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角名称:体育界的腐败都是政府行为！

    ●我当时说过，谁要敢把游泳池的水搞脏了，我就让他身败名裂！我这话对罗雪娟是有影响的，所以当时她拿金牌后，才说了那句“这个池子里的水不干净”。

    ●假球、黑哨、改年龄，甚至还有靠交流手段巧取成绩，和兴奋剂一样，都是危害很大的腐败行为。

    ●那么多科研经费，呵呵，钱都花去哪里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南都：这些年您屡屡语出惊人，说了很多得罪人的话，不知道您所承受的来自上上下下的阻力有多大？比如您的上级有没有让您赶紧闭嘴，不要再给浙江添乱和抹黑；或是您的下级抱怨您说这么多得罪人的话，会连累到他们。

    陈培德：客观说，从上级领导，到我的下级，的确存在个别人与我意见不一致，但确实只是少数人。我的家人，从一些风言风语也嗅到过不正常的味道，提醒我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但这些都只是个案。从当年我批评九运会赛风不正，放言再这样下去浙江代表团宁可退出全运会，到后来足球的打黑，包括现在一些言论，无论上级领导还是我在位时一起共事的班子成员、其他同事，绝大多数都是支持我的。前些天，我们的老省长沈祖伦就打电话给我，说赞成我跟媒体讲的那些观点，还对我表示敬佩，因为“现在敢讲真话的干部实在是太少了”。这么说吧，总体上讲，浙江的大环境是好的，如果换个和这不同的环境，可能有些话我就讲不了，或者就是讲了，你们媒体也登不出来。

    南都：但要是跳出浙江呢？您似乎并不能保证浙江的运动员或代表队不会因为您的炮轰而受到连累。

    陈培德：基层确实存在这样的顾虑，担心会在全国性比赛中吃亏，被人鸡蛋里挑骨头，甚至被报复、被陷害，确实也有人想看浙江的洋相。不过我还是告诫我们的运动员，只要我们自己身子正，就别怕影子斜。从实际情况看，比如全运会，浙江代表团既保证了自己是干净的，成绩反而还一届比一届好，这也是给逼出来的，这说明我们的运动员是过硬的。

    南都：您所说的“干净”二字，是指游泳队吧？

    陈培德：九运会的时候，我确实给游泳队下达过硬指标，要他们为浙江立大功，但前提是必须先把自己的屁股洗干净了。我当时说过，谁要敢把游泳池的水搞脏了，我就让他身败名裂！我这话对罗雪娟是有影响的，所以当时她拿金牌后，才说了那句“这个池子里的水不干净”。

    南都：她这话后来有没有给浙江惹来麻烦？

    陈培德：正相反，九运会之后，当时的国家游泳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李桦反而打电话给我，让我们浙江队代表国家出席世界杯短池赛。我当时是有顾虑的，因为浙江游泳队在这届全运会上只有四五个人拿了牌，拿金牌的只是罗雪娟、吴鹏等少数人，其他像杨雨什么的最好也只是银牌，我们几个没拿金牌的运动员照理说是没资格代表国家队出去比赛的。所以我跟李主任说，是不是应该让其他省市拿金牌的运动员去参加世界杯，但李主任当

    时就表了态：中心对浙江队放心！结果你猜怎么样？我们浙江游泳队在这届世界杯上拿的冠军比全运会还多。这就有意思了，国内比赛赢不了的，到国际上反而赢了。其实我也明白，李主任为什么非要点名让我们浙江代表国家队出去，因为有些省市拿九运会金牌的运动员，赛后根本不敢代表国家出国参加比赛。可为什么“不敢”呢……

    南都：游泳队之于浙江代表团，属于强势团队，可其他非强势运动队，能理解您的重典整治吗？

    陈培德：是存在这方面一些认识上的不一致，可我还是跟他们说，吃亏就吃亏吧。就像你说的重典整治，我在位时，处罚的力度比总局要严厉一倍。比如田径，总局规定国内大赛每个队如查出两例兴奋剂，该队就取消全队成绩，但浙江的省运会，查出一例就取消全队成绩。不过就是这样，有届省运会还是查出了两例，虽然被查的运动员是交流性质的，但也说明，总会有人为了出成绩铤而走险、顶风作案。

    南都：说到吃亏的问题，我还想举这样一个例子，比如你们浙江某个运动员，他的水平可能跟其他省市的对手差不多，甚至还更高一些，但他没“吃药”，对手“吃”了，结果人家拿了金牌，回去得到奖金、房子，还评了职称。而你们的运动员因为没拿金牌，自然也就得不到这些重奖，那他必然有些心理不平衡，甚至还会眼红，继而有可能衍生出对您的抱怨。那么，浙江体育局又是如何化解这种矛盾的呢？

    陈培德：浙江运动员的保障体系应该是国内最早开始实行的。自从出了“桑兰事件”，我们就集体讨论，后来出台了一些政策，比如从运动员进队，就逐年给他买退役保险，一年的额度都在100万以上，一直买到他退役。在退役后运动员在体育系统外的工作安置方面，一是从人劳部门拿政策，优先安排退役运动员就业；另外我们还有一种“货币安置”方式，运动员退役后，视其在队时的贡献，一次性给他一笔退役资金，但需要他自谋出路。现在时代不同了，很多运动员宁愿不要铁饭碗，反而愿意主动选择这种“货币安置”，比如他可以拿这笔钱去做点生意。总体来说，退役运动员的身后事，截至目前在浙江还从没有形成热点问题，我想这跟浙江整体的经济环境较为优越也有很大关系。

    南都：刚才我们说到“吃药”的问题，您觉得，它算是体育界危害最大的腐败行为吗？

    陈培德：假球、黑哨、改年龄，甚至还有靠交流手段巧取成绩，和兴奋剂一样，都是危害很大的腐败行为。

    南都：在您看来，体育界和其他领域的腐败行为都是一类性质吗？

    陈培德：但凡是腐败行为，都有它的共性，比如行贿受贿、卖官鬻爵等等。但必须注意到一点，比如经济领域里刚刚说到的这些腐败行为，其实都是个人行为，满足的是个人私利，而不是政府行为和组织行为。但体育界的腐败行为就不一样了，它特定的个性很明显，既属于刚才所说的个人行为，又可以视作集体行为、组织行为甚至是政府行为。就说兴奋剂的事吧，运动员他自己知道吃什么药吗？绝大多数都不知道！那就算知道，他知道去哪里买吗？他还是不知道，对吧？那你说谁知道呢？

    南都：教练。

    陈培德：对！教练知道去哪里买。但教练有钱买吗？或者说，他舍得掏自己腰包买吗？肯定不会！那这事就必然上升到集体行为，于是就得上级领导出钱。可钱从哪里来？巧立名目喽，最常见的做法，申请科研经费！那么多科研经费，呵呵，钱都花去哪里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专题采写：记者　刘皓 （本报杭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