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装机神f下载:〖辛亥百年〗教会 善堂 会馆——社会保障学视角下的辛亥革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1:53:37
看了这么华丽的大标题,诸位文盲想必就能猜到维尼本周要讲有关于晚清慈善事业的话题了。

  
  还是以汉口为例,我们来层层剥笋似地讲解。最早在汉口开始慈善事业的自然是开埠后登陆的西洋教会,教堂搞慈善事业,流程无外乎以下经典模式,洋教士来华,依托租界,先建立教堂,募款主要靠海外某些宗教慈善团体,基金会的捐赠,然后建立教会医院,学校,宣讲教义,发展教民,收养当地贫,孤儿入福利院,同时再逐步买入一些地块,自办小农场,手工作坊,自给自足等等,这些步骤落实,慢慢一个教区的雏形浮现,教务慈善事业也就逐渐步入正轨。
  
  
  这些都是最基本,最常见的教堂运转模式,用多废话。西洋教堂搞慈善事业,在他自身角度是上帝所委之事,行善事,得福报。可若是站在衙门的立场,那是十分不爽。任何朝廷都不希望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有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体制外力量独立运作。因为朝廷要让自己的子民生下来就有当奴才的觉悟,现在倒好,有了租界,教堂,这不等于让那些奴才们有了开眼的机会,长此以往,要是草民们慢慢知道了世上还有别的活法,生活能有新的选择,那朝廷的铁桶江山不就悬了。所以大清要反制,要把危险压制在萌芽状态。
  
  
  当然,直接出面和洋人硬碰硬,朝廷没那个实力,可是鼓动民粹,曲线反制的本事,衙门还是有的。理论层面,让御用笔杆子,炮制文宣,说洋人盗拐婴儿,挖眼炼银之类等等,目的无非是妖魔化教会,引导不明真相的愚民仇恨洋人,操作层面,唆使一批觊觎教堂财物的土棍地痞,让这些大师兄站到一线,带领群氓去冲击教堂,给教会点颜色看看。
  
  
  这些都是朝廷常规技术套路,结果不过两种,控制的好,分寸拿捏到位,例如庚子年之前那些教案,朝廷借民粹主义,让愚民自发运动先给洋人好看,返回头来自己再出面收拾,赔偿一些经济上的好处给洋人,看起来好像出了血,可朝廷实际上不在乎钱,要的是政治效果,隔绝洋人与百姓之间正常沟通交流的渠道,造成排外思潮,这个目的达到,江山就稳了。当然也有过了火候,引火烧身的时候,例如义和拳变,把洋人给惹毛了,朝廷自己差点完蛋。
  
  
  以上是朝廷反制教堂的一些手段,本文重点不在这里,点到也就算了。今天要说的重点是朝廷柔性对抗的一面,也就是衙门自办慈善事业,抵消教堂影响。朝廷自办的慈善机构,称为某某善堂。这类善堂有双重属性。属于官委绅办。也就是一些有功名的官绅,在衙门支持下,成为善堂的董事,包揽地方各项慈善事业的运营。在汉口,最大的善堂叫做普济堂,就是此类性质。
  
  
  一所善堂要维持正常的运作,首先是善款的募集。按理应该是向社会募捐,推广慈善理念诸如此类活动。但普济堂其实上是衙门附属机构,那就直接多了,名义上还是劝募,但实际上是摊派,凡是汉口的商户,里份,或按月,或按年都要按比例认捐。平均每个商铺,里份,一年的捐输,平均要在40两白银。如果仅是如此,说句客观的话,普济堂里的老爷,拿了这些钱,装个样,哪怕干脆不办事,那都算是好官,最怕他们拿了钱还要干大事。
  
  
  晚清官谚,说到京城六部,号称是“富贵威武贫贱”,后来这个段子被街坊闲人移植到了普济堂的身上。普济堂是总会性质,他底下有六个负责专项事务的分局,恰好能对上这六字评语。
  
  
  富的是冬防局,也就是赈济局.每年仲冬到第二年的初春,这三个月既在年节关口,又遇青黄交接.历来是乡村饥民涌现的高峰,所以有惯例要放赈,预防民变。冬防局为什么富呢,奥妙就在一个粮字。他有自己的义仓,平时按低于市价从市场上购粮(实际就是勒索米铺,按半卖半捐的价格售粮),这批粮食收进来以后,按理到冬防时,要办粥厂,开仓放粮,但事实上,这时好米全高价拿去市场倒卖,拿来放赈的都是一些劣质陈米。这是开源,还有截留,他连放赈都要向饥民收钱。当然不能明说喝赈济粥要收费,而是说,饥民太多,善局怕踩踏拥挤,人多出事云云,所以要请巡警出动维持现场秩序,而每碗粥收得那些钱是给差人的出巡费,自然事后这笔实际上的卖粥钱,由巡警道和冬防局按比率分成。这些都还是一年一个冬防季度内的常规进项,要是边上的汉水,长江,河南的黄河给面子,每年多潮吹几回,那本省和河南饥民井喷性流动,京汉铁路再来个延伸工程,以工代赈这些好戏连台的话,那冬防局的收入就不好说了。
  
  
  
  贵的是慈幼局,顾名思义,这是福利院,按理主要是负责是收养抚育孤儿机构,贵在何处,人家占一个洋字。前文说过洋人的教堂会收病孩弃婴,由教会抚养,时不时也有某些乡愚妒妇,为了洋人那点收养费,故意把亲骨肉或前妻子女送去教堂换钱,这算个人品质问题,可到了大清慈幼局来搞这回事,买卖就大了,洋人只管收养,反正是做善事,至于孩子来路,洋人怎么会知道。慈幼局左手从饥荒灾害各种渠道中获取大量免费孩子,自己本职的抚养工作又不做,而是右手把他们倒给教堂,等于做没本钱的买卖。至于从中收取洋人认养费,名义上拿来办教育,实际上都存在钱庄吃息.当然那时大清在亚非拉还没什么老朋友,不能把钱拿去那些免税天堂兴办义学,洗个干净,难免有些遗憾.因为慈幼局常和洋人打交道,所以自认是洋务派,比起其他衙门更有贵气。若是那天,被他们转手卖出去的孩子的洋爹能混上花旗国的大统领,那他们就更得瑟了。
  
  
  
  
  威的是笆斗局,笆斗是一种竹编的容器,用来盛水。这个部门是消防队的前身。活计很威风。有制服有装备。当时汉口街道城区大多是老式木质结构房屋,火警是常有的事,求笆斗们出警的时候,那可真是抖足威风,先讲价后救火,一分都不能少。自然这只是小头,最大的收入是配合官府出面收铺。汉口繁华,衙门时不时就想在那些繁华地段开拓一下地产旺铺。可那里的房产都是已经有主的。硬来好说不好听,这时让笆斗局出面,说要开辟火巷,也就是消防通道。要求沿街商铺,清障退路,房屋整改云云,忍了的就得给他们送上干股,闹得公事公办,双方争执上得公堂,衙门顺势以公益慈善为重,作出有利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判决,顺理成章开始强拆通路作业。
  
  
  
  武的是救生局。他们本行是在江上划船救人,同时负责长江两岸的义务摆渡。救生的买卖,要给现钱才做,救人1500文,捞尸300文,少一文就请去练自由泳或是悬浮漂移。至于武在何处,两岸摆渡,有无数码头,里头轮船运费,仓储,行市都是大宗买卖。救生局里的船伙自然要在码头利润里打主意,而码头本是各路江湖人物云集之处,大家都不是善男信女,所以经常要打码头,争地盘,久而久之这些船政人员也练出裘千仞的功夫来了。
  
  
  
  贫的是种痘局。这个局是专管接种牛痘疫苗,四季防疫工作的。穷这个字是相对的而言,比起体制外的草民,他们是官人,旱涝保收总是有的。但要是比起同一普济堂里其他五局的同志,那他们算是穷人,只是打打疫苗,预防接种,夏天搞茶棚,发放茶水,准备仁丹等等,最多是从街面药铺,茶商那里打打秋风,赚大钱的路子没有,那时还没有西医院,大型医疗设备的采购,药品专项认证批文等等,这些大买卖,那时还没有条件登场。
  
  
  
  
  
  
  贱的是义冢局。他的工作名声不太好听。搞殡葬工作的,名声总归有点那个,负责收埋无人认领,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但要论油水,仅次于冬防局。因为他有份参与了晚清汉口最大的地产行业。汉口城市化进程加快,最具升值潜力的是后湖地块。后湖本来是汉水一部分,后来汉水改道,这里变成半淤涩湖,原来汉水上的船民,涨水时继续打渔,水褪就围堰种田。张之洞决定干脆建堤屯田,这些渔民认捐了修堤钱,服了修坝役,土地出来了,他们在上耕种,皇粮国税一分不少,只有一个心愿,能打一张地契,拿到产权。衙门又不傻,分田到户,给你使用权,只是让你当佃农而已,你想要完整土地所有权,当地主,压根别想。到了汉口城镇北进,房产上马时,就需要这些农民走路了。官府场面上还要端着,让谁出马呢,义冢局。善堂要建义冢,需要墓地,他们可以从官府做出地契,然后来征地,给几个小钱,但说明是补今年耕种秧苗的损失,至于土地,本来就是公地,这么一来,乡民于情于理于法,都玩不过他们,只能走人。
  
  
  
  
  
  
  知道了这六个字,对大清官办慈善事业,想必文盲们都明白了.再说汉口地方民间自办的善堂.这一块和官办相反,又给人以希望.
  
  
  最早做出名堂的民间善堂,是外省湖南商人主办.这些湖南商人最初发家,做的是水上三角贸易.他们从湘潭采购木料,然后做成木船用蒸汽火轮船牵引,开到江西萍乡收购运载煤炭,再驶往汉口,煤炭卖给汉阳铁厂,而木船在鹦鹉洲就地分拆,还原成木料,投放到汉口的建材市场.他们发了财,在汉口也有了固定居所,创办湖广会馆,开始关注同乡会事务,像老乡的孩子在武昌书院读书,帮客死他乡的穷乡亲买棺木返乡安葬,这些公益性的活动,都出钱出力.慢慢急公好义的商人觉得,不如把慈善事业正式搞起来,以他们的居住区,会馆为圆心,一批民间善堂出现,内部运作也透明,像选举局董,帐目公开等等,商人出身的他们做这些事,自然是妥妥当当.慢慢有了名气,边上那些外省同乡会,像陕甘的马帮,四川的米商,两淮的盐商,贵州的桐油客等等都有样学样,再到后来三镇的土著街区,也都效仿办起了社区善堂,发展到后来基本做到每个街区都有自办善堂.
  
  
  再往后走,到了宣统二年,出现两个慈善总会似的组织,一个是官方普济堂倡议的汉口慈善联合会,要求各社区,会馆的自办善堂,都要到他这里来报到注册,接受他的,其实也就是衙门官府的督导。还有一个是由两湖会馆牵头,各善堂以各自下属水龙局(也就是社区自办消防队)的名义,提出要各区联防火警,建立了跨区的联合组织,汉口保安会。衙门要纵,民间要横,普济堂和两湖会馆互别苗头,那就要出事。
  
  
  本质上来说就是新兴的市民阶层,为了争取更多的的地方公共事务的自治权限,像旧有的地方准官僚机构叫板。双方对飙,都要求彼此公开账目,各拉衙门和地方咨议局卷入。查出来的结果,官办民办都有问题,自然民办善堂有几个出小问题,那是米缸里偶有米虫,可以理解,而官办的出大问题,那是粪缸里长蛆虫,制度使然。但衙门是玩技术的,就是要混为一谈,好比你要批大清官人,立马有五铜板出来,指出花旗国也有类似事件云云,然后展开对花旗国的大批判,这种化被动为主动,转移焦点的戏码也是老套路了。
  
  
  衙门的做法,借题发挥,先虚批一下普济堂,然后矛头一转对两湖会馆发出清盘整改令,要杀猴给鸡看。但保安会各堂口既然已经穿了一条裤子,也不是好惹的。于是市民运动发生。比起前几年后湖农民反征地的活动,这次市民运动好看多了。当年后湖农民,是手持香烛,头顶光绪皇帝的牌位,跪在总督衙门门口递呈述状,不过是悲催的跪求包青天转世的老桥段。但这次市民运动不同,交通报馆,勾搭咨议局,联络洋人,保安会散步组织,递交愿书,什么保路爱国,扯得上扯不上的大概念,大帽子,一同乱盖。乱党骨干也有不少友情出场,乘机玩一票。当年农民是好对付的,如今的市民,可就难弄了。这些已经属于社会运动学的角度了。另文再说,维尼累了。下期小熊预备走纯情路线《护士,船娘,歌妓-----职业妇女视角下的辛亥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