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托克顿：彼时彼刻，幸曾逢君

如今，德隆-威廉姆斯(Deron Williams)是爵士队的主唱。但很久之前，犹他爵士的灵魂，来自约翰-斯托克顿(John Stockton)。这位来自华盛顿斯波坎(Spokane, Washington)的控球后卫，在NBA历史总助攻数和总抢断数排行榜上遥遥领先（追逐者们还望尘莫及）。不久之前，他的儿子进入冈萨加大学篮球队，担任替补控卫。*因此，SLAM决定撰写这样一篇文章，来分享斯托克顿的璀璨光华。正如阿兰-保罗(Alan Paul)所写，虽然这位6尺1的控卫在联盟里的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成功的可能性都看似渺茫，但却有那么一些奇异的特质，使斯托克顿和犹他完美契合。

*2009年8月，斯托克顿的三儿子大卫-斯托克顿(David Stockton)宣布选择进入冈萨加大学就读。——译注

约翰-斯托克顿仍然是一个视觉幽默*。

*原文sight gag，指影视或戏剧作品中的无声幽默，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Visual_gag。——译注

尽管你了解他的一切，却仍然不能直视斯托克顿，无法领悟你正直面他眼中的伟大这一事实。这是疯狂的。即便20年来，你看着他日复一日地传出匪夷所思的传球，一如既往地命中投篮、完成战术；即便你知道，他在联盟历史总助攻榜和总抢断榜上遥遥领先，15806次助攻领先追逐者接近5000次，3265个抢断领先第二名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约750次。

尽管你已无所不知，但你看着他，看着他那瘦削的体格、扑克脸以及几乎中分的黑发，会以为他是扶轮社(Rotary Club)的社长，或者小镇里的殡仪业者，而非震撼篮球历史的传奇。当然，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就是约翰-斯托克顿的吸引力，尤其是在盐湖城(Salt Lake City)。每个城市都希望独揽斯托克顿19年的才华，每个篮球死忠都会感谢上帝让自己有机会看着斯托克顿年复一年地将对手解剖撕碎。1984至2003，盐湖城，华盛顿斯波坎人在1526场常规赛中仅仅22场缺阵。除此之外，你能否再举出任何一位职业运动员，能够与之媲美？

“若不是在盐湖城，我不认为自己在任何一个地方能达到这样的水准。,42岁的斯托克顿说。11月22日，他正坐在能源解决中心里。几个小时之后，犹他爵士与新奥尔良黄蜂的比赛之前，他的12号球衣将在球馆中冉冉升起。“对我而言这是极大的宽慰。如果不是在这座城市打球，我一定会处在逆流而上的困境中。”

显然，犹他州著名的洁身自好的居民们也抱有同感，这使得斯托克顿的球衣退役仪式上升成了一场特殊的情感事件。当斯托克顿在友人、亲人及前队友们的簇拥下挥舞双臂走向场上时，座无虚席的全场观众集体起立，为他献上了无尽的欢呼。他们为他的出场沸腾，为他的挥手沸腾；而当爵士传奇图尔-拜利(Thurl Bailey)、马克-伊顿(Mark Eaton)、阿德里安-丹特利(Adrian Dantley)、杰夫-霍纳塞克(Jeff Hornacek)尤其是卡尔-马龙(Karl Malone)被介绍入场时，气氛骤升至顶。

眼见全场的狂热已达定点，斯托克顿接过了麦克风，只是简单地说着“谢谢，谢谢”，然后全场的欢呼在音量和强度上再次翻倍。而后，现场的主持人带领观众开始了倒计时，斯托克顿和他的六个孩子在聚光灯下拉动绳索，他的球衣终于揭开幕布。这位传奇的扑克脸终于开怀大笑，全场高呼不止。

仪式结束，球衣在能源解决中心的上空飘扬，斯托克顿看起来能更舒适地坐在前排座位上欣赏下半场的比赛。这丝毫不令人意外，斯托克顿总是离比赛不远。他并不追名逐利；事实上，对他而言，面对公众、与媒体交流的过程，就好像去看牙医一般。他从不龌龊或傲慢，他只是尽力隐蔽自己。如果你成功地逮住他，他就用和蔼空泛语调来高呼，“在这儿等着跟我们谈话时没有用的。”尤其是当马龙在他旁边的储物柜接受采访，讲述着关于钓鱼、卡车和抢篮板的乡土故事时。

时光如梭，他却未曾变迁。当你问起斯托克顿关于他的成就，他会告诉你从小学开始他所遇到的伟大教练、他的兄长的出色以及他从高中、大学队友身上所收获的感悟。他对关注感到尴尬，承认对球衣的退役感到奇怪。他说：“在如此多人的帮助下我才得以走到今日，集中关注一个个体并非这项运动的意义。”

这正是从这位助攻王身上，你所能看见的那种学院派的风格。但这一次，那些斯托克顿想将荣誉谦让给他们的人，只想把荣誉还给他。“他给予我的比我给他的多。”多年搭档马龙说。而一旦提到斯托克顿，一向冷静的主帅杰里-斯隆(Jerry Sloan)的眼中也泛起了一层浓雾：“作为一名主教练，如果你手下没有一名球员能够站出来指挥队友，你会想去撞墙的。而这就是约翰每天都做的事。他对自己的态度和行为有一套相当严格的标准。一开始，他看起来并不是天赋拔群，但他渴望达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即便已经做到最好，他仍然接近残酷地要求自己前进。”

马龙说，自己的名字能和这位来自冈萨加大学，身高6尺1、体重175磅的控球后卫相提并论，是他不可想见的荣幸。“他靠自己去赢得一切，没有人给他任何东西，”马龙说，“每个比赛的晚上我都知道自己会获得什么，这让我很多时候都把他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所有的这一切，让我变得越来越好。”

斯托克顿承认，自己一直走在还击质疑者的道路上。即便马龙也说，85年他第一次来到爵士时，掂量着这位二年级控卫，他感到震惊：“我的第一印象是他的体型小得过头了，我觉得他会在比赛里被弄伤的。”但事实引人注目：斯托克顿几乎从不受伤。在生涯长度和出场次数上，斯托克顿身前只有罗伯特-帕里什(Robert Parish)和卡里姆-阿卜杜-贾巴尔(Kareem Abdul-Jabbar)，他的耐久性在后卫中完全是史无前例的。并且，斯托克顿从不避免身体接触：他是爵士的许多招牌挡拆的发起者；他制造了无数进攻犯规；他的掩护和防守甚至足够凶悍，以至于被许多被击败的对手贴上了肮脏的标签。

“约翰是任何人都想要的最伟大的队友，但我也曾和约翰各为其主，”杰夫-霍纳塞克笑着说，“那时我就觉得他有点脏。他知道很多的把戏，在场上的每一分钟，他都会试着骚扰你、惹怒你。”

19年的职业生涯中，斯托克顿有17个赛季全勤，这是NBA的一个记录。他职业生涯场均贡献10.5个助攻，其中包括两个历史最佳单赛季场均助攻数据：1989-90赛季的14.5个和1990-91赛季的14.2个。他手握34次20+助攻，并从1987-88赛季到1995-96赛季连续九个赛季垄断助攻王。1984年，犹他爵士在首轮第16位摘下斯托克顿，他的身前不远处是未来的名人堂巨星哈基姆-奥拉朱旺(Hakeem Olajuwon)、迈克尔-乔丹和查尔斯-巴克利(Charles Buckley)。彼时，让任何一人预测到斯托克顿日后的成就，都是难如登天。

丹-菲茨杰拉德(Dan Fitzgerald)是当年在冈萨加大学招入斯托克顿的教练，他回忆起当年大二的斯托克顿带领斗牛犬杀入锦标赛时，一名球探告诉他他手下的这名后卫将会在第四或者第五轮被选中。1984年的春夏一过，斯托克顿的预测顺位日趋上升。菲茨杰拉德帮他弄来了一张朴茨茅斯选秀前集训营的入场券。在那里，斯托克顿的表现给球探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搭上了季后全明星的末班车。在全明星比赛中，斯托克顿光芒四射，赢得了一张芝加哥训练营的邀请。此时，斯托克顿已经稳稳地拿到了首轮前景，他的表现使波特兰开拓者主帅杰克-拉姆西(Jack Ramsay)为之倾倒。当时，他想用首轮第19位的选秀权选中斯托克顿，但犹他人却横刀夺爱，这使拉姆西几乎崩溃。时至今日，拉姆西想起当时，仍然唏嘘不已。他认为错过斯托克顿的遗憾，甚至超过了在榜眼位置选中萨姆-鲍维(Sam Bowie)而错过了迈克尔-乔丹。

当时，犹他爵士阵中已经拥有了全明星后卫里基-格林(Rickey Green)，斯托克顿看来只能坐在板凳席上，别无选择。事实上，当时的斯托克顿对自己的状况完全不能确定，他甚至说自己在新秀赛季里的每天都在等待被裁掉的通知。“我可能是NBA历史上最会省钱的新秀，”他笑着说，“我完全没有在此处安身立命的信心，因此我找了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公寓，不在公寓里放任何东西。我甚至连暖气都不开。”

斯托克顿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维持了整个职业生涯。每个夏天，他都回到斯波坎和菲茨杰拉德进行训练，从未安居一处。我暗示斯托克顿这一丝不确定感给予了他棱角，他认同了这一点。但他的妻子纳达(Nada)似乎对有人会用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他的丈夫感到有趣。可以认为，这一矛盾深藏在斯托克顿的心中，是催使他的动力。斯托克顿对自己的能力拥有超乎寻常的信心，但他却假设任何人都对此抱有怀疑。“怀疑是贯穿我整个职业生涯的一个巨大组成部分，”斯托克顿承认，“我总是怀疑其他人是否相信我的能力。我总是认为自己能和任何人同场竞技，但我却不认为别人认同我的观点。”

从职业生涯的第二个赛季开始（马龙的第一个赛季），斯托克顿声名鹊起。在板凳席上度过了菜鸟季之后，斯托克顿在1985-86赛季获得了38次首发机会，场均上场24分钟，拿下7.7分和7.4个助攻。“事实越来越清楚，约翰比里基更出色——虽然里基已经足够出色了，”当时的爵士主帅弗兰克-莱登(Frank Layden)回忆道，“他的决断力更出色，推进球的处理也更好”

当斯托克顿在场时，每个人都要跑得更努力一些，这是当时的爵士球星图尔-拜利的原话。斯托克顿的球衣退役时，他和丹特利就坐在看台上。这两位前锋位置上的砍分高手回忆起斯托克顿给他们之间带来了一场友好竞争。“我们加速冲刺，看谁快下更快，因为约翰会把球送到你手上，让你轻松拿下两分。”

当人们谈起斯托克顿，你总会听到这样的形容词：“稳定”、“可靠”和“低调”。所有的这一切总结起来，就是“你们都在说的什么东西”，因为实在没有一个单词能准确的来形容他。凝视斯托克顿，你能看到激情、创造力和决心。你也会看到一位天才运动员，人们总是关注着精神、聪明和勇气却忽略了他。但只有这些无形的东西，并不能使你成为历史上最杰出的纯控卫。

“他有一双巨大的手，”斯隆说，“我想他和魔术师(Magic Johnson)是唯二的能在包夹中用单手而不是双手传出球来的控卫。这是一种巨大的优势。”

“他的边界视野是现象级的，”莱登说，“这种视野和他的理解力综合到一起，使他每时每刻都能把球传到正确的位置上，传给正确的人。”

“他的平衡性相当出色，这让他避免了伤病——你从来不会看见他在救球之后在地板上滑行，”菲茨杰拉德补充道，“而且他的体型也是难以置信的。在84年奥运会的训练中，他们测出斯托克顿的静态心律是41，这是出类拔萃的。”据菲茨杰拉德回忆，斯托克顿的天然缺陷只有力量和投射能力。“他来到这里是只有148磅，也不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投手。他能加速突破任何人，所以他很少选择急停跳投。”

斯托克顿在健身房里增强了自己的力量，他在训练场里留下了无数的时光。当那些跳投开始一个个穿网而入，篮球场也就真正开始向斯托克顿敞开胸怀。“这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菲茨杰拉德说，“一旦他投篮娴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防住他。”

有趣的是，斯托克顿生涯最辉煌的瞬间，正是来自一个跳投：1997年西区决赛第六场，斯托克顿在查尔斯-巴克利面前扬手三分压哨命中，将爵士送入总决赛。“闯入总决赛是我生涯的光辉时刻，”斯托克顿说，“我们曾六七次杀入分区决赛却输了球，越过这道坎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

这也是斯托克顿少见的情绪外露的时刻：他奔向马龙和霍纳塞克的怀中，尖叫着欢呼胜利，这和他平日的举止风度完全迥异。但当我问他总体上来说，他是否享受比赛时，斯托克顿看起来相当震惊：“噢，当然啦！”他站起来，转身离开，他的媒体采访时间已经结束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2008年进入篮球名人堂之前，这样的采访不会重来了。斯托克顿转过身，留下了最后一句：“我热爱自己在球场上的每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