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忠宣判了吗:公安三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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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三袁(又称三袁)是指明代晚期三位袁姓的散文家兄弟,他们分别是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由于三袁是荆州公安县长安里(今中国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人,其文学流派世称“公安派”或“公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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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传说文学主张①反对承袭,主张通变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
袁宗道简介极乐寺纪游注释解说
袁宏道简介生平文学流派公安派的领袖习禅——由精猛到稳实斥默照禅而崇看话禅重经教、尚义学而作《宗镜摄录》融通三教的理论路向代表作《满井游记》译文注释注音
袁中道人物简介创作作品
人物传说文学主张①反对承袭,主张通变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
袁宗道简介极乐寺纪游注释解说
袁宏道简介生平文学流派公安派的领袖习禅——由精猛到稳实斥默照禅而崇看话禅重经教、尚义学而作《宗镜摄录》融通三教的理论路向代表作《满井游记》译文注释注音
袁中道人物简介创作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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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本段人物传说
明朝时,湖北有一户姓袁的人家。袁家有兄弟三人,三兄弟非常友爱,而且他们从个个聪明机敏。但他们从不自持聪明,打小便勤奋好学,对人便是彬彬有礼,深受乡里喜爱。教书先生们都觉得袁家三兄弟是品学兼优的可造之才,于是,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所学传授给他们。 后来,兄弟三人都成了中国杰出的大学问家。他们就是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因为他们都是湖北公安人,史称“公安三袁”。
得到老师们的厚爱,兄弟三人变锝更加刻苦,对老师越发越感激、敬重,生怕辜负了老师们的苦心。老师们瞧在眼里,乐在心里。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兄弟三人都长成了大人,各自学有所成。先生们觉得:再没什么可教他们了。这一天,先生们把三兄弟叫到面前,点着头逐个看了一番,有点恋恋不舍的说:“是时候了,凭你们现在的学识,考进士应该不是太难的事。老师虽然舍不得你们,  公安三袁
但不能耽误了你们的前程。你们去吧。”袁家三兄弟苦读十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天,然而这时,三兄弟不由得想起那些和老师朝夕相处的日子。三兄弟心里酸酸的,恋恋不舍,一拜再拜,很久才缓缓的离去。
很快喜讯就传回乡里,这一年,袁家三兄弟都考取了进士。袁家一收到消息,上上下下都沸腾了,决定设盛宴庆贺。一切就绪,只等三兄弟回来,但左等右等总不见人,终于,兄弟们都回来了,连老师们也来了。原来,三兄弟约好直接赶到老师们家中,接老师们回来庆贺。酒席上,三兄弟对老师们一拜再拜,老师们满面红光,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三兄弟连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但此时,有一位先生正在家生闷气呢,他叫刘福锦,是老三的启蒙老师,由于时间太久,所以袁家对他印象不深,这次宴请,竟将他忘掉了。刘福锦见袁家请客没有请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加上有人借机挖苦他,他实在忍不住,便在一张白纸上写了“高塔入云有一层”这句话,意思是提醒老三,有了今天的成绩可别忘记了老师。老三打开一看,恍然大悟,连说:“失礼了,失礼了。”又急忙去找两位哥哥商量。兄弟三人商定再专门请刘福锦先生一次,并重邀所有的师长、长辈作陪。
在送给刘福锦先生的请贴上,老三就刘老师的原话作了一首诗:“高塔入云有一层,孔明不能自通神,一日为师终生父,谨请先生谅晚生。”委蜿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酒宴那大清早,老三特意抬着轿子,去刘福锦先生家接他,刘先生假装还生气,不肯上轿。老大和老二在家得知此事,连忙步行赶到刘家。兄弟三人一起恭恭敬敬地邀请。这一来刘福锦先生大为感动,忙扶起拜倒在地的三兄弟,上轿前去赴宴。酒席间,师生们共叙往事,开怀畅饮,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兄弟三人都成了中国杰出的大学问家。他们就是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因为他们都是湖北(古称湖广)公安人,史称“公安三袁”。
编辑本段文学主张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袁宏道实为中坚,是实际上的领导人物,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它的影响。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是:①反对承袭,主张通变
公安派诸人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倾向,他们对文坛“剽窃成风,众口一响”的现象提出尖锐的批评,袁宗道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复古派的病源“不在模拟,而在无识”(《论文》)。他们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袁宏道《叙小修诗》),“世道改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亦势也”(袁宏道《与江进之》)。不但文学内容,而且形式语言亦会有所变化而趋于通俗,这是因为“性情之发,无所不吐,其势必互异而趋俚,趋于俚又变矣”(袁中道《花雪赋引》)。因此,“古何必高?今何必卑?”他们进而主张:“信腔信口,皆成律度”,“古人之法顾安可概哉!”(袁宏道《雪涛阁集序》)冲破一切束缚创作的藩篱。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
所谓“性灵”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接近于李贽的“童心说”。他们认为“出自性灵者为真诗”,而“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所行,是谓真人”(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下笔。因此他们主张“真者精诚之至。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应当“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雷思霈《潇碧堂集序》),这就包含着对儒家传统温柔敦厚诗教的反抗。他们把创作过程解释为“灵窍于心,寓于境。境有所触,心能摄之;心欲所吐,腕能运之”,“以心摄境,以腕运心,则性灵无不毕达”(江盈科《敝箧集序》)。只要“天下之慧人才士,始知心灵无涯,搜之愈出,相与各呈其奇,而互穷其变,然后人人有一段真面目溢露于楮墨之间”(袁中道《中郎先生全集序》),就能实现文学的革新。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
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袁宏道曾自叙以《打枣竿》等民歌时调为诗,使他“诗眼大开,诗肠大阔,诗集大饶”,认为当时闾里妇孺所唱的《擘破玉》《打枣竿》之类,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又赞扬《水浒传》比《史记》更为奇变,相形之下便觉得“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听朱生说水浒传》)。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对提高那一时期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一定作用。
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一扫王、李云雾”(《公安县志·袁中郎传》),游记、尺牍、小品也很有特色,或秀逸清新,或活泼诙谐,自成一家。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多描写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缺乏深厚的社会内容,因而创作题材愈来愈狭窄。其仿效者则“冲口而出,不复检点”,“为俚语,为纤巧,为莽荡”,以至“狂瞽交扇,鄙俚大行”(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后人评论公安派文学主张的理论意义超过他们的创作实践,是为公允之论。
编辑本段袁宗道
简介
袁宗道(1560~1600)字伯修,号玉蟠,又号石浦。明代文学家,明湖广公安(今属湖北)人。万历十七年(1589)会试第一,选庶吉士,授编修,官至右庶子。“公安派”的发起者和领袖之一,与弟宏道、中道并称“三袁”。荆州公安人。万历十四年(1586)礼部会试第一,次年任翰林院编修,授庶吉士。在复古派极盛一时的情况下,他独推白居易、苏轼,成为共安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万历二十五年八月,以翰林院修撰充东宫讲官,“鸡鸣而入,寒暑不辍”。万历二十八年秋,在北京“竟以惫极而卒”。终年41岁。光宗继位,赠礼部右侍郎。在文学上既反对模拟复古,又注重学习前人“古文贵达”的精神,先后发表《论文》上下两篇,在中国文学史上起过重要的作用,至今仍有一定的进步意义。这两篇论文批驳前后“七子”违反文学发展规律,倡导剽窃蹈袭、复古倒退的谬论,主张作家应“从学生理,从理生文”。万历二十六年,三袁共同发起,在北京西郊崇国寺组织“蒲桃社”,吟诗撰文,抨击“七子”。为人神清气秀,稳健平和。居官15年,"省交游,简应酬",“不妄取人一钱”,身为东宫讲官,死后竟仅余囊中数金,几至不能归葬。著有《白苏斋集》22卷行世。他的诗文创作无人云亦云之作,多是有感而发、率真自然之作。代表作有《戒坛山一》、《上方山》、《小西天一》等,但他的创作如袁宏道一样存在着内容贫乏的缺点,这也是由他的创作思想导致的。极乐寺纪游
高梁桥水,从西山深涧中来,道此入玉河。白练千匹,微风行水上,若罗纹纸。堤在水中,两波相夹,绿柳四行,树古叶繁,一树之荫,可覆数席,垂线长丈余。岸北佛庐道院甚众,朱门绀殿,亘数十里。对面远树,高下攒簇,间以水田。西山如螺髻,出于林水之间。极乐寺去桥可三里,路径亦佳,马行绿荫中。若张盖。殿前剔牙松数株,松身鲜翠嫩黄,斑剥若大鱼鳞,大可七八围许。暇日曾与黄思立诸公游此。予弟中郎云:“此地小似钱塘苏堤。”思立亦以为然。予因叹西湖胜境入梦已久,何日挂进贤冠,作六桥下客子,了此山水一段情障乎!是日,分韵各赋一诗而别。注释
进贤冠:古代懦者所戴之缁布冠。这里指文官所戴之冠。六桥;西湖苏堤上六座桥,名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解说
暇日,能携同二三好友,到郊外去饱览田园风光,对不得不在官场中讨生活的袁宗道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解脱。所以,他关注的重点不是朱门绀殿的寺院,而是路途的景物:白练千匹,山如螺髻;两波夹堤,绿杨成行……秀丽清幽的景象也许和钱塘苏堤有几分相似,这不能不使“身在魏阙,心系林下”的作者触景生情,发出“何日挂进贤冠,作六桥下客子,了此山水一段情障”的感喟。
编辑本段袁宏道
简介
袁宏道(1568~1610)明代文学家,"公安派"主帅,袁宗道二弟。字中郎,又字无学,号石公,又号六休。荆州公安(今属湖北)人。
袁宏道始终无意于仕途,万历二十年(1592)就中了进士,但他不愿做官,而去访师求学,游历山川。他曾辞去吴县县令,在苏杭一带游玩,写下了很多著名的游记,如《虎丘记》《初至西湖记》等。他生性酷爱自然山水,甚至不惜冒险登临。他曾说“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与其死于床,何若死于一片冷石也。”(《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在登山临水中,他的思想得到了解放,个性得到了张扬,文学创作的激情也格外高涨。生平
明神宗万历二十六年(1598),袁宏道收到在京城任职的哥哥袁宗道的信,让他进京。他只好收敛起游山玩水的兴致,来到北京,被授予顺天府(治所在北京)教授。第二年,升为国子监助教。《满井游记》就写于这一年的春天。
袁宏道生于湖广公安(湖北公安)。北国的寒冷,多少阻住了他的游兴。文章的第一段,就写了这种欲游不能的苦恼。早春二月,乍暖还寒,这对北方人来说本不足为奇,但对一个在江南长大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忍受的。作者从理性上知道“燕地寒”,但“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则是他亲身的感受和体验了。一个“余”字,一个“犹”字,两相映衬,把寒流不肯罢去的情状描述无遗。那么,其具体表现是什么呢?作者用了极其简练的语言来描绘:“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不说“寒风”“冷风”而说“冻风”,意在说明寒冷的程度,也表明作者对“燕地寒”的敏感。这样恶劣的天气,只好“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从“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来看,作者不知做过多少次尝试,都无奈而归。文学流派公安派的领袖
明代文学流派。代表人物为袁宗道(1560—1600)、袁宏道(1568—1610)、袁中道(1570—1623)三兄弟,因其籍贯为湖广公安(今属湖北),故世称“公安派”。其重要成员还有江盈科、陶望龄、黄辉、雷思霈等人。
公安派成员主要生活在万历时期。明代自弘治以来,文坛即为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及王世贞、李攀龙为首的“后七子”所把持。他们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大历以后书勿读”的复古论调,影响极大,以致“天下推李、何、王、李为四大家,无不争效其体”(《明史·李梦阳传》)。其间虽有归有光等“唐宋派”作家起而抗争,但不足以矫正其流弊。万历间李贽针锋相对提出“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和“文章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的观点,振聋发聩,他和焦、徐渭等实际上成为公安派的先导。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袁宏道实为中坚,是实际上的领导人物,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它的影响。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是:
①反对承袭,主张通变。公安派诸人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倾向,他们对文坛“剽窃成风,众口一响”的现象提出尖锐的批评,袁宗道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复古派的病源“不在模拟,而在无识”(《论文》)。他们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袁宏道《叙小修诗》),“世道改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亦势也”(袁宏道《与江进之》)。不但文学内容,而且形式语言亦会有所变化而趋于通俗,这是因为“性情之发,无所不吐,其势必互异而趋俚,趋于俚又变矣”(袁中道《花雪赋引》)。因此,“古何必高?今何必卑?”他们进而主张:“信腔信口,皆成律度”,“古人之法顾安可概哉!”(袁宏道《雪涛阁集序》)冲破一切束缚创作的藩篱。
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所谓“性灵”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接近于李贽的“童心说”。他们认为“出自性灵者为真诗”,而“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所行,是谓真人”(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下笔。因此他们主张“真者精诚之至。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应当“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雷思霈《潇碧堂集序》),这就包含着对儒家传统温柔敦厚诗教的反抗。他们把创作过程解释为“灵窍于心,寓于境。境有所触,心能摄之;心欲所吐,腕能运之”,“以心摄境,以腕运心,则性灵无不毕达”(江盈科《敝箧集序》)。只要“天下之慧人才士,始知心灵无涯,搜之愈出,相与各呈其奇,而互穷其变,然后人人有一段真面目溢露于楮墨之间”(袁中道《中郎先生全集序》),就能实现文学的革新。
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袁宏道曾自叙以《打枣竿》等民歌时调为诗,使他“诗眼大开,诗肠大阔,诗集大饶”,认为当时闾里妇孺所唱的《擘破玉》《打枣竿》之类,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又赞扬《水浒传》比《史记》更为奇变,相形之下便觉得“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听朱生说水浒传》)。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对提高那一时期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一定作用。
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一扫王、李云雾”(《公安县志·袁中郎传》),游记、尺牍、小品也很有特色,或秀逸清新,或活泼诙谐,自成一家。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多描写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缺乏深厚的社会内容,因而创作题材愈来愈狭窄。其仿效者则“冲口而出,不复检点”,“为俚语,为纤巧,为莽荡”,以至“狂瞽交扇,鄙俚大行”(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后人评论公安派文学主张的理论意义超过他们的创作实践,是为公允之论。
袁宏道(1568—1610)是明代公安派代表人物。针对前后七子“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字摹句拟,制造赝鼎伪觚的风气,他大声疾呼:创作要充分发挥自己个性,不要从人脚跟,要“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不肯下笔”。(《小修诗序》)他把死学古人的做法斥之为“粪里嚼渣”“顺口接屁”“一个八寸三分帽子人人戴得”(《与张幼宇书》)。他强调文学要“真”,要有真知灼见、真情实感,要从“假人假言”,也就是从“文以载道”的封建文学观中解放出来。这种尊重个性、要求解放,反对传统的文学主张,使他的创作充满着由儒、道、禅混合的自由放纵思想。袁宏道一生创作了大量山水游记,在他笔下,秀色可餐的吴越山水,堤柳万株的柳浪湖泊,风清气爽的真州,春色宜人的京兆,皆着笔不多而宛然如画。这些山水游记信笔直抒,不择笔墨。写景独具慧眼,物我交融,怡情悦性。语言清新流利,俊美潇洒,如行云流水般舒徐自如。习禅——由精猛到稳实
袁氏三兄弟中,宗道研习佛教较早,宗道为太史时,就以性命之学启教宏道,其后休沐归里,又与宏道一起朝夕商榷,研习华梵诸典。根据中道《吏部验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状》及《石浦先生传》所载,伯仲三人虽“亡食亡寝”地“极力参究”佛典,也仅“时有所解”,直到读过张子韶《格物论》后,才对佛意有较多的理解。万历十九年,宏道闻李贽“冥会教外之旨”(1),造访李贽,两人相谈甚洽,李贽以诗相赠,且留住“三月余”。(2)他们相互商证也是以佛禅为契的,李贽“诵君《金屑》句,执鞭亦忻慕。早得从君言,不当有《老苦》。”(3)宏道的佛学造诣主要在于净土,但是,深为李贽推赞的《金屑编》就是一部禅学著作,可见其对禅学有所体悟,他在《金屑编自叙》中自谓曾“遍参知识,博观教乘,都无所得,后因参杨岐公案,有所发明。”于是拈出经文、语录,而加以颂古或评倡,共七十二则,是宏道的参禅心得。在其对前代宿德的推奉之中,亦可见其对禅学的基本态度。他对《坛经》也颇有研究,曾作《六祖坛经节录》、《坛经节录引》等。其倡求文学新论,也与受佛禅的濡染有关。
一“白首庞公是我师”
虽然袁宏道对李贽十分崇奉,以至抠衣称弟子,但在致李贽的尺牍之中,论及佛禅的内容寥寥。值得注意的是,他对于禅门居士庞蕴曾屡屡提及。这或许与李贽有关,李贽亦推崇庞蕴,曾云:“庞公,尔楚之衡阳人也,与其妇庞婆、女灵照同师马祖,求出世道,卒致先后化去,作出世人,为今古快事。”(4)因此,师习李贽与称引庞蕴是一致的。通过宏道论庞蕴,我们可以看到其论禅的特色。
庞蕴,字道玄,唐衡阳人。“世本儒业,少悟尘劳,志求真谛。”(5)贞元初与石头和尚、丹霞禅师为友。举家入道,信佛而不剃染。随马祖参承二年,其后机辩迅捷,声名远播。《五灯会元·庞蕴居士传》曰:“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但《全唐诗》中仅收其诗偈七首。
宏道对古代佛教中人称引最多的当数庞蕴,且无论前期的论禅还是后期的持净,对庞蕴都极为推崇,时间跨度达十一年之久。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一、十六次称引,除一次(6)之外,都在诗中。二、直接以“庞公”称代“禅”,如《闲居杂题》其二“酒障诗魔都不减,何曾参得老庞禅。”(7)《述内》:“陶潜未了乞儿缘,庞公不是治家宝。”(8)《乙已初度口占》:“蛮歌社酒时时醉,不学庞家独跳禅。”(9)或以“庞公”自况,如《和散木韵》其二“禅锋示妻子,输我作庞公。”(10)这主要是因为:一方面,从《景德传灯录》及《唐诗纪事》中有关对庞蕴的记载来看,除留下了一些机敏的机锋偈颂外,并无专门的佛学著作。这与同时的希迁有《参同契》、道一有《大寂禅师语录》、《马祖道一禅师广录》传世不同,可论的仅是他的出、处态度(11),对其佛学思想很难详论。因此,文中论述很少而不象对马祖那样列为接武先秦儒学,下启王学的关键人物。另一方面,对庞蕴又是极其推崇的。这主要是因为袁宏道的立身态度、佛学观点与庞蕴一致。首先,庞蕴传世著作并不多,但与希迁论对问答之后,写下了一首著名的禅偈:“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北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12)最后两句几乎成了祖师禅随缘任运宗风的典型表述。这与马祖所谓“平常心是道”完全同一。他将人的自然、现实的生活要求与玄妙的佛理统一起来,人的欲求被合理化、中国佛教被人化了。这对深受明代启蒙思潮沐染,习禅而又任运,“一帙《维摩》三斗酒,孤灯寒雨亦欢欣”的袁宏道来说,不啻是隔世知音。其次,庞蕴是一居士:不剃染,(13)不出家(14),袁宏道也“是释长鬓须”(15),认为“佛不舍太子乎?达磨不舍太子乎?当时便在家何妨,何必掉头不顾,为此偏枯不可训之事?”(16)因此,对于袁宏道来说:“庞家别有一枝灯”,对其推崇备至,以师尊之:“白首庞公是我师。”再次,庞蕴诗偈虽现存不多,但宋代时还有三百余篇,(17)明代时数量也许相当可观。同时,从现存的七首来看,虽然不无枯燥之憾,但直白浅显的风格与袁宏道诗作的浅露有相似之处。其中第七首写得还不无情趣:“焰水无鱼下底钩,觅鱼无处笑君悉,可怜谷隐老禅伯,被唾如何亦见羞。”(18)因此,袁宏道将庞蕴的偈颂与白居易的诗视为同类,曰:“销心白傅诗,遣老庞公偈。”袁宏道受白居易的影响很明显(且有摹拟之作),对庞蕴的推崇之理自可推绎。
以上所述主要是袁宏道前期思想与庞蕴的契合点,而后期的学术、文学思想有所变化,佛学思想以修净为主,但仍推崇看话禅,贬斥的仅是所谓“默照邪禅”。对庞蕴的态度一仍其旧,个中原因与看话禅有关。看话禅始于宗杲,一般认为溯其源可直至赵州从谂。其实从谂之前的庞蕴则首先揭橥了看话禅的端绪。《五灯会元·庞蕴居士传》有这样一段记载:“(庞蕴)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无我无人,是谁讲谁听?’主无对。”明代秀天端禅师主要参“谁”字,明清之际莲池之后,净土念佛之风大盛,清代以参“念佛是谁”为最普遍。这明显可溯源于庞蕴。因此,推崇看话禅是袁宏道后期仍然推举庞蕴的一个重要原因。斥默照禅而崇看话禅
万历二十七年以后,袁宏道对佛教以修净为主,而反对所谓“禅学之弊”。首先反对“狂禅之滥”,万历三十一年前后,又转向对“小根魔子”的否定,认为“小根之弊,有百倍于狂禅。”(19)“小根”原是指受小乘教的根性,虽然宏道云:“此等比之默照邪禅,尚隔天渊。”(20)但据“日间挨得两餐饥,夜间打得一回坐,便自高心肆臆。”(21)及“若遇杲公,岂独唾骂呵叱而已。”(22)可知,“小根”,在袁宏道看来原本于默照禅。默照禅的倡导者正觉强调寂然静坐,息虑静缘,处于无思虑的直觉状态之中。与此相对立的大慧宗杲则攻击其为“闭眉合眼,做死模样” ,是“鬼家活计”。(23)宗杲倡导的看话禅则要求从古德话头中参悟,视古德话头为“工夫”曰:“承日用不辍做工夫,工夫熟则撞发关捩子矣”(24)袁宏道称宗杲为“杲公”,称引宗杲的次数仅次于庞蕴,且都在文中,将宗杲所论视为不刊之论:“妙喜(即大慧宗杲)与李参政书,初入门人不可不观。书中云:‘往往士大夫悟得容易,便不肯修行,久久为魔所摄。’此是士大夫一道保命符子,经论中可证者甚多。”同样,在《珊瑚林》中也常有推崇看话禅和大慧宗杲之论,如他云:“参禅将彻时,惟守定一个话头,便是真工夫,若舍话头而别求路,必难透脱矣。”宏道后期于禅学尚稳实,他认为参禅需是利根人所为,钝根人入不得,但是,聪明过人者一般少有所得,这是因为这些人稍稍有悟,便为自得,因此,他们的所得并不能满足他们聪明的分量,而宏道认为,大慧宗杲则是不断参悟,以满其聪明分量的典范,他在与众人同时颖悟以后,“大慧自以为未得,又参三十余年,方大彻。”(25)宏道认为,这才是大慧的聪明过人处。大慧宗杲的看话禅在明末甚为流行,云栖、紫柏、德清这些高僧或推敬,或以之作为修行方法,士林中人也多受大慧的禅法所影响,看话禅成为晚明期间的禅法主流。大慧参“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话头,实质即是要激发疑情,对此,宏道也基本承绪了前人的参禅路径,是一种摒除知解的一种体悟方式。他与石篑的尺牍中云:“世岂有参得明白的禅?” 即是此意。他乃至这样描述了参禅与道理的互碍:“参禅人须将从前所知所能的道理及所偏重习气、所偏执工夫,一一抛弃,略上心来,即与斩绝,如遇仇人相似!”(26)当向其问及参禅三要时,云:“参禅的无别法,只是一些道理不上心来,一毫意见学问不生此,即有六七分了。”(27)这些都是禅宗传统的直觉体悟、言语道断的宗风。禅家由达摩的“安心无为,形随运转”和慧能“但行直心,不着法相”等人生态度发展成了随缘任运的禅风,而宏道也认为道本平常,“别无奇特,唯平常行去便是。”对当时的参禅者“或行苦行,或习静定,或修福德”(28)的求道行为不以为然。由此可见,宏道于禅学并无多少新见,值得注意的是,宏道自万历二十七年以后,基本的学术取向是禅净合一,但他谈禅时更多地透示出对前期思想的回归,论净时,则常常是对早期思想的悔悟。在后期论禅之时,仍可见到一个英姿卓荦的宏道,可见其前后思想的连贯与顾盼。我们在其作于万历三十二年的《珊瑚林》中,既可见其对道理闻见的不屑一仍其旧,即使是尚求狂狷的人格取向也在谈禅之时再次表现了出来,云:“今之慕禅者其方寸洁净,戒行精严,义学通解,自不乏人。我皆不取,我只要得个英灵汉担当此事耳,夫心行根本岂不要净?但单只有此总没干耳。此孔子所以不取乡愿而取狂狷也。”显然,他得于禅学的是一种勇于担当的精神,他那说得破、道得出,字句之中“有一段逸气挟之而行,一种灵心托之而出”(29)的作品以及诗文理论,与其对禅学的独特体悟正相符称,因此,他认为禅当是利根之聪明人所为,而敢于担当的“胆气”对于禅法更为重要,云:“有聪明而无胆气,则承当不得;有胆气而无聪明,则透悟不得。胆胜者,只五分识可当十分用;胆弱者,纵有十分识只当五分用。”(30)而这些后期的谈禅之论,了无“稳实”、修持的痕迹。
宏道之崇尚净土,主要表现在《西方合论》之中,而《宗镜摄录》、《珊瑚林》都作于《西方合论》之后,延寿的《宗镜录》是一部广延天台、贤首、慈恩教义以证明禅理深妙的著作,宏道作《宗镜摄录》也可见其在《西方合论》之后,又有一个向禅学复归的过程,对此,《珊瑚林》中有这样一段明白无误的记述:
问:“先生往年修净土是何见?”
答:“大凡参禅而寻别路者皆系见未稳故。”(31)
不难看出,宏道在作《西方合论》,“寻别路”而推信净土之后,又生“见未稳”的悔悟,“往年修净”即含有当下复归禅学的潜台词。在《西方合论》之后所作的《珊瑚林》中,我们几乎看不到他谈论净土的内容,而一以谈禅为务,这一变化的原因,在万历三十一年给陶周望的尺牍中也有所流露,他对“狂禅之滥,偶有所排,非是妄议宗门诸老宿。”而主要是认为李贽的禅法偏重悟理,尽废修持,不够稳实而已,宏道对狂禅的不满,也是以救宗门之弊的姿态出现的。而当时的“小根魔子”,则是目无古宿,“日间挨得两餐饥,夜间打得一回坐,便自高心肆臆。”乃至大慧、中峰等人也受其疑谤,在宏道看来,这无异于背弃禅门宗风,宏道重又护卫禅学当与此不无关系。诚如他与陶周望所言:“弟学问屡变,然毕竟初入门者,更不可易。”(32)对于佛学,宏道“少志参禅,根性猛利,十年之内洞有所入”(33),恰恰是首先自禅门而入的。而宏道在主张持修净土之后,又作《宗境摄录》,这也足可见宏道修净而不废禅。《宗镜摄录》虽然与《西方合论》的立论基点稍有不同,一是以禅为主,一是以净为要,但是,两者都是因为当时“专逞聪明,惟寻见解”,“轻狂傲慢,贡高恣睢,口无择言,身无择行”(34)的禅风而发的。重经教、尚义学而作《宗镜摄录》
袁宏道高卧柳浪期间,闲静悠然,曾以较长的时间“于贝叶内研究至理。”(35)研习永明延寿所著《宗镜录》,“逐句丹铅,稍汰其烦复,摄其精髓”,(36)成《宗镜摄录》一书。由此可见,宏道在著《西方合论》,意欲修持净土之后,并未舍弃禅学,期间还“日课《宗镜》数卷,暇即策蹇至二圣寺宝所禅室晏坐,率以为常。”(37)同时也可见重经教、重义学,沉潜内敛是宏道这一时期基本的学术取向。这与延寿撰著《宗镜录》的旨趣正相契合。
延寿是法眼文益的法孙,法眼曾作颂云:“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闹;欲免心中闹,但知看古教。”这是针对当时和禅师们轻视义学,落于空疏而发的。延寿也承绪了这一思想并以之作为《宗镜录》的创作缘起。《宗镜录》卷四十三云:“近代相承,不看古教,唯专己见,不合圆诠”(38)便是对不重经教的禅风而言。宏道此时也反对游谈无根的空疏之学,他与延寿为救宗门极弊而作《宗镜录》、《万善同归》一样,也通过《宗镜摄录》求“稳实”之学。他在回答他人“看《宗镜》便觉快活,至参话头便冷谈,又觉费力,奈何看?”的问题时,将《宗镜》与参禅视为绝然不同的两种参悟方式,云:“《宗镜》乃顺事,如放下水舟,顺快无量,然示免有障悟门,若参话头乃逆事,如百丈滩,泝流而上,其间高橹 笮又不用,故参禅者,才隔丝毫犹属费力,决无快活省力之理。”(39)不但如此,《宗镜录》还与参禅互碍,云:“《宗镜录》乃参禅之忌,祖师公案及语录乃参禅之药。”(40)但袁宏道对《宗镜录》并不满意,对延寿亦时有贬词,以至认为永明延寿“见地未真”(41),“道眼未明”,这并不是说袁宏道反对延寿救宗门之弊、标举“一心为宗”的意旨,而只是不满于《宗镜摄录》卷帙浩繁而“愈讲愈支,愈明愈晦”(42)而已。《宗镜录》共达一百卷之多,通读全书的人并不多见,因此,雍正时又“录其纲骨,刊十存二”,编为《宗镜大纲》一书以便阅读。宏道作《摄录》缀摄其要,以明“道眼”。该书虽然今已遗佚,但是,据《明史·艺文志》载,凡十二卷。中道在《宗镜摄录序》中谓之:“词约义该”,较之延寿原作“爪甲粗删,血脉自如。”寒灰等人从吴中到柳浪,因爱其书,曾手抄一过携去,可见宏道摄录甚精,篇制不宏。由此也可见宏道作此书的意趣所在。
宏道平生共节录过两部经论,一部是《六祖坛经》、一部是《宗镜录》,所作的目的一是因怀疑有人增伪而删削,一是因烦冗而裁汰,但是,佛教经论中可堪疑问的甚多,宏道唯独对这两部用功甚勤, 这当然反映了他的学术所尚。而重视延寿,除了与以义学补当时空疏不实的禅风有关而外,还与禅、净合一有关。延寿提出有名的四料简:“有禅有净土,犹如带角虎,现世为人师,当来作佛祖。”继承了慈愍的禅净兼修之风。袁宏道推举延寿也基于此,云:“永明既悟达磨直指之禅,又能致身于极乐上品,以此解禅者之执情,以此为末法之劝信,是真大有功于宗教者。”(43)“极乐上品”即指净土法门。他作《西方合论》,与延寿的思想正相顾盼,云:“《西方合论》一书,乃借净土以发明宗乘,因谈宗者不屑净土,修净者不务禅宗,故合而论之。”(44)
究竟宏道对禅宗自觉是否有得?这是论及宏道佛学思想时不可回避的问题。宏道于净业有自撰的《西方合论》。于禅宗虽然也有《金屑编》、《六祖坛经节录》、《宗镜录》,但是,前者是“拈出古宿”
(45)语录,“一一提唱,聊示鞭影”(46)而已,宏道往往以一些简括形象的文字加以评唱,如他举“云门因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曰:“日里看山。”宏道评唱道:“垛生招箭”。“看山好,莫被白云瞒了。平芜尽处晓烟攒,天涯一点青山小。”如此等等,其中虽然多机敏的智趣,但并无多少系统的理论,这与《西方合论》明显有别。而《六祖坛经节录》、《宗镜摄录》则均为删节前人的著作。关于宏道于禅宗多有所得,论者往往引用其于万历二十五年给张幼于信中的一段话:“仆自知诗文一字不通,唯禅宗一事,不敢多让。当今勍敌,唯李宏甫先生一人。”(47)但万历二十四年给曹鲁川的信中却说:“走弱冠即留意禅宗,迄今无所得。”(48)两说判若天壤,究竟何说为实?我认为,袁宏道于禅学主要是因袭了李贽的思想而已,并无多大发明,与张幼于所言,是意气之论,而非平允的陈述,为此这里有必要作一辨析。
张幼于,名献翼,一名敉,字幼于。著《文起堂正续集》、《周易韵考》等,时贤王世贞对其评价甚高,曾为其作《文起堂续集序》、《文起堂新集序》、《周易韵考序》、《张幼于生志》等文,谓其“藻颖绝世”(49),又云:“余读幼于私语,远本天道,迩证人事,上标先德,下述已构,哲昆懿交,纤善毕罗。”(50)。钱谦益:“(幼于)晚年与王百谷争名,不能胜,颓然自放,与所厚善者张生孝资,相与点检故籍,刺取古人越礼任诞之事,排日分类,仿而行之。或紫衣挟伎,或徒跣行乞,遨游于通邑大都,两人自为俦侣,或歌或哭。”(51)王世贞也谓其“晚节虽小异趣”(52)从万历二十四年至二十五年,写这封信之前,给张幼于的信另有三通,并赠诗一首,为张幼于诗、箴铭题识两次。而根据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所述得知,张氏早年并非颓然自放,而是“淳谦周密,恂恂规矩”,“不失为儒生”(53)乃至“建牙握节之使,邦君大夫与缙绅逢掖之贤豪长者,多幼于所故识,即非故识而耳幼于名者,亡不延颈愿结欢张先生。”(54)与袁宏道性格并不相似。宏道认为人各有性格,不必效颦学步,强求划一,因此,陆云龙谓其“真幼于知己”,可见其交谊甚笃。但从万历二十五年袁宏道给幼于的信,我们可以看到两人的交谊已不复存在,由此信可知,宏道与幼于之隙主要有三:其一,张幼于认为袁宏道诗似唐人,袁宏道虽说“此言极是”,实则对其所论大为不满,云:“幼于所取者,皆仆似唐之诗,非仆得意诗也。夫其似唐者见取,则其不取者断断乎非唐诗可知。既非唐诗,安得不谓宏道自有之诗,又安得以幼于之不取,保宏道之不自得意耶?仆求自得而已,他则何敢知。近日湖上诸作,尤觉秽杂,去唐愈远,然愈自得意。昨已为长洲公觅去发刊,然仆逆知幼于之一抹到底,决无一句入眼也。”(55)由于宏道是以独抒性灵、不慕古法而誉著文坛的,因此,幼于取宏道似唐之诗,而摒弃其自得之作,这是宏道与幼于的根本分歧。其二、万历二十四年,袁宏道曾赠张幼于诗一首,云:“家贫因任侠,誉起为颠狂,盛事追求点,高标属李王。鹿皮充卧具,鹊尾荐经床。不复呼名字,弥天说小张。”(56)宏道尚狂狷而恶乡愿,因此,袁本意是赞誉张,不意张对此颇为不满,于是袁在此信中对“颠狂”进行了详细辩解,云:“狂为仲尼所思,狂无论矣。”对“颠”则以普化、周颠、米颠为例,但普化等人都是智者佯颠而已,很显然“誉起为颠狂”本是恭赞之语。而“夫仆非真知幼于之颠狂”一句,足可说明袁宏道对张幼于已甚为不恭了。其三,关于“吴侬不解语”一事,宏道在致王百谷的信中曾言及在吴与诸名士在一起“以吴侬不解语”而不能论禅为恨。张幼于则认为指的是自己,因此,袁宏道解释此事“尤与幼于无交涉,”并毫不客气地说吴中无谈性命名理之人,幼于也不例外,曰:“幼于自负能谈名理,所名者果何理耶?他书无论,即如《敝箧》诸诵,幼于能一一解得不?如何是‘下三点’,如何是‘扇子跳悖上三十三天’,如何是‘一口汲尽西江水’?幼于虽通身是口,到此只恐亡锋结舌去。”(57)紧接着便是袁宏道对禅宗十分自负的这段话,由这样的语言环境可以看出,这段话是负气炫耀之言,并非平心之论。据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载:“万历甲辰,年七十余,携妓居荒圃中,盗逾垣杀之。”(58)万历甲辰即万历三十二年,即宏道写此信之后七年,张幼于才被击杀身亡,这其间再无一次通信,与以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足见此信是袁、张反目的标志。因此,袁宏道前期于禅学主要是师习李贽的“狂禅”,其后虽然对狂禅、“默照邪禅”、“小根魔子”有所批难,但是,其禅学意趣仍是传统的看话禅、杨歧公案的内容。融通三教的理论路向
宏道在佛教内部融摄禅、净、教,学凡数变,不拘一说。于“外道”亦然,他会合三教道:“一切人皆具三教,饥则餐,倦则眠,炎则风,寒则衣,此仙之摄生也。小民往复,亦有揖让,尊尊亲亲,截然不紊,此儒之礼教也。唤着即应,引着即行,此禅之无住也。触类而通,三教之学,尽在我矣。奚必远有所慕哉?”(93)在他看来,三教融通已深深地融入了百姓日用之中,是毋庸辩说的事实,无需远慕,不假外求、自然而然。晚明期间虽然三教融通之论甚多,但不落理碍,即身而自得,莫过于宏道。这是因为在他看来,三教本出一源,他作诗云:“堂堂三圣人,同宗偶异胤。刻影求飞鸿,雾眼自生晕。白水涌冰轮,千江同一印。”(94)他作《广庄》,但“语有禅锋”(95),因此,陆云龙叹其“直为三教之冶。”(96)而对于佛道、儒佛之间的融通关系,宏道则分别从性命双修和借诠解“格物”等不同的途径进行了论证。代表作《满井游记》
燕 (yān) 地寒,花朝 (zhāo) 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lì)。 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zhé)返。
廿 (niàn)二日天稍和,偕(xié)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高柳夹(jiā)堤(dī),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 (hú) 。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zhà)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xiá)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yán)明媚,如倩(qiàn)女之靧(huì)面而髻(jì)鬟(huán)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 (liè) 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léi)而歌者,红装而蹇(jiǎn)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jìng),然徒步则汗出浃 (jiā) 背。凡曝 (pù) 沙之鸟,呷(xiā)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 (liè) 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
夫(fú)不能以游堕 (huī) 事,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者,惟此官也。而此地适与余近,余之游将自此始,恶(wū)能无纪?己亥(hài)之二月也。译文
北京地区气候寒冷,花朝节过后,残留的寒意仍然很厉害。冷风时常刮起,起风时就飞沙走石。只好拘束在一间屋子里,想要出去也不行。每次迎着风快步疾走,不到百步就(被迫)返了回来。 二十二日那天,天略微暖和了些,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出了东直门,到了满井。河堤两岸生长着高大的柳树,肥沃的土地有些湿润。放眼望去是一片空旷开阔的景象,我(感到自己)好像是从笼中飞出去的天鹅。在这时河上的冰面开始融化,水波开始发出亮光,泛起一层一层像鱼鳞似的浪纹,清澈见底,河水亮晶晶的好像刚打开的镜匣,冷光突然从匣子里闪射出来一样。山峦被融化的雪水洗干净,美丽的样子像是刚擦过一样,鲜艳明媚,像美丽的少女洗了脸刚刚梳好髻鬟一样。柳条将要伸展却尚未伸展,柔嫩的梢头在风中散开。麦苗高一寸左右,游人虽然还不算很多,但汲泉煮茶喝的,拿着酒杯唱歌的,身着艳装骑驴的,也时时能见到。风力虽然还很猛,但是走路,就会汗流浃背。凡是在沙滩上晒太阳的鸟儿,浮到水面上戏水的鱼,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一切动物都透露出喜悦的气息。(我这)才知道郊外未尝没有春天,可住在城里的人不知道啊 。 我不能因为游山玩水而耽误公事,在山石草木大自然之间潇洒自然的,就只有我这种闲官。而满井这地方刚好离我的居所近,我游山玩水将从此时此地开始,又怎能没有记录的文章呢!这是己亥年二月了。注释
选自《袁中郎集笺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石公,湖广公安(今湖北公安)人,明代文学家。满井,明清时期北京东北郊的一个游览地,因有一口古井,“井高于地,泉高于井,四时不落”,所以叫满井。
燕(yān):河北北部地区,这里指北京一带。
花朝节(zhāo):传统节日名,在农历二月十二日(也有说是二月初或二月十五日)。相传这一天为百花生日。
冻风时作(zuò):冷风不时的刮起来,作:兴起。
砾:小石块。
局促:拘束。
廿(niàn)二日:旧时以阴历二月十二日为花朝节,说这天是百花生日。
和:暖和。
偕(xié):一同,一起。
东直:北京东直门,在旧城东北角。满井在东直门北三四里。
土膏:肥沃的土壤。膏:肥沃。
若脱笼之鹄(hú):好像是从笼中飞出去的天鹅。
于时:在这时。
冰皮:河面冰层,指水面凝结的冰层犹如皮肤。
乍:刚刚,开始,初,始。
鳞浪:像鱼鳞似的波纹。
晶晶然:亮晶晶的样子。
新开:新打开。
匣(xiá):指镜匣
山峦为晴雪所洗:山峦被融化的雪水洗干净。为,被。晴雪:融化的雪水。
娟然:美好的样子。
倩女之靧(huì)面:美丽的少女洗了脸。靧,洗脸。
髻(jì)鬟(huán)之始掠:刚刚梳好髻鬟。鬟,梳成的环形发髻。掠,这里指梳理头发。
披风:在风中散开。披,开、分散。
麦田浅鬣(liè)寸许:意思是麦苗高一寸左右。鬣,兽颈上的长毛,这里形容不高的麦苗。
泉而茗者,罍(léi)而歌者,红装而蹇(jiǎn)者:汲泉水煮茶喝的,端着酒杯唱歌的,穿着艳装骑驴的。茗,茶。罍,酒杯。蹇,这里指 驴。泉、茗、罍、蹇都是名词作动词用。
浃(jiā):湿透。
曝(pù)沙之鸟:在沙滩上晒太阳的鸟。
呷(xiā)浪之鳞:浮到水面戏水的鱼。呷,吸,这里用其引申义。鳞,代指鱼。
毛羽鳞鬣:泛指一切动物。毛,指狐兔兽类;羽,指飞禽;鳞,指鱼等水生动物;鬣,指马驴一类动物。合起来,泛指一切动物。
未始无春:未尝没有春天。这是对第一段“燕地寒”等语说的。
堕(huī)事:耽误公事。堕,通“隳”,毁坏、耽误。
潇然:形容无拘无束潇洒的样子。
此官:当时作者担任顺天府儒学教授,是个闲职。
恶(wū)能:怎能。
纪:通“记”,记述。
己亥(hài):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注音
燕地(yān) 花朝节(zhāo)飞沙走砾(lì)廿二日(niàn)鹄(hú)
波色乍明(zhà)倩女(qiàn)靧面(huì) 髻鬟(jì huán)
浅鬛(liè)茗(míng)罍(léi)蹇(jiǎn)浃(jiā)曝(pù)
呷(xiā)堕事(huī)恶(wū) 纪(jì)
古今异义
1.土膏微润
古义:肥沃
今义:糊状的东西
2. 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
古义:梳掠
今义:夺取
3.柔梢披风
古义:在风中散开
今义:一种披在肩上没有袖子的外衣
4.恶能无纪
古义:怎(么),哪
今义:厌恶
5.局促一室之内
古义:拘束,局限
今义:常指“拘谨不自然”等
通假字
纪:通“记”,记述。
一词多义
1.于:①于时冰皮始解(介词,在)
②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介词,从)
2.然:①娟然如拭(形容词的词尾,……的样子)
②然徒步则汗出浃背(表转折,却)
③晶晶然(……的样子)
3.鳞:①鳞浪层层(名词作状语,像鱼鳞一样)
②呷浪之鳞(借代鱼)
4.之:①若脱笼之鹄(表修饰关系,可译为“的”)
②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表示限定关系,可译为“以”)
③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取消句子独立性)
5.乍:①波色乍明(副词,初,始)
②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副词,突然)
6.始:①余之游将自此始(动词,开始)
②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前一个作副词,才。后一个作副词,尝;曾经)
③于时冰皮始解(刚刚)
7.得:①欲出不得(能够)
②悠然自得(得意、满足)
8.时:①冻风时作(经常)
②于时冰皮始解(这时)
词类活用
1.作则飞沙走砾(动词的使动用法,使……飞,使……跑)
2.鳞浪层层(名作状,像鱼鳞一样)
3.泉而茗者(名作动,汲泉水,煮茶)
4.罍而歌者(名作动,端着酒杯)
5.红装而蹇者(名作动,穿着艳装,骑驴)
特殊句式
1.山峦为晴雪所洗(被动句。……为……所……,被动语态。)
2.而城居者未之知也(宾语前置,倒装句,应为“而城居者未知之也”)
3.局促一室之内(被动句,可加“于”至“促”字“一室”之前
编辑本段袁中道
人物简介
袁中道(1570-1623) 明代文学家。字小修,一作少修。湖北公安人。"公安派"领袖之一,袁宗道、袁宏道胞弟。16岁中秀才,以豪杰自命,性格豪爽,喜交游,好读老庄及佛家之书。成年后科场考试,几经落第,万历进士,授徽州府教授、国子监博士,官至南京吏部郎中。少即能文,长愈豪迈。与其兄宗道、宏道并有文名,时称"三袁",同为公安派。其绩稍逊于宏道。反对复古拟古,认为文学是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天下无百年不变之文章";提倡真率,抒写性灵。晚年针对多俚语纤巧的流弊,提出以性灵为中心兼重格调的主张。创作作品
创作以散文为佳,游记、日记、尺牍各有特色。游记文描摹入微、情景交融,日记写得精粹,对后世日记体散文有一定影响。其诗偶有关心民生疾苦之作,也写得较清新。但诗文思想较平泛,酬作应答、感时伤怀,艺术上创新不够。有《珂雪斋集》20卷,《游居柿录》(《袁小修日记》)20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