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皇蚕丝被和江南古韵: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28）

二 十 八

父母亲的不期到来看我，使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俩老看到我的情况一天天好转，也已经放心，不久便回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仔细回想这三个多月来，命运好像在故意捉弄我，才遭风雨打，又遇当头棒，是何等的不公！更耽心的是不知秋芳她现在情况怎样？不能动弹的手叫我无法提笔，而心中又闪过一丝难言的顾虑。母亲说到她的情况使我看到她的真情仍在，但我的手毕竟已伤，会不会致残也还很难说。若是不能恢复，岂不是在她伤口上又加一把盐？

一九七○年四月十日，战友李宗荣专程到医院来看我，他带着连长、指导员和战友们的问候，关切地询问我的情况，使我异常高兴。这位战友与我同在一个镇上并一起入伍，虽然我们以前接触不多，但入伍后的交流和了解，才知他是一个性格刚毅、脾气豪爽、为人耿直的人，我们因此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与秋芳的情况他也是了如指掌。在医院看到我伤残廋弱的身体，他非常的同情和关切。他对我说：“秋芳最近给我来了一封信，她不知道你在医院的地址，托我问你的情况。”

我心事重重地说：“我现在这个状况，不知今后是什么样子，不好怎么给她讲！”

战友接着说：“她信中说，她听到了你的手受伤的消息后，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很难受和担心！她说，即使你的手断了，她也决不会丢开你不管！” 然后又郑重地对我说：“这样的好同志，几百年也难碰到，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我看你不能辜负她！”

听着这些，我心里一阵阵激动，声音有点梗塞，说：“感谢你真诚的关心，更感激秋芳她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也决不会忘记她！”

“秋芳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们今后在一起是会很幸福的！”

“是啊，我确实是很在意她，我不能没有她！出院后我就给她去信。”

接着，战友宗荣说，指导员让他转告我，我的入党申请于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支部讨论通过，四月一日党委已正式批准了。说起这“党员”之事，说来也是想象不到，当你苦苦追求某种东西时，总是千呼万唤不出来，而当你不经意时，却是得来全不费力气。我早在新兵训练时就已写了入党申请，眼看着一批批党员名单下来，却总是与我无缘。时至今日，似乎已没有了这种想法，今天却意外地来了这份“光荣称号”。但我还是记住了这个入党的日子：1969年12月20日。

最后，他又告诉我，今年复员退伍的战友一百多人已经走了。听到此消息，我又是一阵遗憾！要是没有这个倒霉的事故，我也就回去了，何苦还在这里天各一方朝朝暮暮。宗荣战友反复安慰我：“不要多想，好好养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几天，战友冯细初也来医院看我，一见到他军装上的四个口袋，就知道他也已提干了，已任部队医务室军医。他仔细地询问我的情况，我告诉他，我的伤情在好转。同时，我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心中难平！他理解我的心情，同情我的遭遇，站了起来，扶着我的手，说：“走，我们到外面溜溜去！”

这家野战医院地处洛阳偏僻的郊外，走出医院大门就是农村的麦地。绿油油的一大片麦穗随风飘荡，带着田野的清香，带着农村的气息，使我在久住医院后感到特别的清新。战友的探望使我感到了同志间的温暖，真诚的关心又带给了我一份愉快的心情。

我们边走边聊，路过一家小店时，战友进去买了一瓶白酒和花生米之类，说：“我们到前面的麦地里喝酒去！”

我从未喝过酒，在部队更是滴酒不沾，今逢知己，难得一回醉。我们走到一块较空的地方，这里麦苗儿差不多有半人高了，我们席地而坐，一人拿着茶缸，一人拿着酒瓶，就这样举杯：他祝福我早日康复，我祝贺他提干荣升。几口下去，不觉头脑有点发晕，一股莫名的愁绪又涌上心头。我觉得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泪！是感谢战友关心的泪，是我人生道路上艰苦跋涉的泪！

见我又落泪了，战友说：“不要想那么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身体要紧！”

我说：“往事难忘啊！在新兵连时多风光，想不到现在竟落得这步田地！”

战友说：“天有莫测风云，这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面对现实！”

我说：“我的现实是什么？只是为别人做事的牛，做完了，就一鞭子抽到旁边去！”

战友安慰说：“据我所知，部队首长对你还是很重视的，你要是没有这个问题，肯定比我提干要早。”

我说：“这算什么问题？这能怪我吗？”

战友说：“是的，这不是你的问题。但这是政策，是没有办法的，你要想得通。其实，到哪里都不是做事？秋芳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回去后，比在河南这个地方还好！”

我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后又能作什么事情？”

他鼓励我说：“凭你的能力和水平，说不定都会抢着要呢！”

我说：“你这是长子宽矮子的心！”

他说：“你要有信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要看我现在好像比你好，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回去而无人理睬，而你又辉煌腾达，那时候，你再请我！”

我说：“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请你！恐怕你会步步高升，难得请到你啰！”

“来日方长。来，为你早日康复，干杯！”战友高兴地举起酒瓶说。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我也很兴奋地举起“酒”杯。

在眼前一片碧绿的田野里，在战友的盛情鼓励下，把我这几个月蒙在心头的阴霾基本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