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审判官提沃斯在哪:规范与对称之美——杨振宁传（3）

  三、不参加从化会议的座谈会

    

    那一天早上10点半的时候，邓小平亲自和方毅到北京饭店来与杨振宁谈话。方毅那个时候是中国科学方面的总负责人，是国务委员，在科学政策的决定方面，可以说有一言九鼎的地位。邓小平和方毅跟杨振宁谈话之后，还请他吃午饭，当然杨振宁还是反对建造加速器的，因此吃完饭以后，邓小平就跟方毅说，“杨教授还有些没有讲完的意见，请你再跟他谈一谈”。

    结果第二天下午5点钟，由方毅代表政府，还有张文裕、周培源、吴有训、钱三强、朱洪元等许多最有资望的科学家，再到北京饭店和杨振宁谈话，并且一起吃晚饭。杨振宁在跟他们谈话当中，发现他们讲话的口气是一致的，他知道中国政府已经下决心要做这件事情，事情已经不可更改。

    吃过晚饭以后，杨振宁便到天安门广场去转了一圈，当时他的感觉是中国要白花很多的钱，而他自己好像非常失败，心中自然不大痛快。杨振宁说他那天晚上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感觉好一点，觉得至少自己已经做了应做的事情，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1978年下半年、1979年的时候，对于建造加速器的这个计划有好几个决定，一个决定就是要把这个高能物理基地建在明陵的附近，另一个就是要造 500亿电子伏特（50GeV）能量的质子加速器。对于这个加速器的能量等方面的一些建议，这时候就有许多海外高能物理学家参与意见，负责这个计划的张文裕张文裕也曾经邀请吴健雄、袁家骝、邓昌黎等一些科学家，共同向政府表达支持这个计划的意见。

    后来也有消息传说，高层的建议是，以后这个事情你们就不要去找杨振宁，你们可以去找李政道。李政道是诺贝尔物理学奖最早的两位中国得主之一。

    那个时候，在海外重要的物理学家里头，大概只有杨振宁一个人是反对中国建造加速器的，杨振宁的这种坚持反对的立场，自然让许多人不大高兴。像是负责这个计划的张文裕，虽然他在西南联大就做过杨振宁的老师，后来两人在普林斯顿大学也见过面，关系可以说还算密切的，对于杨振宁一个劲的反对，他自然不大舒服。

    在1978年的时候，也许一开始只有杨振宁反对这个高能加速器的计划，但是很快地中国科学界的其他人也开始反对了。

    由于受到国内科学界许多人的反对，这个造加速器的高能物理计划，就变得有一点情况危急。于是1980年1月，在广州附近一个有温泉的叫从化的地方开了一个高能理论物理会议。这个会议虽然是其他人组织起来的，却是由杨振宁和李政道两个人出面做发起人，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在华人物理学界最有资望。

    从化会议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高能物理的会议，除了中国的科学家之外，由美国去了四五十位华裔的理论物理学家，那个时候祖国大陆出国的人还很少，这些物理学家大多数是由台湾地区毕业到美国留学的。参加会议的人数总共大概一百人，可说是当时高能理论物理学界一个群贤毕至的聚会，所以受到中国政府的重视，当时的广东省省委书记杨尚昆和省长习仲勋还设宴请他们吃饭。

    饭局之后，由李政道出面安排了一个座谈会，讨论中国高能物理的发展。杨振宁知道这个座谈会的目的，他想了一想，决定不参加这个座谈会。当时参加从化会议和杨振宁有合作关系的吴大竣和邹祖德二人，因为杨振宁不去，还来问杨振宁他们要不要去呢。杨振宁说没有什么不可以去的，他们于是就都参加了。

    这个由李政道主持的座谈会讨论了一两个钟头以后，草拟了一封信，大力支持中国建造一个500亿电子伏特的加速器，并且要大家签字。吴大竣跟邹祖德受到很大的压力，也都签了名。然后这些开会的人就都坐飞机到了北京，并且立刻把这封信直接交给国务院。后来邓小平还出面请所有物理学家吃饭，但是没有再讨论加速器的事情。

    1980年从化会议以后没多久，杨振宁在美国听到有人对他很不满意，认为为什么大家一致签名支持的事情，只有杨振宁要反对。于是杨振宁在1980年3月12日写了一封公开信，说明他的立场。

    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因为国内反对的声浪很高，加上经济的考虑，于是这个500亿电子伏特质子加速器的计划，就改变为建造一个能量比较低的电子加速器，经费也缩减为原来的1/4。此时这个计划改由谷雨主持

    谷雨主持此事以后，到美国去了一趟，并且和杨振宁见面，当然是要听听杨振宁的意见。杨振宁说当时中国在高能物理方面的情况，和十年前不一样，已经有了很多的人才，了解也比较多，所以他们这些海外人的意见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另外杨振宁认为用2000多万美元造一个加速器，应该对于应用的方面多加注意，也就是除了高能物理外，还可以做同步辐射的研究。杨振宁说，持此意见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也有很多其他的人讲，后来在北京的正负电子对撞机（BEPC）加速器，也就加入了同步辐射光源的应用设施。

    中国的高能加速器计划，也就是建造正负电子对撞机，在1984年由邓小平亲自主持破土动工，到1989年完成。邓小平非常支持这个计划，他似乎要以这个基础科学的计划，作为改革开放之外的另一个里程碑。杨振宁认为这个对撞机做得很成功，代表中国有相当聪明而且很有能力的人，而包括李政道在内的许多人帮忙联络美国和欧洲实验室的合作，都是有功劳的。

    杨振宁虽然反对造加速器的计划，但是后来对于中国派人出国进修高能物理与加速器研究，也还是热心地帮忙联络安排。

    杨振宁一直认为他自己是很幸运的，因为他的科学研究生涯正好碰到高能物理向上快速发展的时机，但是这个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说如果他现在做研究生，绝对不会再搞到高能物理里头去，他也不鼓励自己的学生搞到高能物理里头去。

    杨振宁一直有着这样的信念，他也坚持着这样的信念。杨振宁说，他今天还是认为他当时说的话完全是对的，他说今天的中国政府了解到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不再做一个新的高能加速器的计划。

    杨振宁在1980年3月12日那一封以“亲爱的朋友们”开头的英文信上写着：我了解到一些参加从化会议的人认为我不在那一封信上面签字，是很奇怪的事情。这是一个简短的解释。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由他们各自对于中国社会，对于中国高能物理发展的历史和问题的了解，来形成他们自己的意见，而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中国人民的需要和殷望。在中国有很强烈的意见，反对500亿电子伏特加速器的计划，这个计划被认为像是一个 “超级强权”，而其他的领域是“第三世界” 。

    我有意地不参加广东那个会议，因为我知道那个问题非常复杂，有许多是我不了解的。我觉得我不应该积极试图去影响其他人的意见。而且，中国的领导人和科学家已经十分清楚我的意见。

    差不多二十年以后，杨振定不但说自己的看法依然没有改变，也觉得当年他的那一封信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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