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av输入是什么意思:本土重建与文化自学——读《乡土剑河》有感 - 火塘边~文学·思想 - 苗族家园_三苗论坛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22:54:04

本土重建与文化自觉

 

——读《乡土剑河》有感

 

 

余达忠

 

 

国庆期间,我在阅读《乡土剑河》(政协剑河县教科经济文史委组织编写,杨村、文玉深主编,贵州人民出版社2008年9月版)。慢慢地将书展开来,黔东南的广袤辽阔的山野,奔腾激越的江河也渐次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看到了落拓在莽莽大山上,深深涧谷里的人家,看到了清水江畔濯足的苗家少女,在火塘边讲述古老传说的老人,看到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厚重的土黄色,看到了芦笙吹过荡起的阵阵清澈的涟漪……
这是一部讲述和表达乡土的集子。书中的所有篇什,都与一处叫做剑河,更早先的时候也叫做清江厅的乡土有关,洋洋几十万言,都在向我们讲述这片乡土生长和存在的文化,讲述这片土地上人民的生活与生存,讲述这片乡土的风物与人情,讲述这片乡土的土性与土色。如果我们进行概括,可以说,《乡土剑河》是一部关于地方风物的书。
描绘风物在中国是有悠久传统的,魏晋时代的《搜神记》就是最早的关于风物人情的记载,如果再往前追溯,也可以到《诗经》那里。1949年以后,描绘民族地方的风物与人情一直就成为出版界的一个热点,关于民族地方风物人情的书可以说是汗牛充栋。我进入民族文化研究领域,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些风物人情的书引领的。但这些关于民族地方风物人情的书,差不多都是从“他者”进入的,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一个“他者”眼中的民族地方的风物人情,是“他者”看到的、听到的、采集到的、编排到的、摘录到的风物人情。对于“他者”而言,民族地方是处在一种被遮蔽的状态,“他者”所做的,就是将被遮蔽的状态揭示出来,展现出来,而且揭示与展现的还必须是能够和允许揭示与展现的那部分。这样,在“他者”笔下的民族地方,很多时候,是作为一个展品的身份而存在的,将民族地方作为一件展品,能够为外界所展示的一件展品而进行介绍与描绘。作为一件展品的民族地方显然就缺乏一种活力与生机,即不是作为一种生命形态呈现出来,不是作为进行着展开着的过程呈现出来,而是作为一种展演品陈列在固定的厅堂中,作为一件事物存在于“他者”的文字里。也因为如此,在所有“他者”的感觉中,民族地方都呈现出一种固定的模式,由歌舞、服饰、节日、习俗组合而成的固定模式,一种纯风物和风情而没有生活与生命的模式。《乡土剑河》作为一部对于乡土进行表现的集子,显然表现的也是乡土的风物与人情,但认真阅读会感觉到编者的苦心与用意。在整个集子中,我们不是那么明确的感觉到作为“他者”的介绍,剑河乡土就是剑河乡土,是横亘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中西部、清水江畔、雷公山下的乡土,而不是“他者”们正在构建的一件展品,一个事物,剑河是从历史的岁月沧桑中走来,在现实中存在着,要向未来走去的一种生命形态,是进行着展开着的一个生命过程。对于生命,重要的就是叙述和表达。叙述能够让我们从生命进程的历时性中感受到生命的坚强、悠远、执着、澹定,表达能够将生命的追求、意义、价值、理想体现出来。面对剑河,面对生于斯、长于斯、也将老于斯的乡土,仍然如“他者”那样来介绍显然是苍白的、表象的,这样,我们就看到了编者们叙述与表达着的乡土剑河,看到了体现出生命形态的剑河乡土。这是我感觉到的这个集子的最有特色的方面。
认真阅读我们发现,作者确实在通过叙述与表达向我们构筑着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乡土世界,向我们描绘着一种进行着的生活形态。无论是吹响的芦笙,唱起的酒歌,舞蹈的节拍,飘动的衣袂,诱人的美食,独特的物产,还是秀美的山川,沉默的楼廊,翘起的飞檐,曲折的村巷,沧桑的木鼓,都是一种生命形态流动在、进行在乡土上,我们在集子中看到的是乡土上正在进行着的生活,充满生活气息、充满生命意味的有质感的生活。这生活是属于乡土的,是属于黔东南的,是属于剑河的,是与那些“他者”的生活不一样的生活,是与其他地方的生活,甚至与其他乡土的生活不一样的生活。
著名人类学家费孝通先生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中国人的生活是靠土地,传统的中国文化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乡土本色是中国文化的原初的本色,乡土性是中国文化的最重要的最根本的特性。现在,在全球一体化越来越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的今天,中国文化中那种浓重的乡土本色正在淡化,那种根深蒂固的乡土性正在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动摇。我们正在经历着由乡土时代向工业时代的痛苦转型。毫无疑问,乡土正在开始远离我们的生活,成为我们的一种怀念,一种回忆。难道我们就真正的要告别乡土,生活于钢筋水泥中,生活于林立的高楼和错落的立交桥中吗?生活于标准化、程式化、自动化的生活中吗?工业化是一种趋势,但工业化并不等于一种好的有意义的生活,更不能将它强加为我们唯一的生活。生活与文化的多样性正如生物的多样性一样,都是必须的,是我们的追求目标,是我们对于生活与未来的理想。因此,守望乡土,守望乡土的生活,保卫乡土的传统在今天就具有特别的意义,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特别的责任与使命。出版《乡土剑河》,其实就是进行一种乡土的守望方式,编者立意通过他们的叙述与表达,为我们重构乡土,一种理想形态的乡土,一种能够与工业化时代进行对抗,能够超越工业化时代的乡土。这样我们似乎就可以说,《乡土剑河》的编者也是怀着一种悲壮的理想,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进行着一种孤独的反抗,这种反抗很像伟大的唐·吉诃德冲入风车阵时的情景,透出一个理想者的普慈、坚决、执着和自信。
杨村在“主编语”中用了一个很有意味的题目《我们的财富》,显然这是有所指的。那么,我们的财富是什么呢?一般而言,财富是与物质联系在一起的,我们拥有很多物质性的东西,比如房屋、家产、土地、矿产、耕牛、田亩、金银首饰等,我们才会说拥有很多财富。在《乡土剑河》里,作者们并不着力于这些所谓的财富,而是叙述生活、表达心情、描绘状态,在集子中,作者所指的财富是非物质的,是无形的生活形式、是进行着的生命形态,是延续千年的生活习俗,是面对生活与生命的态度与心情。这些生活与生命进行中的无形的事物,当我们将之当作一种财富,当作一种资源来认识来对待的时候,其实是昭示着我们的一种巨大的进步,发展观上的巨大的进步,价值观上的巨大的进步,实践观上的巨大的进步。我们的乡土,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风情,我们的文化是一种资源,是一种财富,这充分体现了我们对于自身的信心,对于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的深刻认识与理解,对于自身生活与历史的认同。这也就是费孝通老先生孜孜提倡的文化自觉。费先生说:“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一种‘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发展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同是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对文化的选择的自主地位。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首先要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触到的多种文化,才有条件在这个正在形成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经过自主的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与各种文化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联手发展的条件。”当我们获得这种文化自觉与文化认同能力和品质时,我们也就完全有能力在工业化进程中重建我们的乡土,一个或许可以跨越工业化时代的新的乡土。那么,《乡土剑河》的问世,正是基于这种理念,它立足于自己脚下的土地,而又超越了自己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