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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纪事

 

                                                                                    尼山耕夫

                                             吃枣

我的家乡在城东山区,城里人都称那里是“东山里”。

小时候,村里我有一个还没出五服的本家的哥哥,他又聋又哑,村里人都叫他老哑巴。其实他当时只有二十多岁,怎么就都叫他“老”哑巴了呢?我一直也没明白,便也跟着别人叫他老哑巴。

从我记事起,老哑巴在村里就是个看坡的。当时,他是附近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人物,都知道他又狠又楞不是个好惹的货,大人小孩没人敢碰他。一年四季,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老哑巴总是手里提着根齐人高的白蜡棍,鬼一样地出没于村庄与田野里·····

我的家乡很秀丽。那里有山、有水、有荷塘,村子周围的坡岭上长满了老枣树。秋天是村里最迷人的季节的季节,红红的大枣就像过年时的鞭炮一样,一串串地挂在翠绿的枝头上。田野里处处飘溢着庄稼和瓜果成熟的醇香。此时也是老哑巴最忙碌的时候,他昼夜吃住在坡野里,像狼一样地守护着秋天。

在枣乡,枣子成熟的季节人人吃枣。不论是本乡人还是过路的外乡人,就是当着看坡人老哑巴的面也可猛吃。

村外的四岭八坡尽是老枣树,方圆有十几里路。各种各样的品种应有尽有:有酸的、有甜的、有艮的、有脆的;有圆的、有长的,有大的、有小的,还有的枣子在前端长出一个小圆头,好像女人的奶头,村里的人都叫它奶头子早枣。满山遍野的枣树,有大的有小的,有高的有矮的,奇形怪状,郁郁葱葱。对于这些我们这帮整天背着草筐在野坡里转悠的孩子们来说都心中都有数,哪棵树上的枣好吃,哪棵树上的枣不好吃,我们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闭上眼睛都能摸到。

记得有一年秋天,我们一群小孩子在罗大孩带领下,爬上了村南的一棵老枣树上吃枣。罗大孩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那年他十四岁,是我们领头的,干什么事情我们都听他的。我们爬树比赛,看谁爬的高,看谁爬得快。在枣树上吃枣,我们吃枣是非常讲究的,只摘红而大,丰满且光亮的那种枣子,吃在口里又脆又甜。此时,老枣树下只剩下枣花和荷花两个小姑娘了。在农村女孩子一般是不能爬树的。如果谁家的姑娘成天爬墙上树,村里人会说这个姑娘不沉稳,像个大马猴,长大了都不好找婆家。她俩看着我们吃枣馋的直流口水,在树下好哥哥亲哥哥的喊个不停,树上的人便都向树下扔最好的大枣给她们吃,我们尽兴的吃尽兴的玩······

正当我们玩得高兴的时候,爬在老枣树最高处的罗大孩忽然大叫了一声说:“毁了!快下,有马蜂蛰我的头了!”一听说有马蜂我们都毛了,急忙从树上往下跳,看谁下的快。等到罗大孩最后一个从老枣树上跳下来时,大伙一看,只见阳光下,罗大孩光光的葫芦头上,被马蜂蛰过的地方立刻起了一个红枣一样的大疙瘩。罗大孩咧着嘴,用手一摸自己的痛处,抬头见老枣树的顶枝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大马蜂窝,一团的马蜂,乱哄哄的叫人看了头皮发麻。他一咬牙对我们说:“都过来,找石头蛋捅马蜂!”然后又自语道:“奶奶个头,还敢蛰我来!”一听要捅马蜂,大伙立刻都来劲了,就都去找石头捅马蜂。

罗大孩第一个先找来了石头,抬手便向老枣树上投去,石头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斜正打在马蜂窝上。只听“嗡”地一声,马蜂乱了营,紧接着大小石块便在老枣树上乱飞起来······

投马蜂是我们小时候常干的事,有时弄不好也会有人被马蜂蛰两下子,每次到最后,将马蜂窝投下来还要架火烧马蜂儿(蜂蛹)吃呢!

枣花与荷花见我们投马蜂,没用吩咐,便急急忙忙的帮着找石头。罗大孩一边投一边不停地恶骂,累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正捅得激烈,不知谁说了一声:“老哑巴来了!”听说老哑巴来了,我们都停止了战斗。回过头来,发现老哑巴和他那根揍过很多人的白蜡棍正威严地站在那里。老哑巴一脸的愤怒,牙齿咬得咯咯响,两只眼睛瞪得像牛蛋。我们心想:捅马蜂与看坡的有什么关系?马蜂又不是公家的。“别理他,继续捅。”罗大孩说完举起手里的石头转身就又要向老枣树上投······这时老哑巴过来一脚便将罗大孩踢倒在地上。刚刚被马蜂蛰了,又不明不白地挨了老哑巴一脚,罗大孩恼了,一下从地上跃起来,对老哑巴大叫:“你干熊?”举起手里的石头就要向老哑巴砸去,老哑巴一见嗷的一声,同时用白蜡棍猛地往老枣树下一指,我们向树下一看,都吓懵了。刚才只顾投马蜂,打落了一地红枣。吃了不疼瞎了疼,糟蹋这么多枣子,真的惹祸了!这回犯到老哑巴手里了。罗大孩也怕了,只觉得刚才那一脚踢得应该。我们憨憨的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动,只等着挨老哑巴的白蜡棍。就这样等了一会,我心想:不能光等着,得想法子跑。知道老哑巴聋,我便背着他对大伙说:“我喊个口号咱们一起跑吧?”话刚一出口,罗大孩接着就说:“谁跑谁是孬种!你净胡罗罗,如果跑让他逮住一个还不得揍死!”我一想也是,就没再提跑的事,只好瞎子放驴——随他去吧!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等着老哑巴动手。

也许老哑巴看着我们净是小孩,吃不住他一棍,也许是老哑巴发善心,他竟然先让枣花和荷花走了,意思没有她俩的事。然后对我们一阵哑语,我们明白,不揍了但必须把树下的枣吃了,谁不吃揍谁。

不揍了?一阵窃喜,我们开始吃枣。我们都觉得吃枣比挨揍强多了。枣花和荷花没走,远远地看着我们吃枣。罗大孩大声说:“你们俩别等了快走吧,回去别跟俺娘说这事,说了到家光挨揍。”听了罗大孩的话,见我们也没挨揍,她们两个也就放心地走了。

老哑巴手拿白蜡棍看着我们吃枣,见谁不吃,将棍朝谁面前猛地一捣,那个便赶紧再吃,谁也不敢偷懒,像狗一样······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行,越吃肚里越胀。我拿眼瞅老哑巴,见他正偷笑。一直到我们都吃枣吃的肚子像雨后的气蛤蟆一样在地上爬不起来时,老哑巴才放我们回家。临走时,我们齐声骂:“老哑巴是坏熊!”声音在坡野里回荡,老哑巴却在坏笑······

那一次吃枣吃栽了,回家三天没吃饭,肚子发胀,拉屎光拉沫。


                                          踩藕

我的家乡盛产莲藕,这在县志上有记载。村子的周围尽是一汪一汪的荷塘,藕多了村里人们便家家吃藕。遇上红白喜事,谁家的酒桌上都少不了藕这道菜。

秋后。荷叶残了,塘水浅了,正是村里挖藕最好季节,自然吃藕很方便。而在夏季,雨水多,荷塘里水深,要吃藕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下塘踩藕。而踩藕却是个技术活。村里会踩藕的人不多,老哑巴踩藕最在行。

在村里,老哑巴踩藕是常事。他每次踩藕都像是在进行一次精彩的表演,塘边都会有很多的村民围在塘边来观看。当然,女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女人是绝少来看的。

有人请老哑巴踩藕了,此时老哑巴早已来到荷塘边在做准备工作了。首先他先选好踩藕的道子,然后将他随身携带的白腊棍往塘边一插,无论塘边有多少人,他都旁若无人,连看都不看人们一眼,只三两下便把自己脱个精光,然后在向自己的肚脐冲泡热尿就开始下塘了。只见他慢慢的走向荷塘,水越来越深,一会的功夫水已漫过了老哑巴的腰。他两只胳膊在空中伸着保持身体的平衡,两眼若有所思地平视着前方。两只脚在水下的污泥里左右摇晃着向前游动·····就这样,老哑巴的身后忽然就会有一直藕漂出水面。紧接着第二枝第三枝····一趟走过去,老哑巴的身后就会不断有又粗又长的荷藕浮出。

一袋烟的功夫,老哑巴后面就有一片藕在水面上排开,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藕就踩完了。每次踩完藕,老哑巴并不着急着上岸。他站在塘中,不慌不忙的环视一下周围的水面,好像在寻找什么。一会儿,老哑巴就像鸭子一样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塘里一下子平静了······此时,岸上的人们眼眨都不眨一下的注视着水面。许久,在众人的期盼中,当那张哑巴脸露出水面的时候,即刻,污泥里就有一条长长的拇指粗的一根物件浮出。紧接着老哑巴飞快地将那物件在水中用两手一撸,一根白白的嫩藕尖儿便直入了老哑巴的口中。整套动作只在一瞬间便干净利索地完成了。荷塘边的小孩子们最羡慕最佩服的就是老哑巴这一手绝活,眼看着那根脆甜的嫩藕尖儿在老哑巴口中挣扎、跳跃、直至消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踩藕结束了。老哑巴回到岸上,抬头用他那双精明的大眼睛极快地环视一下塘边的人群,慢慢地穿好衣服,提上白蜡棍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看着老哑巴远去的身影,塘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人群中就有人说:“奶奶来,老哑巴真行,干这些熊事好人都不如他能。完了,没戏了!回家喝糊糊去了。”人们便鸟一样地散了。

这时候,一直等在塘边的用藕的人,赶紧下到塘里,把藕洗净抱回家,然后再到生产对会计家里交上五毛钱就算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