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细菌检测方法:苗人千年西迁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7 00:52:06

  1、越往西走,苗族越神秘了...

  直到二十世纪的最后时刻,顺着古代苗族的西迁长路,从湖南湘西翻越武陵山进入贵州的黔东南、黔南以及黔西南,在最后望见横断山的嵯峨峭岩之前,人们仍可从崎岖幽邃的密丛间,觅到属于一个民族的曲曲折折的痕迹。它们不仅仅是那些衣饰、语言不同,但被统称为“苗族”的人群。它是一种气息,独特而统一的气息,虽辗转千万里却连贯一致的气息。也就是说,山水虽隔,但一种痕迹却连绵不绝。它点点滴滴地渗透,穿透大山的冷漠与荒芜,向前延伸。

  一路西去。在贵州西北部的毕节或威宁,我们看到了这条长路上最惊心动魄的一景。被称为“白苗”和“大花苗”、“小花苗”的人们——书上说,他们是国土上至今仍保留着几千年前三苗传统的最后人群——至今仍在头顶上高高地矗立着宽大的牛角木,或者耸立起一座座圆锥尖髻;土麻布制成的白蓝黑相间的百褶裙,层层叠叠十几层,既厚重又富有地环绕在女子的下半身;男子则身披羊毛赶织的花衣,上面绣满追忆东方故土古老风物的种种图案。在寒冷的高原上,他们伴着芦笙苍凉的声音,纵情歌舞。

  两千多年前,苗族一直向西走着。贵州的西北尽头,是这条长路上一个重要的驿站。一些人停下来了,止息奔走的步伐,在这个气息寒凉的地方整饬伤口,对着身后的道路唱起忧伤的追忆之歌——这里因此至今完好地保存了苗族古老原始的风情美。

  从东部苗族居住地湘西,到西部苗族的起始地毕节或威宁,越向西行,流露在歌与服饰、以及生活中点点滴滴里的关于远古迁徙之程的回忆,就越发浓烈起来。贵州的西北尽头仿佛是一个幽深的容器,积存的内容最多,最深。

  然而,两千年前祖先们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停止。他们还在向前走——跨出贵州,进入云南。横断山是这条不归路上唯一打乱了祖先步伐的山。他们折而向南,将血脉子孙散落进云南的红河两岸,以及文山等地。再继续向南,就一脚跨出国门,进入越南、老挝、泰国、缅甸——最后,陆地终于走到了尽头。今天,中国的苗族人口739万;泰国14万;越南40万;老挝20万;美国7万5千;法国6千;加拿大650人。

2、源头在五千多年前...

  被苗族尊奉为祖先的九黎部落首领蚩尤,在涿鹿大战中不敌黄帝,败走疆场,溃退中原——这是一场被后世所有的苗族古歌反复吟唱的战争,因为它构成了一个起点,苗族先民从此开始了一场没有尽头的迁移。世所罕见的迁徙伴随了整部苗族的文明史,它后来被称为人类史上的“最古长征 。“世界上有两个苦难深重而又顽强不屈的民族,他们就是中国的苗人和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澳大利亚历史学家格迪斯在阅完人类史后,感叹道。

  迁徙不仅影响了苗族人的生活,而且影响了他们的心灵。苗族人的生存中,后来生长出了一种名叫“迁徙文化”的东西,它顽强地长在苗族的服饰、歌谣、口耳相传的故事以及一代代人的情感里。毕节大约30万大花苗与小花苗,至今仍有一整套独特的民族服饰。应当说,西北是一个偏远僻地,山高壤薄,但与其简洁、淳朴的生活不相称的是:大小花苗每一个人,无不高贵地保存着一种名叫“礼服”的装饰。这种以农家自纺麻线为底,加用蚕丝、青红土羊毛线漂白织成的衣服,精致无比,它花费数道复杂的工序。一套完整的礼服分为衬套、披肩、腰带、吊旗四个部分,让人惊讶的是,每一个部分的图案,都意味深长——它们无不是苗族人对于东方故土的记忆:披肩底的边纹,是苗家故园古老住房长条石垒砌的基脚;披底中心花纹,是苗家故土连片肥沃的田园;肩面的卷柏花、蕨草花纹,则是苗家故土巍巍群山环抱的一片锦绣山河。披毡上,还绣有一条长长的蜿蜒起伏的河流,从上到下横贯飘逸——那是苗族人对于两千多年前南徙途中历险渡过的“浑河”(黄河)的记忆。

  时到如今,全国各地分布于不同居地的苗族服饰,总计多达一百三十多种。据统计,苗族是中国少数民族服饰最繁多复杂的一个民族。然隐于这些浩繁服饰深层的,却是同一个主题:追怀远古的家园,重绘迁徙之程。

  倘若有文字,苗族人这番深切的倾诉之情,想必会汇成一部史诗。但苗族人没有这种幸运。象所有没有文字的民族那样,他们只能将记忆倾泄进另一些东西中。服饰就是这样一种特别的容器——一种特别的语言,它无声,然而更鲜傃,更直接。

  东苗族女子有一种“兰娟衣”。传说,兰娟是一个苗族女首领,在带领同胞迁移时,她常常回头,用彩线在自己的衣服上绘出迁移的路线。过黄河时,她用黄色的丝线在左袖口上绣了一条起伏的黄线;过长江时,她用蓝色的丝线在右面袖口上绣了一条婉转的蓝线。最后,她的衣服上布满各种各样的花纹。当然,这些花纹只有她读得懂,只有她的同胞读得懂。兰娟衣后来被复制了千百万件,被复制了一代又一代——就如同有文字的民族印行书籍或传承字画那样。这是另一种经典;是另一种文字;是另一种印刷方式。它是迁徙文化最深刻的铭记物。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一些大城市曾兴起过举办“苗族服饰文化展览”的热潮。不知人们从那些目不暇接的缭乱色彩中,是否读懂了这种印刷物?是否领会这些布片上所容载的古老信息?

3、还创造了另一些奇迹...

  贵州安龙县一个名叫良台的小村落,住着39户自称“青族”的苗民。他们头包青帕,男人穿长衫,系腰帕,女人着青色短衣、青色素裙,包青色裹脚。在这二百多艰辛稼穑、耕作于海拔1000多米贫瘠高坡上的苗族人中,有一个祖授子传的习惯:在丧葬开路、送亡灵投祖时,子孙必须背诵出历代祖宗的名字。于是,每当农闲时,家家户户都以长达半月的时间,教男性子孙熟记祖先家谱。代代相传,辈辈相递。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时,一个名叫刘国美的苗族人,能上溯到自已95代前祖先名称。倘若每代以25岁计,刘氏家谱就有2375年的历史。相比之下,我国著名的孔子家谱,也仅记录了76代人的历史。

  对于一个漂泊无定的迁徙民族来说。它的文化与历史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漂逝、散失的危险。由是,它的民众才在生命里强化了一种铭记的功能。无论是服饰的记忆,还是对于祖先之名的记忆,苦心都蕴于此。

  一路逶迤蜿蜒的苗族,在这条西去之路不同的土壤里,相同的生命基因生长出了不同的生命果实。学者言:中国的五十六个少数民族,就文化的多样性、多层次性、差异性以及复杂性而言,苗族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语言上,苗族分为东部方言、中部方言、西部方言,三大方言又各分为次方言和土语。由于长期分,苗语三大方言互不通话,大方言里的次方言也有很大差别。在一些苗族地区,由于道路阻隔形成的长期封闭,村寨之间的苗族人竟也各操一种土语,不能交流。

位于东部的湘西、鄂西苗族,自称“仡熊”(果雄),尊古代英勇无双、钢骨铁头的蚩尤为祖先;东南苗族,则自称“猛”或“蒙”,尊“姜央”为祖,传说枫树心生蝴蝶妈妈,蝴蝶妈妈再生姜央。而“猛”或“蒙”,便是“树心”之意。而今,远徙于美国的苗族,则将其自称“hmong”译成一个美丽得如同诗一般的名字:梦。他们称自已为“梦族”。

  地域的分隔纵然造成了苗族文化的差异性,但仍有一些不能遗弃的共同点,顽固地生长并标志着同一个血缘脉流。

  苗人两千年来的迁徙跋涉,忠实地伴随着一件信物的东西,它传承在一代代苗族人的生命里,成为一种不朽的民族象征。它就是芦笙。当芦笙在后来的历史里成为南方百越民族普遍挚爱的乐器时,苗族人对于它仍然怀着一种独特的情愫。苗族老人说:很久以前,当祖先长途跋涉在陡峭的山岭与遮天蔽日的森林中时,这一队人马与下一队人马之间是用芦笙来传递讯息的;走在前面的人吹芦笙告诉后面的人有无野兽,有无险情,什么时候渡河,什么时候集合——那时芦笙会说话??!老人们说。只可惜呀,现在的年青人听不懂哪!老人们又这样惋惜。

  当漫长的迁徙有了一个终点的时候,苗族人在留下来作为家园的地方,再吹起芦笙时,这种竹制乐器便流露出了喜悦。在中国大地上,只要有苗族人的地方,就有芦笙。芦笙节,是最能让苗族人忘情的节日。民众性的芦笙R,规模宏大,场面壮观。贵州黄平与凯里溪的芦笙会,曾有过几万人同跳芦笙舞的恢宏场面。苗人制作芦笙,手艺绝佳。小可以造盈尺长短,大可以造三、四米之高。土衣素裹、厚讷拙朴的苗族男子,不仅能端起冲天而矗的巨型芦笙,且边吹边跳。这一情景激动人心。据说,那叹为观止的大芦笙,堪称为世界上最宏大的乐器之一!

  历史上苗族人饱尝苦难。但动荡多变并没有改变苗族人诚挚、慷慨的性情。古老的苗寨,为欢迎尊贵的客人而设置的“拦路酒”。进入一个村寨,少则有三五道“拦路酒”,多则有十二道。最后一道设于寨门口。一双牛角酒杯高悬寨门,寨老或银饰盛装的姑娘双手捧杯,唱歌敬酒。

  苗族银饰,也堪称中国民族文化之一绝。苗家善制银器,能设计制造有极高艺术价值的饰物。苗家女子装,必然佩有银饰——头戴银簪、银梳、三五束银桐花、数朵垫头巾的银花牌、两朵银花鬓夹以及银耳环。此外,还须有银项圈、银手镯、银披肩、银戒指。种种银饰多达六十多种。一套完整的苗族银饰,需纯银四至五斤。女子行走间。银花颤动。有如风中游花,叮当作响,令人倾倒。银饰传统流布于所有苗族人中。既使在最僻远的地区,女子在出嫁时也能戴一套银饰。这种美丽而纯洁的形象,编结出她们在这个世间活着时最向往的梦。

4、西去无尽头...

  今天,生活在美国加州的16万苗族人,同所有生命里镌刻着迁徙足迹的中国苗族人一样,认为自已的故乡在中国。自称为hmong的美国苗族人,在适应美国的生活方式、并以渐渐成熟的姿态与美国社会交流时,依然坚韧地保存了苗族的语言、风俗和传统习惯。他们创办苗族语言的电视台,培养从事苗族文化事业的人才。这种顽强的民族意识,令人惊异,亦让人肃然起敬!

   而对于生活在中国大陆的苗族人来说,二十世纪的一百年,是民族经济文化迅速进步、发展的一百年。一批工业企业在苗族聚居的湘西、黔东南、黔南以及黔西南等地崛起;一个苗族文学体系也脱颖而出,昭然独立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是矗立于这座体系的一个高峰,其后,有伍略、潘俊龄、吴雪恼等人。

  此外,这一个世纪里苗族人还获得了交通、通讯的大大改善,操不同方言的苗族之间交流大大增强。在历经了艰辛曲折的历史后,这个坚韧的民族开始强健、壮大起来。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曾有过让文明史无言载录的过去,他们也将有让文明史浓墨重彩记录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