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市新城热电厂:民国宪政的几个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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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 凯
2010年5月 炎黄春秋网刊外稿5611
——从袁世凯到段祺瑞,到吴佩孚,到张作霖,到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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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命运的一个最大的下拐点,便是袁世凯称帝,从此一个大滑坡,几乎让年轻的共和国夭折。民国宪政的命运曲线与此相仿。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开头好、好一半;开头孬、事不妙。由于袁世凯的黄粱一梦使民国的头没有开好,犹如襁褓中的婴儿害了一场大病,纵是不死也剩下半条命、奄奄一息了。
但这并不是说民国宪政就毫无康健的希望了。事实并非如此。后来的几届北洋政府是有机会挽救民国宪政的,事实上也出现过几次短暂的上拐,但由于种种的原因——主要还是几个实权人物的先天不足与后天失调——曾经弧光一现的希望破灭了,每一个短暂的上拐之后便是一急转直下的长长的下拐,几轮下来,民国宪政终于气绝身亡、寿终正寝。
2
1916年6月,袁世凯在羞愤交加中病死,副总统黎元洪依法接任总统;段祺瑞依法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掌握北京政府实权。一度被袁氏废弃的《临时约法》恢复了效力,被袁氏解散的(旧)国会也恢复了建制与活动。民国及其宪政又有了一线生机,就像一个大病濒危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几天之后,健康细胞渐渐地战胜了病变细胞,终于摆脱了死神,尽管虚弱不堪,但无生命之忧了。这个时候只要精心护理,调养得法,应该可以走出病魇,恢复康健与活力的。
历史把这副担子压在了段祺瑞的瘦削的肩膀上。
当时,段祺瑞任国务院总理兼陆军总长,依据《临时约法》,内阁承担着实际的责任并拥有相应的权力,而总统更多的是威望、资信、尊贵和荣誉的象征符号。在北洋军系中,段祺瑞早已成为仅次于袁世凯的第二号人物,而袁死后,段祺瑞已然成为北洋军系的实际上的领袖。在此之前的辛亥年,在清廷的强硬派妄图作殊死一搏时,段祺瑞领衔多名前线将领通电清廷,以领兵进京相威胁,终使强硬派吓得鸟兽散,赢得了“一电定共和”的美誉。在袁氏称帝的闹剧期间,段祺瑞以辞职赋闲作消极抵制,那么称帝的闹剧收场后,段氏以大节端正而深得人们的敬佩。总之,无论是能力实力,还是声誉资望,以及实际的地位,段祺瑞都成了“天降大任于斯人”的顶梁人物。
然而,段祺瑞的瘦削的肩膀没有能够担当起历史的重任。民国宪政的起死回生在他这儿不但没能变成现实,而且还遭受了无意识、非自愿但却如组合拳般的连续致命的击打,使刚刚缓过气来的民国及其宪政又遭重创,从而更加虚弱不堪——离死神更近了。
使民国及其宪政再度大伤元气的,主要是这样的两件事:一是府院之争导致张勋拥清复辟;二是新旧国会之争导致南北分裂。这两件事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复杂的因素,但在当时的政坛起着主导作用的段祺瑞是应当负主要责任的。
由于《临时约法》的匆忙出台,更由于它是因人(针对袁世凯)而设职(实行责任内阁)的,胎里带来的毛病使诸多纠纷难以避免,首当其冲的便是府院之争。总统与总理的职权划分不明晰,制衡的设置不合理,粗疏的程序又无从操作,使得府院之争成为必然,而不争反而不正常了。
单个地看,黎元洪是总统的恰当人选;段祺瑞是总理的恰当人先。黎元洪首义有功,德高望重,但缺乏军事实力背景,是个老实人,凡事能忍,善于妥协,作为国家的虚位元首,他再合适不过了;段祺瑞敏行讷言,刚毅果敢,善于处理具体事务并且大刀阔斧,身后倚着雄厚的军事实力,比较适合于当责任内阁的总理。但当这两个恰当的人选处在当时的具体的时空下时,争斗却接踵而至了。
在中国,若问皇帝怎么当法,稍有墨水的人都能说出个道道;若问总统怎么当法,谁也说不清楚。因为(临时)宪法没有写清楚;因为此前充其量只有两位总统,这两位总统都很失败。不过,尽管失败,孙中山与袁世凯却不窝囊,在他们当政时可是大权在握的。
到了黎元洪这儿,总统却成了没有任何实权的荣誉性职位,黎大总统想不通也是人之常情。黎元洪虽然老实,却不傻;虽然平和,到底还有着军人的血性。由实位总统向虚位总统过渡,总会发生点什么——绝大部分的过渡期都会有故事发生。黎元洪不甘于做一个摆设,不甘于做“盖章机器”,他要对时政表明态度,他要干涉政府(内阁)的工作。既然成宪不甚明了,那么黎大总统作出一些权限试探也是合乎情理的:总统究竟有哪些权限?总统权力的边界在哪里?
如果双方都作试探,双方都有进退举止,那么双方都能慢慢地找到自己的权力的边界。虽有龃龉,终能吻合。这个过程也叫——磨合。
可是段祺瑞不是这样的人。段祺瑞不是常人。段祺瑞生性木讷,性格刚烈,不会妥协,不知进退拐弯。当时的《民国日报》曾这样描述过段的性格:段祺瑞生平不喜与人作寒暄语。设有客谒之,彼第一句话必曰:“尔为何事来?试言之。”于是,客述来意。段觉可为,即答“可”一字;设不以为然者,则答以“不准”一话而已,余无多言也。段祺瑞充其量只是一个军人,而不是一个政治家。军人与政治家的区别在于:军人只需发号施令,而政治家除了发号施令外,还需宣传、动员、沟通、协调、妥协、迂回。所以当军人易,当政治家难。作为一个政治家的要求,比作为一个军人的要求,要高很多很多。当民国及其宪政的命运落在一个赳赳武夫而非政治家手里时,其前途便可想而知了。
总统与总理从一开始就显示出不妙的兆头。袁世凯死后,段祺瑞向副总统——很可能依法接任总统的黎元洪报丧。段进门后,向黎三鞠躬,黎也欠身答礼,然后分宾主坐下。段不开口,黎也不出声。这幕哑巴剧演了四十分钟,段站起来向黎半鞠躬告退,黎茫然站起身来送客。段临走时向张国淦交代说:“副总统方面的事,请你招呼!”张问:“国务院方面的事呢?”段答:“有我。”语气是那么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其实此时段的身份是袁时代的国务卿,在成为总理之前还需履行一定的手续,可他俨然以总理自居了,视现任副总统、将来的总统如同无物。
不久,两人就为徐树铮的任命起了争端。徐树铮长期追随段祺瑞,是段最信任的心腹。段组阁时拟任徐为国务院秘书长,黎却以徐为人跋扈而坚拒,声称“我总统可以不做,徐树铮绝对不能与他共事”(见《张国淦文集》)。但段意甚坚,且搬出北洋元老徐世昌说项,黎直告徐世昌:“请你告诉总理,一万件事我都依从他,只有这一件办不到。”徐世昌回说:“我以为一万件事都可以不依从他,只有这一件必须办到。”最后还是黎元洪作了妥协,同意任用徐为国务院秘书长。
徐树铮本来就是个张狂的人,加上有此过结,对黎更是没有好脸色。据时人回忆,徐每日进府盖印,不发一言。某日因山西省同时更动三厅长,黎偶问及是何原因?徐竟答道:“总统但在后页年月上盖上印,何必管前面是何事情。”黎当时大为难堪,表示以后不愿再见徐之面(见《张国淦文集》)。作为徐的上司,段祺瑞对其很是纵容,且自己索性简傲,与黎少有接触。徐奔走府院之间,事事以己意为段意,对总统傲慢无礼,这更加剧了府院之间的矛盾和隔阂。
府院之争愈演愈烈,到1917年5月份因参战(第一次世界大战)问题终于到了摊牌的地步。以段祺瑞为首的内阁主张参战;以黎元洪为首并获得国会中国民党系议员、部分社团支持的一派则反对参战。参战案在国会两度搁浅,使段祺瑞大丢颜面,他决心蛮干到底,以解散国会的方式解决问题。5月19日,由吉林省督军孟恩远领衔,联合8位北洋系督军、省长及其他督军代表,上呈黎元洪,以对制宪条文扩大国会权力不满为由,谴责国会议员,“惟有仰恳大总统权宜轻重,毅然独断。如其不能改正,即将参众两院即日解散,另行组织。”黎元洪自恃有国会和舆论的支持,也不甘示弱。5月21日,黎召见孟恩远等,告以总统解散国会没有法律依据,惟有段去职方可解决时局问题。这边,督军们在段宅密商,决定采取更为激烈的措施。那边,黎在左右的鼓动下,决定先下手为强,于5月23日下令免去段祺瑞的总理职务,任命外交总长伍廷芳代理其职。依据临时约法,总统令需由总理副署,即使是总理的免职令也是如此,约法的粗疏由此可见一斑。因此段祺瑞发表通电,声明此令未经副署,将来地方及国家,因此生何影响,一概不能负责,尔后离京赴津策划解散国会并倒黎,以图再起。
府院的摊牌使北京政坛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政府无人负责,国会也处于残缺不全的状态。这给督军团头目张勋的粉墨登场提供了契机。
手中没有实权而又受制于北洋军人的黎大总统,此时只得病急乱投医,请张勋“迅速来京,共商国是,必能匡济时艰,挽回大局”。6月7日,张勋率所部数千人由徐州浩浩荡荡乘车北上。此时,段祺瑞想借张勋倒黎,黎元洪则想借张以自保,而张勋却包藏着拥清复辟的祸心。三人各怀鬼胎,孤注一掷,而押上的却是民国剩下的那么一点儿元气。
张勋提出了担任“调停”的先决条件——解散国会。国会本为黎元洪与段祺瑞相争的主要依靠,此前督军团多次要求解散国会都为黎氏所拒。但此时的黎元洪只有豪赌了,同意解散国会,希望以此换得张勋的支持,在府院之争中占得先机。
黎大总统解散国会的命令,使张勋的复辟阴谋的最后一个障碍清除了。7月1日,张勋拥前清废帝宣统复辟。老实的黎元洪怎么也没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张勋会来这一手,可等他醒悟过来为时已晚,只能亡羊补牢了。他避居东交民巷后,立即通电全国:“吾国由专制而共和,实出五族人民之公意,元洪受国民托付之重,自当始终民国,不知其他。” 宣布“誓不承认”,要各省“迅即出师,共图讨贼”,“复我共和”。同时重新任命段祺瑞为国务院总理。7月3日,段祺瑞在天津马厂调集军队,誓师讨逆,于7月14日攻占北京。段祺瑞亲往东交民巷迎黎元洪回到东厂胡同的总统住宅,可曾下令解散国会的黎元洪这时已无颜复任大总统,电请远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代行总统职,自己黯然离京迁居天津当寓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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