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消防总队电话:关于读书的读书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3:33:44

关于读书的读书人

作者:醉恨生   2008-10-15 19:51 星期三 晴  
  
  最近读完叶灵凤先生的《读书随笔》一书,自然有些感受的文字,当然,要给大藏书家叶灵凤写书评,是有些班门弄斧之感的,还好叶灵凤自言相比藏书家的头衔,更喜欢称“爱书家”的称谓,那么既然都是同道爱书人,下笔也就方便了许多,不至于惶恐如斯了。
  
  叶灵凤早期是学画的,不过,个人却更醉心于写作,还没有登上画坛,却已是进入文坛,还未成为画家,已是成为作家。现今已是极难看到叶先生的画,但想毕其文风里总是有些画意的影子。到后期,叶先生更以藏书家的称谓显名于泸港两地,可谓是集作家、画家、藏书家三栖于一身了。曹聚仁说他是个“杂览”的人,正因杂览故能博,无论中外古今文学、艺术、民俗、风土……都尽经眼底;而他自己也言:“读书很杂,古今中外,线装洋装,正经的和“不正经”的书,都爱读”。所以,这也是他能笔生掌故,纸绘风云的缘故吧。
  
  说到叶灵凤进入文坛,自然离不开创造社的关系。这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文艺团体,是由在日本留学的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张资平、田汉、郑伯奇等人组成。而在一九二六年,当时还在美校读书的叶灵凤,则直接参与了创造社刊物《洪水》及创造社出版部的筹建营业等工作。毫无疑问,这一段时期的经历,自然对叶灵凤的思想是有极大影响的,其后来生命历程的走线,也是沿着这最初的起点,从事于文学抗战。而在后期的香港,则是被贯以“左”的帽子的。
  
  说到创造社,自然也不能不提叶灵凤与鲁迅的争执。背景环境是创造社受当时国际国内左倾思潮影响,理论倡导和文学活动不免带有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倾向,在“革命文学”论争中对待鲁迅、茅盾等作家表现出了过激的情绪。而叶灵凤与鲁迅争执的起因,则是叶在自著小说《穷愁的自传》中主人公写有这么一段:“照着老例,起身后我便将十二枚铜元从旧货摊上买来的一册《呐喊》撕下三面到露台上去大便”。刻薄的语言当然让人愤怒,何况向来是嫉恶如仇尖锐泼辣的鲁迅呢?于是纷争由此而起。鲁迅在好几篇杂文中对他痛下辣手,甚至对叶灵凤模仿比亚斯莱风格的装饰画和插画也斥之为生吞活剥,并封了个“新的流氓画家”的尊号给他,并嘲讽于是“齿白唇红”的流氓才子。解放后出版的《鲁迅全集.三闲集》中,《文坛的掌故》的注文曾有这样的注解:“叶灵凤,当时虽投机加入创造社,不久即转向国民党方面去,抗日时期成为汉奸文人”,这大帽子可谓是让他一直戴到去世。不过所幸是居于香港,所幸无大碍,若是生活于内地,这帽子不是压得头破血流,就是筋断骨折了,正如同样被鲁迅所批的施蜇存。
  
  叶灵凤是汉奸的风波,当然不是缘起鲁迅,而是日军占领香港的那三年零八个月,叶灵凤在日本文化部属下工作,这自然产生了些谣言,不过后来已证明实际上是在做抗日的“情报工作”,且叶灵凤在香港时的好友潘汉年与戴望舒,在后期都保持着极好的关系,想必也是一些别的佐证了,能说明一些问题。在一九八一版的《鲁迅全集》里,已删去了“汉奸”的帽子,不过,早已是斯人已逝,目不能及了,又何谈什么“家祭告乃翁”呢?。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的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海涛闲话”读过这首诗的,都应知道这是戴望舒《萧红墓畔口占》,而当时陪望舒一起去凭吊萧红的,也正是叶灵凤。抗战二年,一代才女萧红在香港孤独地病逝,后被草草地埋葬在浅水湾,五十年代因要修建旅游设施,萧红墓有被毁于一旦的危险,文化界的人士发起为她迁葬广州,就是由叶灵凤亲送骨灰到深圳的,这是颇为人称道的一件事。老辈文人的真挚友情,时隔多年依然不减,故情仍在,不由得让人赞叹。
  
  早在上海时期,叶灵凤就是藏书万卷了,不过可惜的是,在抗战当中都已失散。后期定居香港后,又藏书近至于万册,所收藏者多为西方美术书刊、画册珍本,西方文学类书籍,再就是有关于本港的历史、地理、杂记都资料了。其中有一本清朝嘉庆版〈新安县志〉,全国只有三本,另二部各有残缺,以他这部最全,可谓是难得之宝。在当时就有人出好几万元的高价收购(合今天的币值为百万元以上),后此书在叶灵凤去世后依遗志捐给广州中山图书馆,而其余的全部藏书,也尽捐献于香港中文大学。
  
  叶灵凤对书的爱好,可以说是贯穿了一生。他曾经这样写道:“读书是一件乐事,藏书更是一件乐事……真正的爱书家和藏书家,他必定是一个在广阔的人生道路上尝遍了哀乐,而后才走入这种狭隘的嗜好以求慰藉的人……他固然重视版本,但不是为了市价;他固然爱不释手,但不是为了学问。他是将书当作了友人,将读书当作了和朋友谈话一样的一件乐事。”这样温暖的话语,这样不凡的见识,当真是让人神往了。
  
  所以,看身为藏书家的叶灵凤而写出来的书评,也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渊博的学识,精心的剪裁和简洁的文字,让人读来不忍释手,自然是大家的手笔,名家的风范,那里是如今充斥着报刊杂志上的赘文烂篇可比的呢?古今中外文艺界名家名著、趣闻轶事、大小事件,记不胜记,叶灵凤取其精要,以轻松文笔娓娓道出,或评或赞,或褒或贬,理据充分,论说得宜。文章写的平易亲切,趣味盎然。文学素养之深厚、常识之渊源,自然是令人惊叹。读书至于此,可谓是烂熟于心,行文至于此,可谓是水到渠成了。
  
   看着书评里的文字,写的多是中外文坛上的故人。而如今想到写着这些文坛故旧的人,也是成了故人,真是“前人虽论古人事,转眼后人论前人”,而如今留下这些谈书论道的文字,算是不成空泛的慰藉吧,如此看来,到底是人为书活,还是书为人存呢?到底是人在书里吸取着养份,还是书在人里延长着生命呢?是不由而知的答案了,但可以肯定的,如今只能是看到著书人的书,但却是看不到著书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