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的落叶有什么寓意:痕痕: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0:28:30

 

痕痕: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作为上海最世文化副总经理,作家经纪部总监,《最小说》文字总监,痕痕功力不俗。痕痕白描了奶奶年老体衰、油尽灯枯的光景,笔触真实、冷酷,令人不得不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老无所依怎么办?惊慌、悲哀……我们都会老去,善待身边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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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到那样的电话,是在四年前。

“你的奶奶身体不好,被送医院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上班。我没有透露风声,也没有心急火燎。只是计划好了下班后,直接去医院看奶奶。

可是临近下班的时候,小四说他的手机被偷了,让我陪他一起去挂失。我没有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下班后,走出公司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车子在夜色中往与医院相反的方向开去,我知道,其实是没有必要陪同的,可是拒绝别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到了医院,大约是晚上八点。

医院的床位紧张,所以奶奶躺在门诊大厅里。

我靠在奶奶的床头,笑嘻嘻地问她:“嘿,你怎么了?”

奶奶不说话,只是躺在床上,欣慰地看着我。姑姑解释了具体情况:奶奶睡午觉,可是却叫不醒,再仔细看,其实是醒着的,但是只会眨眼睛,不会说话,也没有其它反应。

姑姑当时吓哭了,她直觉奶奶变成了植物人。她叫来亲戚,七手八脚地将奶奶抬上救护车。到了医院,做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原来只是低血糖而已。

所以,现在医院里的气氛是温馨的,亲戚们两两聊着天,吃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我摸着奶奶的额头,顺着她的头发。我的脸贴在她的耳边说:“没事的,你没有瘫痪,也没有得癌症,只是低血糖,知道什么是低血糖吗,就是糖吃少了……”

奶奶不说话,点点头。

我又贴在她的耳边呼着热气说:“你真有福气,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哪儿都不痛,而且子女又那么关心你……”

说完,我靠在床边,半依在奶奶身上,冲她眨眼睛,奶奶笑了。

我一向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能成为对别人来说很重要的人,我能迅速地将陌生的局面变得驾轻就熟。我能将一种直白的逻辑灌输给他人,让他人信服。

我告诉奶奶,她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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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很喜欢奶奶。

我从小和爷爷关系最好。爷爷性格古怪,他和别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厌烦,他不喜欢热闹,家里要是来客人,他就一个人躲在卧室。这样的爷爷,只对我一个人慈爱和温柔。我可以将爷爷的帽子摘下来,胡乱地搓揉他稀疏的银白色的头发,我可以拉扯爷爷的耳朵,但是爷爷只是笑呵呵,一点脾气都没有,爷爷下雨天为我送伞,有时候,我会在教室前面的小窗口里看到他探头张望的脸,他等我放学给我送食物,还有零用钱。

爷爷每个星期给我打电话,他买虾,买火腿,买汽水,还做红烧肉,他在电话里催我,“怎么还不出门,我们一直在等你。”他欢迎我过去吃饭,而我通常吃完抹过嘴就走了。相同的菜,放上一个星期,爷爷会继续打电话请我过去。他确实是小气的,遇到大鱼大肉就舍不得吃,一定要留给我,一直留到变质,他才开始吃。油爆虾变质后,会发出刺鼻的臭味,他舍不得扔掉,一个人吃得气定神闲。

爷爷爱我,直到他去世。

爷爷去世的那天晚上,我陪奶奶一起睡。奶奶睡在床头,我睡在床尾。

奶奶一直在哭泣。

奶奶很悲伤,奶奶的悲伤将她变得鬼魅,仿佛随时会变成狐狸,然后顺着窗台逃出去,去外面的世界寻找爷爷的踪迹。

我一动不动地听着奶奶的哭泣声,有些恐惧地说:“你别哭了,你这么伤心,爷爷会担心的。”

奶奶没有理我。

我又说:“现在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你应该坚强,以后的路还很长。”

奶奶依旧没有理我。

我胡言乱语地开导奶奶,我说:“人死掉,其实并不是真的死掉,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所以爷爷还是活着的,但关键是,我们要坚强。”

奶奶不耐烦的叹息一声,她烦我说的话,我完全没有办法走进奶奶的心里。

后来,我换了一种方式。

我说:“你想看看我未来的男朋友吗,来看看我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子?”

奶奶无声无息。

我说:“你想参加我的婚礼吗,参加调皮鬼的婚礼,有一天我肯定也会结婚的!”

奶奶呜呜泱泱地“嗯”了一声。

我说:“那么你现在就要坚强一些,就算为了我坚强地活下去。”

奶奶说:“嗯。”

爷爷是在那天清晨去世的,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闭上了眼睛。

亲戚们手脚利索地给爷爷擦身体,换衣服,然后用绳子将爷爷的两只脚扎起来,几个人合力将爷爷抬到一张塑料布里。

奶奶从那天上午开始,就一直哭,好像一生的眼泪都倾倒出来了。

我在这样荒诞的场景中梦游,直到爷爷被装入冰柜,然后太平间的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扒开人群,没有人拦得住我。我的姑姑在一旁放声大哭,她向烦躁的管理员解释“爷爷最喜欢她了,爷爷最喜欢她了……”

我拉开装爷爷的冰柜,将脑袋凑近他的额头,我知道爷爷是听得到的,我说: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奶奶的,再见。”

奶奶就是这个时候,从爷爷的羽翼下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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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世后,奶奶就不会做饭了,她像藤条一样松懈下来,好像一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奶奶搬到姑姑家里,和她一起生活,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多年。

奶奶患有轻微的脑梗,一侧的身体包括脸颊,都在逐渐失去知觉,她的嘴是歪的,有时,口水会从一边的嘴角漏出。她行动缓慢,举止僵硬,尤其是上下楼梯非常地不方便。

她总是一个人上下楼梯,有一种丧偶老人的孤傲,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楼梯的扶手,一只脚先探下去,着实猜到台阶之后,另一只脚再耷拉着拖下去。通常情况下,她整个人就像是吊在扶手上,她紧紧地握住扶手不放,好像一颗沉重的果实吊在树上。

但是即使如此,奶奶每天也要上下楼梯,因为她要去公园。

姑姑从不扶她。因为但凡有人去扶奶奶,奶奶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手紧紧地掐着别人的手腕,她的力量惊人,简直可以掐到骨骼的缝隙里。有一次,我扶着奶奶,被奶奶掐住,我掰开奶奶的手指,她又没命地掐住我的小臂,被她掐过的小臂,泛出象牙的青白色。之后,我也懒得扶她了。

逢年过节,亲戚们请吃饭,奶奶也总是要去的。

我进门后,就开始寻找奶奶。

我看到奶奶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仿佛坐了很久似的。奶奶的手里握着一杯茶,杯子里的热气袅袅升起。窗外,正午的阳光洒进来,和茶水氤氲在了一起,奶奶就坐在这样朦胧的光线里,她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与周围的喧嚣离得很远。就仿佛是一团棉花,老老实实地放在沙发上。直到她看到我,眼神才突然活起来,她冲我点头,示意我做到她身边去。

我坐在奶奶的身边,她习惯性地抓过我的手,将我卷起的袖管放下,将袖口拉整齐,然后就捏着我的手不放。

奶奶的手掌很暖,很温柔,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奶奶仿佛悠然自得。

她的身体在明媚的、毛茸茸的阳光里,缓慢地摇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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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每隔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我去看奶奶一次。

每次,和奶奶见面,我就像是看到了奇观,欣喜若狂地对奶奶说:“你的气色很好啊!”我抓过她的手,对她说,“你好像胖了!你身体真好!”奶奶被我的情绪感染,就眉开眼笑。

可是,我的心里是不愿意的。

我在奶奶家待不了多长时间,奶奶的房间里,有一种混浊的味道。那是尿的骚味,和口腔里的异味。

奶奶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坐在她的身边,因为她总是会被呛到,然后咳嗽,不停地咳嗽,咳着咳着就会打一个喷嚏,于是咽下去的饭菜,又一股脑喷出来。

姑姑说,那是因为脑梗的关系,喉咙失去知觉,吞咽变得迟钝,所以食物容易进入气管里。

起初,奶奶总是挽留我,她让我多待一会,她留我吃饭,留我看电视,我却显得不自在,我不想吃饭,我怀疑汤里面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渐渐地——这个过程总是伴随着奶奶身体的逐渐虚弱——她就不再挽留我了。

我要走,她就点点头,心平气和的。

姑姑开始抱怨,因为脑梗的关系,奶奶大小便失禁。

姑姑时常半夜里醒来,然后发现床垫的潮湿,接着满口埋怨地将奶奶拖起,帮她换上干净衣裤,再手脚利索地换床单和被褥。

有时候。在这个过程中,奶奶神不知鬼不觉地摔倒在地上,这也成了姑姑抱怨的话题,她说:“怎么办,我拖不动她,只能等天亮了,再打电话叫你伯伯来帮忙。”

奶奶就披着衣服,坐在地上一晚上。

姑姑说着这些,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因为只有姑姑才能照顾奶奶了,我和奶奶都依赖着姑姑,所以,有时候,我还和姑姑笑着打趣。

我一点都不能埋怨姑姑。

可是即使这样,奶奶白天还是要去公园的,哪怕只是塞着尿布,痴痴地坐着。是什么理由呢,以前奶奶是不去公园的。爷爷每天会去,爷爷去公园里打牌,然后踏着夕阳的光线慢慢悠悠地回家,奶奶算好了时间,做了晚饭,站在家门口等他。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反而要去公园了。

后来,我接到姑姑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奶奶的眼睛看不清了。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姑姑描述的症状,是白内障,需要开刀才能治愈,费用大约两万元。我查了一下卡里的钱,有一万六,接着我打电话过去说,我可以出一万六。

姑姑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做手术了。

我去看奶奶,屋子里是那种笑笑闹闹的、欣欣然的气氛。亲戚们都在,有人伸出手指,就好像是在玩一个游戏,他们问奶奶:“这是几?”奶奶看不清楚,于是将手指移到了奶奶的鼻子跟前,奶奶说:“是1。”接着有人率先笑起来,他们说:“不是还看得到嘛!还是看得到的!”

奶奶点头,她口齿不清地说:“看得很模糊,只有一点光。”

他们说:“没关系,你放心吧,眼睛会好的,已经配了眼药水了,一瓶两百多块呢!”

奶奶点头。

起初,奶奶不适应黑暗,每当到了黄昏时分,奶奶就会慌张起来,她发出“啊?啊?”的声音,别人问她怎么了,她偏瘫着嘴,说不清楚,只是“啊?啊?”地喊着什么。我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她才安定下来,她安定了,因为眼前有了光线,她老老实实地握着双手坐在床上,我问她:“你看得到吗?”

她懵懂地点头。

还看得到,就放心了,我骗她说,眼睛会好的。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大约三个月,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终于吞没了她,我凑近她的面前,她茫然地躺着,黑色的眼珠上蒙上一层灰色的翳。

她终于再也不去公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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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一直抱怨。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要上班,太累了。

而奶奶的身体,也在这样的抱怨声中逐渐衰弱下去。

我开始陆续接到姑姑打来的电话,“奶奶最近状态很不好,不吃饭。”“奶奶恐怕不行了,精神太差,水也不喝……”

夜里,我骑着车去看奶奶,我凑到奶奶跟前,又套着她的耳朵说:“奶奶啊,要坚强一点啊,无论如何都要吃饭呀。”

姑姑说:“没用的,年纪大了,想吃也吃不下去。”她又说:“她自己也知道快不行了。”

我终于拉下脸来看着姑姑,我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的态度怎么这么差!”我像训导下属那样和姑姑说话,我说,“你总是怎么说,奶奶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姑姑说:“不是的,我就是说说而已,下次注意。”

后来我又对姑姑笑了,因为奶奶不能没有人照顾。

第二天,听说奶奶的气色回转,她又能吃饭了。

日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犹如一卷播放的磁带,A面放完了,“咔嗒”一声自动跳到B面。

电话里,“奶奶最近气色不错。”“奶奶快不行了。”“奶奶这两天又好些了。”“奶奶一直睡不醒。”“奶奶整天整夜不睡觉。”后来这样的电话就少了,因为奶奶一直坚强地活着。

我每个星期去看奶奶,她的状况每况愈下,偶尔有几次,又突然面色红润起来。奶奶现在整天躺在床上,她吃力地呼吸,一次呼吸,就像是叹气。

我故技重施地安慰奶奶,我说:“你安安心心的吧,什么都不要害怕,无聊的时候,你就想想过去的事。大家都会有老去的一天,所以不要害怕。”

我问奶奶渴不渴,奶奶点头。可是姑姑说,水上午已经喝过了,不能多喝,喝多了会尿床。

我笑着说:“喝一点吧,喝一点也没关系,人总是要喝水的。”

我接过小半杯水,把吸管放到奶奶的嘴边,奶奶吸水,一下子就将水都吸完了,水像没有阻力似的,一下子通过她的气管里,然后她费力地咳嗽起来。

姑姑说,她不会喝水了,喂她喝水要捏住吸管,否则她会被呛到,她是没有感觉的。

姑姑心直口快,她试探性地问:“姆妈,送你去养老院好吗?”

奶奶的脸一瞬间皱在一起,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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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个夜里会失眠。

失眠的时候,偶尔就会想到奶奶,想到奶奶摇摇欲坠的、破损的身体。

而爷爷也总是伴随着奶奶而来,我仿佛感觉到,爷爷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用责备的眼睛瞪着我。

于是我向爷爷保证,第二天就去看奶奶。

去看奶奶,就好像是一种束缚。

就好像,仅仅是完成任务而已。

我在那天夜里,想起了奶奶现在的处境。奶奶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清,奶奶渐渐地也丢掉了语言。她只会简单地点头和摇头。
奶奶站不起身,翻身的力气都要酝酿很久,由于长期地躺在床上,所以屁股一侧的皮肤开始溃烂。奶奶原本是偏胖的,可是现在,脂肪慢慢地再她的皮肤之下消耗,她耷拉着一身松软的皮,身体已经很瘦了。

奶奶喜欢的食物是红烧肉、鸡汤、葱油豆腐。奶奶擅长做红烧羊肉、生姜肚片汤。可是奶奶现在每天只吃煮烂的面条,日复一日,喂饱,就算吃过了。

现在,奶奶就连水也不喝了。因为姑姑说,面条里已经有水分了。我看到奶奶干燥的嘴唇,干燥的舌头,舌头上凝结着白色的食物,奶奶的口气很重,有时候,她连点头和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奶奶现在掉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时间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一个瞬间就犹如一个世纪,而一个世纪,又仿佛一场短暂的睡眠。

曾经,在奶奶还走得动的时候,她固执地要带我去买一件首饰,我和奶奶,还有姑姑,我们三个人乘车到南京路,然后搀扶着奶奶,逛了几家金银珠宝店,我是非常不耐烦的,因为黄金这些首饰,我觉得太老气了,而时尚的一些东西,奶奶也买不起,于是我们空手而归。

曾经,在奶奶还看得见的时候,她指着电视机冲我“啊,啊”地喊,她什么都说不清楚,她又指着姑姑,于是姑姑向我解释,说奶奶有一天看到了电视直销里的广告,南非的钻石项链什么的,就吵着一定要买给我。这是奶奶偶尔能表达清楚意图的时候,说给姑姑听的,她让姑姑一定要转告我。

我听了便和姑姑一起笑奶奶,我说:“那些都是骗人的呀,我不要,我不要。”

再后来,奶奶就走不动了,也看不见了。

有一次,她摸着自己小得可怜的耳环,这枚耳环她戴了几十年,她抓着我的手,呜呜泱泱地说着什么。姑姑补充道:“奶奶说想把这个耳环送你……”

奶奶总想留给我点什么,可是我什么都不要。干吗要?我只要她身体好就可以了。

现在,奶奶成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像拉风箱似的喘着气,没有人理她,她的嘴巴张开了就合不上。

可是她依旧坚强地活着。

有时候,我去看奶奶,奶奶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我靠近奶奶的身边,我说“奶奶哎!”奶奶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睁着眼睛,似乎我的声音就是一道闪电。

奶奶现在不吃饭,不喝水,也不吃药。她只是每天躺着。我问她:“奶奶,你心情不好吗?”奶奶微微地点头,我说,“为什么呢,安安心心的好吗?”

我的心里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敢对奶奶说,因为曾经只要提到,奶奶就会哭。可是,我觉得现在应该和奶奶说了。

我说:“奶奶啊,你想想爷爷吧,爷爷也是爱你的,你知道吗,他会保护你的。”

有一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在失眠的时候,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我的面前。

我想起,和奶奶有一个约定。

那个约定距离现在,已经快十个年头了。

那个晚上——

我问奶奶:“你想看看我未来的男朋友吗,看看我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子?”

奶奶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问:“你想参加我的婚礼吗,参加调皮鬼的婚礼,有一天我肯定也会结婚的!”

奶奶说:“嗯。”

我说:“那么你现在就要坚强一些,就为了我坚强地活下去。”

奶奶说:“嗯。”

这就是我和奶奶的约定。

奶奶一定是守着与我的约定,艰辛地活着吧。

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奶奶会不会想起曾经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时的情景。

我、爷爷,还有奶奶,我围着小桌子,吃着油爆虾、红烧肉,喝着雪碧。

我们在漆黑的宇宙了,小小的房间就像一架温馨的飞艇。

奶奶想送我戒指,项链,耳环。

是因为奶奶一定记得和我的约定吧。

奶奶在别人眼中不厌其烦地活着,是幸福地守着与我的约定吧。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黑暗之中,那道闪光熄灭了。

我感到惊慌和悲哀起来。

选自:痕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