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枫景傲城最新房价:《儒道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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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背景

孔子(前551—前479),名丘,字仲尼,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孔子从小就对“礼”感兴趣,很年轻的时候便精通“礼”,曾到东周向老子问“礼”。30岁出头,孔子就已经很有学问,关于如何治国有自己的主张,在诸侯国中有了一些名气,并开始有了一些弟子,35岁时,为避鲁国内乱,孔子去了齐国,齐国不能用他,又回到鲁国。后来,他门下的弟子开始增多。在他50岁的时候,鲁定公起用他,并逐渐器重他,他在政事上很有作为,在外交斗争中也取得成功,鲁国的风气很快大有改善,这是孔子政治上最得意的一段时期,大约有三四年的时间。但是鲁定公终于懈怠于政事,对孔子等人也轻慢起来,孔子见机而作,带上学生开始周游列国,他到过卫、陈、蔡等国,各国君主都很尊重他,甚至忌惮他,但没有人能用他,有一次他还差点死于非命,但是他始终怀抱自己的政治理想,不肯屈就。14年后,孔子返回鲁国,致力于整理文献和教育弟子,以此而终。

《论语》共20篇,是对孔子言行的记录,出于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之手。“论语”这一书名的由来,据《汉书·艺文志》说:“《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论语》的篇名是从各篇开头部分摘取的两三个字,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孔子是儒家学说的创始人,他的思想较为全面地保存在《论语》一书中。孔子的思想核心是“仁”。关于什么是“仁”,《论语》里并没有集中、全面的解说,而是散见于各章里的有关解说,且往往是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对象而发的,其侧重点各不相同,层次也有高下之分。下面是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语录。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学而》)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颜渊》)

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颜渊》)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雍也》)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子路》)

综合以上的语段看,“仁”是“全德”,是个人修身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分析起来,“仁”有这样几层内涵: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等人之天性是“仁”的根基,由此而往,对别人也怀有爱心;去除私心、克制私欲,用“礼”来规范一举一动,使言行举止符合“礼”;“仁”表现在政事活动上,则要求仪容、态度庄重、恭敬,做事认真、谨慎,对人讲究信用,并能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尽力成人之美,而不做损害别人利益的事。所以,“仁”并不止步于道德自我完善,还要求“仁”发之于外,在社会生活中乃至政治层面上都要发挥有益的效用。

“仁”有时还可以超乎一般性的道德评价,如《宪问》:“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管仲辅佐桓公,没有动用武力,就多次会合诸侯,维持了较长时间的和平,使百姓免于战乱。在孔子心目中,这是“大仁”。

孔子曾周游列国,热心求仕,可在道德完善和从政这二者之间,他似乎更在意前者。如他说:“不患无位,患所以立。”(《里仁》)又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正因如此,他在不为当政者所用时,甚至在有生命危险时,都能泰然自若,精神和悦。

《论语》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是“礼”。与“仁”偏重于内心自觉追求不同,“礼”是外在的带有一定强制性的社会规范。如“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颜渊》)学习“礼”,知“礼”以后,人的行为才会有所依傍,不致出差错。“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和“不学礼,无以立”(《季氏》),讲的就是礼的作用。不过,“礼”虽然是外在的规范,对“礼”的遵循仍要出自内心的自觉自愿,并且要以“仁”为心理基础,否则的话,“礼”就成为虚假的文饰了,对此,孔子批评道:“人而不仁,如礼何?”(《八佾》)而反过来,行为不符合“礼”,却不妨害它符合“仁”,从孔子指斥管仲不知“礼”,而仍称许他“仁”,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见《八佾》《宪问》)可见,在孔子思想里,“仁”是更高的规范。

如何成“仁”呢?这完全取决于自己。孔子说:“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只要有达到“仁”的意愿,并为之付出努力,那么达到“仁”就没有什么困难。但是,“仁”作为一种实践性很强的最高道德规范,在现实生活中也必然会遇到种种考验,这就要求个人具有刚健勇毅的精神品质,自觉坚守“仁”,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价。如:“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又如:“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卫灵公》)

对于一般的统治者,孔子没有用“仁”来要求他们。和“仁”的思想相联系,孔子要求统治者要“爱人”,并很重视在位者自身的道德品质,认为统治者用德行来引导百姓,用礼规范百姓,效果要比用政策、法规来管理百姓好。这就是孔子的德治思想。下面是一些相关语录: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学而》)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为政》)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颜渊》)

现代一般学者认为,孔子的思想属于政治哲学和人生伦理哲学,他关注的是现实生活,他所思考和解决的问题下至个人道德修养、立身处世,上达治国原则和方法,而对超越于实际生活之外的一些哲学命题不感兴趣,对鬼神也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因此,孔子思想具有鲜明的偏于实用、理性的趋向。这种趋向经由一代代知识分子的传承,早已固化为中华民族重要的心理元素之一。

孔子的“仁”里的人道主义因素,成为后世优秀知识分子重要的思想元素,不管是否在位,他们总是很自然地关心民生疾苦,并常常充当代言人的角色,为百姓请命。“仁”所要求的刚健勇毅的精神品质,“杀身成仁”的思想,与孟子的“舍生取义”思想相结合,成为滋养后世志士仁人的精神。

《老子》又称《道德经》,是道家最早的经典。关于《老子》的作者是谁以及它的成书年代的问题,一直是悬而未决的学术问题。现在一般认为,《老子》基本上反映了老子本人的思想,成书于战国前期老子后学之手,比《论语》晚。老子即老聃,老聃姓李名耳,字伯阳,谥号聃,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人。生活年代大致和孔子同时而略早,孔子曾向他问礼。老聃曾做过周朝的守藏史(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后来隐居,不知所终。

《老子》里有对宇宙本体的探讨,它认为宇宙的本体是“道”。“道”先于天地万物,是完全自足的、至高无上的,它不依赖任何东西,永远存在。“道”其实“无名”,因为一旦有了名字就有了限制,“道”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是为了表述起来方便。“道”不是一个实体,也难以用语言对它加以解释、描述、说明,如果非要用语言来说明它,可以说它是万物之所以如此的东西。“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第四十章),这两句可以视为对“道”的总特性的概括。前一句的意思是事物的对立面总是在不断的运动中相互转化,讲的是宇宙间存在的辩证法原则;后一句讲“道”以“柔”为本。这里的“柔”,应该作宽泛的理解。《老子》一书中,“无为”“柔弱”“不争”“不为天下先”“处下”“静”等说法,或者和“柔”意义相近,或者相关联。

《老子》的哲学重心并不在对宇宙本体的探讨上,它更关注的是现实生活中首先要面对的人生和政治问题,而它的宇宙论为人生论、政治论提供了立论依据。既然“道”是“无为”的,那么治国的“圣人”也应该以此为鉴,以“无为”治天下。《老子》中反复陈说天下不可“为”,应该“无为”,“无为”而后才能“有为”。“无为”的意思是不妄为,让万事万物都顺着自然之性萌生、发展,不让万事万物意识到“圣人”之功。《老子》中这样描述“无为”的治国之道: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第二章》)

那么,“圣人”如何才能做到“无为”呢?重要的是“好静”“无事”“无欲”:“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第五十七章)同样的,也要使百姓“朴”“不欲”“静”,这样,天下就能走上正途:“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第三十七章)老子之提倡“无为”,是因为他看到“民之难治”“民不畏死”其实都是统治者自己的行为引起的,社会的问题不是统治者管得不够,而是管得过多。

同样不满于社会现实,同样怀有救世的理想和热情,孔子的主张是做“加法”,知难而进。而老子的主张是做减法,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第四十八章)。依据《老子》的思想,越讲“仁义”,离“道”越远,所谓南辕北辙。因此,《老子》对此大加抨击,如“大道废,有仁义”,“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等。

对于个人如何立身处世,老子强调的是谦虚、“不争”、“柔弱”、“知足”等。在论述的时候,他常常拿自然现象作例证。比如,由“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来称扬“不争”;由草木有生命的时候柔嫩,死的时候枯槁,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柔软,死的时候僵硬,来称扬“柔弱”;他也注意归纳社会生活经验,如他看到“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由此告诫人们要不贪、无欲、谦虚。老子所推重的这些处世的态度和原则,即使经过他的辩证的解释,其效应也只是让人能保全性命而已,并不能对社会产生什么有力的影响。可能,在老子看来,如果人人都采取和遵照这些原则,那么社会上就没有什么纷争,天下就太平了。

内容理解

《论语》十则

课文共选编了十则语录,下面择取几则加以解说。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可谓好学也已。’”(《学而》)

这一则语录讲的是好学的态度、表现和要求。“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是说不要以衣食住行等物质条件为意(因为有更高的学问上和道德上的追求),也即要做到心思专一,不可多存杂念。“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为政》),朱熹对“志”的解释是“心之所之”,又说“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两处正可相互验证。

孔子很重视“学”,认为只有通过学,才能获得“知”。他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里的“知”,不仅指各种文化知识,“困”也不仅指在知识上有疑问,因为孔子所说的“学”含有更丰富的内容。首先,它包括对个人在为人处事上的道德要求。如: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学而》)

举凡尊重贤人、孝敬父母、尽忠国君、对朋友讲究信用等,都是个人的良好的道德修养。其次,它包括各种文化知识和文献(如《诗》《礼》等)。如: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公冶长》)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学而》)

可见,良好的道德修养只是基础,还需要学习各种文化知识。孔子曾说过“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季氏》),可见学习经典文献的重要性。当然,学习文化知识的根本目的也是获取真知,用以完善自己的道德品格,并指导自己的思想和言行。

“敏于事而慎于言”意思是做事勤勉而说话谨慎,孔子还说过“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里仁》)。两句话意思接近。下面这则语录描述了孔子“欲无言”的心理: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阳货》)

“天”默然无语而能让四季更替、万物生长,“言”之无用甚明,那么人何不效法天呢?不过,人是社会的动物,毕竟不同于“天”,不能废除言语活动,《论语》里关于“言”的论述颇多,孔子对“言”的更切实的态度还是“慎言”“讷言”,即少说话,说的时候要慎重,其原因是:

其一,孔子很重视言行一致,说到做到,即“言忠信”“言思忠”,这样才能得到大家的信任,而一个人如果爱说话,就难免言过其实,言行不一致,于道德就有亏了。如:“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宪问》)

其二,孔子认为说话要择取恰当时机,这样才不会引起人的反感,也才能发挥作用。如:“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季氏》)

其三,孔子认为,“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宪问》),即德是内,言是外,内在充实自然能发之于外,外在却不一定对内在有所裨益。而花言巧语适足以败坏德行:“巧言令色,鲜矣仁。”(《阳货》)这里,“巧言”应该不仅指口齿伶俐,更主要指说话时不讲原则,甚至夸大其词,混淆是非,只求让听的人高兴,或者为自己的私利打算。所以,孔子痛恨“巧言”。

“就有道而正焉”意思是接近有德行的人来匡正自己。亲近有德行的人,远离没有操守的小人,这样就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自己犯了错误,也知道应该怎样改正。这样不断完善自己的思想、言行,日积月累,就像雕琢、打磨玉器一样,终会成器。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不逾矩。’”(《为政》)

这是孔子自述其一生进德修业的发展过程,分为六个阶段,用语简练、概括。

“颜渊、季路侍……少者怀之。”(《公冶长》)

这则语录中,子路、颜渊、孔子各自述说志向。子路的志向,见出其率性、豪爽;颜渊的志向,见出其谦逊、克己;孔子的志向,则见出其以“仁”为本的胸怀。需要注意的是,孔子所说的老者、朋友、少年,应指周围和他相关的人,老者、少年即是家族里的人,而不一定指从政后治下的百姓。可参看下面这则语录: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宪问》)

“修己以安人”讲的则是完善自己的道德,使周围的人感到安心、安定。朱熹的解释是:“人者,对己而言。百姓则尽乎人矣。”(《论语集注》)至于“修己以安百姓”,孔子认为尧、舜都还做不到。

《先进》的一则语录里,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先后述说自己的志向,其中子路、冉有、公西华都讲的是他们在政治上的抱负,曾皙的志向则是: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先进》)

曾皙说完后,孔子感叹道:我赞同曾皙啊!曾皙所描述的,是一种闲适、诗意、愉悦的生活状态,完全没有事功上的考虑,而孔子对此表示认同。孔子认同的是什么呢?和他在《宪问》章里所说的志向是否有矛盾呢?对于这两个问题,注解、研究《论语》的学者给出了多种不同的阐说,这里不详述。钱穆的说法比较简明:“浴沂章三子言志以出言,此章言志以处言。”(见《论语新解》)意思是“先进”章所言志向着眼于社会人事,而“公冶长”章所言志向着眼于个人道德修养。

对这则语录在语言艺术上的分析,可参看下面的材料:

还要指出,这一章围绕着志向问题,写了颜渊,写了子路,写了孔子,写了他们的志愿;而在表述他们志愿的语言中,显出了他们不同的个性。这是运用个性化语言的例子,这是人物性格描写的雏型。

当孔子说了“盍各言尔志”这话之后,首先回答的不是颜渊而是子路,多少显露了子路的急躁性子。他是抢着回答,对颜渊一点儿也不谦让。他的话是这样的:“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一读就会感到子路说得很急,几乎想不换气,又说得斩钉截铁,像很痛快似的。这就把子路的神情、个性多少表现出来,虽然作者没有用上其他任何话语,但是读者仅从子路的话中便得到那么样的感受,引起那么样的联想。

颜渊的回答是:“愿无伐善,无施劳。”说的内容与子路的很不同,语气也与子路的两个样儿。温文,舒缓,一读就使人想到这位孔门弟子的儒雅风度。仿佛看到当孔子要“各言尔志”时,他就默默地在思索,却不急于发言,到子路抢着回话时,他静默地安详地在听着,到该由他作答时,才慢条斯理地吐得那么两句话,不仅在内容上显出他是个极其重视德行修养的人,而且在语势上也显出他是一个谦谦君子。

孔子表述自己的志向时,主要说了三句话:“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读起来使人想到孔子庄重的态度、舒缓的语调,完全是一种长者的风度。这三句话,内容非常丰富,形式也很优美,说起来极其适合孔子的身份。如果当时孔子不是说得那么简要,还作了多少说明;那么写在《论语》里的这三句话,就实在概括得十分好,既简明、精确,又含蓄而富有启发性。(选自黄绳《论语──散文艺术的萌芽》,湖南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

“知者乐山……仁者寿”(《雍也》)

朱熹说:“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寿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故乐,静而有常故寿。”(见《论语集注》)

子曰:“饭疏食……于我如浮云。”(《述而》)

这则语录是孔子的自我表白,讲他在“富贵”和“义”发生矛盾时,宁愿贫贱而坚守“义”。孔子并不绝对排斥富贵,他认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里仁》),也就是说富贵是人们正常的欲求,但如果追求富贵要以损害道德(仁、义)为代价,那就不可取了,仁者、君子是不会这样做的。在政治清明的社会里,道德高尚的人自然能获得富贵,如果不能,表明道德还不够完善,应该感到羞耻;在一切失去了规范的乱世,如果获得富贵,表明没有坚守道德,那也应该感到羞耻。很显然,孔子所生活的春秋后期,在他眼里也是乱世,所以他甘愿贫贱。

身处贫贱而能“乐”,表明道德修养完善,具有仁德,不计较一己之私利,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处之泰然,即所谓“仁者不忧”。反之,则不然,也即“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约,贫困),不可以长处乐”(《里仁》)。“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的内涵也与此相通。

《论语》中多处讲在富贵与仁义之间如何抉择,可能是因为在培植仁德的进程中经常会遇到富贵的诱惑,而富贵不仅意味着优裕的物质生活,更和声名、地位相关,让人难以舍弃,为此,孔子谆谆告诫弟子不可不择手段地追求富贵,同时也含有自警的意味。

“颜渊问仁。……请事斯语矣!”(《颜渊》)

这则语录是孔子关于“仁”的比较重要的论述,很明显,孔子这里对“仁”的解说是针对颜渊而言的,强调的是“仁”所要求的克制私心私欲、用“礼”规范言行举止的方面,其主要指向是个人的修身。

《论语》中的颜渊似乎无意于政治,他安贫乐道,淡泊名利,而唯于修身上用功。所以,孔子对他说“克己复礼为仁”是有的放矢的。

孔子所说的“礼”的具体内容自然不能符合我们今天社会的需要,不过,讲究自我约束,用一定的社会规范来调适自己的言行举止,提高个人修养,使人与人关系和谐,这种思想是应该提倡的。

《老子》五章

第一章

“道”是《老子》中最高的哲学范畴,第一章即是对“道”的特性的阐释和描述,颇有开宗明义、树立高标的意味。“道可道,非常道”强调了“道”其实不可言说;“名可名,非常名”更进一步指出就连“道”这个名称也勉强是个代号而已,因为“道”难以用某个名称来称呼。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有”都是对“道”的特性的说明。说它“无”,是因为天地初生时,除了“道”,什么东西都没有;说它“有”,是因为万事万物萌芽、发端于此。换句话说,“道”是“无”中“有”,“有”中“无”。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讲的是人们从“道”着眼,应该取的态度,或者说应该做的工夫,其目的是体“道”。“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意思是“常无”“常有”讲的其实是“道”的两个方面,都是玄妙深远的道理。“玄之又玄”强调了“道”的超越日常生活经验、不能被人们直接感受、也难以用理性思维把握的形而上的性质,“众妙之门”则强调“道”是一切玄妙之理的渊薮,一切道理由“道”生发而出。

第一章突出了“道”的超验特质,要求人们不可拘泥于万事万物的表象,而应该用心去体悟“道”的实质。老子将宇宙本体看做“道”,并不表明他热心于建立宇宙论。实质上,他设立“道”这样一个最高范畴,主要是方便他阐发其政治哲学和人生哲学而已。而有了“道”这个超验的概念,却使得在现代学者眼里《老子》比《论语》更具有哲学的性质。

第二章、第七十八章

 第二章先总结了自然现象及日常生活经验中矛盾对立面相互依存乃至转化的例子,然后由此推论出“圣人”应该遵循的治国之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一般都把这句话解释为“天下都知道美之为美,就变成丑了”。老子的原意并不在于说明“美”的东西变“丑”了,而在于说明“美”“丑”观念的相反相成,即美的观念产生了,丑的观念也就会同时产生。“善”与“不善”也是同样的意思。后面“有无相生”六句,都在说明观念的对立形成,并在对待关系中彰显出来。接下来,老子从这些观念出发推论他的治国之道。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提出总的要求;“万物作焉而不为始。……功成而弗居”,具体陈述如何做;“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讲效果,即“圣人”始终得为“圣人”。

从“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第三十四章)来看,“万物作焉而不为始。……为而弗恃”实质上是要求圣人效法“道”,顺应万物的本性而对万物的萌生、发展发挥作用,“圣人”自己不要居功,万物也意识不到“圣人”之力。

第七十八章以水虽然柔弱而能攻坚强作例子,引申出弱能胜强、柔能胜刚的道理,然后据此对“社稷主”“天下王”应该取的态度提出要求,即要“受国之垢”“受国不祥”。君主甘居下流如何就能成为圣人期许的君主?仅用自然现象作例子恐怕还不具有充分的说服力,从第六十六章我们或者可以得到一点启示: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圣人”虽然居于高位,可是因为言辞谦逊,所以百姓不觉得有压力;虽然领导着百姓,可是因为懂得谦让,所以百姓不觉得有妨害。因此天下的百姓都乐于推举他而不觉得厌烦,如此也就是“不争”而争。由这段话可知,老子并非要求君主真的居于下位,而是要让百姓觉得君主谦卑,如此才能使国家安宁而永保君位。第二章里“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也应该照这个思路去理解才容易说得通。

第十九章、第八十章

这两章具体陈述治国主张,比较有现实针对性。第十九章先从反面讲应该去除哪些东西,再从正面讲应该怎样做;第八十章较为全面地描述了老子“小国寡民”的社会理想和政治措施。

在第十九章里,老子主张摒弃知识、智慧,摒弃仁义等道德规范。在别的章里,他也说: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第十八章)

“智慧出,有大伪”不外乎是指知识、智慧成为了人们雕饰言行乃至弄虚作假以博取功名富贵的手段。孔子也曾说过:“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为己”,为了自己的道德完善和精神修养提高;“为人”,意在获取功名富贵。

老子还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第五章)天地对万物无所谓“仁”,而万物自然生长;圣人对百姓不“仁”,百姓就能各得其所。天地不仁,这是“道”的境界;而讲求仁义,则表明“大道”已失,即“大道废,有仁义”。在老子看来,对百姓怀有“仁”也属多事,必然会打扰、干涉到百姓的生活,国家就不宁静了。至于说“绝仁弃义,民复孝慈”,是因为人的天性就讲孝慈,不讲仁义,百姓自然能回复到上慈下孝。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实际上是要求“无欲”。治国者无欲,就不会积聚各种奇巧器物;百姓见不着奇巧器物,也自然不会产生“欲”,偷盗之事就不会发生了。《老子》里类似的说法还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第三章)《论语》里有这样一段: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论语·颜渊》)

    老子、孔子都认为正是在位者自己的贪欲引来了盗贼。

和“圣”“智”相对的是“绝学”,和“巧”“利”相对的是“少私寡欲”,和“仁义”相对的是“素”“朴”:前者是社会的祸害,后者则是救世的良方。

第八十章描述了老子理想中“小国寡民”的社会形态,它总的要求是:弃而不用各种各样的器具,让百姓安土重迁。具体做法是:不用船、车等“技术先进”的器物(使百姓出行困难),也不用打仗的武器(避免战争);不用文字,结绳而治(把事情简单化);让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和别的国家相邻,但“老死不相往来”。

老子的这种小国寡民的社会理想和他的“无为”的政治思想是相联系的。用我们的观点看,他其实是主张回到远古时代,并永远停滞在那个阶段不再向前发展。他这种彻底的取消主义,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没有实现的可能。

问题研讨

1.“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该如何断句?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历来有两种断句法:一是在“无”和“有”之后断句,即“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一是在“名”之后断句,即“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我们认为当以第一种断句为是。因为,“无”和“有”是老子哲学中常用的概念,它们在老子哲学中分别代表着世界万物产生的两个阶段,“无”是作为天地鸿蒙、混沌未分之际的命名,“有”是作为万物本原的命名。四十章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说法,可资证明。

主张第二种断句的,也可以在《老子》一书中找到证据,即三十二章:“道常无名,始制有名。”然而若以此为据,则“无名”还可以通,“有名”则不可通。因为“始制有名”的“名”是指区分尊卑名分的“名”,这种“名”是引起纷争的根源。引起纷争的“名”,则不当成为万物的根源。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历来也有两种断句法:一是在“无”和“有”之后断句,即“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一种是在“欲”之后断句,即“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我们认为当以第一种断句为是。老子的“道”是“常无”和“常有”的统一,王安石说,“道之本出于无,故常无,所以自观其妙;道之用常归于有,故常有,得以自观其徼”。“故常无欲以观其妙”,犹云欲以常无观其妙也;“常有欲以观其徼”,犹云欲以常有观其徼也。因为要强调“常无”“常有”,所以提在句首。此类句法,古书中常有之。《庄子·天下》有“老聃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的说法,可资证明。

如果依第二种断句,就把第一章的内容弄得支离破碎,根本讲不通了。因为:

(1)老子主张无欲,反对有欲。在他看来,“有欲”妨碍认识,“常有欲”自然是坏事,是要不得的,那么,“常有欲”怎么反而能看到“道”的边际呢?

(2)如依此断句,那么,下一句中的“此两者”就是指“常无欲”和“常有欲”,可是“此两者”怎么可能是“同出而异名”呢?显然,如此断句是不通的。

2.我们怎么看待老子的“无为”思想?

无为的思想,是包含一种矛盾的。人的有思虑,有知识,有情欲,有作为,实都是自然而然。有为本是人类生活之自然趋势。而故意去思虑,去知识,去情欲,去作为,以返于原始的自然,实乃违反人类生活之自然趋势。所以人为是自然,而去人为以返于自然,却正是反自然。欲返于过去之自然状态,正是不自然。 

无为实悖乎人类生活之自然趋势,逆乎生活创进之流。过去中国人的生活萎靡不振,固有物质的原因,而亦实是蒙受道家思想之毒害。但道家思想,亦有其好处。道家教人不以得失祸福毁誉穷达扰心,即叫人脱除名利的思想;如依此修养,可得到一种精神的解脱。道家叫人减低欲望,勿过分地伤毁自然,保养自己的精力,勿胡乱消耗,也都是颇有深意,可以救弊。道家的政治思想,极力反对干涉,反对专制,反对分等级。在君主专制时代,如能实行道家的政治学说,人民确实可以得到一些好处。惜乎道家此方面的理论,并未发生甚大影响。(节选自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

3.《老子》辩证法思想很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在对立项的列举中重视“柔”“弱”“贱”的一方。对此我们如何理解和评价?

《老子》这一特点,就是著名的“守柔曰强”的思想。《老子》再三强调:“弱也者,道之用也”;“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兵强则灭,木强则折”;“故必贵而以贱为本,必高而以下为基”;“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等等。这除了教导统治者要谦虚谨慎、重视基础(“圣人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之外,主要是要人们注意到只有处于“柔”“弱”的一方,才永远不会被战胜。这就是说,不但不要过分地暴露了自己的才能、力量和优势,要善于隐藏优势或强大,而且不要去竞赛或争夺那种强大。要“守雌”“贵柔”“知足”,这样就能保持住自己,就能持久而有韧性,就能战胜对方而不会被转化掉。这一观念在总结世事经验,开启人生智慧上曾起过作用。从“老子不为天下先”“先让一步然后还手”到“哀兵必胜”“宁受胯下之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在忍让和委屈中以求得生存的可能和积蓄力量,用以夺取最后的胜利。这也属于中国的智慧。它仍然承续了不动情感、清醒冷静的理知态度和不失主体活动的特征,以服务于家族、邦国和个体的生存。它不是明晰思辨的概念辩证法,而是维护生存的生活辩证法。(节选自李泽厚《中国思想史论》(上),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