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枪士二觉奖励:李仲轩先生谈形意拳<闭五行与六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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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轩先生谈形意拳<6>

(2007-05-13 20:31:03)转载  闭五行与六部剑李仲轩遗文
形意拳的根本是五行拳,形意拳内功的初步是“闭五行”。形意的白蜡杆子厉害,白蜡杆子有丈二长,等于是张飞的长矛,名为“十三枪”。我年轻的时候,在唐维禄的弟子中算是耍十三枪较突出的。这是我练武的根基。练枪练的是拳劲。
形意拳的内功从何开始?说出来惹人笑话,从大小便开始。形意拳的架势好理解,所谓外五行就是那麽几个架势。还有内五行呢?一个人对自己的五脏六腑没有体会,便没法练形意拳。我一个师兄外五行的架子很刚猛,结果唐师笑话他,说:“挨打的拳,练拐了”。这句话也是从李存义来的,李存义一看到别人练的不对路子,就这麽说。
挨打的拳,一是打法不灵,光会动蛮力,别人找对了击打你的方向,一下就把你甩出去了。二是光在肌肉上长功夫了,不会在五脏六腑长功夫。那么功夫还是虚的。就好像窗户纸,好像有个门面,其实一捅就破,打这种人,一两下就能把他捅趴下。
人很难体会五脏六腑的,先要在大小便的时候“闭五行”,闭目,咬牙,耳内敛,鼻静气,脑静思。大小便时因为体内有运动,就牵扯上了五脏六腑。对五脏六腑有了体会后,不大小便的时候也就能“闭五行”了。闭五行好处多,在坐公共汽车时,闲散时间里,都可以闭五行。尤其是在早晨起来时,醒后先不要急于起床,闭一会五行,就是形意拳的长寿之法。
我有九旬之寿仍可以有吃大鱼大肉的胃口,这就是闭五行的功效。希望读者先从闭五行中找到一点内功的味道。
我从小是个戏迷,年轻跟随评剧名家高月楼时,发现了一个现象,每回演戏演员们都是一身汗。他们演文戏时没有多少运动量也是一身汗。这一身汗是怎么来的?是发声发出来的。
因为有这个经验,所以我对形意拳的发声,格外留意。前面是讲的闭五行是形意的内功,雷音也是内功,是五脏六腑的功夫。说“没什么,就是比武时吓唬人的”——这是应付外行的话。我所处的时代,武林规矩大,来客要陪吃陪聊,临走要送路费,就算客人有钱这个路费也一定要送的。人穷对朋友不能穷,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师傅教徒弟,先教出来一个清白知礼的为人,才能造就人才。
形意门不但是枪法,剑法尤为精妙。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了。我的剑法开始是跟唐师学的,后来在尚云祥门下深造了一下。
尚师傅家中挂枪,他有一把刀,说:“这刀吃过鬼子的血”。唐师对我说过:“当年,你尚师傅可是把洋人一场好宰!”
  
  李存义和尚云祥杀洋人,是杀一场就躲几天,所幸没有发生意外。拿日本使馆的人开了杀戒,后来是白种人也杀。李存义的刀法用刀尖,也等于是剑法。
  
  何谓六部剑?清朝的官制有六部,天下就可以治理了。形意拳的剑法叫六部剑,就是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比武就可以制人了。
  六部,就是上下左右前后。练形意拳的剑法,可不只是一根剑呀!方方面面都要有东西的!形意拳的剑法刀法都用尖,但并不只是一个尖。形意拳又叫六合拳,六合就是四维上下。还要练出隐藏的剑尖,一遇非常,可以八面出锋。
  包括练拳也是要四面八方的练,一个钻拳出去,在练的时候,不是只冲敌人的下巴,全管。--这样才能随机应变。有的拳师教徒弟,让他们先傻练着,渐渐有体会后,教剑法时,再把这个四维上下的道理点透。学剑是习武的关键。
  薛颠《形意拳精义》的篇首口诀,便是说四维上下,不是玄理,而是具体练法。“内中之气,独能伸缩往来,循环不已,充周其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洁内华外,洋洋流动,上下四方,无所不有,无所不生。”
  --这已是形意的妙诀了,读前辈文章,这些地方都要读进去。我只会说点碎嘴闲话,水平所限,能把些东西讲得有点“呼之欲出”的意思,便自我满足了。
李存义五行丹配方:
彰丹4,火硝8,朱砂5,黑锘1,雄黄2。

这是一般配两,拔毒治腐肉。
当配两总计到15两5时,便称之为丹。传说有治脑瘤的附带效用。

煮丹时用木炭,新买的砂锅。形意拳“入象”说李仲轩遗文
入象,便是化脑子。到时候,各种感觉都会有的。碰着什么,就出什么功夫,见识了这个东西,你就有了这个东西——这么说,怕把年轻人吓着,但拳是这么玩的。
分不清,身体超出了身体的范围。恍然,跟常人的感觉不同,那时候出拳就不是出拳了,觉得两臂下的空气能托着胳膊前进,没有了肌肉感;两个胯骨头,能牵动天地;一溜达,万事万物乖乖地跟着……
这都是走火入魔,脑子迷了。但练拳一定得走火入魔,先入了魔境再说。有了恍然,处理恍然,是习武的关口,要凭个人聪明了。处理好,就鲤鱼跳了龙门。恍然来了,让它傻傻地过去,练武便难有进展。
把魔境的好处全得了,所有甜头都吃了,也就没有了魔境。形意拳对人脑开发大,培育智能。人上了岁数练,也很好,把脑子练出境界,方能延寿。一天到晚纳闷:“我怎么这样了?”——胆子小,那就快点找个师傅吧。好多人都是练拳练怕了,所以才不练的。不是不能成就,是不敢成就。
师傅就是你的心态,告诉你:“要当好汉。没事。这么办。”一句话就救了命。师徒感情好,是师傅对徒弟生命的参与太大了,徒弟对师傅有依恋。师徒强于父子。拜师傅,就是当自己动摇时,找个能给自己做主的人。人是太容易动摇了,世上没几今天生的好汉。
尚云祥师缘不佳,学了一次,就离了李存义十年。但他自己把功夫练出了境界,自己能作自己的主——不是练拳的不知道这有多难,所以尚师是天生的好汉,有绝顶的聪明。唐维禄幸运。师缘好,一开始就跟着李存义,得的好处一大片,跟上就不走,直到李存义赶他。当时唐师五十左右,李存义说:“再这么跟着我,你就老了。”说了好几次,唐师才走。
李存义把尚云祥找着后,尚云样也是见了师傅就不走,给画龙点睛了。师傅是宝,师傅不赶,徒弟不走。没师傅了,师兄弟就得扶持,唐师便总找尚师相互印证。他俩说话很严肃的,两个不是文人的人,说出的话高深极了。两个平时不大说话的人,这时候也就有了口才。外人听不懂,也不让听。
我悟性不高,人也不够勤奋。回忆一下,年轻的时候,其实跟我的师傅们是说不上话的。能跟他们说上话,得多大修为?基本上是师傅说什么,就揣摩什么。得着一句话是幸运,弄懂它就难了。体悟到一点,比考上状元还高兴。拳就这么邪乎,武比文难。练拳得常新常鲜。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失意的人看《聊斋》。”我六十岁以后,《聊斋》不离手,有时感慨,难道我也成了失意的人?
练武人容易单纯,要打抱不平,眼里不掺沙子。《聊斋》讲了世上复杂的事,欺诈*盗,看看,便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聊斋》中都是被冤枉的人,心有苦衷,看看,能找到共鸣,便缓和了情绪。书里怪话多,怪话就是真话,怪事多有隐情。
薛颠读《易经》,没教过我。但年轻时毕竟受了影响,这些日子就想读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就有了本《易经》。很破,封面都没有,幸亏里面不缺页。一天到晚看,后来这本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了。年老不管家,家里人一收拾东西便再也找不着了。
总算晚年,过了几天读易的瘾。我也是直到自己老了,才明白了年轻时就知道的老理。此书对人生有好处,什么感慨都在里面,犹如练拳化了脑子的人,一切清晰了。薛颠读它是有原因的。薛颠的程度,我不敢推测,神鬼难知。
要珍惜时光,真正练进拳里去。得点智慧,人生就有了改观。找师傅学俩狠招——没人理会这闲茬(次要),找师傅就是找个人把自己脑子化了。化脑子没法写,写了也写不完,捅开这层窗户纸,形意里面的好东西多了。
化不了脑子,干着急,这辈子等于白练了。练武的多,化脑子的少。化脑子的人里,得点甜头的多,化完的少之又少。
传拳不传意。技术可以传授,经验没法传授,顶多能感染一下。这个意,不是想出来的东西,而是得来的东西。一刻意就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得了。
讲一点技术。唐师去世前嘱咐我照顾他的老朋友,他们出了事,一句话我就到了。其中有张克功、刘三丫,都是燕青门元老。铁裆功是内养,坐着练的,要有绵绵弹力,方可上下滋养——这是燕青门的东西,我说不太好。
形意的桩功是站着练的,床上也有桩。躺在床上用两脚打劈拳,不真动,感觉上动着就行了。打劈拳时,要吸着手心,同样,脚心也吸着。第二天站着打拳,感觉会全然不同,有了如犁行的味道。人整片整片地行进,飘然匀实。形意的劲道妙在脚心。
平躺时,呼吸不顺畅,马上一侧卧,气一下顺到脚。在床上辗转反侧,是在练呼吸——会了床上的桩,也就会了溜达。先以形调气,日后,用脑子练拳时,呼吸也会起变化,不是“升降吞吐”所能概括。呼吸一微妙,生理就微妙了。
到了季节,猫会叫春——这便是雷音。功夫到了季节,自然会有雷音,不能管它,只能由着它。从身子深处出来了,等着它再落下来,不能管,管了会炸肺。雷音有时有声有时没声,雷音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呼吸,化了脑子后才会有此现象。
雷音不能强练。比武时发声,对发力多少有点帮助,但雷音主要是脑子调身子时的现象。形意拳有“随手蛇形”的说法,就是说练蛇行要练到功成自然、一动就来的程度,那时人就可以顺着蛇形出变幻。也要顺着雷音走境界,出声便是出灵感。随上雷音,一日千里。
枪劲就是拳劲——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说。练枪为了出拳劲,但出了拳劲,拳劲就比枪劲美妙。这美妙是因为溶了脑子,练枪得肌肉劲快,得灵感劲慢。向上求索时,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这杆枪我们都不要了。
形意门的怪事不敢讲。年轻时,我一度住在丁志涛家。在那时,唐师给我们表演过追火车。就是让我们坐一站的火车,唐师说了:“我抄近道追你们啊。”等我们到了,见唐师在火车站等我们呢,摇着扇子,身上没汗。能抄的近道,我们都想了,抄上也不会那么快。我和丁志涛都不敢说话了。
一篇怪话,聊作谈资。
整理者附记:
李先生1988年讲述:形意简单的练法就是练“辶”,这个部首叫“走之”。 “丶”,这一点,就是沉着,拳要先练这个劲,一沉能着上,着上就是一沉。身子往下一沉,手能着上对方,千招万势都可以这么打人。
有了浑身一沉,看懂八打歌诀,浑身能沉能着。但作一个死锤子,光锤这一下也不行。沉下去,还要能起来,但这一起可就风舞龙翔了,一把锤子变成十八般兵器。“、”要扯成“[廴]”。这是身法变化,也是劲催的。转七星,有了一沉再转,从一沉里转出新东西来。形意拳在“走之”里。
2004年3月4日纪录,李老背诵八打歌诀,如下:形意有三挺,挺腰挺胫挺气,有坐腰没塌腰。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站中央,脚抢中门站正位,就是神仙也难防;肩打一阴返一阳,后手只在胯下藏,合身辗转不停势。舒展之下敌命亡;肘打去意上胸膛,起手好似虎扑羊,进退必须查敌色,自然之下敌命亡;拳打三解不现形,现形不为能(三节有结有解[jie],所以三节又称三解),宁在一思先,不在一思后,宁在一思进,不在一思停(思,脑子一闪念。比武是念动身动)。气打落意不落空,分分秒秒必须争,与人较勇需稳重,两手分敌定太平(分,把敌人的整劲打散了。气,即劲。);脚打踩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脚蹬,与人较勇无别备,进退好似卷地风;臀打中解紧相连,精查敌意莫轻还,臀尾全凭精灵气,取胜速转莫迟延;胯打中解紧相连,阴阳相合胯为先,里胯好似鱼打挺,外胯藏式变势难(肚皮与臀胯紧相连,胯打臀打都是肚皮功夫。用外胯破绽大,难以打人。移形换影,将外胯换成里胯再用。鱼打挺是挑劲,胯上轮了大枪)。
以上是剩余的一点记录,因李老辞世,文章无以为续,请读者谅解。《李仲轩说剑法》李仲轩遗文
整理者言:
李仲轩先生辞世后,停止了整理。原因如下,一、得不到李老的确认核实,恐怕有误;二、李老已辞世,再出文章,恐怕画蛇添足;三、出于个人心情,不想再经历追思之苦,不管是险恶故事还是水月功德,都不愿再提了。
转眼又到三月,李老已离去一年。新整理的小文,希望读者不计唐突,仅看作是对李老的一种缅怀吧。李老一生没有武学传人,在师徒传承上,李老这一脉算是断绝了。但李老的谈拳话语,在广阔后学中,能有人去体味,便是李老余音未绝。
正文:
(李老当年说,剑法只谈一次,好坏就是这一次,从此不负责了。后来在2003年春节,李老又说了些典故,便整理在一起了。)
形意拳能练到什么程度?唐师(唐维禄)跟我打比方,说从悬崖峭壁跳下,快撞到地面时,用手在石壁上一拍,人横着飞出去了,平安无事。与人较量时,一搭手能把对方的劲改了,这个本领算好的。还有更好的,在自身失控时,能把自己的劲改了。比武,失控的时候多,都是意外,得把这手学会了。
这手功夫不是跳悬崖跳出来的,是练大杆子练出来的。形意门有“十三枪”,所谓十三个用法,其实胡乱一轮,就都有了。练大杆子得乱来,扎一枪有一枪的讲究——这不是入手的方法。
大杆子要挑分量沉的,三人高的,还要有韧性,劲一使在杆子上,杆子活物般自己会颤,越不听使唤就越是好杆子。
拿上杆子,人会失控。沉、长、颤,都是为了失控。杆子失控了,会带着人走,这时正好改自己身上的劲,改好了,杆子就在手里稳住了。练杆子跟训服烈马一个道理,得先让杆子撒野,杆子不听你使唤,反过来还要使唤你,你也不听它使唤——这个过程尽量长,在杆子上求功夫,最后这功夫都能落在自己身上,一开始就想着怎么使,让它乖乖的,就没的玩了。
让根死木头,变成活马,这个练法是老辈人的智慧。炮拳是从十三枪的“扎”法里变出来的,炮拳后手架在脑门,前手斜刺,正是下扎枪的架势。形意拳动起来,辗转不停,永远有下一手,下扎之后必有回弹,下扎枪的下一手,是就着回势上挑。
炮拳出手后,要向后一耸,就是上挑的枪法,所以炮拳里有两个家伙,明显的是下扎枪,隐藏的是上挑枪,一个在形上一个在劲上,以下扎的拳形来上挑,所以才妙。炮拳要到杆子上去体会——这是以后的事情,那时候,便要扎一枪有一枪的讲究了。
唐师腿快,交手步法是唐传形意的独到处。步法粗分为横纵斜转,要擦地而行,越是脚不离地,越能变化,凭空一跳,变化就没了。练拳和比武时,感到憋闷,就错了,两脚一跳,好像痛快,跳多了会感到非常不痛快,就是憋闷了。不要轻视形意拳的小步一蹭,难看是真难看,巧妙也是真巧妙。
传说练形意的人能踏着荷叶过池塘,这是神话,但也把练功的方法比喻在里面了。荷叶杆轻脆,只有一点韧劲,脚下要很细腻,去找这一丝仅有的韧劲,在一根丝上借劲。
横拳的练法,是斜着进一小步,横着退一大步,横拳等于是倒着打的,正好练这“踏荷叶”,脚伸在地上,要感到踏在荷叶杆上,只有一根丝能支持,要用脚的肉感,把这根丝探测出来。
不敢踏,轻也不是重也不是,脚底板最嫩的皮肤,和这根丝一揉合,一星水花似的,有那么一星弹力,人就弹开了。脚底板是练形意人的脸面,娇嫩着呢,什么时候感到脚底板会“脸红”,才算上道了。
练形意要养成“上虚下实”的习惯,上身永远松快不着力,功力蕴藏在下身。
上身如天,下身如地,这就符合自然了。电视里练拳击的外国人,上半身太过紧张,该虚的地方实了,在中医讲,就是病态。而形意功夫出在腿上,符合自然,所以不伤身不劳神。
也别把“上虚下实”理解偏了,站桩时刻意地把全身重量压在两条腿上,便不对了。“实”是充实有内涵,不是死硬。所以劈拳里的“前脚外撇的大跨步”,非常好,能把两条死腿弄活了,把体重转化成活泼的劲。
世上永远是强者影响弱者,交战步法的原理也如此。你的步法强了,能影响别人,别人不自觉地一学你,就败了。模仿是人的天性,养狗的人像自己的狗,养猫的人像自己的猫,张三总和李四聊天,最后张三脸上出现了李四的表情,李四带上了张三的小动作,都是不自觉地模仿。比武时,情急之下,人的精神动作都太更容易失控,一受惊,就模仿对手了。
电视里猎豹追羚羊,猎豹受羚羊影响,随着羚羊的步子跑了,便永远追不上了。比武的情景很像拍花子(诱拐儿童的迷魂术),太容易脑子迷了,脑子一迷,就跟小孩似的,随着坏人走了,受对手控制了。就看你能不能让别人模仿你了,练形意的要有自己一套,不去希罕别人。
强,指的是能有自己的节奏,这种节奏不是跳舞般外露,而是潜在的。劈拳是形意头一个功,从开始便要练这种潜在的节奏。
这种潜在的节奏,是从呼吸里出来的,要以步法练呼吸。形意拳是歪理,处处和别人相反,别家练拳是“外向”的,形意练拳是“内向”的。
别家打拳,出拳时使劲,呼气越猛出拳越猛。而形意不练呼,要练吸。出拳时不使劲,很轻很缓地比划出去就行了,这样的动作,必然令呼气很轻很缓。而在收拳时,要使劲,吸得猛一点。用动作的“轻出重收”,来自然造成呼吸的“轻呼重吸,长呼短吸”
这是以动作来改呼吸,主要由腿来完成。劈拳是只进不退的,腿上的“轻出重收”,体现在收拳时腿部让人看不出来的后颤上,劲收腿不收。
劈崩炮的基本型都如此,而钻横的基本型就把这个“重收”耍在动作上了,钻拳是进一大步退一小步,横拳是进一小步退一大步。而在变化形中,劈崩炮都有退步法,最有名的是崩拳的“退步崩”了。
也许形意在打法上是只进不退,但在练法上是“不求进步,不断退步”的。这样练拳的好处大了,练武时练吸,等真比武时,就没有吸气只有呼气了,你一吸气就有了破绽。要连续不断地进攻连续不断地呼气,你一口都呼出去了,便没有后劲了。
形意的雷音,在练法上是养生之道,在打法上是一种特殊的呼气法,用于连续战斗。真比武,生死都不管了,哪还顾得上吸气?达不到雷音境界的人,在比武时鼻腔也哼哼,这是强迫自己呼气,没有办法的办法。
练法和打法往往是反的,练的东西,在打时呈现出来一种反面效果,真是恰到好处。按照“轻出重收”来练五行拳,你就有了自己的节奏,五行拳是一个动作一条直线地打下去,无限重复,不是为了“一招熟”,是为了练那个潜在的节奏,有了节奏,人才会越来越强。
“轻出重收”时,每个人和每个人还不一样,总有差别,越练就越和自己的天赋、形体般配,所以练形意拳是越练越有自己。有了自己,人就越来越强。
也因为有了自己,容易上瘾。不能随便教人形意,否则一上瘾,整个家当赔进去了。眼镜程有个徒弟(忘了名字),一下上瘾了,他本是个小本买卖人,结果买卖没心做了,赔光了家当,最后当了乞丐。
当上乞丐后,反而有了时间,但练成了,更不想作买卖了,只好投奔师父。程廷华一看,觉得:“挺好,难得。”结果是程廷华养着他。
唐师是个农民,没有家底,年龄又大,怎么也没理由是他练出来。唐师只是上瘾了,李存义不收他,他也一天到晚呆在国术馆,日后能不能吃上饭,都不在乎了。这时候,人不想未来的,一塌糊涂。
李存义实在看不过去,让唐师到国术馆传达室,作收信和邮寄包裹的事,能领一份钱,可唐师又不识字,真是没法办。但唐师一天到晚乐呵呵的,自己不识字,就请教别人,问明白了这是谁的信,就挺高兴的,跑着给人送去。
这么一个糊涂人,人缘还挺好。后来,唐师是烧水、搬运,什么活都干了,什么都不计较了,也是难得糊涂,结果李存义手把手教的没练出来,这个跟着混的却突飞猛进了,赢得了李存义的另眼相看,正式收唐师作了徒弟。
老辈人都经历过一段颠倒岁月,从大辛酸里爬起来的,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辛酸,傻乐呵地就过来了。
《红楼梦》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荒唐言是假事,辛酸泪又是真哭,真的假的在一起,练形意也是真的假的在一起。形意的功夫要在身内求,劈崩钻炮横联系着心肝脾胃肾,但有时也要在身外求,炮拳要在杆子上求出来,还有一个求法,便是练“泥巴小人”。
下面的是怪话,只说一遍,权且一听。假想有个泥巴小人,镶在远处的风景里,只是略具人形,有个大概的胳膊腿,但是要有五官,有五官就有灵气。
这个泥巴小人悬在半空,它的眼睛和你的眼睛是平齐的。你睁眼闭眼都可以,只要动上心思,让这个泥巴小人打起拳来。打起拳来,连泥带水的,这块泥巴时而粘腻,时而松滑。
这是做白日梦,小人是假的,但你又能感到泥巴由粘腻变松滑,由松滑变粘腻,又很真。这便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了,假亦真来真亦假。
形意拳是“有感而发,随感即应”,练出了初步的劲道后,要赶紧往“敏感”转化,否则便练偏了,泥巴小人是敏感的练法。形意的剑法名“六部剑”,便是在四维上下里找感应。
六部剑没有招式,如果非要说招式,就套上五行拳的拳招,来蒙蒙外人。六部剑不要求站姿,立正的样子就可以了,只是在拔剑的时候有一点讲究。拔剑时的瞬间,要感受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周身都在听附近的动静,能听得远,当然更好。
六部剑如老道作法事,将剑探到空中,上下左右前后地慢慢划动。那个泥巴小人,此时要沾在剑尖上,要想着,它比你敏感十倍,探测着周围。
如此这般地划圈,泥巴小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块翡翠,晶莹透亮。再继续划圈,在剑尖上的翡翠小人,转瞬间变成了一星剑光,剑光鲜亮润泽,随着剑的划圈,在剑脊上来回滑动。
持续一段时间,如果附近没有动静,剑光就是流畅地来回滑动,如果略有动静,剑光如同人的脉搏般,会很轻微地跳一下。如果周围的动静异常,不管远近,剑光都一下出去了,心思不要跟着剑光走,只要用整个身体去听剑光的回声,就行了。
用整个身体去听——对此,常人也有体会,比如第一次拥抱女人时,会感觉非常异样,那就是用整个身体听了一下。以后往往没这感觉了,因为不慎重了,所以就不敏感了。又欢喜又害怕,这是出敏感的状态。
练此剑法,要像小孩做游戏般,郑重其事。女孩给布娃娃看病,能在布料上摸出心跳来,男孩扛木头枪,能扛出钢管的重量来。六部剑太怪了,不好理解,只当是个游戏吧。
六部剑的收势,是将剑插回剑鞘,此时丹田小腹中要微微吸一口气,全身的毛孔也收敛了。剑身完全入鞘时,要想象剑柄仿佛是自己的师傅,非常恭敬,如同师傅真在。怀着恭敬之心,将剑在墙上挂好,才算完毕了。
另有三个小玩意,可以融在上面一套中练,也可以专门单练。
一、泥巴小人在剑尖上,很粘,甩也甩不掉。转剑时要时不时地两膝一顿,看看能不能把它震掉,两膝一顿,是半步崩的样子,结果任你怎么震也震不掉。
二、翡翠小人在剑尖上,很滑,太容易掉了。转剑时要时不时地调调手腕,以免掉下来,紧急时,手腕子要抖的,是转环崩的样子,结果有惊无险,就算掉了,也要能把它在半空中捞起来。
三、剑挂在墙上,自然地倾斜,犹如北斗七星斜挂在天上。挂好剑后,自身就成了北极星,是七星的中心,不管走到哪里,墙上的剑都要跟着你转。有时能带动挂剑的整面墙一块转,有时只是剑转。
这都是精神饱满、内气充沛时的游戏,如果身体有病、精神萎靡,就玩不起了,一玩便伤。不管剑法多么奇怪,最后都要回到五行拳中来。练形意始终以五行拳为主,便不会有偏差了。追忆李仲轩先生满季
李仲轩老人一生没收过传武的徒弟,晚年有幸《武魂》给予了一片言语的天地。据李老子女回忆,在1984年,一位中国科学院同志要为李老出书,被李老谢绝。当时一位拳术名家之女寻访李老,最终在这位中科院同志陪同下,以“形意同门同辈”的身份,在北京八角南街八号楼,和李老会面。
她邀请李老加入她所在的武术协会,出山教拳,李老婉言谢绝,说“过去的事,不想谈了。”这位中科院同志仍健在。1988年,李老一位师父的子女来京寻找李老,李老因某种原因,没有相见。唐维禄的徒弟褚广发生前托人来京寻找李老,由于地址有误,没有找到。
李老说,唐维禄在北京南河沿地区有名誉,当年崇拜者很多,但他没和南河沿的人交往过。唐维禄说过:“谁敢说自己会什么呀,形意拳,我就不会。”——李老以此为座右铭,说在练武上,没有适可而止的事。
笔者听说李老的祖师刘奇兰以“龙形搜骨”闻名,就问“龙形搜骨”是什么意思,李老说“龙形搜骨”不是龙形,就是劈拳里前脚外撇的大跨步,说这个步子开天辟地,打通三盘,调理百骸,是成就身子的关键。有步子有功夫,没步子没功夫,这个步子就是内功。
还说形意拳没有龙形步,龙形也是蛇形步,他见过所谓的“龙形步”,前腿盘地时伸展出去。李老说,形意的腿法一伸即缩,不会摆出个伸小腿的亮相,前腿还是要像蛇形般拢住收住。只撇脚不展腿,撇脚的打法,是别住敌人的脚,但也是在擒拿寸较从容的情况下,情况紧急一拳见生死寸,就用不上了。撤前脚的大跨步,主要是练法。
唐维禄是在步子上出的功夫,李老说唐师走路,步步一样长度,比尺子量得还准。左步和右步一样,每步都一样,这说明身体已经高度协调。找着了两只脚也就找着了功夫,溜达时练的是这个。
前脚外擞的大跨步是形意的大步子,还有个小步子,就是崩拳步。崩拳步很微妙,步子只是向前,两膝盖是挤着的,但腿根里夹着活的动势,稍稍一调,就能随时随意地转向转劲。所以崩拳微妙。
李老说:“唐师傅看上了我,我得唐师傅的东西容易。但,得师傅的东西容易,自己有东西就难了。”说他们这一支对岳飞较忽略,主要是拜达摩,可能因为达摩是禅宗祖师,代表悟性吧?
整理薛颠的象形术寸,笔者问“象形”是什么意思,李老说后面还含着两个字呢,整话是“象形取意”。形意拳这一脉的功夫不但是形质上的东西,还有神气上的东西。
象形取意——这四个字太金贵了,汉字是这么发明的,琴棋书画都是搞这个东西。明白了这个道理,山川江河、日月星辰都能人到拳里,象形术尤其能入鸟兽。
笔者当时觉得这是高谈阔论,李老就笑了,说象形取意是真事。说每个人刚一练拳的时候,都本能地要找个“窝”,找个自己喜兴的地方练。喜兴这地方,练起来带劲。以后喜兴上哪就在哪练,这份喜兴就是在象形取意,是人不自觉的行为。
练形意的老派作法是,刚开始练时,不管日里夜里,一定要对着东方练,这是死规定。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东方生机勃勃——这也是在象形取意。这个死规定练起来,得了好处,就明白了。
人听戏会受感动,在天地万物中也会受感动,有感动就有功夫。一感动,拳架子里头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到时候,琴棋书画、山河美景、禽兽动态都可以借来人象。练武入学了文化,能比文人用得还好,都能用在身上。唐诗也是象形取意,练形意,练得诗兴大发似的,就对了。
李老还嘱咐,说象形取意得含含糊糊,不是想画面,想画面想得太清楚,会上火。模模糊糊地有点意思,一动笔好诗就出来了,这点意思的动力大。到时候,肌肤爽透,比洗热水澡还舒服,体内“嗖”的一声,热气凉气打在一起,上伸下缩的,太阳穴就鼓了。
再往后,突然一下,人张不开口了,也喘不上气了,牙咬得很紧,上压下顶的,拔也拔不开——这个时候好处就来了,五脏六腑、筋骨皮肉起了变化,雷音出在此时。
声音上也是象形取意,后面就是随着雷音定境界了,比眼见的湖光山色还要妙。雷音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此时嘴巴根本打不开,所以雷音没法练,是自然而生的。
在校二十四法时,也要象形取意。光讲“发顶”,身子灵巧了,但还觉得欠,师傅说一句:“要有凌云之志。”一下就不同了,觉得妥贴了,得了东西。打劈拳,架子对了,一收一放循环往复的动势有点意思了,师傅说一句“如雷音滚滚”立刻就功夫妥贴了。所以二十四法需要玩昧,要把无趣的变得有趣,这是形意的练法。自修象形术,尤其要懂得往自己身子里补东西。
李老说,审时度势是人杰,他佩服关羽。“温酒斩华雄”时,华雄收了兵,此时关羽单枪匹马闯进华雄的军营,小兵们没反应过来,觉得刚打完,不知道关羽来干嘛,就没拦。华雄此时已经下了马,关羽骑在马上一刀就把他劈死了。然后趁乱一溜烟出了敌营。
过五关斩六将,基本部是瞅个冷子就一刀。赵云七进七出,张飞大喝长坂坡,这是血勇,关羽没那么威风,但他的脑子太厉害了,时机把握得真好,能这么省时省力。把他评为武圣的人,太有眼光了。
鲁智深打镇关西,镇关西是屠夫,鲁智深假装买肉,让镇关西切了一包又一包,先把他累了个半死再打他。与人交手就要这么有心计,所有的**无赖都是这么干的。关羽杀华雄,是投机取巧,但他一个人闯敌营,是大勇,能算出来小兵们心理的盲点,是大智。比鲁智深的档次高多了。
但地痞**的心计,得知道,光有武功还是吃亏,得有脑子。李老说他年轻时在天津,陪夫人丁志兰看戏出了事。丁家虽是屠夫,男女都很漂亮,李老兄长见过丁志涛,说英俊有派头、稳重讲礼节。
丁志兰那晚被地痞盯上了,李老夫妇上了黄包车,他们还跟着。李老发觉后作了打架的准备,后来想“何必打架”,他会说当时警察的行话,于是喊了几句警察行话。拐了一条街,地痞就散了。
李老说功夫大,不会审时度势,说明功夫还不行,功夫真大了,审时度势上便会强人一筹。关羽不是没有张飞的实力,是在此情此景下,没有必要。唐维禄为人和气实在,一动
手比谁都贼,脑子和眼光胜人一筹,比武就不费劲了。
李老说,日本军侵占京津时期,唐维禄在京津两地往返,夜里手拎灯笼,避开关卡走野地,有时快成一条线,由于走得多了,沿途设卡的伪军远远见了,就知道是唐师傅来了,他们不开枪。
笔者当时问:“要是开枪呢?”李老说:“开枪了也打不着。以前开过枪,枪一响,唐师傅就有了办法。”
回忆总是有限,难以为续。一点追思,以报读者。李仲轩先生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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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轩先生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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