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材型号与焊条对照表: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 冯学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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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 冯学成(10)
九 日用之谓道
——十二时歌选析


禅宗的功夫最难上手,最难把握,用牛头法融禅师的话说:“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对于这个可允谷顺煞鹱髯娴撵杂谡飧隹梢允谷嗣餍募裕俪善刑岬撵挥美硇匀ト鲜叮衷趺粗浪怯氩皇悄?又怎么知道去如何修行呢?
不用担心,佛教内有八万四千法门,禅宗内也有种种方便,可以指导人们如何去用心,如何去下手,又如何去实践。禅宗认为,佛教修行是人们的一种特殊生活方式,还不是普遍的生活方式。如戒定慧之学,若不纳入全部工作和生活之中,仅仅局限于寺庙或蒲团上,那么这样的修行未免狭小了。永嘉禅师说:“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共同如来合”。这就是禅宗所说的“打成一片”。自己与自己“打成一片”,自己与环境“打成一片”,并且“十二时中不即不离”。除了工作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睡”,还有什么能占据这一切的心灵和时光呢?刻意的修行,必然在思想行为中划分出修行与非修行的界线,守戒的人有戒与非戒的分别;守定的人有入定和出定的差别;修慧的人也有明与暗的疑难。只有把禅修纳入生活,纳入工作,并且纳入贯穿生活和工作的“十二时”中,做到“念念不忘”,才能保障修行者万无一失,绝对不会产生失念失误等令其懊恼的事情,也才能使自己的修行,沿着预定的目标笔直地、坚决地走下去。把修行纳入自己全部精神和生命之中,用佛教的话来说,“只重因,不重果”,“如是因,如是果”,其实质,在上就是菩萨行,最次也是头陀行——罗汉应世啊!
为规范修行者十二时的用心,历代祖师作了不少“十二时歌”,这里选录几首,除第一首加以注释外,其余的略加背境介绍,其文就交给读者们自己去领会了。最后,再把道教祖师张三丰真人那哙炙人口的二十四首“无根树歌”附在其后,再结合后面的“牧牛颂”等对照观看,读者们能否从中看到禅宗与道教内丹间的秘密联系之处呢?
1宝志和尚十二时颂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
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
若捉物,入迷津,但有纤毫即是尘。
不着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
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扰。
若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拗。
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起烦恼。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
坐卧不知原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
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
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
假饶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
只守玄,没文字,认着依前还不是。
暂时自肯不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
阳焰空花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
不曾迷,莫求悟,任尔朝阳几回暮。
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

日昳未,心地何曾安了义?
他家文字没亲疏,勿起功夫求的意。
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居世。
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弃。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
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
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
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

日入酉,虚幻声音终不久。
禅说珍羞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
没可抛,无物守,荡荡逍遥不曾有。
纵尔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

黄昏戍,狂子施工投暗室。
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
拟商量,却啾唧,转使心头黑似添。
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
超释迦,超祖代,心有微尘还窒阂。
廓然无事顿清闲,他家自有通人爱。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
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
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
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
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
不见头,又无手,世界坏时渠不朽。
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
品析: 这首“十二时辰颂”,载于《景德传灯录》,标明的作者是“宝志和尚”。要知道宝志和尚(418—514)是南北朝时期的高僧,圆寂于梁武帝天监十三年,活了九十七岁,那时达摩大师还没有到中国来。而这篇“十二时辰颂”的内容,全是唐末五代后的禅宗特色,南北朝时期是没有这种特色的。如“只守玄,没文字”,“不曾迷,莫求悟”,“超释迦,超祖代”等“超佛越祖”,“无迷无悟”的思想,都是在唐末“祖师禅”形成气候以来才形诸文字的。而且,这篇“十二时辰颂”的文体,也毫无南北朝时期的特点,而与唐末五代的禅文化相近。
在梁代《高僧传》中,因宝志和尚曾示现种种神通,年寿又高,故被列在“神异”一类的高僧中,这就更使他显得“神异莫测”了。加之梁武帝曾问他:“弟子烦惑未除,何以治之?”他回答说:“十二”。梁武帝又问:“其旨如何?”他回答说:“在书字时节刻漏中”。因他有这个“十二”和“刻漏中”的答话,估计宋人编《景德传灯录》时,就把佚名的“十二时辰颂”放在他的名下。要知道,在梁武帝时期,中国佛教尚处于向印度佛教翻译、学习和消化的阶段,像这样“道地”的“祖师禅”思维方式,哪里可能会有如此成熟地表现呢?
虽然如此,这篇“颂”的确写得极妙,而且开了禅宗内“十二时辰颂”的先河,并提倡修行者们在每天的这个“十二时辰中”念念不忘于修行,念念不忘于见道。因为有了这新颖独特的表达方式,后来以“十二时辰”作歌作颂的不少,形成了一股风气,甚至影响到道教的内丹修炼。下面,我们还是逐“时”加以探讨吧。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在多数的“十二时歌”中,都是以寅时作为开句的,为什么不从子时起始呢?这里有个昼夜问题。丑时鸡鸣,寅时起床。“一天之计在于晨”,中国古人很讲究作息之道,虽是“日出而作,日没而息”,但修行者是不敢恋床的,鸡叫后就得开始做一天的功课了。而且精神活动的开展,也是在睡醒之时。“清明在形,志气如神”嘛。所以,在这个时候,才是“一阳初动”的“活子时”。
而恰恰是这个“一阳初动”的“活子时”,这个“明明历历,一念不生”之际,就是“道人身”。这是任何人每天都要经历的一种精神状态,可惜的是,没有几个人能在其中体验到这种“道人”的滋味,这个“道人”在醒来的刹那间就“外出云游”了,人们的精神,立即被天罗地网般的“狂机”所遮掩。
这种“发现”对道教的内丹很有启示,炼内丹,这是下手“采”药的关键时刻,但是却极难把握好。而笔者这里,也是借用道教内丹心法作了相应的说明,因内丹非本文所及,故无须多费笔墨了。不过,可以从中看到禅宗与内丹的微妙关系。
“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宝”。因为这个“道人”——佛性禅心在被深掩在“狂机”——烦恼中不得显示,所以在“无量劫”中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哪里知道就在这“穷苦”之中,“道人”——佛性禅心却从未离开过我们半步,人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个“如意珍”呢?
“若捉(逐)物,入迷津,但有纤毫即是尘”。人们不知返观内照,而是向外寻觅,为外境所转,这就陷入“迷津”。 因为向外寻觅的,哪怕细微如“纤毫”,都是“尘”,都会为“尘”所染啊!
“不著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不要执著于过去,过去已过去,它是“无相”的,你又哪里能留它得住呢?不论过去,未来,对我们来说都是“外”,其所给予的“知识”,是妄非真啊!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这里进入了“卯”时,中国的“十二时”,“子”时是半夜11点至凌晨1点,“丑”是l至3点,“寅”是3至5点,以此类推。“卯”时是5至7点,太阳出来了,一天的劳作可以开始了。对修行人来说,“十二时”是自然运行的,不必在其中去横生枝节,去弄什么“善巧”,随缘应事,做该做的事就行了。
“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随魔事扰”。“神光”指我们的精神认识,这个认识,当然能分别“有无”等各种理事。但对于外境外物,不须“起意”——人们的动机、欲望、及是非判断是天生的,无法阻止的,但恰恰就因如此,使自己陷在“魔事”中,为“魔事”——烦恼所扰。
“纵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拗”。“起意施功”,欲有所作为,但这一切都是“有为法”,不能了生脱死,不能明心见性。用《周易》的话说:“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只要一动,就有是非成败,荣辱得失,就有与你对立的人和事与你相“拗”啊!
“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起烦恼”。人们若能心不起念,不求功用,内不见己,外不见人,随缘过日。这样没有是非成败与你相“拗”。当然不会起“烦恼”了。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7至9点是“辰”时,这是吃早饭的时刻。进食获取维持生命的能量,这种“获取”的能动状态,是“贪”的根源,也是“无明”——无知的根源。在佛教内,是必须坚决除断的。但是,只有见道后才会知道,这个“无明”,恰恰就是菩提本身,而且是佛的法身。
“坐卧不知原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人们不知道潜行、支配我们行住坐卧的那个力量就是大道,所以在汲汲碌碌中如无头苍蝇一样,东碰西撞,备受“苦辛”。
“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人们见色闻声,都会因自己的好恶而取舍。因而有“疏亲”的感受,如“好好色、恶恶臭”这是人的天性。正是这种因分别而带来的取舍“疏亲”的支配,就使人们在万事万物中不自觉地受到了“染污”,失去了清净明觉和平等的心灵。
“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人们若有心求佛求道,那就应该看看“虚空”是怎么回事。“虚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且不论大小、善恶、美丑。但它本身却是空空如也,一物不有。懂得这个道理,你才会看到离开红尘世间的方向。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禺中”即近午之时,也就是9至11点的“巳”时。太阳都快中天了,天下万物,明明历历,无物遗漏,这时你心中还不能明白,还不能“了”,就难以教育,难以通达了。
“假饶通达祖师言,莫向心中安了叉”。这一句对用功极为重要。如果你明白了祖师们所开示的道理,千万不要当成“宝”把它放在心中舍不得,认为自己通达“了义”——见道了。这是极其错误的。
“只守玄,没文字,认着依前还不是”。在这里,你要在心中“守”住那个“玄”,或“玄之又玄”的精神状态,在这里是没有“文字”——道理、教条可言的,说“守”其实都不对。因为如果你落上“文字”式的认识上,或有心去“守”,那么一切功夫全白用了,你仍旧和往常一样,“不是”——没有入门啊!
“暂时自肯不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自肯”是对见道达到的一种自信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守”都是多余的,是功夫未纯熟的阶段。你若对大道有自信之感,不再向外“追寻”了,那么,以后生生世世,就不会陷入“魔境”,更不会为“魔”所使了。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11至l点,是日轮当顶之“午”时。 因中国处于北半球,所以太阳在正午时都处在正南方。太阳是生命之源,是“无价宝”。人们的“四大”——由“地水火风”所组成的这个身体中也有如同太阳这样的“无价宝”,人们知道吗?
“阳焰空花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阳焰”是阳光中浮动的尘埃,不是阳光本身;空花虚幻不实,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不是实在的花月。修行者不要把“阳焰空花”当真,舍不得抛弃,不然为追逐这些虚幻之物而辛苦修行,真是白费功夫。
“不曾迷,莫求悟,任尔朝阳几回暮”,佛性禅心,菩提涅槃之性,何曾有“迷”,对它来说,又何须去“悟”。它永远处在“夜半正明,天晓不露”的状态中,所以“任尔朝阳几回暮”——与它全不相干啊!
“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无相的佛性禅心,就寓居在我们这个“有相身”中。“有相身”走的是“无明路”,而“无相身”却永远处在“无生路”——不生不灭之中。能使这有相无相,无明无生融为一体吗?
“日昳未,心地何曾安了义”,日轮初斜向西,l至3点就是“未”时了。这时,一天的日子已经过半。虽然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月尚无了期,人心又哪里去找“了义”呢?若说“了”,了犹未了啊,岂不使人永无宁日了么!
“它家文字没亲疏,莫起功夫求的意”。对于佛性禅心,语言文字与它有什么关系呢?谈不上“亲”,也谈不上“疏”,尽管一切文化文明都是由它产生出来的。所以,寻根问本,“文字”只是它的枝叶,所以不能在“文字”上求“的意”——里面可找不到终极真理的。
“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居世”。佛性禅心就是大道,它在人生宇宙中,的确是“任纵横,绝忌讳”的,万事万物无不在其中出没。他虽与我们“同在”于人间,但在人间却找不到它的踪迹,它到底居处在哪里呢?
“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离”。它就在人们见色闻声之中,在生活工作之中,生生世世,都没有离开我们,你要“抛离”也不行啊!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晡时”就是申时,是下午3至5点这个时候。学道的人,首先得把富贵贫贱等种种念头放下,一心向道,若不安于贫,或舍不得富贵,那么道心就不坚固,又怎能使自己在艰苦的修行中坚持到底呢?
“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所谓荣辱得失,富贵贫贱,佛教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业力”积聚的“有相”之物,这些“有相”的“积聚”,都是有生有灭的,又何须看重。而“无形无相”的“真”一一佛性禅心,本自具足,本来不动,也用不着去“安”置它。
“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有的人,在精神中好洁成癖,行住坐卧都要“一尘不染”,不知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道理,所以太过于“劳神”了。这其实也是“愚痴”的表现。与“愚痴”作“近邻”,那离菩提智慧就远了。
“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如果人们能做到“不著不执”,在精神上神游无方,那么,虽未出家为僧,也可以“暂时唤作出家人”。六祖大师说:“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就是这个道理。
“日入酉,虚幻声音终不久”,酉时是下午5至7点日落之时,太阳一落,万物归寂,白天的喧闹全都不见了。
“禅悦珍羞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修行人以“禅悦为食”,在“禅悦”中,身心处于“妙乐”之中,对世间的“珍羞美味”——荣华富贵又怎么看得起呢?又怎么会落入“无明”之中,被“无明酒”薰得昏昏沉沉呢?
“没可抛,无物守,荡荡逍遥不曾有”。在“禅悦”中,佛性禅心使人处于一种超然愉悦的状态,这里,说有不有,说空不空,所以既“没可抛”,亦“无物守”,空明自得,不计其余了。其中的“逍遥”快活,真是“世未曾有”啊!
“纵尔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佛性禅心是“没可抛,无物守”的,而“多闻”哪怕你穷究古今,都属“物”,而且是“外物”,与大道毫不相干,若陷在其中,就成“痴狂外边走”了,岂不可悲。
“黄昏戌,狂子施功入暗室”。到了黄昏后的7至9点,就是“戌”时了,天地早已入夜——进入“暗室”了。这时对修行人来说,正是坐禅或炼丹的时候。但千万注意要任其自然,不可“施功”,妄动“真念”,不然就非“真人”而成“狂子”了。恰如六祖大师所说:“若看心看净,即障道也”。这个“看”,就是指有目的的“施功”。
“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人们的佛性禅心,是彻古彻今,通未来际,贯通“无量时”的。但是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必须在“今日”的现在中通行,而这个现在,是清净不动的,不变不易的。不可能昨天看见的猫,今天在眼中就变成了老虎。又不会把二加二等于四算成等于五。所以,“今日”观照着的清净心是永恒不动不易的。
“拟思量,却唧啾,转使心头黑如漆”。“思量”,会使无尽的精神被局限在某种受规定的范围内。“唧啾”,叽叽咕咕会使心理陷在那无穷的是非之中,这样一来,就使圆洁光明之心,染污得“黑如漆”了。
“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人们不能卖弄聪明,不分时日地陷在“有无”的名相“戏论”中,还认为自己“智慧无碍”到达了彼岸——“波罗蜜”了。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到了晚上9至11点,就是“亥”时了,人们绝大多数(当时的中国尚没有“夜生活”)都沉入了梦乡。某些修行的人也正是“入定”之时。白天的忙忙碌碌,这时全都“懈怠”了,自然规律如此,人们不可能没日没夜的穷干,休息是必须的。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只有到了睡觉之时,而且大家都沉睡之时,这时自然而然地万缘放下,过去的让它过去,明天的等待明天。这时唯一的事就是放松睡觉,再不存在“修学”的念头了。这可是“无相光中常自在”之境啊!可惜的是,人们对此却一无所知。所以雪峰义存禅师心中放不下时,他的师兄岩头说,“且睡去,管那些干什么!”
“超释迦,超祖代,心有微尘还窒阂”。在这“常自在”的“无相光”中,可是超佛越祖的境象啊!不过千万留心,只要心中有丝毫“微尘”——念头,这个“无相光”就被“窒阂”了,离你千山万水了。
“廓然无事常清净,他家自有通人爱”,心无“微尘窒阂”,就是“清净”,就是“廓然无事”。这时人虽不识,你却可以“顾影自怜”,而见道之人爱的也只是“这个”啊!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晚上1l点至凌晨l点,是午夜。这时人们完全沉睡了,不可能参与外界活动。也可以说,此时的心,是处于“无生”状态之中,尽管绝大多数的人有梦。熟睡中的人,说“生”不像“生”——失去了在事物中“纵横”的能力,手脚眼耳都失去作用了。说“死”不像“死”,毕竟明天还会醒来,毕竟尚未躺进棺木。这恰恰处于“生死”之间。人们平常好谈“生死”这一问题。但对这样的“生死”却极少有人在其中细加体味,睡就睡,醒就醒嘛,哪里会在这上面去用心呢?更谈不上使自己“心住无生”了。
“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得没文字”。“生死”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不能以“有无”来衡量的,当然,对他人则少不了这个衡量。自己永远与自己在一起,并不感到这个“我”从那什么地方生出来,父母好像也不能赋给子女们这个“我”。同样,“我”与自己同在,不可能设想它会死。所以,对“我”的这个精神.观照本身而言,说它“有”,它空空如也,说它“无”,它又明明白白,实实在在。这能用生死有无来衡量吗?它日日伴随着人们生活、工作,却从来没有为人们留下什么“文字”记录,或说明它是什么。
“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那么,佛祖们不是对此有很多说明和解释吗?是的,但那是佛祖的,与你无关,对自己而言,都是“外边事”。那怕他懂了,悟了佛祖们所说的一切,对你的“那个”,仍然还是“不是”啊。不见船子和尚那名句名言吗?“一句合头语,万世系驴橛”啊!
“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既然佛祖之言都是“外边事”,那么,就在自己身心内“大索”一番吧。也不行,它可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越去搜寻,越无踪影。人们与它无缘吗?也不是。当“生死”到来之时,当种种“魔”来之时,你或可能发现它的踪迹,试一试它的能耐了。
“鸡鸣丑,一颗圆珠明已久”。鸡叫之时,正当凌晨l至3点。人们在睡梦中被鸡声唤醒。就在这醒来的刹那间,人们是否能感觉到那颗从未失去光明的“圆珠”——佛性禅心呢?它若不存在,鸡叫之声为什么会听得见,并把我们唤醒了呢?再深入一步说,是鸡叫唤醒了人们,还是在身心内另有一个东西唤醒了自己呢?这一时刻,是人们用功的最佳的时刻。生死之奥,迷悟之道,全都会从中显透出来,不过,人们是否会有雅兴在其中费心呢?
“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使自己一觉醒来的力量,使自己忽然从“死人”变成“活人”的那个玄不可测的力量是什么?对外而言,肯定不是鸡叫。对内而言,也决不是理智。理智是不可能对生命、对生死产生多大的力量的。如一个瘫痪病人,无论是智若天人,对自己的手脚也是毫无办法的。所以,对于它,“内外接寻觅总无”。但一当醒来,面对各种“境”,各种事,它却可以“大有作为”。
“不见头,又无手,世界坏时渠不朽”。我们的肉体,当然有头有手,有生有死。可是对于它,却无头无手。哪怕到了世界末日,它也是“永垂不朽”的。
“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手”。以上种种说法,认识,是宝志大师这样见道之士所言,对于那些未能明心见性的人来说,对以上所“言”,应该好好去领会一番。注意!千万注意,就是“如今”这个精神的主观能动状态,但有谁在修行中,是在“这里”下手的呢!

2赵州从谂禅师十二时歌

鸡鸣丑,愁见起来还漏逗。
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
裩无腰,袴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
比望修行利济人,谁知变作不唧溜。

平旦寅,荒村破院实难论。
解斋粥米全无粒,空对闲窗与隙尘。
唯雀噪,勿人亲,独坐闲时落叶频。
谁道出家憎爱断,思量不觉泪沾巾。

日出卯,清净却翻为烦恼。
有为功德被尘幔,无限田地未曾扫。
攒眉多,称心少,叵耐东村黑黄老。
供利不曾将得来,放驴吃我堂前草。

食时辰,烟火徒劳望四邻。
馒头槌子前年别,今日思量空咽津。
持念少,嗟叹频,一百家中无善人。
来者只道觅茶吃,不得茶噇去又嗔。

禺中巳,削发谁知到如此。
无端被请作村僧,屈辱饥凄受欲死。
胡张三,黑李四,恭敬不曾生些子。
适来忽尔到门头,唯道借茶兼借纸。

日南午,茶饭轮还无定度。
行却南家到北家,果至北家不推注。
苦沙盐,大麦醋,蜀黍米饭韮莴苣。
唯称供养不等闲,和尚道心须坚固。

日昳未,这回不践光阴地。
曾闻一饱忘百饥,今日老僧身便是。
不习禅,不论义,铺个破席日里睡。
想料上方兜率天,也无如此日炙背。

晡时申,也有烧香礼拜人。
五个老婆三个瘿,一双面子黑皱皱。
油麻茶,实是珍,金刚不用苦张筋。
愿我来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

日入酉,除却荒凉更何守?
云水高流定委无,历寺沙弥镇常有。
出格言,不到口,枉续牟尼子孙后。
一条拄杖粗刺藜,不但登山兼打狗。

黄昏戍,独坐一间破暗室。
阳焰灯光永不逢,眼前纯是金州漆。
钟不闻,虚度日,唯闻老鼠闹啾唧。
凭何更得有心情,思量念个波罗蜜。

人定亥,门前明月谁人爱?
向里唯愁卧去时,勿个衣裳作甚盖。
刘维那,赵五戒,口头说善甚奇怪。
任你山僧囊罄空,问著都缘总不会。

半夜子,心境何曾得暂止。
恩量天下出家人,似我住持能有几?
土塌床,破芦(竹/废),老榆木枕全无被。
尊像不烧安息香,灰里唯闻牛粪气。
品析: 有不少人认为,这首“十二时歌”卑屑不堪,决非“赵 州古佛”这位伟大禅师所作。笔者认为,若无缘故,《古尊宿语录》决不会将其收入。《古尊宿语录》成书于宋代,去赵州之时不远,且编撰者亦有法眼,决不会误收。
这个“十二时歌”,是山乡穷僻寺庙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一般僧人生活和精神状态的真实写照。人们对于佛教修行,只看到其智慧光明,悠逸自得的一面,而没有看到这恰恰是与精神中、生活中的困惑和烦恼相互激发所溅出的火花。这恰恰是修行用功的最好时候,“烦恼即菩提”嘛,离开了这些精神状态,离开了在其中的修行,又哪里去寻找菩提呢!如果寺庙生活如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只要出家了,个个都是菩萨,修行和参禅还有什么必要呢?
从另一个角度上讲,禅宗内还有这样一种公认的过程,即悟前山是山,水是水;悟时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悟后山依然是山,水依然是水。所以这个“十二时歌”的辛酸和苦涩,恰好正是悟前悟后用功的“道场”,无魔不成佛嘛,若能在其中得以开眼,得到受用——儒家尚且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风范。出家僧人难道仅会在其中苦吟么!
所以,美化了的,文彩化的禅生活和禅修决定是不实际的。“禅悦为食”的境界,也决非如士大夫们所描绘的那样“极乐”。“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只看一边都是错的。而且,以赵州禅师的禅修境界,他老人家早已用不着给人谈玄说妙了。“如何是佛?”——“庭前柏树子”,“吃茶去”? “老僧在青州做一布衫,重七斤”,“镇州出大萝卜”,这一类被禅林广为传颂并为之倾倒的“妙语”,不是与这个“十二时歌如出一辙吗!”
赵州与宝志和尚的这两篇“十二时”组歌,如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一虚一实,反正对照,相互映照,恰好如天衣无缝那样,可以涵盖人们修行中的每个角落。赵州的这“十二时歌”明白如乡村俚语,就无须逐句阐述了。

3云门文偃禅师十二时歌

夜半子,愚夫说相似。
鸡鸣丑,痴人捧龟首。
平旦寅,晓何人?
日出卯,韩卢枯骨咬。
食时辰,历历明机是误真。
禺中巳,去来南北子。
日南午,认向途中苦。
日昳末,夏逢说寒气。
晡时申,张三李四会言真。
日入酉,恒机何得守。
黄昏戍,看见时光谁受曲?
人定亥,直得分明沉苦海。
品析: 对云门大师的这个“十二时歌”又该如何理解呢?一句话,就是让人思维分别无落足之处。

4雪窦重显禅师十二时歌

平旦寅,朕兆之前已丧真。
老胡鹤树渐开口,犹举双趺诳后人。

日出卯,万国香花竟头走,
邯郸学步笑傍观,岂知凶祸逐其后。

食时辰,大响哪堪列主宾。
维摩香饭本非赞,怪他鶖鹭独生嗔。

禺中巳,荆棘园林通大地。
南北东西卒未休,金刚焰复何处起?

日南午,寥廓腾辉示天鼓。
欝头蓝已定全生,何假周行夸七步!

日昳未,碧眼朝来欺汉地。
九年计较不能成,刚有痴人求断臂。

晡时申,急急逃生路上人。
草鞋踏尽家乡远,顶罩烧钟一万斤。

日入酉,室内覆盆且依旧。
尘尘彼彼丈夫儿,井中之物同哮吼。

黄昏戍,寰中不碍平人出。
瓦砾光生珠玉闲,将军岂用驱边卒。

入定亥,六合茫茫谁不在?
长空有月自寻常,雾起云腾也奇怪。

半夜子,樵唱渔歌声未已。
雨花徒说问空生,高枕千门睡方美。

鸡鸣丑,贵贱尊卑各相守。
忙者忙兮闲者闲,古今休论自长久。

品析: 云门大师的“十二时歌”,的确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雪窦重显禅师这一组歌,又何尝不是如此。总之正是那句老话,禅师们的作略,就是要使人们的思维在其中寸步难行,在思维无立足之处,你就会明白其中所说的一切了。尽管雪窦禅师这个“十二时歌”其中也有可解之处,但千万不能用心去“解”,一去“解”,禅师们就会笑你犯“愚痴病”了。

5 汾阳善昭禅师十二时歌

鸡鸣丑,百福庄严莫自守。
开门大施济饥贫,英俊还须狮子吼。

平旦寅,顒顒端坐自安神。
四句百非都不著,四明照出道中人。

日出卯,不用思量作计较。
人来远近少知音,不肯休心任烦恼。

食时辰,钟鼓分明唤主人。
随方供应福人天,万德庄严是正因。

禺中巳,更莫多求乐余事。
三乘五性梦中尘,灵光直出如来智。

日南午,真性分明应今古。
回光普照勿亲疏,不信依前受辛苦。

日昳未,平等舒光照天地。
江海高山总不妨,这个分明智中智。

晡时申,万别千差识取真。
一正百邪俱不起,十方圆通号世尊。

日没酉,诸行无常不长久。
经行坐卧不生心,便是余家真道友。

黄昏戍,寂静安禅功已毕。
了了通身六道光,错解还同漆中漆。

人定亥,一念不生无障碍。
道合天机性宛然,妙旨玄通观自在。

夜半子,大智圆通无彼此。
迷悟还同镜上尘,尘镜俱亡更何事。

品析: 汾阳禅师这个“十二时歌”,比起前面两位云门宗大师的通晓明白多了。其中的道理,前面众多的诗偈中已经反复阐述,这里就无须再说了。禅宗的心法,就是要让参学者“念念在兹”,用文革期间的话说,就是“年年讲,天天讲,日日讲,时时讲”,而且要做到“念念不忘”。这样,才可以在“灵魂深处闹革命”,使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禅宗的心法、功法、力量大着哩!

6 文殊道登禅师十二时歌

鸡鸣丑,真机密密翻斤斗。
一点明星暗室来,凉风泼我娘生肘。
老祥和,无何有,起来礼颂还依旧。
老鼠不来偷我油,米筐犹闻声打斗。

平旦寅,不烧香去占虚名。
禅床静坐劳筋骨,且下经行走一巡。
休拟议,勿追寻,一念无为百不生。
了了了时无可了,真真真处绝非真。

日出卯,打开门户光皎皎。
青山依旧不曾移,室内无尘奚用扫。
剔明灯,穿破袄,拂拂清风谁觉晓。
鹊噪鸦鸣动我机,分明原是自家宝。

食时辰,火板声声报众闻。
藿饭藜羹百味足,淡茶苦菜一腔清。
吃却了,自家评,摘叶寻枝我不能。
钵底明珠光灿灿,口中三昧咽津津。

禺中巳,妙用纵横无忌讳。
眼里不栽荆棘花,脚下何尝有关系。
道不修,禅不识,胸中唯觉虚明地。
等闲拈起七斤衫,直使人人全体会。

日南午,随分随缘只么度。
心地不容正觉生,口中且吃油盐醋。
这东西,唯自悟,酸甜苦辣皆圆具。
西天东土总皆然,有甚男儿没去处。

日昳未,光阴渐渐衰将去。
我侬到此自承当,会得来时还不是。
自修持,自评治,个事原来非容易。
但使身心宽觉空。一超直入如来地。

晡时申,天地为栏一体中。
独有草庵分寂寞,且无俗客到山门。
风无动,雨无惊,此事人人本现成。
狼藉一腔唯自得,殷勤驯服赵州宾。

日入酉,群灵不动山河走。
清机一点少人知,八万门头自卫守。
莫沉空,休抱有,性天明月光已久。
堂堂个事没遮栏,觉得来时不唧溜。

黄昏戌,黑地穿针莫照顾。
分明一个好机关,绵绵密密扎不入。
风一龛,月一窟,潇潇洒洒无回互。
独晚无依到上方,放出麾尼珠闪露。

人定亥,一轮明月无边界。
宇宙山河冻底穿,世出世间无挂碍。
这些儿,没依赖,养就银缸冰一块。
沉沉寂寂就中悬,冷冷清清常自在。

半夜子,静听松风说道理。
泥牛吼处碧天寒,木马嘶处波浪起。
起无起,止无止,蟭螟吸干沧海水。
我侬有首倡初歌,试听啰啰啰哩哩。

品析: 文殊道登(1620—1679)禅师,清初住成都文殊院。在明清两代八股禅蒙混天下,而禅风日颓的年代,他“痛时风不古”,虽曾多次住持著名大庙,最后却隐老于文殊院内,并将“平生言句,尽付煨烬”。只有这“十二时歌”,为其友生文殊慈毒禅师所记,方得以保存下来。
道登禅师的这篇“十二时歌”,平白如话,没有半点刁钻矫情和故弄玄虚之处。所及之处,不外是自己的生活和精神的平实写照。就是这样平实的写照,反而表现出他自己高古的禅风和如实的悟境,这在清代的确是不多见的。
在这“十二时歌”里,道登禅师文若其人,自甘淡泊,不务虚荣,功夫是极深成老到的。如其“了了了时无可了,真真真处绝非真,”对内,可以说看破了禅宗的机关;对外,可以说是对某些禅师的讥讽。再如“道不修,禅不识,胸中唯觉虚明地”,则真是老实到顶了,唯独这种朴实和坦白,不把自己放得太高,不去神话自己,更显出他修行的真实和可贵之处。再如“心地不容正觉生”,“随分随缘只么度”,“我侬到此自承当”等等,无不纯熟圆融。
成都文殊院有高僧如是,但因文殊道登禅师隐遁无为,毫不张扬,故三百年来几乎无人知晓。这三百年间,文殊院香火甲于西南,冥冥中是否有道登禅师之力呢?

附: 张三丰真人无根树歌

无根树,花正悠,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无根树,花正危,树老重新接嫩枝。
梅寄柳,桑接梨,传与真修作样儿。
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
访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

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
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荤腥不犯淫。
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
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
雌鸡卵,难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
女子无夫为怨女,男子无妻是旷夫。
叹迷徒,太模糊,静坐孤修气转枯。

无根树,花正偏,离了阴阳道不全。
金隔木,汞隔铅,阳寡阴孤各一边。
世上阴阳男配女,生子生孙代代传。
顺为凡,逆成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无根树,花正新,产在坤方坤是人。
摘花戴,采花心,花蕊层层艳丽新。
时人不达花中理,一诀天机值万金。
借花名,作花身,句句敲爻说得真。

无根树,花正繁,美貌娇容赛粉团。
防意马,劣更顽,挂起娘生铁面颜。
提出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
趁风帆,满载还,怎肯空行过宝山。

无根树,花正飞,卸了重开有定期。
铅花现,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
对月才经收拾去,又趁朝阳补衲衣。
这玄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

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
延年寿,减病灾,好结良朋备法财。
从兹可成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
劝贤才,休卖乖,不遇明师莫强猜。

无根树,花正圆,结果收成滋味全。
如朱橘,似弹丸,守护堤防莫放闲。
学此草木收头法,复命归根返本源。
选灵地,结道庵,会合先天了大还。
十一
无根树,花正亨,说到无根却有根。
三才窍,二五精,天地交时万物生。
日月交时寒暑顺,男女交时孕始成。
甚分明,说与君,犹恐相逢认不真。
十二
无根树,花正佳,月月开时玩月华。
金精旺,耀眼花,莫在园中错拣瓜。
五金八石皆是假,万草千方总是差。
金虾蟆,王老鸦,认得真时是作家。
十三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花隔爱河。
难攀摘,怎奈何? 步步行行龙虎窝。
采得黄花归洞去,紫府题名永不磨。
笑呵呵,白云阿,准备天梯上大罗。
十四
无根树,花正香,铅鼎温温现宝光。
金桥上,望曲江,月里分明见太阳。
吞服乌肝并兔髓,换尽尘埃旧肚肠。
名利场,恩爱乡,再不回头空自忙。
十五
无根树,花正鲜,符火相煎汞与铅。
临炉际,景现前,采取全凭度法船。
匠手高强牢把舵,一任洪波海底翻。
过三关,透泥丸,早把通身九窍穿。
十六
无根树,花正浓,认取真铅正祖宗。
精气神,一鼎烹,女转成男老变童。
欲向西园擒白虎,先往东家伏青龙。
类相同,好用功,外药通时内药通。
十七
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
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
煅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
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
十八
无根树,花正高,海浪滔天月弄潮。
银河路,透九霄,槎影横空斡斗梢。
摸着织女支机石,踏遍牛郎驾鹊桥。
入仙曹,胆气豪,窃得瑶池王母桃。
十九
无根树,花正双,龙虎登坛战一场。
铅投汞,配阴阳,法象玄珠无价偿。
此是家园真种子,返老还童寿命长。
上天堂,极乐方,免得轮回见阎王。
二十
无根树,花正奇,月里栽培片响时。
拿云手,步云梯,采取先天第一枝。
饮酒戴花神气爽,笑煞仙翁醉如泥。
托心知,谨护持,惟恐炉中火候飞。
二十一
无根树,花正黄,色正中央戊己方。
东家女,西家郎,配合夫妻入洞房。
黄婆劝饮醍醐酒,每日醺醺醉一场。
这仙乡,返魂浆,起死回生是药王。
二十二
无根树,花正阴,月魄天心逼日魂。
金鸟髓,玉兔精,二物擒来一处烹。
阳火阴符分子午,沐浴加临卯酉门。
守黄庭,养谷神,男子怀胎笑煞人。
二十三
无根树,花正红,摘取红花一树空。
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
了了真空色相灭,法相长存不落空。
号圆通,称大雄,九祖超生上九重。
二十四
无根树,花正无,无相无形难画图。
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三田造化炉。
运起周天三昧火,煅炼真空返太无。
谒仙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品析:在并不太多的道教真人中,在民间影响最广的,前有吕洞宾,后有张三丰。三丰真人是元明时人,亦有载为南宋末人,行迹与吕洞宾一样,是“神乎其神”了。据说太极拳即创始于他,而道教的内丹法,经他之手又别开蹊径,成为一代著名祖师。通观“无根树歌”,不难发现,首先,“无根树”一词及其意境,来源于佛经,“七贤女游尸陀林”的故事,唐宋禅师又对此有不少发挥,这在本书中也有介绍。再者,“无根树歌”中种种立论,均与佛教理论分不开,特别是第二十三、二十四首,为内丹的最高阶段,更是直接用“空即色,色即空”这样的纯佛教观念来表达。
若说体例,从永嘉觉的《证道歌》,赵州从谂的《十二时歌》和宋元时的《十牛颂》,都可以看作是“无根树歌”的原型。特别是句法,“无根树歌”基本上与《证道歌》和《十二时歌》如出一辙。
在方法上,《无根树歌》所例举的那“阴阳”,“雌雄”、“男女”、“仙凡”、“铅汞”等,虽是与中国早期道教丹法一脉相承,但也未尝不可以看作是道教式的各种“回互”的发挥。如“防意马、劣更顽、挂起娘生铁面颜。提出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无根树,花正无,无相无形难画图。无姓名,却称呼”等,更是纯禅宗的表达方式。
当然,佛道二教历来是相互融通的,特别是禅宗与庄子更是有不解之缘。禅宗内有不少独特之处,如“不立文字”,“呵佛骂祖”等,就源自于老庄的“弄圣绝知”。禅宗讲“顿悟”、“豁然”,而庄子讲“朝彻”,“见独”;禅宗讲“顿悟成佛”,庄子讲“即人而天”;禅宗说墙壁瓦砾是“古佛心”,庄子说蝼蚁、稊稗、瓦甓是“道”。还有许多无须详举,都可以从中看到禅宗与道家、乃至儒家的内在联系。如果没有这些联系和内容,禅宗也谈不上是中国化的佛教了。
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无根树歌”共二十四首,其中每一首的起句为:“无根树,花正……”,也就是从二十四个方面谈“花”,而不是言“树”。而这里的“花”,与禅宗明心见性的“性”,又何等的相似。用道教自己的话,如清代刘一明为“无根树歌”所作的注中说:“以体而论,在儒则谓太极,在道则谓金丹,在释则谓圆觉;以用而论,在儒则谓明德、谓天地之心,在道则谓灵宝、谓黍米玄珠;在释则谓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人之真灵,本来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生不灭,不色不空,处圣不增,处凡不减……”这里,简直纯是用禅宗的行话来解释金丹大道了。所以道教祖师们自己也承认,在“性”功上,佛道是不二的,相通的,但道教的金丹不仅在“性”,同时注重于“命”,是“性命双修”,而佛教的禅宗,只谈性,不言命,似乎就不那么完满了。当然,佛道二教各有其自己的说法,不过,就其“同”而言,彼此并没有多大的异议。
在编这千首禅诗时,就曾考虑过把这“无根树歌”收进来是否妥当。有的朋友说,有什么不妥,真经难得啊,能让人们在禅的层面反观三丰真人的“无根树歌”岂不更妙么?如吕岩真人一样,他们的丹法虽在论丹,但说禅之处亦不少见,而且是放得极高。所以,笔者把“无根树歌”收录进来,放在“十二时歌”之后,让读者分别欣赏。若有雅兴,进而能融会贯通,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