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玉陶瓷:【病房-83】女兵为我织毛衣

【病房-83】 女兵为我织毛衣

                   一、

这一天的日记显示我在医院内外到处活动，还是很丰富的。

                    1980年10月31日     星期五     晴天

十月的最后一天。过去甚至是历史上人们把十月谓之明朗、向上、胜利。有许多的纪念日也在十月，可与红五月比美，是习惯还是特有的规律呢？

郊外一目击透数里。下午到新北大队的辖区转了一整圈，了解这里的地形和道路情况。

地图，只能满足过去的了解，而不能解决今后的，如果说每个部队都能及时补充自己防区的（地图上的）各种新地物，那么可以使（我军）测绘工作加快，这种工作完全可以交给那些有基础的有兴趣的人，作为一种业余爱好，同时更加明确多种图素的利用价值，熟悉和掌握所守备的地区的各种情况，这对未来战争是多么有意义呀。

师机关卫生所卫生员刘骥来医院卫生班看望老乡，顺便看望我。

连同医院其他老乡介绍情况，使我了解了卫生班的一些情况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尽可能用一些假象掩盖自己，这样会有很多好处。多做一些好事。

                       二、

昨晚医院政委和我谈话，让我知道了我的血尿可能是不治之症，必须打持久战，我对医生对医院的埋怨情绪消去很多，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我也就死心塌地地住院。

谈话结束前，政委也没忘记问我有对象了吗？我实话实说，家乡有一位叫王爱的女友，是医院的中药司药。政委和善地问，有没有看上我们医院的哪一位女医生或护士。我摇摇头。哎，不要不好意思么，男大当婚吗，女大也当嫁，你这个年龄正是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新想法，或者看中哪一位，你就告诉我，我来给你当红娘，总可以了吧，呵呵。

我已经是老病号了，病区对我的管理也放松了，早饭后打好针，我就溜号。也不顾及运动或劳累后的血尿会大发作，一门心思研究那些部队急需的军事问题，治病倒成了业余。 

在《新场镇周边水泥桥梁爆破侦察图》绘制完成后，我有了新的理想和目标——开始了新场镇四周的地形图修测工作。当时，部队使用的是1970年版地图，10年过去了，自然地形地物有了变化，人工地物变化更是巨大，比如许多道路、桥梁、大烟囱、民房、工厂是1970年后建造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部队演习训练时因地图滞后而出现误差。我想通过我的实践修测好新场镇周边地形，作为一个示范，向首长面陈自己观点。

想到了，即刻去实践。上午，吃药打针后，我直奔新场北镇北的新北大队，把这一带的道路、桥梁、河流绘成了一张4开纸上。

                              三、

下午，刘骥来了，他是济南人，1979年参军，他来医院找他的同乡济南兵们商量探家的事。他约着五六个老乡到病房看望我，七嘴八舌，东言西语，介绍了一病区的卫生班卫生员的背景，他们格外介绍了他的女老乡卫生员王锦屏，也说了沈莲芳的一些情况，刘骥劝我，说，我和她俩都是一个卫训队出来的，不能说对她们了如指掌，但你千万要掌好眼视头，别给人家涮了，遇到男女之事你可以装憨卖傻，你可以不理睬她们，少说为佳。

刘骥这次来医院，还给我认识了与我同时参军的698医院洗衣班矮胖子班长许京林，此后，许老乡给我不少帮助。

刘骥给我带来了一个包裹，捏揉一下包裹，软软地，我一看包裹皮上的字，端正的正楷，我知道是冯二姐邮寄给我的是某种衣物。

刘骥他们走了，我思考着如何对待卫生班的战士问题，想到沈莲芳，她好像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好几天了。她怎么不来上班呢？身体不好？胳膊又疼？探亲去了？思绪蔓延，坐立不安。这时我还不知道这种焦虑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只认为是一种念头，这样的念头是可以靠埋头看书去克制住的。实际上呢，这个念头刚放下，书读了大半页，另一个念头又像魔一样长大起来。

四、

“朝花夕拾蝶恋迟”。
    这是1979年10月回山东探亲去新沂时冯二姐给我出的对子，我至今没有对上。
    冯二姐，我家老房东家的二女儿。3岁前，我家租住她家，她见证了我的出生。1960年我们搬家去济南后，我没有回过二姐家。18年后，也就是1979年10月，我悄然找到了二姐家。18年里，我一直想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感谢房东的恩惠。梦里我被一个戴红领巾的女人抱着接吻，我抚摸她胸和红领巾。去年我第一眼看到了二姐时，啊！梦中的女人就是她。
    人世沧桑，往事依稀，心情翻覆，我喝了55度的“景芝白干”。话，是最好的下酒菜；诗，是最好的敬酒词。二姐诗句频出，我酒兴大发，“诗”兴也大发：故邻姐妹双满饮，别梦依稀红领巾；十八相送沂河亭，挥笔应写冯家恩。

这是诗吗？
    你小时是我的跟屁虫，一次我俩去菜园，遇到一条蛇，你就踩，我可吓死了；又一次，一只癞蛤蟆把你吓掉了魂，我挨了打；还有一次——二姐的记忆被微妙的打开。

包裹里，有二姐一封信，说，弟弟，因为见到过你这样的有知识的军人，打破了我过去对军人的偏见，我下决心找一位军人丈夫。

二姐织的羊毛背心，浅驼色，长短肥瘦是合适的，大方的镂空菱形花，鸡心领，我很是喜欢，但穿在身上肩膀这里宽出一寸多，不伏贴，不合适。

                       五、

这个毛背心，肩膀不合适。沈莲芳悄悄推开病房门，站在我身后小声说。

我一激灵，暗想，怎么是小沈你，怎么我刚才想到了你，你就来了，难道是心有灵犀？

谁给你织的？

我们家老房东家的冯二姐，哎，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问。我知道,小沈主动和我说话，十天前她自己定的“不和你说话的”哑巴忌，现在总算解忌了，我心里一阵清畅，好像一肚子话还和她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哪里也没去，领导让我休息了几天，正好我利用这几天时间帮人家打完一件毛衣，嘿嘿。

领导还是照顾你胳膊疼吧？你的肩膀大臂还疼吗？

我也不知道领导为何要我休息，我的大臂上部还是疼，一打毛衣就更疼。

你得好好检查一下，臂膀老是疼，可不行，不治疗会成为慢性病。

小沈走到我的对面看着铺在病床上的毛背心，说，这织毛衣吗至少要见过本人，或者量出一个身体尺寸来，织出来的毛衣才能合身，不然，打出毛衣来也不能穿，你打算怎么办？小沈说。

什么怎们办？

这件毛背心你是穿，还是改，还是放起来压箱底？

我，不知道，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沈莲芳满脸笑开花，她就等我这句话呢。她说，你这样，咱一起去百货公司配同样颜色的毛线，你买8两，我给你拆了这件毛背心，打成两只袖子，那8两线打一个身体，这样就成了一件毛衣，你都是连级干部了，还没有一件毛衣，太不像样了。

小沈的长篇大论，说动了我，我拿出钱交给她，说，咱们别一道去百货公司了，有人看见又乱说，你去为我办吧，打好了毛衣，我请你吃牛肉面。

                         六、

沈莲芳为何消失了几天，一直是个谜，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我们结婚后，我才从医院一病区教导员那里知道。当时，病区领导见小沈与我走的特别近，为了防止战士和干部谈恋爱，让她“休息”几天，以冷却她的心。应该说，病区干部对自己领导下的女战士的思想，掌握的还是准确的。

                                            201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