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公共厕所在哪里: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47）

四 十 七

一九七四年九月九日，我乘船转车后到达临湘，同她一起回到了源潭小镇。晚上，在我家里进行了一次难忘的对话。这次对话，把我们的关系推到了悬崖的边缘，我们差一点就从此而分手。然而，又不知是什么力量，把我们快要消失的感情从危难之中挽救了回来。

我说：“见到你，我总是好高兴，在一起时，我不愿说起那些不高兴的事，所以有些想法也只在信中给你说几句。没想到，有些话在信中越说越说不清，更没想到，五月的信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压力！”

她说：“我越来越觉得，我对你的影响太大，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到底能不能成功？”

我说：“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数，也很耽心，所以才叫你在政治上要有所进步。”

“我是一个落后的人吗？还要怎样做才叫进步呢？我在技术上什么都没学到，到时候，处理不了问题，生产上搞不上去，那算什么呢？反正不管怎样做都不行，都会影响你，你为我操心太多了，我不值得你操心！”

“要是不值得，我不会等你到现在，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你总是天天耽心，包袱重重，又有什么用？只会把你的身体搞坏，说了你又不听！”

“我确实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是现实摆在这里，也只能慢慢改。”

她急切地说：“现实？现实是我影响了你，我怕再影响你，会……”

我马上说：“我怕过这个影响吗？这个影响是今天才有的吗？我们有六、七年的感情了，特别是部队这一难关都挺过来了，我怪罪过你吗？”

“越是时间长，我越害怕。”

“那么在六九年时，在部队第一次出现这个问题时，你怎不提出来，现在反而提这个问题？你是不是现在有资本了？”

她有点激怒了：“我是一个做工的，比不得一个大学生！”

我有点发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体本就不太好，你还逼我？”

她有点发抖，断断续续地说：“我没逼你，是你在逼我，你的身体越来越差是我造成的，你的身体要紧，你的前途要紧，我们……我们……就这样……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她没说完，低头掩面，好像在流泪。我听着，全身麻木，心中好像在滴血！我颤抖地说：“你说什么……算了？你要……分手？”

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不亚于冬天的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只觉得她要与我分手了，我的一切努力，我的一切期盼，我的一切寄托，我这七年中筑建起来的感情之舟，还有我这七年来所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在这一句“算了”中付之东流！前途也好，身体也罢，一切都将变成一场黄粱美梦！

这一刻，对于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的人，我算是有了真正的理解，也体会到了“天要塌下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我只感到头颅发木，眼前发黑，眼泪像开闸的洪水立刻冲泻出来，人也是一头栽倒在椅子上。我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只觉得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在椅子上倒了多久？我在朦胧中感到她已经走了，我们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一小时，二小时？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没有眼泪了。只听得外面又传来了阵阵凄凉的狗叫声，这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响在深沉的夜空，令人毛骨悚然！在我小时候，对夜晚的狗叫就留下了阴森可怕的印象。记得是我有一次生病的一个晚上，祖母抱着我，打开水缸盖，对着水缸，用求神保佑的语气轻轻地喊：“权志吓了回来困（睡）呵！”母亲在另一边回应：“回来了！”这样一边不停地喊着，另一边不停地应着，慢慢地走到床边，把我放到床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病治好。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深沉悲凉的狗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恐怖！我不知道这种求神治病的方法灵不灵，倒是这夜晚的狗叫，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可怕而难忘的印象。

今晚，我在痛苦之中又听到了狗叫，这叫声把夜色震得更凄楚，把月色震得更迷茫。我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病中听到狗叫的梦境！甚至感到，我会像电影“梁祝”中的梁山伯那样，在惊喜之中又突遭重创后一病不起！而谁又是我的祝英台，愿与我化作双蝶，与我一起比翼齐飞？

我慢慢睁开模糊的眼睛，才察觉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我受伤的左手，脸上的眼泪在不断地流。见我有点清醒，她失声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我似乎还没有明白她的话，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便有气无力地说：“你，还要说什么？”

她更加伤心地说：“是我，是我没说清楚……”

我感到自己的手发麻，脑子象在恶梦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见我痴呆的样子，她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我，咽咽地说：“我们不分开，不分开！”

说着，她把脸紧紧挨着我的脸。此时，我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愿离开我，她的真情还在！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两股苦水，四串热泪一齐往下流……。

后来，她在信中对我说：“在家的那天晚上，由于我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心情而使你误解，致使你痛哭泪流，那时，我的心早已碎了。我没有理由再让你痛苦。从这以后，我完全坚信我们的友谊是永恒的，我们的爱情是钢铁筑成的。只要你对我们的未来是那样地充满信心，我将永远是属于你的，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哦，“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是真情的感叹！这是人间的幸福！这场风波过后，我更加认清了人生道路上的不平坦，要到达胜利的彼岸，还要靠我们坚定目标，互相信任，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经过了这次风浪的颠簸，我也横下一条心：抛弃一切幻想，坚持走自己的路。若是再有人逼我上梁山，就只有一条对策：孤注一掷，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