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产歼20或交付空军: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20）

原来，这些抬妈妈回来的人是源潭公社白荆大队的农民。这个大队离源潭镇有二十多里路，没有公路，也没有汽车，交通很不方便。每当生病时要到镇卫生院去，只得靠两条腿走路。特别是紧急病情下，或是病人无法走动时，只得打电话要卫生院的医生下乡来诊治。因此，在当时环境下，卫生院的医生经常背着药箱下乡。

妈妈作为妇科医生，更是常年累月在各乡村之间巡诊。秋芳从自己记事起，不但知道妈妈经常是起早出门、摸黑回家，而且是穿一双草鞋走路。那时只有稍富一点的人家才穿得起胶鞋，妈妈就自编草鞋，其中加一些旧布，又结实又耐穿。有几回下雪天，秋芳看见妈妈仍然是打着赤脚穿着草鞋下乡，秋芳说：“妈妈下雪天还打赤脚冷不冷？”妈妈说：“走起路来就不冷了。”秋芳说：“穿上袜子会不会好些？”妈妈说：“穿着袜子打湿后反而不舒服，走到家后脱掉草鞋再穿袜子就非常舒服！”妈妈的草鞋就这样整整穿了十二年，被人们称为“铁脚板”。 直到秋芳下放后为妈妈买了一双雨鞋，才结束了穿草鞋的历史。妈妈自一九五二年从事妇幼保健工作开始，到一九八二年停止下乡的三十年间，每年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乡下，每次行程约二十多公里，所有行程加起来可以围绕地球走两圈。

后来谈起妈妈下乡和穿草鞋的经历，妈妈说，“每次下乡就要穿烂四五双草鞋，你们看我穿了多少双鞋！真要算的话，恐怕要列入迪尼斯记录呢！”我们问：“妈妈经常要走路下乡，为什么不穿胶鞋呢！”妈妈说：“多亏了那些草鞋，又省钱，走起路来又稳当！”妈妈又笑着对我们说起文化革命前不久的一段故事：那年县委李凤洲书记带着几个干部下乡，下雨路滑，几个干部都摔倒了，妈妈还稳当当地走在前面，李书记打趣地对那些干部说：“你看你们，还不如前面的女同志！”妈妈说：“我穿的是草鞋，外面还用布扎了底，当然就不会滑啰！”李书记说：“我穿的雨鞋也很耐磨，怎么好像还没有你走得稳？”妈妈说：“你们走路没有我走得多啊！”李书记问：“你是经常这样穿草鞋走路？”于是，妈妈就对李书记讲起自己从一九五二开始就常年不断地走路下乡，已经磨练出来了。李书记翘起大拇指：“不简单，真是铁脚板！”

妈妈的铁脚板草鞋就这样在全县出了名。妈妈每次下乡，总是受到村民的热情欢迎，他们端来热茶，为妈妈换上干净的布鞋。他们盼望妈妈来看病就像盼望久别的亲人，迎接妈妈的到来就像迎接远道的客人，妈妈成了人们心目中崇敬的偶像！

这天上午，妈妈刚刚在另一个大队诊疗回来，还没有吃饭，就接到白荆大队紧急电话，有一个产妇情况危急，需要来人紧急抢救。

电话是这个大队白屋生产队的队长刘力强打来的。他的一个侄媳妇临产时非常危险，他立即来电话叫妈妈尽快赶到。妈妈接到电话，也顾不上吃饭，即刻出发，并叫助手拿着担架随后赶到。

妈妈的这个助手叫金香，是下面大队派到卫生院跟着妈妈学习的赤脚医生，这些赤脚医生一般学习二到三年，学完后便回本大队。妈妈对这些赤脚医生不仅手把手教她们学习妇幼保健技术，而且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关怀和关照她们。妈妈这些年来带了二、三个赤脚医生，她们对妈妈都怀有深厚的感情，即使后来离开几年、十几年后，还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有的在很远的地方工作，还不时给妈妈打来问候电话，过年回家时，第一个落脚点就是要到妈妈那里拜年。

这时，只见妈妈快步如飞，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病人家，进门就立即进行处置。谁知病人是难产，妈妈采取有效措施，首先制止了大出血。妈妈又看到，若是就地对产妇进行手术等处理，但设备条件不充分具备，实施难度大；若把产妇抬到镇卫生院，恐路上耽误，反而更危险。妈妈凭着高超的医疗技术，在助手协同努力下，经过近三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化险为夷，母子平安。

看到这一喜讯，队长刘力强和病人家属高兴得眼泪直流，喊着：“多谢雷医生！雷医生真是活菩萨啊！”

此时，妈妈由于劳累过度，倒在床上便不得动弹了。刘队长一时吓慌了手脚，不知是怎么啦！妈妈的助手金香对刘队长说，这一段时间来计划生育工作特别忙，妈妈已是连续一个多月都在乡下跑，今天又是连续七、八个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粘。刘队长看到妈妈如此的劳累，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他早就听说镇上卫生院的雷医生不但医技高超，而且医德高尚。今天听到这些情况，又亲眼目睹了雷医生的抢救现场，心中十分感激，也十分敬重！刘队长赶快到厨房做了一碗鸡蛋汤，妈妈喝了后才有所缓解。

看着天色已晚，妈妈想要回去，刚起身，不料头昏目眩、浑身无力。刘队长劝妈妈：“今天不回去了，就在我们这里休息吧！”妈妈缓过一口气，笑着说：“不要紧，没事了！”

妈妈挣扎着起来，背起药箱就要走。刘队长看到妈妈的样子十分虚弱，便说：“您一定要走，正好有担架在这里，我们抬着您走！”妈妈坚持不肯：“我还走得动！”

这刘队长是个重感情之人，凭着一队之长，又有一个强壮的身体，便招呼几个强劳力，拿着手电筒，硬是要妈妈躺在担架上。这是妈妈享受的唯一的一次特殊照顾。

谁知，担架抬到家门口，便碰上了抄家之难。这刘队长本是一个老实的农民，文化水平不高，但谁轻谁重，他心中自然明白。别看他平时言语不多，但一旦触发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天王老子他也不怕。今天，他怀着满腔的感激之情，将已筋疲力尽的救命恩人抬回家时，碰到如此难堪的场面，他怎能坐视不管呢？人说，只要有情，就是石头也会融化。这位壮汉子凭着这种朴素的感情，要把眼前这块石头融化！

这一切，秋芳看在眼里，感慨良多。她看到这些朴实的农民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敢作敢为，不禁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她也明白了，爸爸的问题是历史造成的，人民群众也是有目共睹的。对自己而言，家庭不能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

但是，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月，她知道对我的前途肯定会有影响，她不得不对我提出忠告。

秋芳想到这里，决定来信把这一切都告诉我。

我只觉得她的家庭是一个勤劳的家庭，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家庭，秋芳她本人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姑娘，是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青梅竹马的情谊令人难忘，心心相印的感情挥之不去。也许，我的阶级觉悟还不太高，没有“六亲不认”的本事，但我相信历史是公平的，人民是公正的。在历史和人民面前，我个人显得微不足道，走自己的路，让历史和人民来验证一切吧！

我想到这些，头脑似乎轻松了许多。于是，我再次给她去信强调：“我长这么大只找了你一个人，我这一辈子也只找你一个人，我决不愿让别人骂我是当代‘陈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