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四平之战该不该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0:22:49

一九四六年春暖花开之后,温斯顿·丘吉尔在美国密苏里州富尔敦城发表了有关“铁幕”的演说,要求英联邦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建立特殊关系,以应对全球范围内日益增强的社会主义革命,美苏之间的紧张关系由此升级;接着,美国在太平洋中一个名叫比基尼的热带珊瑚礁堡上,进行了水下原子弹试爆,巨大的“花冠似的水以子弹的速度射向空中”。而这时候的中国,正处在剧烈事变前的沉寂时刻。

      在“战”与“和”两种模糊不清的前景中,这个国家民众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乡村的春播正忙,都市里美国电影的放映海报多了起来,大学开始争论“苏联是否是个新帝国主义”国家。此时,国人并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片国土上有两个地区已经成为引发战争的火药库:一个是冰河开始解冻的东北地区,一个是麦苗已经返青的长江北岸。

      尽管苏军一再拖延撤军时间,但是终究要大规模撤离了。于是,一个始终没有解决的问题面临着最后的较量与抉择。

      苏军撤离沈阳时,没有通知国民党军。驻扎在沈阳郊区的国民党军第五十二军二十五师师长彭璧生发现苏军开始移交监狱和工厂时,才感到苏军可能要走。他派出大量的便衣混杂在看热闹的百姓中,直到苏军全部撤离之后,他迅速指挥部队占领了沈阳市区。此时的沈阳城市破烂,物价飞涨,市场萧条,但是当街市上挂起青天白日旗后,饭馆的生意顿时火爆起来,国民政府的接收大员夜夜请客,几乎所有饭馆的门口都悬挂着“某某机关包席”的牌子。苏军一路向北撤离,国民党军乘火车一路向北推进,但是火车运载的兵力毕竟有限,顺着公路的徒步行军更是速度缓慢。这时候,国共两方代表正就东北问题进行谈判,虽然争吵激烈但尚未撕破脸皮。因此,中共中央给东北局的指示是:“苏军退出沈阳后,我军不要去进攻沈阳城。我军进去必会在军事上陷于被动,在政治上亦将处于极不利。不仅沈阳不必去占,即沈阳到哈尔滨沿线在苏军才撤退时我们都不要去占领,让国军去接收。”就在这封电报从延安发出的当天,苏军从沈阳至长春间的四平撤离后,黄克诚立即指挥部队攻占了那里。官兵们把四平城内的国民党地方官员赶上一辆大卡车轰出了城。

      中共东北局在抚顺召开了会议。这个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的会议,只能从当事人的回忆中复原原貌。会上,主张攻击大城市和离开大城市建立农村根据地的不同意见展开了直接交锋,而这两种意见关乎东北地区乃至整个中国的未来命运。在和平来临的乐观情绪的影响下,东北部队很多干部因留恋城市而不愿到农村去。迫于对形势判断的局限,抚顺会议没有形成任何明确决议,东北民主联军依旧试图在东北地区沿铁路线与国民党军争夺大城市的控制权。

      国民党方面坚持认为,东北不存在共产党驻军问题,只有国民政府从苏军手中接收主权的问题。国共两党代表关于东北问题的谈判因而分歧严重。随着国民党军源源不断地到达东北,蒋介石的立场越来越强硬。没能取得任何斡旋效果的马歇尔回国述职去了。延安方面的态度也强硬起来:进入东北的国民党军,只能接收沈阳至长春沿铁路两侧三十里的地带。如想进入其他地区,必须得到共产党方面的同意。——显然,共产党方面是不会同意的。东北民主联军占领了战略要冲四平。蒋介石立即命令国民党军自沈阳兵分四路攻占四平。于是,数天前还强调不要与国民党军在接收问题上发生军事冲突的中共中央连续致电东北局,要求部队坚决作战。

      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已经化冻的黑土地一片泥泞。在沈阳向北的各条道路上,国民党军的坦克和汽车与徒步行军的东北民主联军在泥泞中迎头而进,战斗相继发生。

      四月四日,林彪到达四平街,在察看了战场地形之后,他向中央表达了“坚决与敌决死一战”的决心。毛泽东立即回电,表达的也是不惜一切的决心。

      一场为争夺铁路线上的重要城市而进行的血战已经不可避免。

                     这就是后来颇受争议的“四平之战”

 四月八日傍晚,四平外围战斗开始。交战双方是:东北民主联军山东解放军第一、第二师,第七纵队,新四军第三师八旅和十旅、东满挺进纵队等,共十二个团;国民党军是新一军新编三十八师。新一军是国民党军主力部队之一,抗日战争时远征缅甸,为解救被日军包围的英军,新一军在当时新编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的率领下奋勇杀敌,最终为远征军冲出一条血路,其顽强的战斗作风为盟军赞叹也为国人崇敬。战后,新编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升任新一军军长。此时,孙立人正在伦敦接受英国女王的授勋,该军暂由东北保安副司令长官梁华盛指挥。两军激战一夜,虽然东北民主联军的两个营在包抄中因迷路没有完成断敌退路的任务,但是新一军新编三十八师的三个连还是在共产党军队不顾一切的攻击中受到重创,共产党官兵爬上院墙,一边开枪一面高喊“缴枪不杀”。新编三十八师师长李鸿曾出征缅甸,作战经验丰富,在指挥部队发动逆袭之后,新编三十八师终于稳住了阵脚。此战,新一军兵力损失不大,但是士气受到打击,梁华盛甚至向刚到东北代替杜聿明指挥作战的郑洞国表示:按照作战命令限定的时间攻下四平是不可能的。

      在接近四平的国民党军各路部队中,第七十一军八十七师占领法库后,企图迂回四平的侧后,他们面对东北民主联军的节节阻击边打边推进。突然间,发现自己被引到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大口袋中:先头团看到前面有个熙熙攘攘的集市,便向路上的老百姓打探情况,百姓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八路早就走了,于是先头团解散休息。就在国民党军开始又吃又喝时,枪声骤起,原来集市上的不少百姓都是化装的八路军。伏击八十七师的部队,是从阻击新一军的战场上迅速移动而来的,加上共产党辽西工人教导团,共十四个团的兵力。林彪部署了“一点两面”的战术,即用主要兵力攻击敌人最薄弱的一点,其他方向以少量兵力助攻。同时,突击部队用在敌人的两侧,牵制部队则用在正面攻击。四月十五日,在东北民主联军的合力围攻下,八十七师被分割压缩在十几个村庄里。从各村跑出来的老百姓来到共产党军队的阵地上,详细报告了国民党军在各村的兵力分布情况。天黑之后,东北民主联军的围歼开始了,至清晨时分,八十七师大部被歼,副师长和参谋长被俘,只有师长黄炎带领少数卫兵逃离。

      就在国共两军在四平作战的时候,共产党东北局与苏军就东北民主联军接管长春达成默契。四月十四日,苏军撤离的最后一列火车驶出长春。一个小时后,东北民主联军第七师杨国夫部、三五九旅贺庆积部、东满二十二旅罗华生部和吉北军分区曹里怀部共十三个团,在联军副司令员周保中的指挥下向长春发动了攻击。东北民主联军拉来日军留下的大炮,轰击长春城内被空运来的国民党守军。战斗持续到十八日,包括长春城防司令陈家珍和市长赵君迈在内的八千多人被俘,长春被共产党军队占领。长春被东北民主联军占领的那天,马歇尔回到了中国。美国人担心东北的战火会成为苏军继续滞留中国的借口。马歇尔在听取了前往东北地区监督停战的三人小组的汇报后,在与蒋介石和周恩来分别进行了多次交谈之后,得出了关于目前中国时局的结论,而这一结论令蒋介石与马歇尔的矛盾公开化了。

      同时,马歇尔也意识到,共产党人对长春的占领,“对于国民政府的影响甚至更是灾难性的”,因为国民政府中的“极端反动集团的势力”现在可以说,共产党“从来没打算坚持履行达成的协议”。

       四平没有攻下,长春也失去了。

       四月十六日,从北平回到东北的杜聿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四平。

  四平血战开始了

      在林彪的急令下,东北民主联军所有的主力部队昼夜奔袭,前后到达四平的总兵力近八万人。虽然没有大规模阵地防御作战的经验,官兵们还是开始紧急抢修防御工事。他们沿着小城外围挖掘了大量的交通壕,甚至把小城西南的河道全部堵塞,从而让河水漫出形成大面积的沼泽,以阻止敌人坦克的冲击。同时,四平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弹药和医疗用品。林彪的命令是:要使每一个前线指战员有战斗到最后一人的决心,要有与最后一个阵地共存亡的决心。

      十八日,国民党军新一军在郑洞国的指挥下发动了攻势,其新编三十师沿铁路由南向北,新编三十八师由西向东,五十师直指四平东南。三路大军在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对四平正面展开轮番攻击。交战双方都表现出决死的斗志。在国民党军强大的火力轰击下,东北民主联军的防线多次出现危机,前沿官兵数次与进攻的敌人进入肉搏状态。双方不断派出突击队向对方阵地渗透,两军犬牙交错地混战在一起。国民党军的每一次进攻,都用优势火炮进行长达三个小时以上的火力准备,致使四平外围的阻击阵地上硝烟弥漫、弹坑累累。东北民主联军所有的防御工事很快就被夷平,官兵们只有利用钢板构成的堡垒做掩护,躲避炮弹的杀伤,然后待敌人冲锋到三十米处时,跳出工事用手榴弹和刺刀展开拼杀。新一军虽然武器优良、火力猛烈、战术精到,但是当白刃战和肉搏战来临时,国民党军官兵面对共产党官兵不惜生命的勇气不禁心惊胆战。战至四月二十六日,新一军在四平城东的一次攻击被打退,东北民主联军在城北的反击未能奏效,战场出现了暂时对峙。

郑洞国要求杜聿明增援

     二十七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的电报到达:“化四平街为马德里。”(“马德里”,指的是一九三九年西班牙内战中“国际纵队”与西班牙人民一起为保卫马德里而战斗。)

     毛泽东的态度是“化四平街为马德里”,林彪的态度则是“尽量化四平街为马德里”。四平八天的战斗,林彪已清醒地认识到目前我军作战的弱点:没有城市防御作战的基本经验,官兵们只知道向前方射击,缺乏与友邻部队策应的意识;火力配备的层次和纵深都不理想,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火力;战场上没有统一的射击命令与信号,有的部队开火太早,致使敌人临近时弹药不足;部队交接阵地时没有顾及工事的交接,造成接手阵地的部队在工事已全部失效的情况下出现大量伤亡。然而,毛泽东要求林彪坚决保卫四平。

     毛泽东的真实意图,不仅是以四平之战赢得谈判桌上的有利地位,而且还要在四平一线将国民党军的攻势彻底遏止,以期达到国民党占领沈阳以南,共产党占领长春、哈尔滨以北的平分东北的目的。

但是,本溪失守的消息传来了。

     本溪失守后,解除了后顾之忧的国民党军迅速北上,向四平包抄而来。其中廖耀湘的新六军在右,陈明仁的第七十一军在左,已经回国的孙立人指挥新一军居中。东北民主联军本来就装备简陋,兵力不足,现在为防御国民党军的两翼包抄,防线又被拉长至五十多公里,兵力更见稀疏,火力更见单薄。由于防御的正面过于宽大,东北民主联军各部队主力都被置于阵地一线,惨烈的战斗导致的重大伤亡令各部队的兵力捉襟见肘。

     此时,负责四平左翼防御的黄克诚提出了“适可而止,不能与敌硬拼”的建议。黄克诚先给林彪发电,但没有等来林彪的回音,更没有等来林彪撤退的命令。五月十二日,他直接致电中央,不但建议放弃四平,甚至建议放弃长春。

      黄克诚还是没有接到任何回音。他不知道,在远离四平战场的地方,国共正在谈判桌上就东北问题激烈地讨价还价,而四平无异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共产党人在这样的时刻绝不能轻易放弃四平。毛泽东十五日给东北局发来电报称:“四平街作战支持的时间愈长愈有利。”整整十三年后,黄克诚才明白当年在战场上林彪为什么没有回音。

     然而,就在毛泽东发出这封电报的时候,东北民主联军保卫四平的最后时刻来临了。

     廖耀湘指挥的新六军新编二十二师的一个团,在付出一个连的伤亡后,突破了东北民主联军第三纵队的防线。新六军由此乘胜推进。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国民党军用钢板铺路,六百多辆汽车、坦克和火炮强行通过,其推进速度之快、进攻强度之大,令负责阻援的第三纵队连连退守,新六军主力很快逼近四平地区。同时,东北民主联军在其他方向上的防御阵地也被相继突破,国民党军最后对四平防线的制高点塔子山形成三面包围。

      塔子山距四平城仅十余公里,塔子山阵地上只有十九团。五月十八日,新六军在向塔子山进行了空前猛烈的炮击之后,步兵在飞机的助战下发动了强攻。十九团五连的阵地前突,八名机枪手全部伤亡,副班长杨甫南一个人轮流使用九挺机枪射击。防守核心阵地的三连和十连,面对敌人的集团冲锋,无一人后退。连续的激战令官兵们无法垒就工事和掩体,他们在犹如暴雨般倾泻的炮弹中血肉横飞。弹药全部用完之后,阵地上幸存的官兵们使用了石头和牙齿。最后,在这个不足百余平方米的小山头上,交战双方官兵的尸体达上千具。

     林彪不断给塔子山方向打电报,先是命令“尽可能再坚持一天”,然后命令“最少明天要顶半天”。但是,在塔子山防御阵地上,官兵几乎伤亡殆尽。而奉命增援的部队轻信了老百姓的话,以为辽河水深难以徒涉,以至于没能及时赶到战场。林彪给毛泽东去电:“四平以东阵地失守数处,此刻敌正猛攻,情况危急。”电报发出几个小时后,十八日下午,传来塔子山阵地全部失守的消息。这时候,林彪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历时一个月的四平之战结束。

     四平之战,以东北民主联军的惨重损失成为一次失败的战例。不少人认为,四平之战是在对时局的错误估计下发动的,是在不宜进行大规模防御作战时进行的一次得不偿失的消耗战。在诸多要素均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与优势交战对手争夺一城一地的得失,不但导致了八千多官兵的伤亡,而且在战略上也陷入了被动。

      四平失守之后,东北民主联军继续向北撤退。毛泽东来电要求他们坚守长春,罗荣桓、林彪、彭真等东北局领导讨论后,还是作出了放弃长春的决定。于是,林彪负责组织部队撤退,罗荣桓和彭真组织东北局机关撤往松花江以北。

     五月二十三日,毛泽东再次来电,还是要求坚守长春。原因是:“我们正在南京谈判让出长春,交换别的有利条件,但必须守住长春,方利谈判,否则不利。”可是,由于撤退已经实施,毛泽东的命令已无法执行。

     五月二十三日,国民党军占领长春。

     蒋介石对国民党军的凌厉攻势感到万分惊喜,他在致东北军事三人小组和北平军调处执行部的电报中说:“甚望共产党军队能幡然悔悟,切念萁豆相煎之痛,同懍骨肉相残之耻,为国家多留一分元气,为人民保存一线之生机……”

     原想一鼓作气打到哈尔滨的国民党军,在松花江南岸突然停止不前了。

     这让原准备继续北撤的林彪都感到了意外。

蒋介石到东北来了,他的到来打乱了杜聿明的作战部署。

     蒋介石到了长春。在这里他告诉郑洞国和廖耀湘:“政府经与中共方面谈判,决定在东北战场实施短期停战,倘无情况变化,停战令可能在近日下达,你们务必做好充分准备。”

     可是,令蒋介石吃惊的消息传来了:共产党将领陈毅集中了山东野战军的全部主力,向山东战场上的国民党军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先后解放了胶县、泰安、德州、枣庄、高密等城镇,不但扩大了山东解放区的地盘,而且威胁着国民党军控制的津浦和胶济铁路的畅通。蒋介石被迫把准备调往东北的两个军紧急调往了山东。

     随着各地战事的频发,马歇尔对蒋介石的压力开始升级,他通过宋子文转给蒋介石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国民政府在满洲继续前进,你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以停止冲突,使我作为一个可能的调解人的工作陷于十分困难,也许不久实际上陷于不可能了。”马歇尔的火气来自魏德迈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说国民党政府的舆论工具正大肆散布马歇尔中了共产党人的奸计,一家报纸上甚至登出一幅马歇尔穿着八路军军装、打着八路军绑腿的漫画。马歇尔郑重地告诉蒋介石,国民党军队如果不停止进攻,美国就立即中断对华援助。

国民党军对林彪部的追击就这样停止了。

     一九四六年六月六日,国共双方再次就东北暂时休战问题达成协议。

     从此,东北民主联军与国民党军隔松花江对峙。东北的大城市之一哈尔滨始终由共产党人占据着,松花江以北地区因此成为共产党人在东北的坚固后方基地。

转眼到了1947年6月,东北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战争风暴。以林彪为司令员的东北民主联军和国民党军队的战斗已经打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刻。

  四平是东北中心的战略要地,是沈长铁路、四梅铁路和四洮铁路的交汇处。蒋介石亲笔写信给四平守军将领——国民党第71军军长陈明仁:“四平乃东北要地,如失守则东北难保矣!斯时为吾弟成功成仁之际,望砥砺三军,严行防御。”几句话就可以看出蒋介石对这座城市是如何重视;而对于民主联军来说,若攻下四平不但可以将根据地连成一片,还可以切断沈阳和长春的联系,使长春几十万国民党军队成为“瓮中之鳖”。但东北民主联军攻打大城市的作战经验不足,司令员林彪虽然发誓要拔下这个硬钉子,可仍有些忧心,连着几天都没睡好。

  当地老百姓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四平,四平,非“平” 四回不行。而国共两军恰恰在这里打了四仗,这一年夏天的四平攻坚战是“第三平”,也是最为惨烈的一次。四平的防御工事修得固若金汤,城墙一丈多高,护城河五米之宽,城墙下有钢板式碉堡群,护城河里布有梅花桩、绊马索、地雷、铁丝网等,城内则以屋为堡,一街一巷都派兵固守,攻城之难之险可以想象。开战之前,陈明仁扬言:“共军一无大炮,二无飞机,三无坦克,对于四平铜墙铁壁般的城市必将一筹莫展。”说这话时他显得胸有成竹。

  陈明仁确实有理由胸有成竹,守城工事坚固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他自己拥有很强的指挥作战能力。陈明仁是黄埔军校第一期学员,林彪的师兄,经历过无数大战恶战。林彪虽然也是知名的统帅,但毕竟攻打城市经验少了些。不过在林彪调来了百门大炮攻城时,陈明仁不禁感叹:“林彪的翅膀硬了,当年日本人的炮火也没有这样猛烈……”

  攻城之前,东北民主联军先在外围打了几个胜仗,消灭了国民党两个师,而陈明仁的第71军则龟缩在城内,严防死守。从西南方向进攻四平的,是东北民主联军 “王牌军”第一纵队──后来的序列编号为38军,从西北方向进攻的是第七纵队。第一天攻城,一纵打进了四平,七纵没有打进去,前卫团的尖刀班战士牺牲了一大半。

  这一天,齐观山随着前卫团进到了四平市里采访,他和一名年轻记者王纯德一起行动。当时,国民党军在封锁线上埋了许多地雷,只要地雷一响,机关枪马上就会扫射过来,非常危险。为了保护王纯德的安全,齐观山便说:“我先过。”

  齐观山走在前面,让王纯德跟着他,顺着他走过的路线走。结果王纯德一着急,绊到了一个地雷,地雷爆炸了。齐观山转过头来大喊:“趴下!趴下!”这时,国民党军机关枪开始朝这边扫射,王纯德赶紧趴在了地上。两三分钟后,齐观山冲他喊:“快跑!”然后带着他,一口气跑过了封锁线。过了封锁线后一看,齐观山的背包上已经被打了十几个弹洞,真是有惊无险。

  第二天,他们在铁路附近采访时,被民主联军的一位团长发现了。这位团长又急又怒,说这里太危险了,叫他们不要乱跑,并派人将齐观山和王纯德送到了附近的地堡里。

  齐观山一进地堡,就看到好几名记者都在这儿,全是被强行送回来的。这时,一个记者问他们:“去过前线了?”齐观山点了点头。那个记者以低沉的语气说:“真是惨烈,尸体就像‘秋天的稻谷捆’一样。”齐观山没有说话,他都亲眼看到了。战士们在巷战中贴身肉搏,从早上四点开始,战斗就没停下来过,几乎每一平方米就落下一枚炮弹,街区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以前采访战斗,虽然部队干部也怕记者们受伤,但从没像这次一样集体强制行动,可见战斗激烈到了什么程度。民主联军在城中寸土必争,硬是将国民党第71军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街区。

这天晚上,团指挥所又把齐观山等人送到了师司令部,说:“这些记者们总是乱跑,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事实上,师司令部离火线远一些,更没有人管他们,他们反倒“自由”了。于是,齐观山就和几名记者一起行动,他们听说火车站刚刚被攻克,就跑过去看情况。在经过一片开阔地时,子弹劈头盖脸地扫射过来,他们赶紧躲了起来。齐观山观察了一下,发现必须要以冲锋的速度才能跑过去,首先得先看好地形。他们几人先在站房里喘了口气,看准了前面的一座水塔,就赶紧冲了过去。刚在水塔下站定,就看见从塔顶上扔下了几颗手榴弹,有一个叫王冰的记者大喊一声:“快跑!”几个人赶紧钻进了站房,接着就听到几声爆炸声。原来,国民党的地面部队虽然撤了,但水塔顶上还有一个排的兵力。这座水塔是四平的制高点,也成为陈明仁部守城的支撑点,指挥着炮兵向民主联军射击。民主联军将水塔团团围住,冲他们喊话,让他们投降,但塔上的国民党兵仍负隅顽抗。于是指挥官调整战术,封锁了敌军的机枪眼,派战士进行爆破作业。一声巨响,塔被炸去了2/3,塔顶上的一个排的敌军只得乖乖投降。就在国民党军从塔里钻出来的时候,齐观山看准了这个机会,赶紧端起相机,将俘虏们钻出水塔的一瞬间拍了下来。

  这次战斗结束后,齐观山趁着士兵们休息的时间,要求给爆破英雄们拍个照,他们马上就答应了。眼前这四位英雄目视前方,手里拿着武器,表情中仍带着战斗时的坚毅和果敢。齐观山觉得这姿势和神情都相当不错,于是二话不说就按了快门。

  齐观山还参加了另一次蔚为壮观的战斗,即攻击国民党军二六三团守卫的大红楼一役。虽然只能待在后方,但他采访到了这次战役中的爆破英雄李广正。齐观山找到他后做了个简单的采访。李广正颇为腼腆,不善言辞,他向齐观山大致介绍了一下过程。

  在攻击发起之后,李广正在战友韩士熏、耿保元的掩护下,越过敌人的铁丝网和地堡,冲进了暗沟,他投了三颗手榴弹,利用烟雾的掩护冲到大楼前,迅速安放好了炸药包。在一声巨响之后,他赶紧查看,本想着肯定完成了任务,结果却发现只炸开一个小窟窿。原来这楼非常坚固,他带的炸药太少了。

  这时,敌军已经发现了他,火力全都朝这边扫射过来。李广正略微冷静了一下头脑,利用土坑做掩护,一边还击,一边用简易的手势向后方的排长请示了一个班替他运火药。在战友们的配合下,几乎九死一生的李广正终于把炸药堆在了一起。随着一声巨响,400斤的炸药全部引爆,将大楼炸去了四分之三左右,终于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采访之后,齐观山要求给李广正拍照,他爽快地答应了。这张照片登在了《东北画报》上,成为李广正在那次战役中的唯一留影。

  由于敌军大举来援,形势变化,民主联军虽然已占领半个四平城,但为了保存力量,最终撤出战斗。在这场战役中,敌我双方都伤亡惨重,国民党守军被歼1.8万人,民主联军也伤亡了1.3万人。

  这年夏天,整个四平城被鲜血染红了,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城。

  1948年3月,东北人民野战军(由东北民主联军改称)发动四平收复战(即“第四平”),再次解放四平。四战四平成为国共战争中的经典战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