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vs皇家马德里:司晶:《拯救青春》手记之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5 06:10:40
 司晶:《拯救青春》手记之三    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要杀老师--咨询手记三

  在白雪的记忆中,妈妈永远是陌生的,整个童年充满了压抑和自卑,受人欺负成了家常便饭。一次,在忍无可忍之下,她反手还击,而老师的一句“没有妈妈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彻底粉碎了她的自尊,她逐渐成了打架骂人、名副其实的坏孩子。又一次,低年级的同学钱被抢了,老师就认定是她干的,不仅停了她的课,而且要把她送到司法机关处理。愤怒之下,她要把老师杀了……

  手记

  作为单亲孩子本身而言,无论如何其消极、自卑都不明智。我们无法选择家庭,但脚下的路我们可以自己选择。单亲家庭里的孩子得到的爱少,这是不否认的事实,然而如果能够正确对待,恰恰这种环境里的孩子反而能更坚强,更有毅力。俗语说,多磨的孩子早立事。苦难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十万火急

  那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冬天的下午,外面飘洒着白白的雪花,天气格外的冷。每到这时,坐在轮椅上走不出去的我,都会“幸灾乐祸”地自言自语,自己是多么幸福。刚刚送走一个求咨者,正在等一个预约好的,一位男士的咨询电话(长途)。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电话,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孩急切而有点专横的请求声:
  “司老师,我要马上见您?”
  “你是咨询吧?”
  “对!”
  “实在对不起,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一下,你能不能稍等片刻?”
  “不行!我要立即见您,否则就没机会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
  “我要杀——人!”
  杀人的“杀”字拖得又长又狠,我一下子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马上对她说:
  “你现在哪里?我住在……”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抢着说:
  “我知道您家,现在我已经到了,就在您家楼下的电话亭里,抬头就能看到您家的窗户……”   以毒攻毒

  放下电话,我马上驱动轮椅去打开了房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大约一米六五左右个头,齐眉的学生短发,戴副眼镜,身着一件红色羽绒服,条绒裤子。我怎么也无法把“我要杀人”这血淋淋的字眼与眼前这位俊秀、清瘦,而又不失文静,一副十足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那个打电话的女孩子。她太聪明了,
  苦笑了一下:
  “司老师,您看我长这样子,是不是不像会杀人?”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冷酷。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咨询对象,她内心肯定经历了太多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没有马上说话,可我一直用眼盯着她。我不知道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后来她告诉我说,那种“眼神”让她心里直打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如果你不愿说真名,可以临时用个假名字,便于我们交流。”
  “干吗编假名字?我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叫白雪,今年十七岁。”
  多好听的名字啊——白雪!这洁白的雪花,怎么沦落为要杀人的小魔王?为了让她能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我有意把话题转向另一边,引导她主动讲她的经历。我们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白雪,某中学高二学生。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因为家庭的缘故,她从小就自卑,上学放学总喜欢一个人走,性格孤僻,不合群。即便这样,同学们还总欺负她,叫她“没妈的小可怜”;经常挨同学的打骂,有时哭一路,快到家时把眼泪擦干。爸爸因为她未再婚,但她并没得到应有的父爱。一次,白雪受了伤回到家,爸爸不仅没给予同情,反而还骂她“是一头笨猪,不会保护自己,被人打,活该!”她躺在床上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几个男同学又把她堵住了,你一拳他一脚地打她,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同学竟然拿出铅笔刀割破了她的手。这个文弱的小姑娘一下子被激怒了,疯了一样向那几个男孩子扑了过去,又抓又挠,又打又踢。打到最后,那几个男同学什么时候跑了她都不知道。这下子她尝到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的味道。
  带着一身的伤,手仍在流着鲜血,心也在淌着鲜血的她怯生生地回到班里,见到老师,她委屈地哭了。因为没有妈妈,她感到最亲的人就是老师,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师对于她一身的血迹问也不问一句,便不分清红皂白地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还厉声命令她:
  “叫你妈来学校一趟。”
  她说:“我没有妈妈……”
  老师阴阳怪气地说:
  “难怪呀,没有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这个懦弱、自卑而又无助的孩子那原本就极为脆弱的自尊,被老师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她说当时老师这句话一出口,她顿时感到心像刀子挖的一样剧痛。她一下子冲出了教室,一连好几天没去上学。她去找那些在社会上敢打、敢拼,谁都怕的大孩子讨教经验。没想到她话刚一出口,就被一脚踢出门外。她的嘴出血了,胳膊也破了,她没有哭,爬起来,又走到那个她认为最厉害、谁都怕的名叫大头的大哥面前,恳求说:“大头哥,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在学校总受人家的欺负,老师也歧视我……”她伸出自己那只被割破的手,止不住流下了眼泪。  
  大头在她的头上按了一下,回头对他的小弟兄们说:
  “以后你们要是看到谁再敢欺负她,只管给我教训,出了事儿我担着。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没妈就他妈有罪吗?……”
  原来“大头”就是一个没妈的孩子,爸爸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犯罪而被判无期,妈妈也弃他而去,他从此开始流浪,在拳打脚踢中长大。他已记不清自己的头流过多少次血,记不清身上的骨头折了多少次,可他从没上过一次医院,从没吃过一片药。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从不欺负女孩子,也不偷老人和孩子的钱,所以野孩子们都愿意投靠他的门下。刚才白雪挨的那一脚,是想试试她行不行,如果她当时哇哇大哭,肯定被拒之门外。白雪勇敢地爬起来,尤其是她和自己一样可怜的身世打动了他,于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从此,白雪再也不怕会有人欺负她了。也就是从那天,她开始对每一个欺负她的人进行不折不扣的还击。当她第一次抡起拳头把一个曾经让她心惊肉跳的男孩子打出鼻血时,她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不久她就成了“小女侠”,再也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那时她刚十三岁。
  她开始逃学,扰乱课堂纪律,打骂同学,逼同学从家里给她带东西,让比自己小的同学给背书包,她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坏孩子。学校三天两头就把她爸爸传去训话,回家她就要挨打。久而久之她爸爸也烦了,索性学校怎么找都不去了,能躲就躲。白雪的学习成绩越来越不好,爸爸对她也无能为力,气急了就赶她走,她只能流落街头。她多么渴望能在路上遇见妈妈呀,可是,妈妈早已另嫁他人,并且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到同龄的孩子都有幸福的家庭,有爱他们的爸爸妈妈,可她也有爸爸妈妈,却没有爸爸妈妈应该给予她的爱。她开始仇视这个世界,把伤害别人、给别人制造烦恼当作一种享受。
  就在前不久,低年级的同学钱被抢了,因为天黑,那个小孩子没看清是谁,便硬说是她抢的。她一再向老师保证不是她抢的,不管她怎么虔诚地向老师表白,老师就是不相信她,还武断地说:
  “不管你承不承认,就是你抢的,只有你能干出这种坏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急了,和老师大吵了起来。老师不让她上课,她怎么求老师都没用。就要临近考试了,她不 求自己取得太好的成绩,但起码得及格呀,可是老师就是不让她上课。万般无奈,她给老师写了检查,而且非常诚恳,可老师还是固执地不让她上课,并把她送到保卫科处理,如再不承认,就要送她去拘留所。爸爸不仅不管她,还说,只要她一进拘留所,就和她断绝关系。她感到走投无路了,一气之下,上街买了一把刀,准备把老师杀了。   冰冷的心

  听了她的诉说,我的心颤抖着,时冷时热。说到伤心处,我好几次险些流出了眼泪,可她没有流一滴泪,就像说的不是她自己。可见这个女孩子经历了多少令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那颗原本稚嫩的心已经变得冷漠、麻木、僵硬了。
  “你是不是已经下决心杀老师了?”
  她不容置疑地说:“是!”
  说完这个“是”字,她的头猛地往侧一拧,眼睛也随之瞪了起来,那眼神儿里含着一股袭人的寒光。一种可怕的感觉,让我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既然已经决定杀他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们校长对我还可以,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我要杀老师,这件事全校都知道了,他们谁也管不了我,就让我来找您。我看过您写的书,我很佩服您,不然的话,谁让我来我也不来……”
  这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孩子,如果我征服不了她,不把她的气焰压下去,这场咨询就等于失败,她会变本加厉,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暗暗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我口气坚定地对她说: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说服你?”
  “不可能,也没必要。”
  我压低声音,但语气十分有力地命令她: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司老师,您……”
  “白雪你给我听好,你低估了我的能力,如果我今天说服不了你,明天我就把牌子摘了,从此再不搞心理咨询,你信不信?回答我!”
  她涨红着脸抬起了头,使劲地抿了一下嘴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这样的孩子叛逆心理都非常强,性格比较刚直,对她讲话不必含蓄,我单刀直入地对她说:“先告诉我,你想怎么杀人,用什么凶器?我听听你是不是个老手。”
  她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了一下:
  “司老师,您别看我是个女孩子,但我能做出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您信吗?”
  “这我相信。”
  我的这句话仿佛给了她一种什么肯定,她不无得意地说:“杀个人还不容易吗?她下班走哪条路,我都看过了,有一处挺背的,晚上基本不过人。我两顿没吃饭,就是为了省钱买刀,反正她不让我上学,正好我有时间上街准备。昨天,刀已经买回来了,准备再磨锋利点,晚上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一刀就把她劈死。”
  听了她的话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再看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温柔和稚气,我说:“不用说你肯定想过杀人的后果了?”
  她非常冷静地说:“杀人偿命,这道理我懂,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满世界的人都讨厌我,我不止一次想到过死,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是的,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她心中充满对亲人、对学校、对社会的敌视,是仇恨使她义无反顾地产生了过激的想法。想要让她平静下来,首先必须让她化解心中的怨和恨。
  “你难道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留恋吗?”
  “不!一点都不留恋,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你爸爸妈妈不是都健在吗,你怎么能说什么也没有?”
  “有?不爱你,还不如没有。”
  “你妈妈从来不管你吗?”
  “只会给我邮钱,可我需要的不是钱,我需要的是爱,是别的妈妈给孩子的那种爱呀!这种感觉,司老师您不懂……”
  说到这里,她使劲地抿了抿嘴,脸扭向了一边,眼圈有些红了,可马上她就平静了下来:“算了,反正我也不需什么爱了,去骂人是不对的吧,就这个命了。”
  “白雪,你是不是对父母的离婚特别不满?”
  “他们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感觉,对孩子一点都不负责任,我恨他们,等我死了,被枪毙了,让他们在给我收尸的时候,再去反省,去后悔吧!”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结果对他们是最好的报复?”  
  “是!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清醒。”
  “白雪,大人有大人的生活,有些事情是你现在的年龄所无法理解的。你想过吗?假如你爸爸妈妈感情破裂了,还勉强生活在一起,整天吵架,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你会幸福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要结婚?结了婚有了孩子,就要负责任,想离就离太自私了吧。”
  “为了你的需要,爸爸妈妈痛苦也要勉强生活在一起,难道你这不是自私吗?”
  “我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有权要求父母付出牺牲,为什么父母就不能为自己的生活做出自己的选择?谁给你的特权?难道父母给了你生命,反倒成了罪人,哪有这个道理?”
  “反正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
  “你倒什么霉?父母全都健在,只不过是分开了而已,并不是不爱你呀!你知道有多少孤儿,他们多么渴望自己能有爸爸妈妈呀!有一个孤儿曾哭着对我说,哪怕有一个整天骂他、打他的爸爸妈妈,他也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家长不等于就要无条件地爱他自己的孩子,那要看什么样的孩子,有一个母亲就把自己屡教不改的儿子亲手杀死了。”
  “那他肯定是太讨厌了,不然他妈妈怎么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
  “说得好!正因为他可恨到了极限,才逼得生身母亲亲手把他给杀了。那么你再反过来想一想,一个本来很好的女孩子却偏要去学坏,学习不好,做人不好,打架、骂人,除了杀人放火,你几乎什么都干过了,不是老师找,就是学校传,现在升级到又要去杀人!如果你是家长,这样的孩子你会爱吗?不要狡辩,说实话。”  
  “不——不会……”
  “生活中父母离异的孩子多了,难道结果都像你一样被人讨厌,最后去当杀人犯吗?有多少父母双亡的孩子,他们生活得朝不保夕,但在学习、做人各方面都非常的优秀。因为他们能正确地对待自己的不幸,把苦难当作磨练意志的机会,这样的孩子不仅懂事,而且坚强,学习也刻苦,他们往往能成大器。可你,看看自己,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路,结果才落得一个想杀人,自甘堕落成为死刑犯……”
  我有意将“死刑犯”这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不安地摆弄着手里的手套。我大有乘胜追击的势头,接着说:
  “你恨老师对你不好,对你不够公平,可你想想自己给老师添了多少麻烦?老师是凡人,不是圣人。她也有喜怒哀乐,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整天面对几十名学生,一天要操
  多少心啊!怎么可能总是心平气和。尤其是像你这样总是给老师制造烦恼的学生,老师怎么可能不反感?可以肯定,现在我是你心中最好的人,对吧?”
  “那当然,您多了不起呀,我最佩服的就是您了。”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无论我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家长,我都不会喜欢你,因为你太自私了,你只想到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理解过别人。”
  “我?我最自私?还没有人给我下这样的结论呢……”
  显然她对我的话很不满,不满有时也是一种觉悟,总比麻木不仁要好得多。刺激她也是我的目的之一,像这样心态的孩子,和风细雨无济于事,必须要有刚有柔,有刺激,但不能有伤害。
  “人的一生有两种恩情是一定要牢牢记住的,那就是我们的父母和我们的老师。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老师给了我们知识,抚育我们成长,对我们有赋予灵魂之恩。如果一个人把父母和老师都视为仇人,无论什么理由,她的人格和做人都是失败的。如果你不敢于承认这些,就证明你已经没救了。”
  她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承认……我今天才发现,我是挺自私的……”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仇视社会吗? 因为你的行为让你心虚,你是在逃避。为什么你愿意和那些‘坏孩子’在一起?因为你自卑,只有和‘坏孩子’在一起,你才能找回你的自信。”
  她有些激动地抬起一直低着的头:
  “司老师,您太厉害了,都猜到我心里去了。”
  “那当然,要不然你怎么能在即将实施杀人的伟大壮举时来找我呀?”
  她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那一脸的杀气也淡化了许多,可是,转而又阴沉了下来:
  “我也不愿意这样,谁不愿做好人,是他们把我逼的。”
  “有没有人用刀按着脖子逼你学坏?”
  “那当然没有。”
  “为什么老师、家长逼着你学好你却学不来?一个人无法选择家庭,但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呀!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行为都不能负责,那么她将来怎么可能对社会负责?一个不能对社会承担责任的人,就是一个失去了人生价值和意义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人就像苍蝇、蚊子一样,是人类的害虫,你懂吗?”
  她低着头,绝望地说:
  “反正我也没有希望了,没有人相信我,既然我注定了是一个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杀了她之后我一死,一切都结束了……”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了吗?”
  “是的,我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了。”
  她的固执,让我感到沉重。如果顺着她的思路走,她会越来越顽固。我突然问她:“我问你,你要杀的那个老师成家了吗?”
  她奇怪地说:“成家了,孩子都挺大了。你问这干啥?”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话,接着说:
  “人家工作过了,也有过爱人和孩子,该尝试的都尝试了,最后为了工作让学生杀了,也算是烈士,死也不遗憾了。可是你呢?才十几岁,人生的一切都刚开始,还都没来得及尝试最后落了个杀人犯的罪名,沦为被世人唾弃的人渣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值不值?我不想勉强你,中国人多的是,每分每秒都在死人,多死一个、两个也无所谓,尤其是那些害群之马,少一个多一份安宁。你是想作为一个罪人了结自己的生命,还是振作起来重新做人,决定权在你自己。如果你不想活,谁也救不了你。”   凝固的心在解冻

  这是一个受过伤害太多的孩子,一般是不会喜形于色的,但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变化。她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头越来越低,我知道“战机”已到,接着说:
  “老师的一句‘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你竟一气之下帮了那位老师的大忙,真的成了‘没教养的孩子’。你说你什么没干过?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有没有教养?”
  “没有!她说我没教养,我就没有教养……”
  “你这是在跟老师斗气,对不对?”
  “对!”
  “也许那位老师早把这句话忘了,可你为这句话付出了血的代价,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如果那位老师知道了,还要为自己当初的远见得意,因为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的断言。我就想,为什么你不能长长志气,她说你没教养,你就有教养,用你在各方面的优秀给她以最好的回敬。想想你‘破罐子破摔’所忍受的痛苦,所经受的磨难,所遭受的欺凌,如果想学好,恐怕要比这容易得多吧?”
  “那当然了,其实我一点都不笨,开始我学习挺好的,如果我用功,不敢说名牌,考一个本科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说你是整个一个错位。就好比,有那么一个人在情急之下骂了你一句‘脑子真笨’,你竟然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扔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反正你说我没脑袋,那我索性就过没头的活法’。结果有一天骂你的那个人奇怪地问你‘脑袋哪里去了’?你回答说‘你说我脑子笨,让我给扔了’。那人哈哈大笑‘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傻瓜,说你脑子笨,你就把脑子割掉,如果说你胳膊、腿都笨,你也都割掉?现在你才真的是笨……’等你恍然大悟时,但脑袋已不知去向了。”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太生动了,太生动了。”
  转而她又一脸的忧郁:
  “司老师,您说我是不是真的没脑袋了,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想到这些?”
  “后悔了吧!”
  “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果来不及,我就没有必要为你白白浪费时间了。所不同的是你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啊,只是它的方向感出了偏差,需要重新调整……”
  我突然又问她:
  “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瞪着眼莫明其妙地看着我:
  “我是谁?”
  “是的,你对自己根本不认识,而且从来就瞧不起你自己。其实你身上有许多其他孩子所没有的优点……”
  “我也有优点?”
  “看!否定自己了吧?你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优点。”
  “我还能有优点?没想过……”
  “和那些家庭健全的孩子们相比,你是不幸的,你没有得到过父母和周围人的爱护,你经受的苦难和委屈都比他们多,所以你才有机会经历了他们所没有的磨练。相比之下,你比他们坚强、勇敢得多,这正是现在孩子所缺少的,也是做成任何大事情的必备条件。如果你端正态度,肯努力,付出行动,做一个有价值、受人尊敬的好人,那么你的成功概率肯定比那些所谓的幸运儿要高得多。你知道,意志和勇气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而这恰恰是你所拥有的、而别人没有的优势。”   放下屠刀

  显然,我的话在她的内心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她喃喃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看待自己,看来我今天真的来对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湿润了,我感觉她那颗冰冷的心已经开始苏醒,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你能走进这个屋子是你的运气好,你不来我们怎么能成为朋友啊?”
  她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司老师,您愿意跟我交朋友?”
  “那当然,而且非常愿意,因为你是一个特别讲义气,重感情,而又敢作敢为的人,有你这样的朋友不是我的荣幸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你没有像相信我这样相信过别人呀!信任是相互的,感情也是相互的,你不学会付出,你是不会得到的。你总是抱怨世界太冷漠,可你想过自己为这个世界付出过温暖吗?什么时候你学会理解别人,学会主动给别人爱的时候,你眼中的世界就会变得非常美好了,
  不信你试试看!”
  她非常感动地说:
  “司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小了因为你是个孩子,我应该爱护你,说大了你是下一代,是国家的未来,我有责任帮助你成长。我想等你长大了,也遇上像你一样的孩子,你肯定也会像我对你一样的去对她,不是吗?”
  她非常坚定地说:“我肯定!”
  “这个世界上的人本来就是相互搀扶着向前走,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每个人也应该学会去帮助别人。只有给别人带去爱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爱。”
  她激动地站起身,有些不安地说:
  “司老师,您真好,可惜我什么都不能为您做。”  
  “谁说不能?如果我需要的话,让你去为我杀人你都不会拒绝。”
  “您太了解我了,真的,司老师,如果您需要,让我做什么,我都干。”
  “真的?”
  “真的!”
  “不会食言吧?”
  她神情严肃地举起一只手:
  “我向您保证,绝不食言!”
  “那就下决心重新做人吧,能不能做到?我不要你应付我,而是要听真话,你想好了再说,一个人起码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说到就必须做到,做不到就别说。”
  她喘气有些急促,很显然内心斗争得很激烈,好半天,她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的一句话:
  “司老师,我向您保证,我能做到!”
  “太好了!这是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说话算数的孩子,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放心吧司老师,为了您我也得学好!”
  “你错了,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好孩子,拿出你敢杀人,不怕死的勇气来,还有什么做不到,还有什么不可能!”  
  她笑了,这是她在我面前第一次露出的一种温和的笑,是发自心底的一种欣慰的笑。看着她一脸的灿烂,一脸的青春,我也笑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笑……
  临走的时候,她有些不安地站在那里,我问她:
  “还有事吗?”
  “司老师,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就等着她说这句话:
  “谁说没有?你有一样东西我非常想要,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舍得……”
  她急不可待地问:
  “司老师,只要我有的,什么东西我都非常愿意给您。您快说吧,您要什么?”
  “把你那把还没来得及杀人的刀送给我作个纪念吧,这也算是你痛改前非的一种表现方式,好吗?”
  她使劲地点了点头,随手拉开房门,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走到我面前,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还未等我再说点什么,她已经飞快地跑下楼去……   个案分析

  单亲家庭里的孩子多半性格内向、脆弱、自卑而敏感,易走极端,更易误入歧途。少年管教所里的少年犯多半都是不健全家庭里的孩子。所以,对单亲家庭孩子的教育要比健全家庭的孩子多一份理解和爱护,少一份歧视和冷漠,这样就有可能使我们的社会多一份美好,
  少一份罪恶。谁也很难保证,这种单亲的不幸会不会落到你,或你的孩子身上……
  白雪的父母离婚以后,妈妈改嫁,爸爸性格内向,整天不说一句话,只顾自己喝闷酒。有父母的白雪,却失去了父母的爱。她胆小怯懦,同学欺负她,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泣,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她想妈妈,可妈妈在另一个家里;她找爸爸,爸爸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她不敢找老师,因为老师从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弱小而又萎缩的小女孩儿,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可是,当她某一天终于被欺负得走投无路时,猫也被逼成了老虎,愤怒之下的她,竟然对强大她几倍的对手举起拳头,进行了自卫还击。这时的白雪,正是性格行为出现极大转折的关键时刻,也是她最脆弱迷茫和困惑无助的时候,急需老师和家长给予把握和矫正的时候。然而老师极不负责任的一句“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把她一下子定格在“不可教也”的位置上。她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自私、丑恶、仇恨,没有一个人关心、爱护她。而且这种意识陷得越来越深,当她以最大的诚恳向老师保证“钱不是她偷的”,而受到“残酷”拒绝时,她无路可走了,于是产生了“杀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