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柳露洗变异宝宝技巧:(原创)追 梦(序+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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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只一笑,一笑足倾城。梦里花开花落,笑靥谁又见?伤心处,羽化登仙,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空凝眸,挽云住,风云暗淡潇潇雨;伤心处,别时路,倾城笑,谁人注?梦里花开花落,空凝眸。

一曲高山流水,知音难募;云想衣裳花想容,如泣如诉。倾城一笑,花开花落,瑞雪纷纷冬又至,单身影只倾城笑,谁人注?空悲切,话孤鸿,雪月处。

————题记

 

杭州美,重点美西湖;西湖之美,历有传诵。宋代苏试有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然而,古代文人墨客诗传的西湖多为夏季,荷叶田田的西湖,似乎更为醉人。同是宋代的杨万里一语惊人:“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既然与“四时不同”,那么,冬天西湖的诗句则万里难选一了。云雪寒也就知道这么一首:“一阳生后阴飙竭,湖上层冰看折时。云母扇摇当殿色,珊瑚树碎满盘枝。斜汀藻动鱼应觉,极浦波生雁未知。山影浅中留瓦砾,日光寒外送涟漪。崖崩苇岸纵横散,篙蹙兰舟片段随。曾向黄河望冲激,大鹏飞起雪风吹。”此是唐代诗人李郢的《冬至后西湖泛舟》。云雪寒到西湖玩景之前,确实找了许多诗文、照片,煞是费了心机,这篇冬至的西湖诗让他心里涟漪不已。而今到了西湖,却并未感觉到一点点心动。也难怪,此番的他心中只有“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的苦闷,此番的他也只是出来散个心的。谁曾想,愁烦不减,更添眉头。

虽然是冬天,西湖的水也很美。那碧蓝的湖水是人们很少看见的,蓝的让你分不清哪里是蓝天哪里是湖水。美丽的杭州,美丽的西湖。云雪寒坐在画舫之上,看着美丽的西湖水,颇为感慨。这西湖之水,年年如此,岁岁无异。而人生在世,不过百八十岁,匆匆而过。自己无意中对镜一照,两鬓已开始斑白,仍然一事无成。昔日的豪情壮志,今多已消磨。秋瑾《剑歌》云:“斩尽妖魔百鬼藏,澄清天下本天职。”可惜壮志未酬,身已逝。而他,云雪寒,空有壮志,难得一报。对着西湖之水,一年四季始终清澈靓人,怎么不有“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的无限慨叹!

也确是,竟然西湖六月最美,宋人柳永不也说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么?喜欢古诗词的云雪寒为什么眼巴巴的冬天来游西湖呢?那云雪寒一向自恃清高,觉得现下很多人都是那“污糟肮脏”之辈,而他空有一腔热血,却落得养家糊口都难的地步。而与之对比的那些“污糟肮脏”的“肉袋”们仗着所谓的“乱七八糟”的关系,便坐享其成,怎么不令他气愤不已?人家都说“不平事,看惯了也就习惯了”。而他却不是,看得多了,浑身更是不自在的了,总觉得他那“神清气爽”被那些个“俗不可耐”的人玷污了。基于此,忿忿不平的云雪寒跑到这西湖,游这冬日里的西湖。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是与非”。极具烦恼与无限愁怅,让这自诩“与众不同”的云雪寒一杯一杯自斟自饮。“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柳永《雪梅香》一词写当时科举落第的悲秋之风,与云雪寒此番愁冬之怅颇为吻合。

云雪寒一向自恃清高,却也迷恋那世人多逃脱不了的“酒色财气”,只是难与一得罢了。空自烦恼,云雪寒也曾想向秋瑾一样轰轰烈烈,“他年成败利钝不计较,但恃铁血主义报祖国”,徒自一腔空想主义。做个恶人吧,不是常说“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吗?人生如此短暂,好人坏人又分得如何清楚?这恶念在云雪寒脑中袅绕了不知几千几百次,然而要做一个恶人他又怎么甘心?不过,话说回头,这恶人,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的。

酒是好东西,“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人生一醒一醉又有谁人分辨得清楚?且歌且舞且徘徊,且去醉乡吧,醉醉醒醒梦里花开花落,在这美丽的西湖画舫之中醒醒醉醉,“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第一回

雪落纷纷心惴惴 剑寒鸦惨 马踏琼玉碎 万里春秋冬夏影 惶惶名利醇酒醉

举首问天风瑟瑟 焦尾琴声 远去还相累 爱恨情仇皆付去 一腔热血花含泪

                                    ——调寄《蝶恋花》     

 

酒醉了,总会醒。醉乡里一派春光,醒了之后,便会回到现实。现实的残酷,现实的无聊,云雪寒在被窝里踡缩着。闹铃响了一遍,又是一遍。云雪寒索性把头蒙在被里,想要不去理它。人生在世,图的什么?想想自己,想想别人,云雪寒真的是不想起床了。然而,不起床又怎么样?毕竟还要过日子嘛。没钱,这物管费,这水电煤气……钱!钱!钱!好像活着就是为了钱的。什么狗屁!“人活着不是为了钱,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最后一句话其实就是在说……闹铃又响了!天啊,不能再捱了!

云雪寒这一穿衣服,才发觉窗户外亮的刺眼,伸脑袋看去,银装素裹,一派仙界模样。

——下雪了!

云雪寒在心里喜欢着,急匆匆地结束停当,赶往单位。

云雪寒上次写了一篇日记,日记名字叫做《盼雪降》,上面是这么写的:“天,突然冷起来了,冷的让人说不出来。星期一吧,没有记错的话,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一片白白的,好像天国一样。好美的说!然而下雪之后的寒冷让人郁闷起来了,据说,内蒙古都有零下45度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天这么冷,再下一场雪吧。好想看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想起去年结婚的那几场雪,还真让人感动呢。雪,‘雪花飘飘北风啸啸’,伴着寒冷伴着我们,开始了冬天的进程!”

实际上,云雪寒还是可以写的更深动些。毕竟对于这位自恃为才子的他来说,这样的日记太过单薄,还有什么东西写的不够。他总是在心里嘀咕着,如果下了雪,我要怎么、怎么样,打算了好多。可是真的下雪了,反而没心思去看、没心思去打算了。

人是会变的,有了家庭的云雪寒再也不是一个毛头小子了,现在的他考虑的太多了,说白了,也就一个字:“钱”!不想世俗的云雪寒又怎么能逃得了上天给予的归宿!更何况,那些个清高自大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幻想连篇、哪一个不是悲凄的很?是了,云雪寒也就是那只“吃不着葡萄反说葡萄酸的死狐狸”罢了。一想到这些,云雪寒就在心里叹气,他不是不想承认,是不愿承认。谁让自己目空一切的眼高于顶?

“摇风忽起,白日西匿。陇雁少飞,代云寡色。”话孤鸿,雪月处。跨下马在雪月下狂奔,光秃秃的树影不停地向后倒退,偶尔寒鸦的惨叫。直是奇怪,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不平静呢?云雪寒勒住缰绳,正奔发的战马一时难以停住,人立而起。云雪寒抬起头,望着浩瀚的宇宙,不由得长叹一声。

因何长叹?为甚长叹?云雪寒也不自知。“秦帝按剑”,“ 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情往上郡,心留雁门。”“赵王既虏”,“千秋万岁,为怨难胜。”而“明妃去时”,“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敬通见抵,罢归田里。闭关却扫,塞门不仕。”“赍志没地,长怀无已。”“中散下狱”,“郁青霞之奇意,入修夜之不旸”。江郎《恨赋》着重写了这几个人,然而,他们的恨,云雪寒的恨,谁又能解释的清楚,难道真的有那么多分别吗?恨罢了。

恨!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死与恨,直是一对难兄难弟!

想到此,云雪寒突然长啸一声,震得寒鸦惊起,树上的积雪纷纷坠落,那马也长嘶起来。云雪寒一抖缰绳,那马再度狂奔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自前方传来:“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在这雪月之中,显得无比苍凉与诡异。云雪寒心中一动,身子凭空飞起。跨下马前冲之际,被绊马索绊倒。云雪寒苦恼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他的心,这一次,又要滴血了。

又是一个声音,不,是好几个声音在他身周响起,还是那句话,还是那种声调。与此同时,埋伏的人从阴影之中转了出来。六个人!原来的兄弟!现在的他们,右手同时按在剑柄上,六柄剑倾刻间就可以出鞘,在他身上刺出六个窟窿!

中州七侠剑!

本来七侠剑并肩同行,共戮金虏;没曾想,行到中落,大哥雷震山叛反,将爵帅爷的头颅交给了金虏多尔衮,换取荣华富贵。而今,他们千难万难,总算在此设下局,来为天下苍生讨还公道了。

“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这一拜桃花也含笑映祭台。”雷震山的心里滴着血,耳边响起刘欢的《这一拜》,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同甘共苦、生死相随的兄弟情谊。可现在,兄弟反目,煮豆燃萁。雷震山暴喝一声:“六招已过,恩断义绝!接招!”这声暴喝,尤如山崩地裂般催发,树上的积雪簌簌下落,宛如又下起了暴雪。“这一拜报国安邦志慷慨,这一拜建功立业展雄才。”然而,一切总成虚话。雷震山躺倒在雪地上,和他的兄弟们躺在一起,“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壮我情怀”,生死不改吗?雷震山还能喘着粗气,可是他们呢?他的马踱到他旁边,伸出舌头,舔着他脸上的雪。雷震山苦笑着,拍了拍马脸,挣扎着上了马,头也不回地拍马而去,徒留下六具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年光飞逝弹指间,相随一生的哀怨。如果有来生,和你再续前缘……”哀怨却婉转悠扬的琴声从远处悠悠地在寒风中回荡。纵马狂奔的雷震山立即被这琴声吸引住了。多么美妙的琴声呐,“记忆被时间掩埋,回望你已经不在,孤单身影独徘徊……”马儿也逐渐放慢脚步,停驻不前。甚儿,连粗气都不能喘上一下。雷震山仰起头,闭上眼睛,泪水滑落脸庞。

这时,寒鸦鼓噪起来,随着这琴声的回荡,这冰天,这雪地,竟然出现了另一派景象。世外桃源或者是其他什么呢?雷震山追逐着那梦,追逐着那情缘,气喘吁吁地爬上异境之山。李太白曾经说过的“天姥连天向天横”是这座吗?“是非困惑不停转,仙与魔几世纷乱,纠结一生的眷恋……”在这“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中,雷震山慨叹着琴声的伤怀。

他的妻子在这仙境里浮现在他面前,她依然那般美,美得令他滞息。她向他伸出双臂,落英在她身周飘扬,“世事无常人生恍如梦,地老天荒有你才从容”,他也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俯下头去,吮吸着不知是她还是落英带来的芬芳。

人生中,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梦中。梦里的对对错错,都是这样无奈的。当他的妻子的匕首刺穿他的胸膛,他总疑在梦中;当他的妻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更是不敢相信;当这另外一个人,是他欠疚了一辈子的人时,他……他捂着胸膛,鲜血如泉般涌出。他的视线模糊了,模糊中,只见那个人剑尖指着他,而那个人的背后,浮现出六个人来。不用说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这般至死不渝!

雷震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痛苦扭曲了面孔。那个人的剑尖依然坚强地指着他,美妙的音乐在剑身上弹跳。落英铺在地上,厚厚的鲜花的地毯。他的兄弟逼到面前,吓得他往后挪了下。

人生如梦,多情多爱多寂寞,他在心里叹息着。身子凭空跃起,无数的落英激射入那个人体内。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在梦中。可是,梦总会醒的,如同酒一样。琴声戛然而止,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到了冰天,恢复到了雪地,那先前的一派景象。地上躺着个女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可是,她确确实地倒在了他的手下。她倾听着另外一种琴声,说是另外,那是雷震山弹的,虽然同样哀怨,同样伤怀,却不同样的心境。她在临死前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她笑了,在寒风中。——冬天过去了是春天,可是,她过去了,还会再来过吗?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雷震山弹着琴,心里滴着血。他好想与爱妻把酒吟诗千百首,巫山云雨千百重,然而,事与愿违,一切宛如昨日,他却落魄江湖。正也罢,邪也罢,人生在世,不就名与利么?油尽一刻把倒影带走,也带走了名利,可是,活着呢?人能不要这名,不要这利吗?极乐下看苦竹,鱼在水中游。有了名有了利,那便是极乐了。“你若无情我便休,生也罢,死也罢,是苍天负我!”雷震山对于“苍天付我”这四个字在脑海中萦绕了几天几年,做个好人,做个恶人,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暴喝着,那蔡邕的焦尾琴弦弦尽断。他虎立着,雪下得更加猛烈了。他仰天大笑,惊天动地,忽而,笑声止住。雷震山神色睥睨,冷然说道:“琴弦已断,百变仙子,你还真忍得。“

那个女人——百变仙子于梦——一袭白裙——如那白雪般浮现在他面前,她赞叹道:“好琴声。想不到你这嗜杀成性的大魔头也能弹得一手好琴。”雷震山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苍天给了我琴棋书画,却不给我出人投地。嘿嘿,这魔头,也真对得起我。”于梦一笑,纤手飞扬,焦尾琴弦根根完好,笑说道:“我向鼓弦,见螳螂方向鸣蝉,蝉将去而未飞,螳螂为之一前一却。吾心耸然,惟恐螳螂之失之也,此岂为杀心而形于声者乎?”雷震山知她所言,乃借鼓琴者对蔡邕之言,意为先方弹琴动了杀机而没能把他杀死,于是答道:“这倒不是,你所幻化,虽我至情至性,却不知我底细。今若杀我,易如反掌。”于梦笑道:“我所弹者,君已洞知,莫若我敬君一席酒,略表心意。”说到处,纤手轻拂,一桌上好酒菜摆设于前,举酒向前,嫣然说道:“雷大魔头,你该不会觉得酒里有毒吧。”雷震山苦笑着:“苍天负我,若要杀我,何在于一杯毒酒?”说罢,接过一饮而尽,叹道:“把酒吟诗百首度春秋,酒尽眼泪流。哈哈,酒尽眼泪流。”酒杯一摔,大踏步便行,没行得几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在雪里。于梦也叹着送了一句:“苍天负你,可惜,苍天根本没空搭理你呢。”雷震山怔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雪里。雪,还没有停的意思。于梦把焦尾抱在怀里,纤手起处,铮铮琮琮地弹琴一曲《极乐》,雪花依旧……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雷震山已经彻底醉了,虽说一杯酒,对他这痴人来说却足够了。残叶伴雪飘,他也不过是一片残叶,蹂躏的残叶,终于力尽了,人倒了。

无情便休,天地尚有情,何况人?正,或者邪,好人恶人,只是一念之间。天底下都是好人,又何来好人之说?做个坏人吧,做个天底下最坏的一个人,叛国背民,杀主弃妻,也不过如此罢。那么,又怎么才能做个最坏的那个人呢?凭着雷震山那痴脑袋,想个千年万年也休想个明白。当他见到阎罗王的时候,他所看到的那些恶鬼,真的也不过如此,灰飞烟灭不愿投胎,阎罗王却不愿意的,令牌一扔,往事如昨易白头,让他在这人世间自怨自艾,伤魂落魄,甚于地狱十八层。月下孤舟,穿梭水不休。行到中落,青丝紫纱瘦,他的妻子已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一声惊叫,竟是南柯一梦。

琴声依旧,依旧是那焦桐,依旧是那《极乐》,琴声过处,正是那“青丝紫纱瘦,冬梅却白首。”想到梦里,心里酸楚难耐,泪如雨下。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于梦,你也须是个汉人,何必要阻我兄弟杀此贼?”此言入耳,雷震山一惊,方才晓得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循声望去,雪月之下,于梦一袭白裙分外夺目,在她身周,看情形是三个男人。于梦并未开言,故自弹着那琴,“春蚕夏蝉雁过秋,皱纹千重厚,为何我们当初不回头。”又一个男人哼了一声说道:“我等粗人,听不懂你的鸟语。我只问一句:你让,还是不让?”见那于梦并不理会他们,第三个男人怒道:“你百变仙子怎么着?我们少林十虎也不是好惹的。”

少林十虎?雷震山心中一动,少林十虎指的是明末清初少林寺的十名武功最高的俗家弟子,最为有名的当然便是有功夫皇帝之称的方世玉了。据说,这方世玉武功极高,而且铜皮铁骨,无人能伤得,就连武当现任掌门冯道德也在他手底下栽了跟头。难道……会是方世玉!

果真,第一个男声说道:“反贼被我们用紫蛟绳绑着,你别指望他来帮你。于梦,我方世玉还是劝你一句,让开吧。”“果然是……紫蛟绳!”雷震山心里大乱,于梦武功再高,对付方世玉,恐怕还是有危险,难道自己是死定了吗?汗,冷汗直冒,“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心里一叠声地嚷着,那《极乐》也听不到耳朵里了。冷汗迷糊了双眼,心声迷乱了耳骨,也不知道什么究竟是什么了,直到于梦解开了紫蛟绳,他还慌乱地喘着粗气:“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于梦想搀扶起他,他竟一下子扑到她怀里,狂乱地喊着。他的力气好大,疯狂地似乎要把她的腰折断了。

人生自古皆有死,可是究竟是愿死不愿死能死不能死呢?有人贪生怕死,有人视死如归,最终仍难逃得一“死”字!死又如何,生又如何?但到得那“死”的关头,又能如何?于梦长吸了口气,叹道:“青丝紫纱瘦,冬梅却白首,油尽一刻把倒影带走。”

方世玉洪熙官,这两个传奇般的名字,代表了武学上的最高点,莫怪乎武当只能唯清庭马首是瞻,毕竟,这武林的天下,是少林的。少林十虎师从蔡九仪,那蔡九仪本是大明将领,洪承畴降清之后,蔡九仪学艺少林,收了后来的“少林十虎”中的洪熙官。清庭对于少林七十二项绝艺和〈易筋经〉久存担心,怕得汉家子弟藉此对抗朝庭,故扶植武当以起制衡作用。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方世玉名字一出,把个大魔头吓得魂飞魄散。雷震山虽久有“死”意,然而,真到了那一刻,还真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他也知道方世玉恨极卖国之贼,即便向他下跪求生也难得活命,虽然于梦武功了得,或者可以一挡,但少林十虎来了三个,这便凶多吉少了。死念一起,哪还禁得住?他虽是武艺高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更兼怕死的紧。

 

待得雷震山闹够了,已是红日东升,第二天了。雷震山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于梦整理了下衣襟,经得雷震山这么闹腾,身上已经不成样子了,更兼起了冰花,相当不舒服。于梦看着倒在地上的雷震山,笑说道:“莫不是我弹的曲子太过伤感,那我换一曲好了。”雷震山无力地摇了摇头,喘着粗气说:“你不知,我本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怕死怕的要命。”顿了一顿,他苦笑着自嘲也似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好名好利好酒好色,知道有朝一日必定会死,可是一想到这死啊,我便害怕的紧。你还真没想到吧?”

于梦沉吟了下,说道:“那你是不是想摆脱这尘世的烦恼?”雷震山索性躺倒在雪地上,看着初升的红日,反问道:“天下之大,又岂有我容身之所?”于梦说道:“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知你去得去不得。”雷震山大笑道:“当初若非那紫蛟绳,别说个方世玉,即便少林十虎齐至,又岂入我眼哉!”恍然间,他又恢复了桀骜不驯的那个雷震山了。

于梦说道:“此地非比寻常,美是极美的,只是有个奇处,若是不能去之人进入,滴水皆无,不日干涸成沙漠,若是能去之人,落英缤纷,四时鲜果,享用不尽。”此地一说出,雷震山已然知晓,叹道:“这流云飞瀑果是如此奇异,想我这辈人,是难得一入了。”于梦说道:“你若不去,焉知不能?”

一句话引起雷震山的兴趣,他坐起身来,笑说道:“果然。于姑娘,把你的琴借我,我想班门弄斧一番。”于梦一笑,弯腰将琴递上,笑说道:“君之琴艺,胜我十倍,实乃是小妹献拙了。”

雷震山也笑着,调了调音,一曲〈春江花月夜〉从琴弦之中流淌出来。

 

雷震山弹这首曲子是有原因的,世人知晓这“流云飞瀑”的没有几个,即便知晓的,也多难找寻此地。他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貌,据他所知,这流云飞瀑可以看到春江花月夜的美景,而直到到达此地,方知世外桃源之说不虚。

雷震山看着这流云飞瀑,落英芳草,赞不绝口,笑说道:“我当是天姥连天向天横的异境,哪得是这流云飞瀑的奇观。”于梦也笑,在这里,她笑得格外美丽,她说道:“要不要我再幻化成你妻子的模样,与你和一曲〈渔舟唱晚〉?”一提到他妻子,雷震山的心一沉,半响没吭声。

唉,也是啊,若是他的妻子与她一般好,那般体贴那般善解人意,那般……可是,她毕竟是他妻子,他一辈子相依为命之人。他又哪般好呢,那般娇妻抛弃,落魄江湖。而这女子,却又为甚来陪他来伴他,是天意?爱妻啊,难不成我真的要与你分开吗?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要与你生死与共,你且等着,且等着,有朝一日,我必定与你风光无限,吟诗弹曲,不离不弃!他长叹着,喃喃吟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于梦望着那银练般的飞瀑,说道:“会游泳吗?你我比上一比,看是谁先到得瀑顶如何?”那流云飞瀑高逾天顶,瀑布急而险,落下声音轰鸣,若非他们这般内功高强之人,别说话语被瀑布淹没了,那轰鸣之声也可取人性命。自下而上游到瀑顶,对于常人来说,难于登天。对于他们,却也仅得个勉勉强强。

不知雷震山听到也未,竟是无语。于梦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开在瀑布边上,湿湿的妩媚在微风中。于梦说道:“你喜欢?我摘下来给你。”说罢,身形拔起,向那小花处掠去。哪知,她身形甫动,手臂已给雷震山抓住,只听雷震山说道:“由它吧,这是它的世界。”声音嘶哑,恍然间已如同老了好几十岁。

于梦心知他又想到了往昔,安慰道:“〈极乐〉上说:‘千杯酒平日月,百诗度春秋’,在这么好的地方,何不吟诗作赋,共享韶光?”雷震山摇了摇头说:“你忘了下一句吗,那不是‘红尘白玉香,春风没法留’吗?”

一席话语,于梦知晓他的想法已难以所动,也就由他。且在这里呆上些时日吧,直到他愿意离开为止吧。

 

有道是:“山中无日月。”雷震山与于梦在这流云飞瀑的日子过的还算惬意,琴棋书画,每每舞弄。然而好景不长,一日,雷震山蒙着双目,手执画笔,正凭意境为于梦肖像。于梦像已近完成,画中人手执花伞,正在那流云飞瀑之中徜徉花海,时有蝴蝶翩舞,果真是美不胜收。

说是于梦,与他妻子虽然面相身材不同,但若仔细看去,那笑时微微上翘的唇角却不是于梦所有的。雷震山一笑,取下眼罩,画完了,爱妻。是爱妻,还是于梦?两人的影子在他脑海之中交替,在这情形之下,天下又有多少男子能够坐怀不乱?

突然,雷震山感觉不对,这世界,怎么变了另一个影像?整个一个黄沙盖地,什么流云飞瀑的轰鸣之声完全沉寂。雷震山大惊,心知有了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进入了。黄沙漫漫,一阵风过,于梦画像脱手飞出,雷震山刚要去追,那画像如同石头般坠落下来,又如水滴般消无声息地消失在黄沙之中。

黄沙盖野,阳光便更加刺眼。雷震山眼前一片灿烂,只能半眯着眼。五六只秃鹫在天空中瞪视着他,他只有一个人。“于梦!”他惊呼,于梦给他去做饭,至今未回。难不成遇到危险?凭她的武功,单不至此啊?

雷震山后脊凉凉地,全是汗,伸手去摸了一下,这一摸,手仿佛碰到什么东西了。一惊之下,急转身看去,只吓得目瞪口呆,他的身后,竟多了一具白森森的枯骨。满地的枯骨,难怪这般刺眼。

“什么人!”雷震山的心在收缩着,他知道,一定有了敌人,不是简单的敌人。想到此处,心反而定了下来。雷震山吞了一口唾沫,毕竟艺高人胆大,长啸一声,说道:“各位朋友远到而来,雷某人未曾远迎,各位也无须如此装神弄鬼吧。”话音一转,喝道:“于梦呢!把人还给我!”

一声大笑从远处传来,枯骨是消失了,可是昔日的美景却不再了。若说武功,雷震山是极高的,有人到来,他又怎么能听不到?只可惜,那时的雷震山正专心绘画,无心旁顾。大笑声越来越近,刀剑之声也开始闻入耳鼓。不是一个人,少说也有几百人,而且武功都不弱,那大笑之人速度真快,显然武功奇高。

一个瘦高道人腰间佩剑如鬼魅般出现在雷震山面前,笑声止住了,那道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蓄有长须,也确有几分道人的神色,那道人手绺胡须,高傲地说道:“雷大人,你应该知道贫道是谁了吧?”数百的道人将他围住,他这话实属多余,武当冯道德是也。

刀剑生辉,冯道德此次是有备而来。大清皇帝每每提到这位雷大人都心有所忌,虽说此人已经表明心迹,但鉴于他的主子和六兄弟,还是不敢确信是否真的投诚,再加上他曾一度表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早就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加之南明、大顺、台湾郑氏等虎视,大清不能统一,怕他为一方所收,因此清庭对冯道德下死命,活见人死见尸。冯道德也乐于表现,杀了雷震山实为一举多得。

经过多番查索,武当派终于在附近发现于梦的存在。百变仙子于梦与雷震山关系在江湖上已有流传,冯道德得知,又经过一段时间密划,集结武当各路高手三百余人合围流云飞瀑,果不其然,将雷震山围了个正着。

果然如同〈极乐〉上说的那样:“红尘白玉香,春风没法留”,要去的终究会离开,管你愿不愿意。上天注定的命运,没人能逃避得开去。一场死战,在所难免。雷震山与冯道德皆是一等的高手,本来较艺,也要许久才能分得出胜负。而冯道德却根本就不顾掌门身份,一身令下,武当弟子齐齐出剑,一拥而上。

黄沙漫漫,鲜血四溅,那些个秃鹫在天空中飞舞,开心极了。把酒吟诗百首度春秋,春秋度过,净归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