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镜难受还是肠镜难受:《致文怀沙先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23:03:57
《致文怀沙先生》 
作者:逢君恶

  昨晚10点左右,国学大师文怀沙通过香港某网站发表了亲笔书写的声明,算作对“炮轰事件”的首次回应,全文共200余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诞生于忧患频连之己酉腊月初五,即阳历一九一零年一月十五日,其它歧说,俱不足信。后世史家当以此为据,无劳辨析,此哀言也;亦善言也。自揆平生碌碌,泰半荒度。堪留赠后贤及我不认识之子孙,已公开刊布者有:“正清和”三十三字真经及《四部文明》二百卷(约近一亿四千万言)。知我,罪我,有书为证,乌足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如是而已。


  文章一头一尾均盖有文怀沙的印章,落款为燕堂文怀沙,二OO九年二月二十日。
  文大师对李辉的质疑没有作正面回答,却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堆文不对题的废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语,一副可怜相,言外之意,老夫都快死的人了,你们还这么穷追猛打,太不厚道了吧?这是避其锋芒,以退为进,看似低调,实则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你想让他正面回答,没门儿,以文某人之老道,是不会任人点其死穴的。
  说实话,文怀沙这个人,笔者对他没什么印象。今天在百度里查,才发现彼竟然是“著名国学大师、红学家、书画家、金石家、中医学家、吟咏大师(逢君恶注:还有这种大师!开眼界了)、新中国楚辞研究第一人”。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孤陋寡闻,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俺老逢居然连他的一本书都没读过,不应该呀。
  论起来,笔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红迷,少年时就钟情《红楼梦》,熟到全书120回的回目能倒着背下来,熟到全书所有诗词曲赋都张口就来,熟到能把有的章回通篇文字背下来。你随便从书中抽出一段话,笔者可以告诉你,这是第几回里的内容。但惭愧的是,虽“研红多年”,并没有抽出时间和精力写过一部论著,不过,话说回来,文大师又有什么红学著述呢?他凭什么自封红学家?老一辈的红学家,抛开民国前的评点派,杰出的有蔡元培,喻平伯、胡适、吴世昌、吴恩裕、戴不凡、周汝昌等,此皆著述颇丰,自成一家者。鲁迅虽无具体研究,但因其真知灼见,有几段评红的话也常为后人所引用。此外,那一代中,影响较大的有林语堂的《平心论高鹗》和张爱玲的《红楼梦魇》,后者独树一帜,简直比专家还专家,但她从来没称自己是红学家。以上这些人的红学论著,笔者基本都读过,可就是没见过文大师的大作(也许发表过千把字的论文?笔者没见过,不敢妄说),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叫文怀沙的大红学家。
  又如楚辞,笔者也是非常喜欢的,离骚373句,笔者能一口气背下来,听说文怀沙12岁就会背,看来是比笔者早了点,然闻道有先后,早一点就算专家了吗?楚辞专家,笔者知道的有游国恩、闻一多和郭沫若等,什么时候你文怀沙也成了专家,还成了“楚辞研究第一人”了?你可有什么开创性的功绩和独到见解?真不知如郭老活到现在,会作何感想。这么厚颜无耻标榜自己的东西,竟也有人追捧,实在是时代的悲哀。不过也不足为怪,此事古已有之,小说里更常见,我们看《射雕英雄传》,那个欺世盗名的裘千丈,不也有好多弟子和粉丝吗?何况在这么一个浮躁的假冒伪劣充斥的时代,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文大师不过是跟上了潮流,与时俱进而已,再说人家也不是一点才学没有,能诗会画的,以目下这个标准,也绝对算得上大师了,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时无大师,遂使竖子成名。不过,这种人也只能糊弄糊弄圈外的人,在一群外行面前招摇过市,在圈子里,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文怀沙什么谣都敢造,最“可歌可泣”也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说他在一九七四年,作了首藏锋诗《供奉李公衔女士命招抚,诗以报之》,诗云:“沙翁敬谢李龟年,无尾乞摇女主前。九死甘心了江壑,不随鸡犬上青天。”,被姚文元(一说王洪文)识破了。我的天,我的god,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象这种奇闻轶事,编可以,但要待若干年后,作为野史,让后人去大话,去戏说,去传奇,怎么能自己编呢,一点都不脸红?难不成比我们强国论坛的疯疯癫癫僧先生心理素质还强?
  然而,笔者要批评文怀沙的不是这些,这些都有人质疑过,批评过了。真正让笔者非常生气,不得不写此文的是,这个江湖骗子居然佛头着粪,以一位老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名义,写了一首赠他自己的诗,如不及时澄清,让他露出麒麟下的马脚,造成谬种流传,实文坛之耻也。
  按文氏年表记载,一九八八年八月,H赠诗《致文怀沙先生》:

  骚作开新面,久仰先生名。去岁馈珠玉,始悟神交深。君自九嶷出,有如九嶷云。明知楚水阔,苦寻屈子魂。不谙燕塞险,卓立傲苍冥。闭户惊叶落,心悲秋草零。心悲不是畏天寒,寒极翻作艳阳春。艳阳之下种桃李,桃李芬芳春复春。哲人畅晓沧桑变,一番变化一番新。如今桃李千千万,春蕾一绽更精神。

  H同志生前作过数十首古诗,其中1989年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三首绝句广为人知,是赠与一位身患绝症的女作家的,兼抒发自己的心境。没听说过H作过古风,唯一可考的是一首古乐府,据他的小女儿满妹回忆,H曾借巫山神女之口,做诗表达他对修建三峡大坝的想法,其诗云:

  妾本禹王女,含冤侍楚王。泪是巫山雨,愁比江水长。愁应随波去,泪须飘远洋。乞君莫作断流想,流断永使妾哀伤。

  然与《致文怀沙先生》比,不仅文辞逊色得多,境界亦悬殊,不在一个档次。
  如果《致文怀沙先生》真的是H同志所作,那可以说这是他晚年写的有限的几首古诗中最出色的了,文情并茂,可圈可点。“闭户惊叶落,心悲秋草零”,堪称佳句(前句用“洞庭波兮木叶下”的典,后句是“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将古人诗句中的意境这样自然地融入到自己的诗中,哪里象个初习古诗的人!唯一美中不足,是五言句后,自“心悲不是畏天寒”始,忽作变徽之声,银瓶乍破,铁骑突出,由抑郁而欢快,由婉约而豪放,转得太突兀。然总体评价,这首诗与H作的那些“绝句”“律诗”(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H的诗均有韵无律,仅存的一首“打油词”《渔家傲》也一样不合律)比,不仅文采焕然,风格亦迥异,实在让人罕异。
  然满妹在《思念依然无尽——回忆父亲H》中却白纸黑字地写道:“最让我难忘的,是父亲写给研究《离骚》的文怀沙先生的那首古风格调的诗,既显示出正在学习做诗的父亲的才情,又可能是他当时心境的写照”,并附了此诗。
  有了H老的女儿的著述为证,铁证如山,哪还容得质疑?只是笔者还是不敢相信这首诗会出自H之手,还是禁不住要问:满妹当年可曾亲见乃父书此诗,或者听乃翁谈及此事?如果见了或听说过,笔者实无话可说,只能怨自己太多疑。如果未见过也未听H老讲过此事,那我很怀疑满妹也是上了文大师的当。真实情况很有可能是文氏为借重H同志英名拔高自己,乃揣度彼之心境,仿H老之口气写了这首诗,并通过种种渠道,传播出去,蒙骗读者,H老的后人出于对先父的怀念,看到此诗,未加甄别,便信以为真。
  说起此诗的缘起,要从“去岁馈珠玉”说起。按文氏的说法,一九八七年二月,H同志从岗位上退下来后,文大师从陆游集中采撷五言两句,写成对联赠之。其辞云:“民望藏饥渴,公行胡滞留”,文怀沙不无得意地对别人讲,这是从陆游寄朱熹的诗句中采来的。句中的胡字一词双关。至于那“滞留”,是化用《离骚》末尾“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跼顾而不行”,展示了H同志退下来后“忍而不能舍也”的心态,含蓄深沉之极。这样,才有了H同志的这首回赠诗,用文大师的话讲“情往以赠,兴来如答,彼此始悟神交之深(所谓‘始悟神交深’也,逢君恶注),遂有H同志这首骚韵逼人、无论骨力与境界俱高、决非咬嚼辈可望项背的令人感泣之佳作”。文先生感慨地说,“名垂青史的H,即以这首必传之作,也将名垂诗史”。然令人费解的是,文先生赠对联给H,是在1987年2月,而H赠文先生此诗,却是在1988年8月,时隔了一年半,莫非是H收了此对联,即束之高阁,一年半后,忽然想起来,感慨系之,诗兴大发?
  此诗首句“骚辞开新面”之出处,据文氏年表记载,1959年10月,毛泽东接见沈尹默,赞文怀沙先生的楚辞今译是“骚辞开新面”。按,沈老,1883年出生,比鲁迅只小两岁,现代著名的学者和民主人士,即便文怀沙象他自诩的是1910年出生,在毛、沈面前也是儿子辈,且当时并无传世之作,无名鼠辈一个,是在什么场合,谈论什么东西的时候,一代伟人与著名民主人士兼学者晤面,竟嚼起他来了?不知正史有无记载?我就不信,就凭他翻译几首楚辞,据看过的人讲,也就中学老师的水平,就能赢得主席这么高的评价?说得难听点,文大师就是欺负古人不会出来辟谣。你若质疑他:你怎么知道毛泽东说过这话?他会反驳你:你怎么知道毛泽东没说过这话?这是说不清的事,一场他制造出来的公案,“当事人”只有他健在,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考证至此,似乎已陷入困境。要证明文大师此诗是伪造,没有“外证”,只能从“内证”上下功夫,记得小上初中时,数学有个“反证法”,其方法是,先提出和定理中的结论相反的假定,然后依这个假定推开去,得出和已知条件相矛盾的结果来,这样就否定了原来的假定,从而肯定了要证明的定理。长大后知道,这招又叫“归谬法”,不只数学,其它领域也都可以用的。今天就用它一用。姑且先假定文大师所言是真,即主席确实说过“骚辞开新面”这五个字,而且是针对文某“楚辞今译”一事说的,既然如此,H在诗中用此典,说明他对主席这句话肯定印象很深,可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作诗时,不直书“骚辞开新面”,却改了一字,成了“骚作开新面”了呢?殊不知一字之差,可是谬之千里啊。盖“骚辞”者,顾名思义,楚辞也;“骚作”者,指的却是文某人的大作即那几篇“楚辞今译”了。“骚辞开新面”翻译过来,意思是“楚辞今译后,骚辞以白话文面貌出现了”;而“骚辞开新面”的意思却是“文先生关于楚辞方面的著述,打开了研究楚辞的新局面”,所谓开一代风气之先,成了新中国楚辞研究第一人了。但凡用典者,或遵循古人原意,或反其意而用之,H如此“窜改”“典故”,致产生歧义,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们知道,H同志是个谦和朴实,实事求是的人,他文化程度不高,参加革命时还是个红小鬼,照毛主席的说法,是红军队伍自己培养出来的秀才,论文学,诗词方面的建树,实无法望毛泽东之项背,这样一个人,怎么敢,又怎么会擅改主席原句,使之成为替江湖骗子作广告的诗句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有没有可能是出于音律方面的考虑?“骚辞开新面”,“辞”字乃平声,通句“平平平平仄”,换成“作”字,成了仄声,此句就“接”了“仄仄平平仄”的“轨”,象个诗句了。只是,考H老现存的“律诗”,没有一篇不出律的,说明H老和陈毅同志一样,并不谙此“潜规则”。为什么却偏偏在一篇对格律要求最不严的古风里,这么讲究了呢?这种可能是完全可以排除的。
  结论:所谓H的《致文怀沙先生》诗并非H所写,是文先生伪托耀邦H之名写的,“骚辞开新面”典,亦非出自毛泽东口中,是文某人杜撰的。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著名红学家、考证派之集大成者、和文大师岁数差不多的,同样健在的周汝昌,就干过这种事。周当年伪造曹雪芹佚诗,在红学界引发一场大地震,捉弄了好多人,可叹的是他的老对头,同样是红学大家的吴世昌竟然上了当,误以为真,在那场论战中,引经据典力挺佚诗,后来周汝昌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真相大白,把吴世昌气得个半死,到现在一些人谈及此事,还耿耿于怀。然周妆昌所为,不过是淘气,使促狭,拿同行们开涮而已,并不是为了自高身价,而文某人此种行径,却是拉大旗作虎皮,想把自己扮成神仙,且在H逝去并不久,其后人尚都健在,就编出了这么个弥天大谎,脸皮实在是厚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