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乐队演唱会:夏扬琪——墨浸百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21:47:28
 

在一辆行驶着的价值七八万的七八成新的黑色桑塔纳中,有一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反正就是我媳妇的女孩。这个女孩叫夏扬琪。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和后备仓装不了的行李一起充满整个后座。

这一家三口今儿都很阳光。

总是想夸夸自己的宝贝女儿的妈妈又重复了一遍那句今天说了不下十遍的话,“好闺女,有出息,就是争气!”

虽然女儿心里也乐,但她还是说:“妈,没什么,不就是考上大学嘛。女儿这才刚开始呢!”

夏父更是为女儿骄傲,“名牌啊,啥叫名牌?一般人考不上的。我女儿考上了!”

夏扬琪多少有些外在因素引起的感慨,“是啊,名牌唉,可离家太远了,非得搬家啊!”

夏父不以为然,“搬家怎么了,卖了旧房子,买了新房子,这是好事!”

夏扬琪笑了笑,“搬新居啊!咱家头一次吧!新家什么样啊?”

母亲和蔼的说:“扬琪啊,这家也算可以,可地方不很大。虽说三十多万,可这是大城市,房价贵啊。不过也不差,我和你爸上次来看房时,都觉得南边那个小阳台不错,跟别墅一样,很漂亮!”

夏扬琪听了也很高兴,“真的?可以养花唉!”

夏父也乐了,“你看,有花有草,就是别墅嘛!”

夏扬琪被爸爸逗笑了,妈妈也笑了,笑得很快乐……

为什么魔鬼总是讨厌的?因为他总是喜欢带着死神光顾那些曾经最幸福的家庭……

尖锐的刹车声……金属撞击声……

夏扬琪听到了爸爸的一声惨叫……夏扬琪此刻心惊胆战又昏昏沉沉……夏扬琪还有一个意识很清醒,她更清楚地知道它的可怕——母亲为什么没想父亲那样发出惨叫声呢?难道母亲她……夏扬琪不敢想……

夏扬琪被卡在了车里,行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行李大多是书本,而这些书没让她受到致命的外伤;可,可有几本书正在变红,被血侵得……

这就是“飞来横祸”这个词的“生动”解释……

夏扬琪睁开眼睛的时候,全是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护士,白色的医生,白色的床单……           

医生告诉她:“你醒了就没事了,是不幸中的万幸,清醒一下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夏扬琪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我爸妈呢?告诉我!”

“孩子,别这样……”医生安慰道。

“不要瞒着我,我有权力知道!”夏扬琪几乎疯了……

“还是告诉她吧,她已经清醒了。”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警察,叹了口气,很遗憾地说:“我只能说……唉,你能承受得住……吗?”他也有些犹豫,是不忍心……

“说。”扬琪就一个字。

医生叹道:“唉……”

这个警察很年轻,很阳光;但此时此刻,他也满脸悲伤。他说:“你母亲……去世了……在太平间,不过你可以去看一下……”

夏扬琪的心好像被绞肉机绞了几百遍……许久,她问:“我爸呢?”她问得很无力,她害怕同样的结局……

警察同样无力的说:“正在抢救,你现在没法见到你父亲。”

夏扬琪痛苦地闭上了眼,“太平间在……在哪?带……带我去。”  

两名护士就架着她去了太平间……在那里,就是抱着妈妈的尸体哭。哭了一阵子,又来了一个护士,说夏扬琪的父亲病情告危,主治医生要见病人家属。夏扬琪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母亲,不,应该是依依惜别。这是什么啊?谁知道……

主治医生:“你父亲脑淤血,需要进行开颅手术……不过费用……很高。”

夏扬琪:“您说。”

主治医生:“十万元,你至少要准备十万元。”

夏扬琪:“我同意。”

主治医生:“可……可是风险太大,不一定成功。”

夏扬琪:“有希望吗?”

主治医生:“有很大希望,但不排除意外。”

夏扬琪:“钱不是问题。”

主治医生:“唉!你父亲虽然颅骨重伤,但还有些意识,语言功能没受到影响。待会儿你父亲情况稍稳定一些时,去告个别吧。别弄得没机会了。最好,别超过五分钟。”

夏扬琪:“谢谢。”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夏扬琪找到了警察——还是那个很阳光的年轻警察,祈求道:“警察同志,帮帮我……”

警察同志很同情的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会尽一切努力为您服务。”

夏扬琪:“车祸现场清理了吗?”

警察:“您要找东西?”

夏扬琪:“一个蓝色的背包。”

警察:“我能帮你。”

夏扬琪:“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和一张有二十一万的存折,你取出十万,给我爸爸交上手术费,可以吗?谢谢了,警察同志。”

警察:“没问题,……可……是存款密码……您放心的话就告诉我。”

夏扬琪;“嗯……对不起,我有些头痛,密码是我生日,身份证上有,6月15……您……谢谢您了……”

“哦,我叫王庆林,刑警大队里的,有问题可以联系我,这几天队里会常过来人调查事故……”警察同志为了让扬琪放心,主动告诉扬琪自己的身份,“要找我时直接问他们……”

夏扬琪哪里还管放心不放心,还没等这位警察同志说完,就晕倒了……

不过夏扬琪很快就醒了,她拔下输液管,又找到了那个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你父亲现在可能是清醒的,你去见见他吧。随后我们进行手术,最好让病人的心态积极一些。”

夏扬琪:“我明白。”

  ……

见到父亲,夏扬琪哭得不成形了……父亲果然醒着,他看到了扬琪,想说些什么……

护士说:“可以暂时拿开氧气罩。”

夏扬琪就拿开了父亲嘴上的氧气罩……

父亲终于能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了,“扬琪,你……没……”

扬琪:“嗯,我很好。”

父亲:“你……妈呢?她……”

扬琪:“在,在手术呢,胳膊骨折了。”

父亲:“我……扬……扬琪,照顾……照顾好你妈。”

扬琪:‘爸,你放心,你和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父亲:“我……我怕撑不住了……”

扬琪:“不会的,手术一定成功。”

父亲:“我知道我快……钱你留着……上大学,好好读书……一定要……”

夏扬琪一直在哭……

父亲又昏睡了过去……扬琪吓坏了……

护士说:“别着急,这是暂时性昏迷,不是死亡。”

扬琪方才松了口气……

护士又说:“二十分钟后进行手术。”

扬琪说了声“谢谢”,轻轻地给父亲戴上氧气罩……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夏扬琪见到医生们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已经等得快虚脱了,她马上问道:“我爸爸怎么样?”

最先出来的那个医生说:“一般吧。”

扬琪:“什么意思?”

这时,那个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走过来对扬琪说:“取出来了一部分淤血,还有一部分手术无法取出。”

扬琪:“有救吗?”

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最好的结果是瘫痪。”

扬琪:“或者呢?”

主治医生:“不好说,实在还是危险期。虽然脑部受到的压迫小了,但颅骨外伤和手术伤口还需慢慢愈合。这期间,特别容易感染,需要转移到特殊病房,24小时监控,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扬琪:“我能做些什么?”

主治医生:“听天由命。”

扬琪:“谢……谢。”这次,她哭得让所有人不认多看一眼……多可怜的孩子……

 ……

警察找到了扬琪,说肇事司机来到了医院,希望能与扬琪见面。

扬琪愤怒的问道:“他不应该坐牢吗?”

警察:“我们现在已经把他拘留了,可他良心不安,苦苦哀求非要见你一面。出于人道主义,我们答应了他。”

扬琪:“让他进来。”这句话说得很冷……

一个三十多岁的戴手铐的黑瘦男子被两个警察带了进来……

扬琪没有骂什么,也没有哭闹,直径走到这男子面前,抽了他一耳光……

警察一般都会阻止事故双方的人身攻击,可这次他们只交换了几下眼色,没有谁去拦住扬琪……

扬琪也不是喜欢打人的女孩,她之后再也没有动肇事司机一下,而是扭头侧视……她不想看到那个让她恐惧的人……

扬琪的目光正好落在病房里那个小桌子上的那盘水果上,上面有把水果刀……

一直站在扬琪身边的那位警察发现了扬琪的眼睛注视的方向有把刀,忙跑到桌子边,用身体挡住水果盘,双手在背后捂住那把刀……

司机是来忏悔的……“扑通”一声跪下,用分不开的双手抱住扬琪的脚,痛哭……说着那些道歉的话……

扬琪嘟囔着,“都晚了,都晚了……”

警察把司机拉开一定的距离……

司机无法抱着扬琪的脚忏悔了,只能把头向地板上“咚咚”得磕地……

 ……

 一天后,扬琪离开了一次医院。她从父亲手提包里翻出了购房的合同和新房的钥匙等东西,并找到了新房子的地址——去了一趟“新家”。扬琪进门后就哭了……本来应该……父母都在的,和自己一起生活在这里,可……扬琪把母亲的遗像挂在了一间淡黄色的卧室里,这卧室一定是自己的,因为自己以前的那个卧室里的墙也是淡黄色的……她趴在属于自己的床上又哭了起来……

母亲还在太平间,又不能随便去看望;父亲也在特殊病房中,更不能接近,且生死未卜……她没了依靠……她是不是很可怜?可谁又知道她很可怜?

回到医院时,警察同志正好有事找扬琪,他们说肇事司机的家属又要求见你一面,也是来道歉赔罪的。

扬琪没有说话……

警察同志又说:“我们已经了解了车祸情况,我想您也有必要了解一下。”

“好吧。”扬琪无力地说道。

警察同志:“您在您自己的病房里等我们,我先去跟肇事司机家属说一声,安排一下。”

扬琪:“那我回去了。”……

扬琪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警察在那里等她——那个帮扬琪取钱交手术费的警察和一个戴着眼镜拿着文件的警察……

见扬琪来了,那个帮扬琪的警察先过来还给扬琪昨天给他的存折……

扬琪记得这个警察姓王,叫什么不记得了……

“谢谢……王……”扬琪面无表情……

警察:“叫我小王就行,你控制一下情绪,一会儿别冲动。”

 扬琪:“知道,谢谢。”

“肇事司机开的是一辆斯太尔。这车本身重量极大,而且运载的建筑材料超载,速度也很快……在拐弯处与你们的桑塔纳因为相互躲闪而冲到了一块去,也就是说两辆车本来在一条直线上,其中一辆为了躲另一辆移动了位置,另一辆也为了躲第一辆同样移动了位置,两辆车的位置又到了一条直线上……刹车来不及了,就撞了。”那个戴眼镜的警察同志解释道,有点罗嗦……

“我明白了。”扬琪说,意思就是让他别说了,扬琪不想听。

“因为那辆车超载了,你完全可以起诉他,他要负法律责任!”警察小王说,“不过……”

“谢谢,警察同志。”扬琪打断了他的话,扬琪心情不好……的确,谁家出了这种事会心情好?

“不过……”小王同志的意思好像要开导扬琪,做做思想工作……

其实没那个必要,扬琪的心就是白纸。

戴眼镜的警察继续说:“这个司机不是有心的,他是给他老板开车的。老板催货,要他快到,不然扣工资。他就乱了手脚…不过,他的斯太尔为了躲开——虽然没躲开你们的车,冲下了护栏。车头冲到了护城河的桥洞里,卡住了。车身因为太重,翻到了河里……车就成了两截的了,基本上报废了。这个司机卡在桥洞里却毫发未损,但他还需要赔偿这一车货和这辆车的维修费。”

夏扬琪没有表情地问:“维修费?修得好吗?都成两截的了……”其实扬琪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小王同志:“是啊,差不多就赔一辆全新的了。不过,我的意思是……是你在起诉他的时候,索赔各种损失费是尽量实际一点;若狮子大开口,就算打赢了官司,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夏扬琪:“知到了。”

警察同志觉得说这些就够了……

夏扬琪:“你去让他们进来吧。”

警察同志点点头……

扬琪就这样坐在床上,将要面对她不想面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

小王同志出去望了望走廊尽头那边,打了声招呼……

片刻,门外两个警察带进来了一个妇女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那女的一见着扬琪就跪下了,哭泣着……

扬琪现在不是很恨这家人了,只是多少有些怨气。扬琪打量了这个妇女一下,发现她的嘴角和脸上有些淤血,胳膊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扬琪问:“你受伤了?”

那女的哭得更惨了,“姑娘……我们全家欠你的……我们给你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夏扬琪经不起这样的感染,一会儿竟有些可怜起别人来了,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扬琪扶起跪在地上的妇女,慢慢地说道:“事……以至此,哭,没有用。”其实,她是在安慰自己……

“你需要钱是吧?我这有……先给你这些……”她说着就从包里往外拿钱……

扬琪不知如何是好,“我……”

“先收下这一点吧,是不够……求你了……您先收下,我们就这八万块了,剩下的我想办法一定还,您先收下这些……”她乞求道。

扬琪:“我不要。”所有人都没想到扬琪会这样说……

那女的又跪下了,“我真的就这些钱……我保证一定负责任,您先收下啊……我们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啊,真的……我把房子押出去才借了这八万块……”她已经从包里掏出来了一摞裹着黑塑料袋的现金……

扬琪没有接过来,而是又问道:“你身上的伤……?”

“这……”她欲言又止……

警察小王叹了口气,“我在门口就看到你身上有伤……是不是……”

她痛苦地说:“孩子他爸把老板的车撞坏了,人家就上门来要我们赔钱,连车带货啊!他爸就是个打工的,给人开车的……怎么会赔得起那么多钱……”

夏扬琪:“那他们就打了你!”

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搬走了家里的东西,还打了人……我这孩子还小……”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难言之隐,戴眼镜的警察怒道:“他们还敢拿孩子威胁你?”

她又点了点头,止不住地哭着,“家里本来有些积蓄,就想先拿到医院来……救人要紧啊……可他们说不给钱就……把孩子卖了……我们娘俩躲也没法躲啊……”

夏扬琪感觉得到她作为一名母亲的无奈……

小王坐不住了,明显的较早起来,“这还了得!大姐,这事有我们人民警察和政府为您做主,保证您和孩子的人身安全!那些人要依法严惩……”

夏扬琪很茫然……呆呆地望着甚至比自己更悲痛的她……

“要不是孩子还小……我早就……欠着人命啊……”她呜咽着,把从包里掏出的钱往扬琪怀里塞,“收下吧……收下吧……”

夏扬琪跑开了,从床边跑到窗子边,回过头来,哭着说:“我不是为了要你们的钱!你们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我们良心不安啊!”她推了自己孩子一下,小孩子就俯在地板上像他父亲那样一下又一下地猛磕起来……

才三四岁的小孩子啊……

警察慌忙把孩子抱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夏扬琪跑过来,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喊了出来,“别再这样了!”之后很平静,反常的那种平静……扬琪摸着孩子的脸对孩子说了句,“别磕了,你爸爸磕过了。”

之后奔出门外……

扬琪去了自己的新家,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她的心里纠结着……扬琪老家里还有外婆和外公,但出车祸的事扬琪并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说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出这么大事还自己担着……夏扬琪很脆弱,她内心极度痛苦,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外婆和外公交代……

到家了,就倒在了床上……已分不出是累了睡了还是昏迷了……

晚上,扬琪才去了医院……

自己病房里今日还有个人在等着——警察小王,他一见到扬琪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唉,回来了,找了你一下午……”

“谢谢,”扬琪低着头,还想哭……

我就看不惯扬琪自己都快痛苦死了,还要给人家说“谢谢”……这样的人傻啊……

小王说:“钱也让她娘俩先带回去了,我见你情绪还没完全稳定……我们警察给你申请着救助……如果有必要,你现在就要好好注意身体,准备准备……免不了一场官司吧……唉……”

扬琪没说话……

小王也不知道该这样安慰扬琪,“要不……你先休息……明天再说……”他这就要出去……

“王……小王同志……”扬琪叫住了他……

小王便回头……

扬琪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着,“我爸还能不能……”

是问自己还是问警察或者是问老天……

“我爸爸还……呜呜……呜……为什么……爸爸……你为什么还不醒来……爸……”现在是扬琪最脆弱的时候,硬撑到现在,第一次这样“痛快”的放声嚎哭,哭得撕心裂肺……

“没事的,没事的……”小王忙过去搀扶已经站不住的扬琪,却怎么也扶不住……

扬琪干脆就趴在他肩膀上大哭,那眼泪就是骤雨,哭湿了一大片小王的警服……

见扬琪如此可怜,小王心里同样难过着,却一时不知所措……

哭声很大,路过的几个护士都伸头瞧瞧,瞥一眼后就瞧瞧走开……

……

其实扬琪心里有想法,她拒绝了肇事司机的钱,也不想要去申请什么救助和乞求别人的可怜……这一切,即使自己需要也不要,因为它们带来的不单单是那无济于事的帮助,还有更多的痛苦记忆……

这不是交易啊,别人的施舍,接受了便是用亲人的离开换来的无用的钱,留给自己抹不去的伤痕……

一个女孩弱小的肩膀担不起如此的痛苦,为什么连逃避的机会都不给她?痛苦不是责任,即使是责任,扬琪有什么错?

夏扬琪熬过了四天……

四天后,又是一次劫难!

主治医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您父亲颅内又大量淤血,必须手术,否则直接导致死亡……”

夏扬琪感觉一下子掉到了冰窟里,浑身发凉,“这次手术后我爸爸能痊愈吗?”

主治医生:“这不一定,也许还有下一次……不过一个人能承受得住三次这样的手术……不好说……”

夏扬琪:“嗯,也就是说我要用三十万来赌我爸的命?”气氛明显压抑得异常紧张……

主治医生是个实在人,抹了把汗,“那……那个也不一定。我们不敢保证你有机会花够三十万……也许二十万就无力回天了……”

夏扬琪心里甚至想冲上去掐死这个医生,“你是医生!医生啊!给了你我爸一辈子挣来的钱,怎么还救不了我爸的命?为什么……”

主治医师和蔼了许多,“孩子,冷静些……这次手术又调来了几位资深的颅科专家,把握大一些,至于考虑到下一次手术费的话……医院会适当减免……”

夏扬琪没有任何办法,很冷地丢下一句“谢谢”,就跑出了门外……

她去交手术费了……我的媳妇儿,又跟人家说谢谢了……

钱是个问题,但可以解决……

交上这一次的钱,夏扬琪很清楚,绝对拿不出下一次的了……已经没钱了……

没钱也不要别人的钱,夏扬琪就是这样想的……就是因为还有套房子,无路可走时就卖房子……

手术前,扬琪又有一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给了扬琪三分钟……万幸的时那时候扬琪的父亲清醒着,即使不能说话……

扬琪握紧父亲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哭着……而父亲的眼睛一直睁着,目光呆滞却始终望着扬琪……

父亲又被推走了……

扬琪哭着追到手术室门前才停了下来,跪在那里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就这样等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很对不起,手术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失败了……

那时,扬琪倚着白墙愣住了……她听不到医生们说“我们尽力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悲剧,悲剧……悲剧只会欺负善良的人!夏扬琪还要受欺负……

一个女孩子考上大学了,欢天喜地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充满信心地要踏上一段新的旅程……结果就是要从医院领会两具尸体……一个她亲妈的,一个她亲爸的……

然后……火化……

再然后……买块墓地……埋……

她不明白……

之后的事扬琪一概不想知道……

在那个有美丽小阳台的新家里,夏扬琪昏昏沉沉的回想着……爸爸、妈妈、医生、警察、车祸司机……她也想过去天上陪爸爸妈妈……就是没下好决定……

来到这个城市就是为了上大学,倘若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自己十几年的努力,父母十几年的期盼,都赔的一无所有……

还要去上学……不是因为扬琪多么爱上学,又不是怕自己一无所有,为的就是爸爸躺在病床上时还嘱咐着自己好好上大学……自己是一家三口中唯一的幸存者,若还不珍惜,真正可怜的是死去的父母……父母已经不在了,若连他们留下的一个小小的希望都实现不了……扬琪就这样想,女儿会好好活下去,会让爸爸妈妈在天上安息……

就在这个女孩痛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不想接,但手机一个劲地响,与其按一下拒接,还不如按一下接听……这就是善良的人的简单想法……

小王打的电话……要她再去一趟医院……

夏扬琪再也不想去那个没希望的地方,“能不去吗?”

小王同志说还是来一趟吧……

夏扬琪勉强地答应了……

在医院接待室里,人都到齐了——医院的人、警察、还有司机的妻子……

小王说要先协商一下……

夏扬琪真的没有兴趣……她听不进去,模糊的知道肯定关于钱……

其实不用听也能明白,医院在装好人……

他们递过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钱,但是一点也不鼓……夏扬琪没有接,不是看着钱少,而是她不敢接,她分明看到上面粘着爸妈的鲜血……

说什么医院用在人道主义的态度认真关注这件事,于是,决定减免了医药费……注意,是医药费,不包括手术费……这就是信封里的钱不鼓的原因……

小王望了扬琪一眼,看不到一丝愿意的表情,便试着解释道,“手术费虽然医院没……但不会由你承担……”说完又看了看肇事司机的妻子……

扬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医院代表人以为扬琪就是想让他们多免点,就再次声明了一遍,“是这样的,我们医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到您的困难与急需帮助,所以免去了您一家三口的医药费;但手术费不光关系到本院,还有聘请的外地专家,甚至有几位在国际上享有盛名,况且做手术不是卖西瓜,不甜不要钱;即使不成功,也要……”他瞥了瞥扬琪的脸色,“希望您能理解……”

“我不要了,”扬琪把信封推了回去……

这倒是让小王有些尴尬,“不能因为钱少就不要啊……你不是还要上学吗?大学不是义务教育了,需要钱……”

司机的妻子坐不住了,满怀内疚地说道,“我们家虽然一下子拿不出三十万,但还有一些钱,姑娘还是先收下吧,剩下的我们有了一定马上还……”

“你不欠我的,不用还。”扬琪又陷入了那种异常平静的状态——冷,眼角盈这泪,但倔强地就是不落……

小王欲言又止……因为她发现扬琪正毫无表情地望着他……其实两个人都很茫然……
夏扬琪慢慢扭过头,又望了望周围的人……

她站起来,“以后不要再找我……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然后走人……

那个医院代表人一摊手,苦笑道:“情绪有点激动……”

小王跟了出去……

夏扬琪停下来,又返了回去……就是冲着跟出来的小王……

逼近他,几乎贴近他,气氛相当阴森……

“帮我最后一个忙!最后一个……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麻烦你,我保证!”夏扬琪的语气十分强烈,更张扬了她那不稳定的情绪……

但最重要的是,祈求的口吻……让小王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我……你说吧,我尽最大努力吧。”

夏扬琪笑了笑,“满意”地笑了笑,“火化场在哪?哪里去买块墓地……”

……

夏扬琪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星空,傻傻地……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

那颗最亮的星星,好像爸爸从黑暗中走来时嘴边叼着的半截烟上的火星,更像妈妈笑的时候闪烁着慈爱的眼睛……

扬琪觉得,爸爸妈妈就在那里,他们在看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扬琪突然醒了,已经是午夜了……扬琪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含着泪花时睡时醒……睡了梦里还是爸爸妈妈,醒了窗外还是灿烂的星空……

也想过回老家,但她已经决定把父母葬在这座城市,让爸爸妈妈看着自己自强不息的读完这四年大学……一个孩子没有勇气捧回两盒骨灰去见故乡的亲人……

夏扬琪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失去了父母,对自己不公平,她要这座城市还给她父母所期待的……

好好上大学……因为她是一个学生,因为她父母来这里就是为了她上大学,因为爸爸在病床上还嘱咐过……大学,是一个无助的人一种转移性的精神寄托;扬琪,把上大学看成了对在天堂的父母的安慰,她会好好活着,就像爸爸妈妈希望的那样……

在这座城市的一个墓林中,时常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默默地跪在一块双人墓前,哭……

对观众来说这也是一道风景啊!静谧,风飘飘,一个孤单的女孩……

黄昏的时候,看完爸妈,在回家的路上,扬琪琢磨着,离开学不到一个月了,学费能凑齐吗……新家里什么东西可以卖钱?卖了也无妨,反正自己一个人不一定用得着……自己可以赚钱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找个工作吗……打电话让老家的外公外婆汇过点钱来解决当务之急……大学学生贷款能办吗?怎么办啊……

又乱了一天,还是趴在窗前的书桌上看了会星星,睡着了……

咿……这个世界需要疯狂!

她的生活太肃穆……正如此,没有我怎么会有激情呢?于是,我出现了……

但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