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云盘:活着的“解放教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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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解放教育学”
索飒
《 人民日报 》( 2011年06月03日   23 版)
那是发生在墨西哥普埃布拉市的一个故事。我与“学生之家”的桑切斯约好上午9时在华雷斯公园见面,然后乘小公共汽车去附近村落参观一个贫民子弟课外活动站,我们按中国习惯称之为“义学”。
桑切斯显然很熟悉路线。汽车开上乡间土路,随着桑切斯一声“下车”,我们跳下小公共,走上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在一座用那种挺拔的仙人掌做篱笆的小院门口,女主人兼活动站创始人华金娜已在等候。
华金娜把我们带到活动站,也就是她的家门前,门口写着活动站很长的名称:埃米利亚诺·萨帕塔综合教育青少年活动站。埃米利亚诺·萨帕塔与潘乔·比利亚同是1910年墨西哥土地革命中农民起义军的领袖,一个让墨西哥底层民众永远怀念的名字。
华金娜一副地道农妇打扮,上过些学,丈夫是高中化学老师。华金娜刚来不久就被一件“罪行”震惊:村里的小商店被抢,店主被捆绑在店里,嘴里塞满了水泥,但店里唯一遭窃的仅仅是食品。原来,劫匪是一伙小孩子,最大的只有6岁!
这一带是资本主义墨西哥的“大墙背后”。在当今这个“新自由主义”时代,大人“自由地”流动到美国去打工,在无人理睬的小村子里,抛下了一群群“自由自在”的留守儿童……
华金娜萌生了拯救孩子的念头,她的热情和行动吸引了热心社会活动的非政府组织和大学里的志愿者。她请来心理医生同孩子们聊天,医生从流浪儿的嘴里听到:“我想烧掉学校里所有的东西。”
活动站向各种底层人士开放,方式非常自由。华金娜在家中阳光充沛的地方摆上了一张大桌子,供妇女做手工艺品,少年画画写诗弹吉他,孩子们玩游戏。桑切斯给少儿开的“人权课”,用的就是打弹球的游戏。他告诉孩子们,弹球游戏中有规则,就像社会上有“维护青少年权益法”,而游戏中也有骗局,那就像富人们捣的鬼。
当然,贫穷仍是一切问题的核心,因为饥饿,有的孩子边画边进入了梦乡。华金娜们的努力是补救,是寄希望于未来。
今天孩子来的不多,华金娜拿出了相册。我们看到了带领小孩抢商店的6岁“首犯”的照片,照片上的面容虽然残留着“野蛮”,但我们看到了一张由衷的笑脸。“他是活动站的老朋友了。”一位妇女正在缝制一只漂亮的圆布袋,那是专门用来盛瓦哈卡“特拉尤达”大玉米饼的,我买了一只表示支持。活动站下午有吉他课,教吉他的老师已经来了,这个温柔的小伙子是普埃布拉大学哲学系的学生,他对我们说:“我们不能让这些贫穷的孩子丧失艺术敏感。”
我忽然想起了“解放教育学”。前几年接触这个题目时,就受到很大震撼。上个世纪60年代的拉丁美洲曾以“解放”为旗帜:解放神学,解放哲学,解放教育学。一个个领域充满了“解放”的生机。解放教育学的先驱是巴西著名民众教育家巴勃罗·弗莱雷。他的解放思想是彻底的,他认为如果没有“觉悟”灌输其中,扫盲的结果最终也只能为体制服务。他创造的扫盲法从识字开始就颠倒了“文化”的秩序,他倡导的扫盲过程就是人民觉悟的过程。果然,后来的政变军政府以“颠覆”的罪名取缔了他指导的扫盲运动,连他使用的幻灯机也被列为“颠覆工具”。
远道而来的中国人居然了解弗莱雷,华金娜感到出乎意料。她兴奋地说:“弗莱雷是我们的导师,他的《被压迫者的教育学》是我的案头书。”
我们参观了活动站的户外场地,沙坑里有些自制的运动设施。两个月前,华金娜们在这院子里搞了一次标新立异的墨西哥“亡人节”祭奠,由一位解放神学的神父主持,祭奠了包括切·格瓦拉、瓦哈卡州农民游击队领导人克鲁斯·桑切斯兄弟等人在内的烈士——底层民众的亲人。
临别时,华金娜请我们在活动站纪念册上留言,同伴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文学、教育、信仰的原则都是:与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