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初恋

类别：爱情滋味 　作者：彩虹天 　日期：2011-9-21 10:59:39　 编者按：曾经画笔下的古银树，古朴的村庄，善良的小妹，在时光的画布里已退色。时过境迁，曾经的心在一幅淡雅的水墨图里走失，在这个银杏叶飘落的季节，终于可以释然。文笔娴熟，细致。  　　钱冲，我的初恋为你迷失。
　　那庞大的古银杏树冠、金黄的叶子、饱满的果实，那些默守了一个季节的等待，被秋天萧瑟的风捧起，捧起片片金黄、捧起岁岁记忆，捧起迷失的点滴。风，旋转着，飞舞处，卷落了青春，飘零了梦想，触响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爱之琴弦。
　　那些曾经青翠的银杏叶儿啊，挑开了我记忆的门帘，让尘封的往事缀上心头。一叶一叶、一片一片，去捡拾着这些记忆，捡拾这些封存了的日子，却原来是如此真实地被我捧在怀中，它那样脆弱、轻柔。我凝视，无语。
　　你说你来自钱冲，那里有你年迈温和的母亲，有你如花似玉的小妹。你说那里是一个穷山沟，没有喧闹的都市，没有繁华的夜景，有的只是一些苍老的古银杏群落，嫣红的枫树，在秋天向大自然展示无穷尽的火热，金黄或者金红。你说，那是抒情的诗歌，那是旷世绝唱，那是亘古经典。
　　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片片残阳被筛落在银杏树底，染红了整个黄昏，染红了一树的银杏叶，染红了你顾盼的脸颊。你架起画板在门前这棵历经了两千多年风雨沧桑的古银杏树下，被金黄和金红簇拥，像团团火球。身后灶屋的锅铲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翻炒银杏果的声音，亲切动听，袭来阵阵清香。你的小妹，那个扎着麻花辫、系着围裙，整日劳作在厨房和田地里的温柔善良的姑娘，是你画笔下唯一的模特。
　　秋的黄昏，温婉敦厚，诱发着淡淡的遐思。从此，在你的画笔下，载满了整个秋天，载满了乡村的宁静，载满了厚重的果实，载满了小妹的善良与淳朴。
　　村庄、银杏树、小妹，宁静清幽，美仑美奂，极像一首古典的筝曲，更像一幅淡雅的水墨，就这样被你炫耀、描绘。我不曾到过那里，不曾看过火热的银杏，不曾尝过香醇的果实，却让我如此痴迷，如此甜醉。我的心“哗”地一声怒放了。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你，爱上了被你描述得如此美妙的秋天，一下子迷失在那个乡村。
　　对我来说，你应该比我更加热爱它们。当秋天的银杏叶将要褪去，被阵阵萧瑟的秋风飘过时，那宁静美丽的村庄像尘埃一样落满了你的全身。你看着它们，挣扎着游走在你身上，不愿离去。你不觉抱紧了双臂，抱紧了这些飘落的银杏叶，瑟缩的凄凉让你感到恐惧，冷漠的秋风让你感到孤独。你目睹了它的芬芳、看过了它的葱茏、画出了它的执着，却握不住它凋谢的青春。
　　你的画笔几近光秃，颜料已经干尽，线条完全晦涩。你的小妹，那善良淳朴的姑娘，在她十八岁那年，瞒着你，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因为他的彩礼，你可以读书，因为她的青春，你有了前途。当小妹拿出了这些彩礼钱捧给你的时候，你是怎样地欢呼雀跃，却没想问一问，钱的来由。
　　你以为你可以画出自己的天空，可以画出自己的梦幻。可是，当你的画板搁上了小妹的脊梁，画笔醮上了小妹凄楚的血泪，你却再也走不出这片阴霾。
　　你的小妹，嫁做他人妇之后，羸弱的身躯不堪重负而伤痕累累，如花的容貌不堪摧残而憔悴瘦黄。小妹噙着泪水将你送至村口，你强忍内心万般的痛恨和怜惜，头也不回就匆匆离去。
　　迷茫、流浪，漂泊，你选择了沉沦与逃避。你不曾顾及家人的感受，更不会在乎我的爱恋。因为我只是在你每日出没的地方，静静地躲在暗角处深情注视过你，仅有一次出现在你画面上的少女。我不会向你道出心中的恋情，比起你，我更加热爱你笔下的银杏树，或许我比你更加怜惜那个为了大哥把青春付之一炬的善良小妹，她是那样完美无私地牺牲了自己。我将把这些恋情永远地隐藏，独自咀嚼，默默苦楚，就像你说过银杏果的味道，一种隐隐的苦涩。坚硬的外壳包裹柔弱的内芯，放在口中细细咀嚼，那微苦的芯儿轻轻撩动隐藏在心底的伤痛。于是，我常把初恋咀嚼，像咀嚼银杏果的微苦，咽在了心底，揉进了岁月的长河。
　　今天，我来了。在秋的黄昏，在银杏金黄灿烂的时节，为着我迷失的初恋，我来了。那样匆匆，我毫无准备，乡村和银杏群就这样真实地在我面前展示着。尽管你把这里描绘得多么美好、多么醉人，可是，我终究晚来了一步。
　　我没有看到它的怒放，没有看到它那经典的容颜，只有叶落的声音，凄凉幽怨。
　　我聆听着叶子飘落的声音，它不发出任何声响，我却听见嘀嗒嘀嗒，极像夜晚的小雨。昨晚，我把头倚靠在床头读林黛玉：“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别人隔墙欢笑，她却暗香浮动在花影后，置身于清凉宁静的晚风中，顾盼自怜。西窗下，她心碎如织，扯得柔弱的心境宛如散开的鲜花，纷纷跌落尘埃，独倚花锄暗抛泪，埋葬鲜艳的芳魂。这个多愁善感小女子，昨晚我还在笑她的痴，笑她的傻，为何要抹着泪水去葬了这些花，徒添伤感呢？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吟着她的诗句，我突然莫名感伤。
　　而就在今天，这些凋零的叶子和黛玉的花是何等相似！又极像我的初恋，我奋力挽留，它却没了火热，没了执着，只有孤独的握不住的青春和淡淡的记忆。我捧着这些叶子，捧着这些曾经的暗恋，泪珠片刻在手中滴落，滑过我的指尖。我想起你笔下的钱冲，那画中善良的小妹，就像这些落叶，飘落了，散尽了，都隐了去。
　　也许，在我心中，这些早已淡忘，只在今日被枯败的树叶唤醒。那四处漂泊流浪的人儿早已挣脱命运的阴霾，背着忧伤的小妹从噩梦中奔出，奔出了大山，奔出了贫穷，奔出了赐予美丽和伤痛的村庄。而这一刻，我却在你干涩的画笔下迷失、找寻。我咀嚼着银杏果，咀嚼着微苦，它的味道，就像隐在心底幽幽的痛楚，久远的恋情就这么悄悄忆起了，轻轻地浮动在这个秋的黄昏……
　　明年秋天，我想，再来这里，为着火热的银杏树，为着宁静的村庄而来，但我不再为手执画笔的人儿心动了，不再为那画中的小妹感伤了。我的心情不会如此沉重，因为我的初恋已被这隐进泥土的落叶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