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导航版:【病房-46】女兵之间的秘密

【病房-46】女兵之间的秘密

           一、

收工了，大家说说笑笑，沈连芳走在我身边，说，刘本新，没想到你这个大军官还是个农科家，我们班的大白菜一定成为全院第一，到时候你可要来参加收白菜。

我可收不到你们的白菜了，我很快就会出院。

沈连芳倒走，脸对着我说，我摘西红柿那张照片你到底照的好不好。

我说我尽力了，只是有点逆光，要你转过身照，你害羞似地，非要面朝北照，你真犟。

我犟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沈连芳说着高扬起头。

周班长挑着木头粪桶，赶上来说，老兵退伍时，你再帮我们拍照好吗。好的，我如果不出院的话。我说。

你肯定出不了院。

为什么？

医生说你是重病号，再说了，你上边有人，在医院多休息几个月，又有什么呢？你还想马上出院，你看看咱们病区里，该出院不出院，赖着不走的少说有十个人吧。

我的脸黯然，把肩膀上背的雅西卡相机交给周班长。

别给我了，给沈连芳吧，快点还给院部。

等等，胶卷还没取出。我蹲下身子，从相机里取出胶卷，交到沈连芳手里，我摸到她的手心，她的手不是家乡俗语说的——姑娘的手软软的。

二、

晚饭间，我的水稳根法栽大白菜在饭堂里就被传开。座山雕站起来说，怪不得我一走进饭堂就觉得多了一种臭味，原来是刘领导带头搞生产，你们一个个地手都没洗干净，衣服上沾满了屎尿，啊，气死我了，不吃了。他这么一说，两位女卫生员先用鼻子闻闻自己的手，说，你胡扯什么。周班长厉声呵斥，座山雕，你不想吃就出去，别在这里说脏话。

我说脏话，我说屎话，我不吃了行不行。座山雕把碗里的饭菜倒扣在周班长面前的开饭柜台上，我站起来批评座山雕，座山雕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周班长对着座山雕的背影骂一声，你这个王八犊子。 

饭后，十多个农村兵病号邀我去菜地“取经”，我们三三两两地走向白菜地，夕阳下，大家围着菜地，议论着，我说，你们看，这些新栽的大白菜苗虽然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日晒，但的叶子都支楞着，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这就是水稳根法的妙处，明天中午，大家还可以来看，大白菜苗的叶子还是这个样，绝不会耷拉着。大家嘁嘁喳喳，形成一个决议，几位说，刘领导，你就给我们大家写一下这个水稳根法，然后，大家分头抄下来，回到自己连队咱也为连队做贡献，退伍回家也算学到一个农业科技。

我答应大家。回到病房就写，熄灯前，我写好了《山东泰安农学院水稳根栽培法简介》，让我的副室长林文德负责，从一号病房开始传抄。林文德走到三号病房，绰号座山雕的病号拦住林文德，拿来，拿来，这样的联络图，必须由我座山雕负责分法。座山雕说，医院文书我熟悉，找复写纸复写一下，不就完了吗，他奶奶的，老子要这张原稿，你们统统发复写稿，明天他娘地我给大家搞定就是了。

林文德来的高兴，回来给我学舌说，座山雕要学好，要做好事了，下期病区黑板报就该表扬他一下。我答应，等座山雕复写完后，我就给病区教导员写表扬稿，期望通过这件事促使座山雕和他的八大金刚不在病区捣乱，该出院的就出院。我和林文德说着，计划着。林文德和颜悦色地劝我，刘领导，你还是答应当病号指导员吧，你当了指导员，我们这个病房就成了办公室，医生护士也会对咱们好很多。我说，那么病号，来自五六个团，两个师，我才是个副连干部，做不好病号的工作，会落下臭名。

林文德说，哪能，前一个指导员才是个排长，他当了3个月的指导员，只有一个瘫痪病号对他有意见。是吗。我在思考。林文德说，你来自大机关，见识广，还会出黑板报，写字好，会唱歌，那么多护士喜欢你，卫生员也都说你好，再说你还有高层大首长撑腰，你当病号指导员，一定比那个排长当得好。你是这样想的呀。我说。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病区领导三番五次动员你当这个指导员，嘻嘻。

                            三、

熄灯了，我站在漆黑的病房的窗口看漆黑的天上的星星。护士查房，手电光扫我的后背，说，23床，你不上床，站在窗口想什么心事，啊，快上床啦。

不错，护士同志，我是在想心事，我想记日记，病房里却熄灯了，所以我想站在窗前这样让眼睛适应一下黑，然后抹黑写日记。

护士熄了手电，走进病房，悄声说，我知道蔡护士尤护士都在照顾你，谁叫你是干部呢，我也给你一点特殊，去吧，到我们的值班室写你的宝贝日记吧。

谢谢。我转身想出病房。

先别谢，先别走，等我查好房你再过了。

好，我听您的。

嘴还真甜，不愧是大机关的文化人，哎，说好了，你写好今天的日记，必须先给我看看，要不然，你就摸黑写吧，写错了字，可别赖我。

好，服从你。

约莫10分钟，护士再次来到我的病房，手电光直射我的病床，嗯，人呢？手电光来回扫了两次，你怎么还在窗口，我没事了，你到我这里来写吧。

我将我的1980年第二册日记交给护士看，护士轻轻翻阅我的日记。

我埋头写当天的日记，不忘与护士搭茬。

护士同志，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贵姓。

我姓黄，黄美娟，是来医院实习的，轮换到各病区，已经轮换一次一病区了，今天是第二轮。

怪不得你这么关照我没谢谢了。

我第一轮时，就知道你，我们早交班时，护士长几次谈到你，好像说是让你做病区指导员，你不愿意什么的。

噢，我是不想当这个指导员。

你的日记写得真实在，就是有的潦草字我不认识。

对不起，我的日记是潦草得很。

哎，马二姐，玉华，丽华，王爱，本玲，本泉是你的什么人，你老帮她们买东西邮东西，什么衬衣，西裤，呢子大衣。

噢，有弟弟妹妹，有同学，有女友，有亲戚，嘻嘻。

说着，我的当天日记写好了，递给黄护士看。

黄护士接过日记本，眼睛透着亮，白衣白帽衬托着白白的脸，她的红唇微动，刘指导员，你这个人真大方，怪不得这里的护士都说你好话。

黄护士认真地看我的日记。

                          四、

1980年10月7日       星期二        晴  

☆     21床的一位老农民左小腿静脉曲张，做手术。

☆     这里真闭塞，什么新闻也听不到。

☆     贾继平副司令员转告我，收音机已买到两台红灯牌的，要想法告诉父亲。

☆     六九八接诊室前的两个圆形花坛，构成了一个巧妙地一笔画的题，可以钻研一下。

☆     帮助卫生班的同志们栽大白菜，汗水一定能浇出丰收，可惜有干劲的人没有人指挥。

☆     卫生员们都愿意谈一些自己的经历，很好，但近日来我也清楚感到，这里的干战之间特别是女同志之间存在着一种阂，也不知什么历史原因，但我希望这种原因能找到并改变，每个战士都应该有自己的知心干部，谈心里话，当然这种面貌的改变，首先是领导和广大干部的努力，只有这样才能使阂变为融洽，只有融洽才能体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才能使战士安心服役，否则，就会出现不安心服役，或更不良的现象。总之，干部不应嫌弃战士，不应看不起战士；战士不应怕干部，也不应敌视干部。

啊呀，你连一个住院的老农民也写进日记，你真了不起，我最讨厌看不起农民的人。黄护士评论着。

你是怎么看出医院的女同志之间的隔阂的呢？你是怎么看出医院干部战士之间不够和睦的呢？

我无语。

你到底是大机关来的，看得多，知道得多，知识丰富，一看一个准，女兵之间就是有隔阂，一些人看不起另一些人，城市兵看不起农村兵，多了去了。我就是农村来的。

黄护士，你别表扬我，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你说的这些现象，我也是刚刚观察到的，你要不说你是农村来的，真看不出，你的气质就是大城市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