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宾斯坦肖邦夜曲全集:书法审美演义（廿二）——萧散优雅的鲜于枢

元存世不到百年，且为外来政权，书法上总体成就不高，但也有由宋入元的文艺全才大书画家赵孟頫，还有鲜于枢、康里夔夔、耶律楚才等人。

说整元一代的书风都在赵孟頫的影响下也不为过。就连元一代仅次于赵孟頫的鲜于枢的书风也直接脱胎于赵。鲜书趋扁的结体，横画直落笔、直画横落笔的笔法，雍容优雅的书风，都直接得益于赵书的影响。

                   赵孟頫.玄妙观重修三门记（局部）

                  鲜于枢.御史箴帖（局部）——与赵书极为相似

唐楷几乎穷尽了点画的方圆变化，终于诞生了欧、颜、柳等千古典范。宋人面对法度森严的唐代，只好在“尚意”上试图超越前代。从用笔来说，“尚意”实际上是舍弃了点画两端刻意经营的“方圆规范”，追求书体的自适和自得，苏轼和黄庭坚将书体中宫收紧、舒展两端收到良好的效果。这一收一纵实际上对严格楷书规范形成了强力的冲击，因而苏、黄的书法成就只能是行、草书。而在点画意趣上，米芾则用他深厚的功力，营造出点画形象的丰富多样化，因而“独得四面”。但因米芾过于追求点画变化自得而难以成就工整严正的楷书典范，“米南宫”书法的主要成就也只能在行书。不管宋代的“尚意”造就了多少意趣和意味，整个宋代也没有诞生千古典范的楷书。

赵孟頫由宋入元，他也同样舍弃了点画两端方圆变化的刻意经营，而采取了“横画直落笔、直画横落笔”更简练的笔法，简化勾、折和撇、捺，而且将变化贯穿点画的全过程。正是由于他的这种舍弃，从而得到一种看似简单但却富于点画变化内涵的、上紧下宽、书体趋扁、饱满而灵动的赵体楷书。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赵孟頫看作宋人“尚意”的延续和总结。赵由于天资独绝，也由于适逢其时，成就了最后一位楷书大家。

赵孟頫引领了时尚，即使当时与他齐名的鲜于枢，在楷、行书的结体和用笔上也与赵书采取了几乎同样的方法。

                    鲜于枢.书道德经卷（局部）

                   赵孟頫书《洛神赋》（局部）

鲜的楷书和赵的行楷，结体、用笔都相似，都极秀媚俊雅，两相比较，赵的功力更深厚些。而在较草的行书中，也保持了一定的相似度。

                     鲜于枢.晚秋兴诗帖（局部）

               赵孟頫.昔寻李愿诗卷（局部）

当然，如果鲜于枢仅仅学习赵孟頫，便不可能与赵孟頫齐名了。鲜于枢除了“似”赵的一面外，还有着自我鲜明的个性，而且，在草书上更是超越了赵孟頫。

鲜于枢(1254－1322)，字伯机，号困学山民，寄直老人，渔阳(今北京蓟县)人，官太常博士。赵孟頫对他的书法十分推崇，曾说：“余与伯机同学草书，伯机过余远甚，极力追之而不能及，伯机已矣，世乃称仆能书，所谓无佛出称尊尔。”二人书法当时并称“二妙”。相传他的功力很扎实，悬腕作字，笔力遒健，同时代的袁褒说：“困学老人善回腕，故其书圆劲，或者议其多用唐法，然与伯机相识凡十五，六年间，见其书日异，胜人间俗书也。”(《书林藻鉴》)而书法家陈绎曾也说：“今代惟鲜于郎中善悬腕书，余问之，嗔目伸臂曰：胆！胆！胆！”有足够的内力才有这悬腕作书之胆。我们看他的楷、行书，虽然不像赵楷那样严谨，但可以说一样功力深厚，结体谨严。而且笔法古朴，书风娴雅。

鲜于枢的书法成就主要是草书，可以说笔法纵肆，欹态横发，点画富含内力，形象意态万方。

                鲜于枢.王安石诗杂卷（局部）

鲜于氏为箕子后裔，故鲜于枢亦自号箕子之裔，至元间，官江浙行省都事。史记鲜于枢以公卿入词翰，屡荐入馆阁，不果用。后官至太常寺典簿。鲜于枢颇有文人本色，并不醉心仕途，常酣酒豪放，吟诗作字，奇态横生，醒人耳目。为人豪放耿直，常与上司争是非于公庭之间，一语不合，则拂袖而去，相传他很为百姓爱戴，人称“我鲜于公”。晚年于西湖虎林营一室，曰困学斋，闭门谢客，不问俗事，调琴作书，鉴赏古玩，以书翰终其生。元初不开科举，知识分子便失去了致仕的机会，鲜于枢出身贫寒，才气超俗却无法得功名。而其奇崛豪迈的个性又使其具有悲剧性。鲜于枢专心书法，早年书风尝是唐人的豪气，一如他的人格。晚年才从陶渊明身上悟到平淡，开始创作萧散平淡的书法作品。他曾手书《九日诗帖》：“我爱陶彭泽，无钱对景华，而今九日至，自觉酒须赊”，表达了对陶渊明隐逸的向往，同时将这种平淡之风溶入其书法创作。所以其晚年草书笔法平淡自然，常于不经意间显神韵。他又多次书写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表达自己欲归田园的情怀，虽然其终身未实归隐，却能将陶渊明的“平淡美”注入书风，成就了一代草书大家风范。鲜于枢.杜甫魏将军歌卷（局部）

     鲜草线条圆润优美，有一种萧散娴雅之风。而他的狂草虽然有激越的动感，但表露出来的却是明显的冲淡和优雅。

               鲜于枢《论草书帖》（局部）

赵孟頫称其远胜于己，陈绎曾赞其胆识过人，袁褒彰其远胜俗书。的确，鲜于枢是杰出的草书大家。但应该指出，鲜草虽然笔法精熟、风格清新萧散，神韵娴雅，但在创新方面则略显不足。尽管如此，作为元代最成功的草书大家，他继承了唐代张旭、怀素的草书笔法，是我国书法史上有突出贡献的书家。他的《草书韩愈石鼓歌》被认为是其代表作品。

           鲜于枢《草书韩愈进学解卷》（局部）

鲜于枢的草书虽然比不上张颠狂素的草书，但却是宋到明代这个漫长时期难得的空中足音，而且，鲜于枢用他的创作告诉世人，草书除了张旭、怀素的激越，也应有平淡萧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