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是个什么软件: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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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年，秋芳下乡已有二个年头了。在广阔的天地，她学会了除耕地耙田等强劳力活外的全部农活。春播小麦，立夏插秧，八月双抢，冬修垸堤，水田汗地都有她勤劳的身影。特别是南方八月天的双抢季节，正值酷暑高温，劳动强度大，还要连续作战，一般人都难以承受，何况她一个从未做过农活的女孩子家！她说，她不怕苦，经常与男劳力一样，有时踩打谷机一整天都不能下来，打下的稻谷还要一担一担挑到嗮谷场，她也是经常挑着一百二、三十斤重的担子，上坡下岭来回奔波。收工很晚回来还要自己做饭，吃完饭后就倒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第二天又要继续昨天的劳动。

 每年四月底，是农村抢插早稻的季节，整田育秧的农活异常繁忙。这年四月份以来，南方多变的天气又遇到寒潮，已播下的稻种大部已烂掉。这天，秋芳与农民一起在冰冷的水田里重新撒种育秧。

 这时，她收到了我的信。乡邮员早已认识了她，总是把她的信送到田间地头直接交到她手里。看着来信，她时刻担忧的心轻松了，天空也晴朗了，也觉得没有那么寒冷了。

 插秧正忙的日子，她挑着一担秧苗快步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忽闻一阵悦耳的歌声随风飘来。她歇下担子，顾不上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只见眼前一块待插秧苗的水田里，一个耙田人平稳地站在犁耙上，那老牛拖着犁耙也不紧不慢地走着方步。歌声就从这里传来，声音是那么醇厚，又是那么动情，尽显出特有的地方山歌风味。她以前也听到过这山歌，并不觉得怎么好，今天却感到格外好听。

 仔细一看，是大队支部书记郭大明在唱。他是一位身强力壮、有敢闯精神的农民实干家，在全县、甚至全省都有一定名气。他对下乡落户的知青也非常关心，特别是知道秋芳的家庭情况后，曾多次鼓励她：不要背家庭包袱，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有顶头上司的直接关心，秋芳她意志更坚，她要用实际行动来体现自身的人生价值。

 眼下，郭书记耙着田来到秋芳的旁边，对她说：“小杨，你喜欢听这山歌吗？好好学一下，唱好了，也可以拿到台上演出嘛！”

 原来，虽然秋芳没有被抽到县文艺宣传队去，但在公社成立文艺宣传队时，大队领导推荐她参加了。逢年过节时，还少不了排演一些文艺节目。听书记一说演唱山歌之事，她很有启发，说：“是可以！那你把歌词和题目告诉我！”郭书记忙说：“歌词我记得几句，题目就没有，你自己去加吧。”

 过了几天，郭书记把歌词给她了，她一看只有四、五句，只是一个简单的底稿，要想成为一个正式节目，凭自己目前的能力恐怕是不容易！

 她是一个好强的人，她要把书记的这个意思当做一个重大的任务来完成。她反复琢磨这几句话，又轻轻地哼唱，仔细地体会本地山歌的声调和韵味。慢慢地感觉到了，这是一首当地农民在劳动之中随心随意所唱的一首情歌，虽然各人的唱法不同，长短不一，但内容和唱腔基本相似，具有浓郁的地方风味。

 一次，秋芳在源潭河边洗衣，想起了 “水里安”和它的故事，便萌发了以此为题材重新进行创作的想法。经过几个月的冥思苦想，文艺细胞不多的她，以自己亲身的感受和饱满的激情，终于以“水里安情歌”为题编写了这首地方山歌，而且还从曲调上完善了山歌风味。

 一天清晨，在源潭河水里安岸边，一阵清脆的山歌在空中荡漾：

 “哎呀嘞……

 “水里安的波哟，水里安的浪，水里安的娇莲在何方？

 “水里安的妹哟，水里安的郎，水里安的故事万年长！

 “哎哟哟……

 一声悠扬高亢的散板，把水里安的娇莲展现在人们面前。人们传说中美丽动人的农家女娇莲，为拒绝恶霸流氓的欺凌而愤然跳入深潭中，以生命的代价演绎了水里安动人的故事。

 接着，优美抒情的旋律，把人们带到了水里安深沉的画面中：

月亮照水水涟涟，我是阿妹小娇莲，

娇莲已有十七八，从小长在小潭边。

娇莲本是农家女，父女相依苦命连。

两餐肌粮腹不饱，草屋透风夜难眠。

娇莲十岁能拾柴，十三就得下禾田，

十五里外一把手，十七重担一挑肩。

苦生苦长苦水煎，风里雨里十几年。

意志磨得比钢硬，容貌落得赛天仙。

贫穷独剩娇娥面，只怪娇莲不怨天，

出水芙蓉羞见月，倾城倾国谁人见！

哦哟哟，小娇莲，

那天洗衣在河边，不觉眼花头旋转，

双脚一滑水中落，人随水卷情形险。

“扑通”一声跳水响，激流浪中救危险。

娇莲微微睁开眼，救人少年在眼前。

是祸是福并无界，娇莲心中喜绵绵。

少年本是多情郎，牛郎织女紧相恋。

哎呀嘞……

阿妹唱歌不用教，阿哥弹琴不用弦，

两情相许不用媒，两心相印不用线。

哥哥耕地妹送水，哥哥拉纤妹划船。

半间土房当新屋，一床旧絮挡风寒，

野菜淡饭分外香，冷水泡茶心也甜。

阿爹是我亲阿爹，阿妹是我亲娇莲。

我为阿爹养终老，我与阿妹伴百年。

哎呀嘞……

人说貌美是灾祸，偏撞恶霸贼心奸，

天天逼债又逼亲，心狠恶似南霸天。

老父有理无处诉，心急如焚似火煎。

阿哥情急论是非，理直气壮闯庭前。

恶霸有权又有势，狗腿欺人出重拳。

阿哥遭打血斑斑，县衙反污哥抢钱。

阿哥被关冤牢监，老父命绝丧黄泉。

呼天唤地无人应，天昏地暗逼娇莲。

面对小河哭三天，河神无力解倒悬。

阿哥休怪妹心薄，来世再与哥相见。

小潭哀鸣起黑浪，阴风怒嚎掩娇莲。

世人谁有娇莲苦，纵身一倒跳深潭。

阿哥飞奔到潭边，哀声恸哭震苍天。

莲花未开人渺茫，水中有月月影剪。

狠不将天撕成片，狠不将地捏成丸。

阿妹阿妹你别走，我的娇莲苦娇莲！

阿妹你等阿哥来，生生死死心相连。

携手同赴九泉潭，双双化作并蒂莲。

哎呀嘞……

小河曲曲七八弯，大湾崖边一小潭，

小潭深深通长江，江河连着水里安。

水里安的波涛阵阵激，水里安的月亮月月圆，

水里安的娇莲人人唱，水里安的故事代代传。

嗬哟依……

 歌声飘过小河，飘过田野，在人们心中久久回荡！

 山歌首先在本大队唱开以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共鸣。公社副书记万水生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重视，立即指示文艺宣传队组织排练。又经过集体修改后，节目得到了进一步的提炼和完善。

 一九七○年十月，县里组织迎国庆文艺汇演。一首《水里安情歌》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这首山歌以叙事的形式进行创作，并以独唱、对唱、合唱等分部形式进行表演，显示了故事性、艺术性和表演性的特点。秋芳以“娇莲”的扮演者身份，靓丽照人地出现在舞台上，她那清脆明亮的歌喉，饱含深情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观众的心，一举拿到了这次汇演优秀奖。

 公社副书记万水生闻讯后非常高兴，直接给秋芳写了一封信：“秋芳同志：首先，我以个人的名义,对你们、特别是对你个人在这次汇演中取得的成绩表示热烈的祝贺！你们的表演、特别是你的歌声，在全社广大农村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你是一个有志气、有理想的好青年，你思想进步，表现突出，体现了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良好精神面貌！你为人诚恳，待人热情，有着艰苦朴实、勤劳善良的劳动人民的优良品德！特别是你的性格开朗，形象靓丽，气质醇美而不媚，风度翩翩而不俗，为我们文艺宣传队、也为我们公社增添了光彩！这一切，对大家的印象很深，很深……”

 此时的她，沉浸在分外的兴奋之中，立即把这些情况和这一好消息来信详细告诉我。她说：“……这些日子，我特别的高兴，走在山间的田野旁，好像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幽香，晚上的月亮也显得格外明亮！但不知怎么回事，越是高兴，就越是想起你，哪怕一朵淡淡的白云，一片飘零的落叶，一阵缠绵的细雨，都会令我涌出许多思念！”看到这些，我无不感慨万分，我为她取得的成绩而高兴，为她真挚细腻的情怀而感动！哦，秋芳，你知不知道，青山深谷中的幽兰，因为你而暗自幽香，为你凝结成美丽的风景；星稀月明的夜空，因为你而静若秋波，为你而洒满如水的柔情！

 她还以饱满的激情描绘了家乡的风貌和风景，使我看到了遥远而美丽的故乡——春天披上绿色的衣裳，在青山绿水映衬下，田野里飘荡着阵阵清香；秋天，温馨的故乡又换上了金色的衣裳，沉甸甸的稻谷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勤劳朴实的农民，在田间挥汗如雨，在收获着丰收和希望。

 是啊，正是繁重的劳动锤练了她坚强的意志，艰苦的生活养成了她朴实的品德，逆境的压力磨砺了她不屈的性格。实践证明了，磨难是考验人生的最好老师，时间是检验人生的试金石，她以实际行动体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但同时，我也为她太沉重的劳动强度而担心，希望她不要太逞强了，农村的活是繁重而辛苦的，一旦身体搞垮了，今后怎么办？我盼望时间过得快点，退伍回家后，也许能为她分挑一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