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辉集团:独领明清风骚的苏州

2010年12月06日 09:35:31　　来源：姑苏晚报　　字号：〖大中小〗我要评论

冯梦龙《三言两拍》

清著名绣娘沈寿作品《美国女优倍克像》
本报记者 张利刚 整理 摄影 郑红
昨天下午，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朱栋霖做客由本报和苏州图书馆联合主办的名家大讲堂，给前来听讲的市民带来了一场题为《独领明清风骚的苏州》的精彩讲座。在长达2个小时的讲座中，朱栋霖从文学、戏曲、美术、书法、园艺等多方面展示了明清时期苏州的领先地位。
苏州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明清的文化
苏州明朝、清朝的文化成就在世界上是值得一提，真正能在世界上说说的，也就这两个朝代。我们今天有世界遗产，有国家遗产，其实都是我们的祖先留下来的。我们最值得骄傲的还是祖先的，都是两三百年前的东西。我们真正能够和世界对话的东西，就中国而言，就是我们古代的文化，传统的文化，对于我们苏州来说，主要就是明清朝文化。
虽然我们说文要从春秋时候算起，可是今天还在实实在在影响我们的，不是春秋特色的，而是后来的吴地文化。明清时候产生的吴地的文化，至今还在我们周围，还在影响着我们，还在发挥着作用。我的一个朋友，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所长杨义先生说，明清时候的苏州文学史，就是半部中国文学史。你了解了苏州，那就了解了明清时候中国的文学。为什么呢？因为明清两代，苏州文学艺术的各个领域，都有杰出的成就，那不仅是江南的文化重中之重的中心，而是还一直引领中国，这个影响是很大的。
文学方面，我觉得值得说的人是冯梦龙，写了“三言”，这几部书在当时中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明朝开始，在苏州、南京一带出了很多的白话书，古人认为是泛滥成灾，在中国文学界掀起了一股市井白话通俗文学的热潮。
与冯梦龙互相呼应的是金圣叹。金圣叹专门评点一部分他认为最好的书，尤其是他评点的《水浒》、《西厢记》。这很大胆，在当初只有金圣叹才能讲这样的话。他提高了戏曲小说的地位，其实是在理论上呼应了冯梦龙。
清朝末年、民国初期，苏州产生了一大批鸳鸯派的小说，影响极大。为什么呢？我觉得从冯梦龙开始，已经营造了很大的氛围，这是传统。这是冯梦龙、金圣叹的传统在民国时期的发扬，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来这么理解。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文学潮流，包括今天一直到影响东南亚的通俗文学，他们的发源就是鸳鸯派。
从明朝开始，中国有很多的文学结社。南社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大的文人社团，也是最后一个。它当初建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后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什么程度呢？那时候南社在全国有连锁店，各地都有分社，所以你就知道南社的影响极大，影响全国。为什么大家都认南社呢？因为在喜欢文学的人心目中，文学是以苏州为中心的。过去苏州搞一个东西，全国都要来学。
简要地说一说昆曲。昆曲为什么能流传呢？因为它太有魅力了，昆曲的曲子有五千多首，都是可以唱的。昆曲的音乐影响了中国的音乐。昆曲的表演完成了由曲向剧的转移，歌舞合一，达到舞台表演、角色行当和舞台美术的综合发展，形成了中国昆曲艺术的美学特色。我们今天看到的京剧等各种戏曲的表演，其实都是从昆曲来的，其实都是学的昆曲。昆曲影响了各种戏剧，所以昆曲成为百戏之王。
美术有吴门画派。康熙、乾隆在宫廷里面召集了大量的画师，其中画师的头目就是苏州人。《康熙南巡图》是苏州的画家画的。《乾隆万寿图》也是苏州的画家画的。不是说这些画是画中之王，可能你要知道这些图，都是皇帝派最好的画家去画的，而且他一画，肯定全国都学。讲这样一个例子，就说明苏州清朝的画很出名。
崛起于乾隆年间的评弹，享誉江南，被誉为“中国最美的声音”。苏州私家园林，据记载共有271处，清代有130处，现在尚存69处。苏州古典园林妙绝江南甲天下。在全国工艺美术品24个大类中，苏州拥有22个，3500多个花式品种。子冈玉，现在拍卖市场上，玉器中最贵的就是子冈玉。
明清苏州缘何创造出如此灿烂的文化
吴文化的魅力
明清苏州为什么能创造出这么令人惊艳的文学成果和群落呢？首先是吴文化的魅力。苏州艺术的美学特点是精细秀雅。昆曲可能并没有黄梅戏那么多的观众，但是昆曲的文化含量很高。苏州的艺术尤其是文化，它的最大的特点是精细秀雅，主要是体现在文化含量高，审美品位高，艺术工艺精细复杂。为什么能做成这样？首先，谁能够买得起唐伯虎的画，祝枝山的字啊？顾客不一样，欣赏对象的要求太高了。买你这个东西的人，你送的欣赏对象，都是有极大的文化水平的人，品位极高。
水乡优越的地理环境的造化。这个已经讲过很多遍了，生活非常富裕，商业很发达。唐伯虎的《阊门即事》描写说：“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又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买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诗里说到天快亮了，市场上做生意的声音还没有断，而且是来自全国的人。商业的繁华，经济的发展，这是基本条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盛世才能出很多艺术。
思想的解放是推动江南文艺繁荣的根本动因
这一点我想重点讲，那就是思想的解放，社会的自由活跃，是推动江南文艺繁荣的根本动因。
明朝初年苏州没有出什么东西。清朝初年也没有出什么，为什么呢？今天大家都很懂的，历朝历代皇帝打下江山后都不放心，吴中四杰三个人都被杀掉了，苏州人还敢讲么？清朝，金圣叹被杀掉了，所以在明朝初年，苏州没什么成就的，吓怕了。到了明朝中叶，情况慢慢地变了，个性主义思想崛起，思想活跃，造成了文坛复苏，苏州文坛马上复苏起来。
明朝出现了两大思想家，一个是王阳明。“心即理也，天下宁有心外之性，宁有心外之理乎？ ”王阳明说，我的心就是良心，就是天理，这是对中国传统儒学理念的反叛。他的学生王艮说：“人性之体，即是天性之体”，我自己的这个东西就是人性之体。他们宣传了一个新的思想。
王阳明是宁波人；王艮是台州人，他自己学习，形成了自己的一派观点。他又四处讲学，活动都是在江南，他的理论引起了很多人关注。因为它太新奇了，这个新奇用古代的话说叫离经叛道。当然还有他的朋友李贽，他提出了，“道不离人，人不离道”，他还说每个人都有私心，你不能压制他。李贽的话也是离经叛道的。他的核心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以人为本，不仅要符合道德，还要符合人性。
冯梦龙的小说提倡什么呢？提倡情教，《三言》的核心是提倡情教，这个是他的情教的代表作。冯梦龙的小说总的来说主张什么呢？主张是一个情。情现在很多啊，可是在五百年、四百年前，不许有情。李白、杜甫，尤其是李白，真的是浪漫主义的，你找得到他一首诗是写爱情的吗？没有。古代诗人不提倡这种。只有冯梦龙大肆提倡，他受了王艮思想的影响。汤显祖和李贽是朋友，李贽和王艮是朋友，所以他们的思想是互通的。
和冯梦龙呼应的是金圣叹，他歌颂了《水浒》、《西厢记》，他说这是天下之妙文，所以你就知道金圣叹为什么要被杀头，虽然杀头的理由是另外一件事情，可 是朝廷里面的人不喜欢他，他真是太狂妄了，整天乱说。因为他太离经叛道了，把他杀了拉倒，免得他再口罗嗦。
苏州文人群体的杰出创造
我觉得这是特别要强调的，是苏州文人群体的杰出创造。同时对我们应该有一点启发，我们现在很重视文化，可是我们现在要把文化作为产业来对待，文化是由人创造的，不能重视文化而不重视人，那文化能够搞得好吗？
苏州有一个庞大的文人群体，我到韩国去，韩国有一位许教授，专门研究苏州，研究苏州文学，他写了三卷的韩文版的苏州文学。他根据谭正璧的《中国文学家词典》统计出从周朝到清朝，历代文人的分布中心由北到南，从南宋开始南方文人增多，尤其在明清年代，苏州籍文学家374人，排名全国第一。
吴地民风在千年历史风雨中经历了由勇猛尚武到温雅细致的演变，崇文重教蔚然成风。我讲一个具体的事情，苏州有一个明善堂，里面有副楹联写着“积金积玉不如积书教子，宽田宽地莫若宽厚待人”，这副对子是苏州重教崇文精神的典型。我当时看了很震撼。
我觉得苏州有很多的世家，就是大家族，今天称为名门望族，苏州这样的世家特别多。他们在当地都很有名气。读书是他们很重要的一个传统。他们的行为影响着整个社会，世家使文化不断地传承下去。
我在结束的时候，再举一个例子。沈寿的郎君叫余觉，是一个文人，文化素养很高。结婚之后，余觉就辅导她，一起研究画画，使沈寿的画一下子得到提高。后来，余觉到上海去教书，到上海他看到了西方的油画，看到了照相，他觉得这可以提高绣品的艺术，他把油画告诉了沈寿，让她创造仿真绣。慈禧太后70大寿，要求各地都要献宝，余觉让沈寿绣了一幅仿真画，这个跟一般人画得就不一样了，慈禧太后非常高兴。然后余觉后来有名了，他还开了刺绣的学校，使得沈寿的作品更得到了提高，更加发扬光大。我们苏州的艺术和成就，是来自于文化群体的杰出的创造。
最后几句话，总结明清的苏州艺术，第一句叫什么呢，江南水乡自然特色的滋养。第二句，活跃融合浓郁的文化氛围，包括思想的活跃。第三，崇文重教的文化。第四，勤奋创造的人文品格。这几点使苏州产生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学家、词曲家、戏剧家、书法家、美术家、历史学家、经学家、训诂学家、藏书家、校勘学家、建筑学家、科学家、文人学士，蔚然大观。这个人文群体创造了明清两代苏州的辉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