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眼:消亡的部落、消失的纪念、消逝的理想(中国青年报 2010-2-10)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6:32:55
    身旁一些细微的改变常会触动内心。社会生活里的变化不时令人唏嘘。个体和群体都在加减法中嬗变,世界则在加减法中演化(而非单向进化)。今天,看几则减法后连缀的故事,遥献上凭吊。

    消亡的部落

    老妇人波阿不久前离世,终结了人类共同体中微渺但却古老的一支的演化史。这一支,名叫“波(BO)”,是印度安达曼群岛上的一个土著部落。波族人和另外9个古老部落组成了“大安达曼人”部落群体,他们的祖先在大约7万年前走出非洲,并在约65000年前定居安达曼群岛。人类学意义上,“大安达曼人”堪称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人类文化遗民之一。

    85岁的波阿是波族的最后一个成员,也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掌握古老的波族语的人。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我们能够知道,她非常孤独。为了与人交流,她学习了印度语,但仅限于能听懂。更多时候,她只能自言自语——用一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懂的语言。

    语言学家艾比在过去5年中一直研究波阿的生活方式和波族语。她说,当2004年印度洋大海啸发生时,80岁的波阿仍强壮得可以爬上一棵树。不过,当身边的族人一一去世后,“她老得更快了”。艾比见证了老妇人的孤独,但在演化的终点,没有人能真正做什么。艾比录下波阿唱的歌,但随着波阿的去世,CD里的歌声如同“外星人的语言”一样,地球上无人再能听懂。

    波阿的死,象征一个古老文明和一种古老语言的消亡。慨叹之余,想起一篇微型科幻小说: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房间里,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消失的纪念

    1958年,《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这样开头:不知为什么,最可怕的事情竟是布热津卡那明媚和温煦的阳光。这便是新闻史上著名的《奥斯维辛没有新闻可写》。

    记者写道:“现在,关于奥斯威辛没有什么新闻可报道,仅仅是由于有着不可抗拒的冲动,才想写一些有关集中营的事。这种冲动是因为出自一种不平静的感情,到集中营参观后,如果对那里的情况不置一言,不写一字,就这么离开了,那将是对在那里死去的人们极为痛心的不敬。”

    如今,我们看到一篇新的报道,《正在消失的奥斯维辛》。作者说:“1991年,我第一次参观集中营时,被害者留下的头发还保存着鲜明的色彩,或黑或棕或红或金……而当我于2009年重返这里时,却发现这些毛发已然变成一团团灰色的毛球。”

    这里揭示的是一个尴尬的局面。来奥斯维辛参观的游人不断增加,2009年比2001年翻了一番。与此同时,营区的保存状况却不断恶化,墙壁开裂、地基下沉。这里的负责人表示,日渐残败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正一步步滑出历史的记忆。

    最深重的罪行记录和那些最伟大的文明遗存一样,反讽着盲动式的人群旅游狂潮:不断增加的观瞻后,是真正严肃的纪念性的游移甚至失落。这,也是一种令人痛心的不敬。

    消逝的理想

    苏联《共青团真理报》1959年岁末的一篇旧文,最近被爱沙尼亚和芬兰的报纸重新刊发,内容是展望苏联在2010年时的美好未来。

    被事无巨细勾勒出的2010年的生活是这样的:每个苏联公民都将拥有一部可视移动电话;货币将不再流通,因为任何商品都不限量免费供应;罪犯、监狱、犯罪都将成为历史,因为人们心中充盈着幸福;最普及的交通工具将是直升机,一切体力活都将由机器人代劳;医疗保健宣传深入人心,喜欢豪饮的苏联人将不再饮用任何烈酒;衰老器官可以以旧换新,老人延年益寿;生物专家将令西伯利亚冻土层中的猛犸象起死回生,2010年2~3月间它将入驻莫斯科动物园,成为苏联儿童的新宠;太空将与苏联公民的生活密不可分,摆渡飞船将执行从金星到火星的定期航线,载着求知欲旺盛的少先队员、各行业的生产标兵、老当益壮的退休工人展开星际旅行……

    纸面是科学幻想,背后是以共产主义形态呈现的人类理想。幻想,行进中。理想,却转了方向。半个世纪后读着,荒诞和悲壮结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