翦遇到神仙的事儿——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当成一种“祥瑞”报告给了敬宗,从而,把这起炒作从个人的行为转向了政府层面。其实,刘弘规真的相信郑翦遇到了神仙吗?未必。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坚持这样的信条:我爱真理,但我更爱皇帝。
  第三种人,满意认可的人。郑翦的炒作,说到底是为了谄媚敬宗,他心明镜似的:即便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如果得不到敬宗的满意和认可,也是白忙活。他一开始“默不敢告”,当不乏这样的心理吧?其实,郑翦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唱赞歌的人,在那个朝代不吃香?敬宗把这件事儿树碑立传,大肆宣扬,当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看来,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不知谁总结的这句话,说的真是有道理。
  第四种人,变相支持的人。炒作需要人气。韦处厚、柳公权是当时很有影响力的大臣,敬宗钦点他们两人撰写碑文,是看中了他们文笔和书法吗?是,又不尽然,敬宗看中的更是他们的影响力,用他们的影响力拉拢人气。他们的参与,无疑就是一种代言的广告:我们以自己的人格担保,郑翦遇到了神仙,是真的,而言外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敬宗皇帝,是当然的真龙天子。
  第五种人,随波逐流的人。任何炒作,都带有虚饰的成分,只要你去客观地审视,就不难发现其中的疑点。郑翦遇到神仙的事儿,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质疑,是没人发现疑点吗?不是,是因为投鼠忌器,这个“器”就是敬宗皇帝。因为你怀疑了神仙的出现,就是怀疑了皇权的神圣,就是大不敬。如此的随波逐流,岂止是那些向敬宗皇帝祝贺的“宰臣及供奉官”啊,千百年而后的我们,不是也大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