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闸品牌:你好欧洲（五）：罗马暴走·贵族

你好欧洲（五）：罗马暴走·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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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

1、罗马市中心的废墟，请注意山坡上的建筑，以及近景这个古今合璧的建筑。身处其中很梦幻，像天空之城。

2、斗兽场，我们一大早先逛了会儿公园，逛着逛着就看见斗兽场了。

 

如果仔细想一想，中国人有许多事情都了解得不清楚，需要补的课很多，实不相瞒，我就是有一天跟常年海外游子高晓松高老战士喝了一夜酒之后，下定决心到欧洲来补课的。高老战士真是太能玩儿了，简直是带着一把吉他仗剑江湖啊，那一夜聊得天花乱坠山呼海啸，冥冥中听得空气断裂、山舞银蛇、全世界以崭新的面貌向我奔来，令我下定决心再不能鸡贼了，不就是花钱去趟欧洲嘛……改日再写这段吧。

说补课。有许多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没有亲眼见过，只凭书本上的知识掌握不可能牢靠，必须亲眼见见：比如什么叫民主政治？什么叫社会福利？什么叫宗教信仰？足球是怎么踢的？还有，什么叫贵族？

中国人普遍知道权贵是什么意思，贵族是不晓得的，至少我目力所及没有见过贵族长什么样。众所周知，中国5000年历史上有过许多贵族、士族、宗族，中华文明基本都是这些人写就的，不过现在他们的子孙后代基本都断根儿了，文脉一断，就显得很土气。所谓大国崛起什么的，不把这股子土腥味儿抖掉是没戏的——我们总不能向世界输出三个代表和八荣八耻吧。

那么，究竟什么叫贵族呢？国内来的朋友如果到了罗马，可以去一个叫潘菲利美术馆（Doria Pamphili）的地方参观，旅游书上不一定有，就算有估计也不是重点推荐项目，但地方不难找。首先你在罗马城内转转，找到全城最雄伟恢宏的那座建筑：厄马努艾尔二世纪念堂。然后顺着它正门对着的那条大街笔直的往人民广场方向走过去，走个十分钟吧，就在你的左手边。

3、潘飞丽美术馆大门一进来，先是个小花园中庭。往里走上楼梯就是以前的住家现在的展馆了。

4、上楼梯前见到的第一个房间，竟然是个浴室。

潘菲利美术馆以前是罗马城内一大户人家的住宅，后来人家可能闲老房子住着不方便，搬走了，把这老宅子连带里面的画、雕塑、家具陈设都捐出来当美术馆。屋子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和周围其他大户人家的房子都是一样的，但里面保存得很好，连最末一代主人出去旅游拍的相片都还在桌上摆着，夫妇两个穿着polo衫戴墨镜，在滑雪小木屋和游艇前合影留念，看着跟一般游客也没啥不同。

顺着大理石楼梯走上去，一进屋，先觉得大，一层套着一层的跟走廊似的大房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有的房间是舞厅，有的是祈祷室，但更多没什么陈设也没什么用，就相当于走廊，而且满墙满屋子都是画。画挂的密，墙都不怎么看得见，大多尺寸巨大，而且真正好的不多，全都很贵。真正的生活区是旁边一溜小些的房间，会客室、起居室、化妆间什么的。以前没有中央供暖这一说，到了冬天，这种挑高极高面积又极大的房间呆着其实不舒服，听Audio Guide（注1）里面说，“这个小房间是我们小孩儿做游戏的地方”、“我母亲那辈人舞会间隙在这儿补妆”、“冬天我们都呆在这个小房间里说话”——这么想想贵族到了冬天也挺难受的，一大家子人晚上吃完饭，还不是都得窝在整个宅子最小的屋子里吗！冬日夜里，女眷人手一套女红针线，男的假模假式拿本书，一边聊天一边随便看两眼，烛火摇曳炭火微红，每个人背后都是黑影……

他家某厅门口有一对硕大的将军罐，此物和桌椅板凳什么的摆在一起陈设着，看器形应该是乾隆的，放置在红木底座上，从我站的那个位置一伸手就能推倒。

他们家祖上最被重视的一位祖先，是某个年月的梵蒂冈教皇，专门有个房间放着他的雕像，还有个房间摆着他的龙椅，供其回家省亲时接见亲戚们用。往里走一走，偶尔有些古老油画间挂着他的各种不同时期的画像，放得都很乱，这么多艺术品收拾起来确实麻烦。

走到最里间，忽然出现了一座有天窗的屋子，正觉得奇怪，这与那个年代的房屋建造形制不符啊？听导览得知，这房顶是当年二战时被流弹炸开的，“当时还毁了几幅母亲最喜欢的画，她很伤心”，妹妹操着略有意大利味儿的英文如是说。而这间忽然明亮了许多的房间，正对着入口的位置，赫然并排放着三幅卡拉瓦乔，其中最右面一幅还是他最著名的系列中的一幅（注2）。我急急的奔了过去，盯着这位明暗大师的笔触挪不开眼睛，卡拉瓦乔的伟大不是偶然的，这满屋子的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唯独这三幅在感官感受上最光彩夺目。足看了十分钟才想起听Audio Guide，按画作旁边的数字输了进去，听了一遍，嗯？怎么没说这幅代表作啊？我想可能是我英文听力不济，让我媳妇又听了一遍，然后我们俩对了对词，果然没有提到。贵族这个意思，我差不多就是那一下有了些体会。

卡拉瓦乔这段是妹妹解说的，她说：“卡拉瓦乔这三幅画是我祖上买的，当时挂在某某房间，而且本来也没想订购。主要还是因为他当时刚来罗马，实在太穷了，而且又在给某位与我家关系密切的画家当助手，所以就友情照顾了一下生意。后来听说他红了，成了著名的画家。这间屋子被炸了之后，我们才把这三幅画挂在这里，请大家看左边的这幅，我喜欢它的……最后，请看中间这幅，这讲的是一个宗教故事……”

然后这段解说就完了，完全没有提到最右边这幅真正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右边这幅有同性恋气息，反正左边两个一个是侍女缝针线题材，一个是宗教题材，这么说来，倒是和这家人满屋子的收藏品味如出一辙，保守、幽默、但是顽固不化。已经21世纪了，他们还可以把卡拉瓦乔的同性恋男孩视如空气，真有腔调。

另外我还有一个感受，他们家也太不小心了。别的也就罢了，卡拉瓦乔这三幅画动辄价值上亿美元，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旁边连个警卫都没有，此事属实吗？不会是拿赝品出来骗游客的吧！哎，他们这些贵族的思维方式真是与常人不同啊。他家的庭院也很漂亮，有点儿像山西人的那种宅院，周围都是高楼，中间围着一片绿色，种些花花草草摆些桌椅板凳。我其实很好奇他们家搬哪儿去了，这户人家现在是做什么生意呢？还是像传说中的贵族那样，就呆着，玩儿，甚至研究训诂学、在古汉语核心期刊上用英文发论文？人总得干点儿什么，那他们现在干嘛呢？不得而知。

5、潘飞丽内部不允许拍照，整个展览看下来，只对着这雕塑偷偷拍了一张，请注意身后当墙纸用的画。这座雕塑正面对的就是三幅并排放置的卡拉瓦乔。

另外还有一种贵族，恰好也是在罗马碰上的，而且就是同一天。

这天我和媳妇从潘菲利美术馆出来，举着相机冰激凌继续暴走罗马。在一个相对僻静些的小巷子里，看见一老太太支了个摊子卖小画——在欧洲这类画家特别多，画作内容基本都是风景、店铺、或者现场给你画肖像，这老太太画的是罗马的风景。走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寸巴见方的小幅画作上，用暗红色、黑色、还有类似钢笔水的蓝黑色勾勒出罗马的一些地标性景致，其明暗、结构、线条之严谨之美，真的不输给那些古往今来的写实大师啊，比当代艺术中某些所谓的“艺术家”更是天上地下，我要是那谁或者那谁谁，见到这老太太还不如一头撞死。画作全是一个风格，莫纳对水和光影的处理，加上及其严谨细致的线条，再将古典主义的色彩全部黑白照片化、微缩化，就算是干行活儿的，能画成这样也算出神入化了。这，简直就是少林寺里的扫地老僧嘛！

老太太看上去很普通，衣着朴素干净，见人微笑，英语说的也好。而且这么好的画作索价极其便宜，15欧买了三幅一套的小画，我拿在手里反复看，都怀疑这是不是印刷品。我们看画时又来了一对北欧的情侣来询价，看了几幅，到底没有买，走了。我能理解，想必他们会觉得街头画家画的这么小幅的画不值这个价钱吧，想当年在我得XX文学奖之前，周围的人不是也拿我当傻逼嘛！（唉，即使得了奖，没拿到奖金的话也还是有人拿人家当傻逼啊……）

老太太60多岁了，画了40年，一直在罗马。这天晚间回到酒店，一边喝着超市里买的粉红香槟一边看画，掰着手指头一数，17岁开始在街边卖手艺到现在，40年前，不正是70年代初那一代革命而又摇滚的青年吗？这也是贵族啊，真正的精神贵族！

那套小画，我是认真称赞的，不远万里小心翼翼的带了回来。真的太好了，我刚刚还拿在手里把玩。

6、在罗马另外一个小博物馆看到的一组庭院雕塑，那三个小天使的表情太邪恶了看着，配合后面的两只山羊（山羊在欧洲语境里带一些恶魔的意思），我怀疑这三个天使是故意雕塑成这样的。难道以前的主人在宗教上有什么恶趣味？不得而知。

注1：

Audio Guide这词怎么翻合适，语音导游器？此美术馆的语音导览有意文、德文、英文、西班牙文等等，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听的英文版，是这家族最后一代的兄妹两个共同解说的。内容常涉及“我小时候最喜欢在这幅画下发呆”“这是某某著名画家为我曾祖母绘制的画像，她当时是罗马有名的美人，你看怎么样”之类的。

注2：

卡拉瓦乔画的最好的是什么？私以为是那些同性恋倾向明显的男孩子，比如《捧果篮男孩》还有他画过的各个时期的许多幅《酒神》。

那里面真的有爱，温暖而赤裸的肉欲通过画家的笔将爱铺洒在画布上。而那些男孩无论在画作中扮演着哪位神仙，他们对画家的反应全都被忠实的记录了下来。比如有的男孩做模特时，对画家炙热的目光勉强敷衍；有的甚至有点儿厌恶；有的一副无所谓而且瞧不起这怪叔叔的架势；还有的，那男孩子明显很受用，目光中充满了略带羞涩的挑逗。潘菲利这幅就是受用类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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