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棋最好听的几首歌:规范与对称之美——杨振宁传(8) A3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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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茶馆辩论和远大志向

    1940年秋天,杨家在昆明小东角城租住的房子被日本飞机炸中,幸好家人都躲在防空洞里,但是仅有的一点家当全部化为灰烬。杨振宁还记得几天以后,他带着一把铁锹回去挖出几本还可以用的书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情景。

    杨家遭此巨变,一家人只得迁到昆明西北郊的龙院村居住,那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农村,生活条件更加的困苦,白天可以看到蛇行屋梁之上,夜半时分后面山上还有狼嚎之声。杨武之每天要骑脚踏车往返昆明西南联大和龙院村的家,有一天夜里因为天黑,脚踏车从崎岖泥泞的堤埂上滑到下面水沟里,杨武之浑身是泥,几处受伤。

    杨振宁家里的情况,在当时的西南联大并非罕见,许多教授家里也都是无隔宿之粮、需典当度日的窘境,杨家到战争结束时,也是到了无隔夜之炊的境地。杨振宁说,他的母亲是一位意志坚强而又克勤克俭的妇女,为了一家七口的温饱,她年复一年从早到晚辛苦操劳,孩子身上穿的,都是她补了又补、改了又改的旧衣服,连袜子都要补。那个时候杨振宁也经常是穿着一身军装改的旧衣服,连报考庚款留美报名表上用的都是那张“戎装”照片。

    杨振宁说,他母亲坚忍卓绝的精神支持全家度过了八年抗战时期。战争结束时,全家个个清瘦,但总算人人健康。

    这个年代的杨振宁,已经不像在北京清华园说自己将来要得诺贝尔奖那样,被父亲杨武之认为是一种童言童语,现在西南联大校园里,杨振宁已经有了天才的名号,不少人都觉得他将来一定大有成就,这个时候杨武之也认为杨振宁是90分以上的学生,确实可能得到诺贝尔奖。

    杨振宁对自己也很有自信心,志向远大,他1942年西南联大物理系毕业以后,又考进了研究院,这个时候他和已经认识的黄昆、张守廉成为了同班同学。从燕京大学毕业的黄昆,考的是西南联大的北京大学研究院,跟随吴大猷做研究;张守廉和杨振宁考的是清华大学研究院,张守廉是周培源的学生,杨振宁跟随王竹溪做有关统计力学的论文。

    在他们念研究院的时候,由于研究生的待遇不好,家里经济情形也很糟,所以杨武之就找他的一个同学,当时昆明昆华中学校长徐继祖给他们三人找了一个教员的工作,在昆华中学教三个班,他们每个人教一班,薪水由三个人来分。由于在学校教书,昆华中学还给了他们一个房间住,这个新的建筑比起西南联大研究生宿舍好多了。

    杨振宁他们三个人白天都在西南联大校园里上课、吃饭和上图书馆,晚上才回到3公里外的昆华中学宿舍睡觉。因为大学校园里没有供应食水的设备,所以他们养成一个习惯,每天晚饭后回昆华中学以前,都会到大学附近三条街上的茶馆里,喝一两个小时的茶,并且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杨振宁说,这些在茶馆里喝茶的时间,他们三人真正认识了彼此。他们讨论和争辩一切的一切:从古代的历史到当代的政治,从大型宏观的文化模式到最近看的电影里面的细节。茶馆里的客人也有一些学生,可是大多数是镇民、马车夫和由远处来的商人。大家都高谈阔论,而杨振宁他们三人通常声音最大,有的时候正当他们激烈地辩论时,会突然意识到声音太大,因为大家都正看着他们,但是他们并不因此而停下未完成的辩论。

    但是困苦生活背后整个大时代的动荡和不安,有的时候还是会闯进杨振宁他们相对来说单纯的学生生活,使他们终生难忘。

    杨振宁记得,好几次坐在凤翥街的茶馆里,看见一队一队的士兵押着一些犯人向北方走去,走向昆明西北郊的小丘陵地带,那里满布着散乱的野坟。每个犯人都背着一块白色的板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罪行。每次当这种队伍走过时,茶馆里的喧闹声就会突然停止。然后,远处预期的枪声响了,他们都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士兵们走回来,向南方回到城里去。

    那个时候因为他们总是在西南联大和昆华中学间来来去去,所以杨振宁总是背着一个大书包,里面装了很多的书,因为杨振宁比黄昆和张守廉都小两岁,所以黄昆给他取了一个“小孩背着个大包裹”的外号。杨振宁的穿着比较土气,但是在思想方面非常的灵活,对于看物理做学问,杨振宁当时发明了两种说法,一种是俯视,一种是趴视,杨振宁主张做学问要站得比较高,要俯视,不能够趴视。

    杨振宁、黄昆和张守廉因为天天都在一起,所以感情变得非常密切。杨振宁在茶馆的辩论中,观察到黄昆是一个公平的辩论者,不会坑害他的对手,不过黄昆有一个趋向,就是往往喜欢把他的见解推向极端。黄昆也说自己比较极端,说杨振宁和张守廉都是天才,张守廉比较怪一点,就叫做张怪,杨振宁对于朋友人情都照顾得很好,是一个最正常的天才。他们三个人在当时的西南联大和茶馆里小有名气,甚至有“三剑客”的说法。

    那时候他们对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欧洲发展的量子力学非常感兴趣,常常在茶馆里面辩论。有一次他们在争论关于量子力学中“测量”的准确意义,这是哥本哈根学派一个重大的贡献。

    杨振宁说,那一天从开始喝茶辩论到晚上回到昆华中学,关了电灯上床以后,辩论仍然没有停止,最后他们三个人都从床上爬起来,点亮了蜡烛,翻看海森堡(WernerHeisenberg)的《量子理论的物理原理》来解决他们辩论的谁是谁非。

    他们三人当中,黄昆兴趣特别广泛,英文书也看得比较多,杨振宁除了巴金、曹禺的小说之外,也从黄昆那里得到引介,到图书馆借康拉德(JosephConrad)、吉卜林(RudyardKipling)和高尔斯华绥(JohnGalsworthy)等一些人的英文小说来看。那个时候黄昆的表弟凌宁在中央大学念生物,有的时候也会跑来找他们,并且加入茶馆里的辩论会。黄昆跟张守廉是一派,杨振宁跟凌宁那一派对人道主义特别关心,十分佩服法国大文豪雨果,黄昆说他不那么看重人道主义。

    杨振宁说,当时他们的生活非常简单,喝茶时加一盘花生米已经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他们没有更多物质上的追求和欲望,不觉得苦楚和颓丧,却有着获得知识的满足与快慰。他说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十分简单的生活却影响了他们对物理的认识,形成了他们对物理工作的爱憎,从而给他们以后的研究历程奠下了基础。

    杨振宁自己也常喜欢找各种各样的英文书来看,他看过《傲慢与偏见》、《三剑客》、《悲惨世界》等世界名著,另外他也看了《金银岛》、《最后的莫希干人》、《汤姆?索亚历险记》之类的小说。当时在昆明街头上有许多卖美军干粮、军靴、罐头、乳酪的地摊,杨振宁也会去买一些美国的袖珍本的书,从新闻记者到通俗畅销作家写的都有,这不但使得杨振宁对于美国的社会多了一些了解,也反映着那个时候社会上对于美国的一种好奇和印象。

    杨振宁还是老毛病不改,喜欢把他在书里面看到的故事讲给弟妹们听,所以每到周末杨振宁回到龙院村家里,弟妹们和附近邻居的好些小孩,都会来听杨大哥讲故事。不过杨振宁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总是在第一本书还没有讲完,就开始讲他看的第二本书,弄得一大群等着听上星期故事结果的小孩都被吊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