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达卡哈: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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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十 三

 

 

从南京莫愁湖胜棋楼的长凳上慢慢地站起来,回想起这桩桩往事,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的“莫愁女”,是我在洛阳的“莫愁女”。她曾带给我欢乐的情怀,也带给我忧伤的愁绪。但在我心目中,她是我永远的莫愁女,她的形象远远地超过了南京莫愁湖中那个默默伫立千年的莫愁女。

我漫步信游,见莫愁女石像园内有不少游人正争着与莫愁女石像合影念,我无意与他们“争风吃醋”,我有了自己心中的“莫愁女”,就有了莫大的满足。我走出莫愁女石像园,来到一宽阔的湖边。据说,此湖古称横塘,又因其依傍石头城,故又称石头湖。后又有洛阳莫愁女投湖而死,此湖又改称为莫愁湖。莫愁湖自宋朝起就被誉为“江南第一名湖”。奇人郑板桥赞叹其景曰:“湖柳如烟,湖云似梦,湖浪浓于酒。” 更有清代诗人袁枚诗赞:“欲将西子莫愁比,难向烟波判是非。但觉西湖输一着,江帆云外拍天飞。”

但我今天看到的是一片凄凉的景象,昔日的荷花早已失去诱人的芳香,衰颓的荷叶也没有了照人的光彩,湖中杂乱无章的野草倒在浑浊的水中倍感荒凉。

我想起了家乡的田野,想起了穿越田野轻轻流淌的小河,还有河中的小船。眼下这即使是著名的莫愁湖,怎能与我家乡比美?我怀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我更怀念家乡日夜辛劳的亲人!

从莫愁湖出来已是傍晚时分,返回的公共汽车经水西门时,我下了车,朝夫子庙、秦淮河方向走去。我读过唐朝大诗人杜牧的诗《秦淮夜泊》,写的是秦淮河上的商女不知亡国之恨。还有刘禹锡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感慨着沧海桑田,人生多变。我看过戏剧电影《桃花扇》,李香君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这“秦淮”作为南京历史的见证,似乎成了南京的代名词。我既在南京上学,还是要到这里去看一看的。不过,我今天不是去看风华烟月、金粉荟萃的脂粉气,也不想发思古之幽情。我只想看看这历史上有名的“十里秦淮”到底是怎样的一条河,河上的文德桥下又有怎样的二个月亮!

穿过湿漉漉的青石小巷,不知道哪里是“乌衣巷”,也没询问王谢古居在哪里,可能已当作“四旧”一扫而光了吧!只有那些古式建筑已是残破不堪,那屋檐上潮湿的青苔好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打听行人,知道前边不远处河面上一座石墩桥便是文德桥。文德桥坐落于夫子庙西南侧,泮池之西,是横跨内秦淮河之南、北的 交通要道。登斯桥也,俯视桥下那墨黑的河水,不敢相信,这就是杜牧笔下当年风情万种的秦淮河?这就是朱自清和俞平伯相游过的那条浆声灯影中的秦淮河?这秦淮河让我又想起了家乡的源潭河,虽然没有名气,但少的是乌烟瘴气,多的是清静纯真。

由于文德桥特定的位置和结构,每年阴历十一月十五日午夜前后,在该桥东、西侧的秦淮河上,可见水中左右各半边月亮,这就 是有名的“秦淮分月”。这一自然奇观,曾吸引无数游人来此观赏。当然,我今天是无法看到这一奇观的,但若能看到秦淮月色也是不错的。然而,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淅沥小雨。雨滴洒落到河里,清清脆脆,洒洒脱脱,也有一番意味;雨水落在身上,轻轻拂拂,缠缠绵绵,又是一种情调。江南的山山水水总是这样多情,古都的神韵总是这样迷人。这秦淮河不管有月无月,有雨无雨,都富有诗意,那六朝的烟水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地氤氲着,有一种升华和洒脱,更有一种热情和期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两岸的灯影映在秦淮河中,又显一种千年风霜尽洒江南的感觉。我漫步在河边,好像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看着这片从唐朝飘过来的雨,我不觉想起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一首名诗《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是一首怀念妻子、热切地期待与妻子早日重逢的抒情诗。诗人身在雨夜的巴山,设想着与妻子重新聚首、共剪西窗烛花的美好时光。从分离想到重逢,从今夜想到明晚,时空跨度之大,心情之复杂,在这首只用二十八个字的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对这首诗,我与秋芳在相恋初期曾一起吟诵过,在称誉诗人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同时,更是称赞诗人的那种语浅情深、余味无穷的高超表现能力。

今晚,从唐朝飘过来的这首诗对我来说是如此的贴切,我感到这秦淮夜雨就是巴山夜雨,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当时的诗人心情。此刻,在秦淮夜雨中,我不知道远方的恋人是在窗前望月,还是在雨中叹烛?当三年过后,我们相依在月下西窗,共话剪烛之时,我一定向她倾诉:在秦淮夜雨天,我是如何孤芳自赏,却无法摆脱对她的深深思念!

莫辜负家乡的一片月,莫辜负秦淮的一夜雨,我们一定会相逢在月色融融的西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