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损失:还什么样的清白？——与李存富同行商榷 作者：陈祖甲

　　还什么样的清白？
　　——与李存富同行商榷

　　作者：陈祖甲

　　今年8月收到《科学新闻·学术专刊》第三期，拜读同行李存富的大作《科
学传播也是‘国家队’的核心使命》。经搜索，此文已在6月29日的《科学时报》
上发表。本来作为同行、科技新闻的资深记者及曾经在某媒体担任领导，写一篇
文章介绍《科学时报》（含前身《风讯报》、《中国科学报》等）创刊以来的成
就，当属正常之事。然而，文章的第一节却以“还钱学森一个‘清白’”为题。
既然是还个清白，却加上引号，这就不得不叫我再次细究了。

　　在这一节文字中有这么两句：“1958年，他（指钱——笔者注）在《中国青
年报》发表了一篇关于粮食增产的文章，于是无形中就有了钱学森同志在‘大跃
进’中‘跟风’的流言蜚语。”文章在摘引《风讯报》报道之后说：“从主席和
钱学森同志的这段对话中不难看出，钱学森同志始终是一位实事求是、坚持真理
的伟大科学家。”此言颇有“申冤”的味道。事实真相到底如何？看来同行李存
富对此事并不清楚，而且我们现在在职的年轻同行们也不是很了解。故而笔者不
能不辨个明白。

　　话说1957年10月26日《人民日报》正式发表中共八届三中全会制定的《一九
五六年到一九七六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案）》（以下简称《农业发展纲要》
——笔者），规划全国粮食生产以黄河、淮河为界，分别达到亩产400、500、
800斤的目标。这个目标不算低。笔者在1965年到北京房山县参加“四清”时，
那里的粮食亩产还停留在200斤。就在《农业发展纲要》发表后几二十天，《人
民日报》发表社论《发动全民，讨论四十条纲要，掀起农业生产的新高潮》，号
召批判右倾保守思想，“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跃进”。

　　钱学森先生很识时务，于1958年4月29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近三千字的
文章《发挥集体智慧是一个好办法》。这比李文提到的《中国青年报》上的钱文
早一个半月。文章主要叙述了当时的形势，认定“我相信在这次整风运动以后，
每一个人（从全文看，主要指科学工作者。——笔者注）都会表现出一番新的气
概，从前的那些困难也一定会一扫而空。只要我们能够附上工人阶级的皮，我们
就可以跟六亿人民在一道，我们的力量真是无穷无尽，绝对不会有什么克服不了
的困难。所以我现在又恢复了两年多前的高度乐观。我觉得科学的跃进要乘风破
浪，这是完全可能的。”“今天在全国大跃进的形势下，我们的思想很容易落在
现实的后面。我们国家里的事情总是走得很快，而科学研究不应该是生产的尾巴，
应该走在生产的前面。”最后以“在我们党的领导下，经过整风以后，全国掀起
了一个大跃进的高潮。在这个高潮中，我们每个人也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从前看
起来不能做到的事，现在也能做到了”为结尾。

　　值得提示的是，这些话比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同志7月1日号召院内各
专家向农民“亩产万斤粮”应战还早了两个月。从上述所引的钱文中我们不难闻
到那种不言可喻的味道。

　　当然，钱文文不是光说空话，他有“走在生产前面”的具体行动。钱说：
“最近我算过这么一个粗浅的账，就是地球上一个单位面积上，受太阳的能有多
少。假设我们说一天太阳光照在地面上，只照八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小
时太阳光照上去，如果我们只计算1%是能用来转变为植物有效利用的能，这个能
把水和二氧化碳转变为淀粉，那么就可以在一亩面积上年产约八千市斤淀粉。”
要知道，在钱文发表当天的《人民日报》一版头条，报道襄阳专区夏收亩产小麦
刚达千斤。

　　这里我们不妨做个细究。首先说“假设”。在科学研究中“假设”总是有某
些事实做依据的，真实的科学家是从不违背这个科研规律的。然而，钱文的“假
设”是以“乘风破浪”的“科学跃进”为前提的。他把太阳光也规定在一天上班
“八小时”上，不要求“加班”，这有什么根据？

　　再说，他认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太阳能可以利用，可长在田地里的粮食
作物的生长周期有那么长吗？一般农作物都是一年两季的，农民一年有两个月休
闲时间，能够让粮食作物照到三百六十五天的阳光吗？他违背了常识。这同以后
有的地方亩产“放卫星”，把几亩稻子合并到一亩地里的思维多么一致。

　　再说，太阳能的利用率，在《人民日报》上说是1%，可到6月16日《中国青
年报》的文章中却说：“把每年射到一亩地上的太阳光能的30%作为植物以利用
的部分，而植物利用这些太阳光能把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和水分制造成自己的养
料……”还不到两个月就把太阳光能的利用率从1%提高到30%，真是“大跃进”
啊！即便是利用1%的太阳能，又根据什么认定亩产8000斤淀粉了呢？而在《中国
青年报》的文章中，竟提出“稻麦每年的亩产就不仅仅是现在的2000多斤或3000
多斤，而是2000斤的20多倍！”

　　再说，光合作用是指植物叶子里的叶绿素利用太阳光把水和二氧化碳合成为
植物的养料。植物是靠根系从田地里吸收水分的。可在《中国青年报》上，钱文
认为植物是把空气里的水分与二氧化碳化合。试问，空气中有多少水分？许多人
都体会到，我国南方的空气潮湿，而北方的空气却干燥。想要水分多那么就是浓
雾天或雨天，那样太阳光能有作用嘛？像今年南方不少地区发生旱灾，那不是只
有太阳光照，而没有水造成的吗？尽管他也提到水利和肥料，但那是陪衬，他连
优质种子都不提，主要点放在太阳能上。

　　再说，在《人民日报》上，钱文认为可亩年产8000斤淀粉。可有识之士都明
白，粮食是以带麸子的麦粒和附有糠壳的稻谷作计算的。这8000斤淀粉需要包含
在多少斤粮食里面呢？到《中国青年报》上，钱文又改为麦稻每年亩产“2000斤
的20多倍”，那就更了不得啦！。

　　经过这样的细究，我们能得到什么样的看法呢？钱先生的“逗你玩”式的
“计算”，阉割了科学精神、异化了科学思想、搅乱了科学方法、胡乱普及科学
知识。这样丰富的想象力，是科学工作者所难以想象的。

　　按照李文所引当年11月15日《风讯报》的报道，10月27日毛泽东参观中国科
学院的一个展览会，见到钱学森时说的：“原来你也冒叫一声！”毛还对钱说：
“你在那个时候敢于说四万斤，不错啊。你是学力学的，学力学而谈农业，你又
是个农学家。”

　　看来这是毛泽东对钱的隐性批评。善于识事务的钱学森马上检讨：“我不懂
农业，只是按照太阳能的利用把它折中地计算了一下，至于如何达到这个数字，
我也不知道，而且，现在发现那个计算方法也有错误。”也许李文就因此而还钱
的一个“清白”吧。

　　常言道，“听其言，观其行”。钱学森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吗？如果是真
的，那么是该还他一个“清白”。可惜啊！到1959年第5期的《知识就是力量》
杂志上，钱发表一篇《农业中的力学问题》，继续宣扬他的“计算”。他说：
“我们算了一下，一年中落在地上的阳光，一共折合约94万斤碳水化合物。”他
当时的秘书后来说，有农业杂志编辑对此算法提出质疑，他还用计算尺演示，坚
持错误的计算。

　　再说，文章的题目完全也是按照毛泽东提示所作，可见他有恃无恐。据专为
名人做传记的叶永烈透露，钱的儿子钱永刚提供信件，钱在1993年给友人的信中，
依然坚持这种天方夜谭式的计算。在这样的真相下，还钱以“清白”，岂不是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的理念，在这里无法通行了吗？如果同他后来创建的
“人体科学”联系起来看，问题就更清楚了。

　　2011.8.22.初稿
　　2011.8.26校订  2011.9.6.改定

(XYS2011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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