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笑看风云起飘天:孫中山「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

孫中山檀島學英文廣州學西醫　（容 若）

　　一九三八年我五歲時，第一次從祖父口中聽到孫中山的名字，知是打倒皇帝建立民國的偉人。祖父還說﹕「他是我們的鄉親兼街坊。」因彼此同為廣東香山人，而孫在廣州行醫時，所設「東西藥局」位於我們祖居冼基附近。冼基為廣州西關一條東西走向的街道；不像沙基之聞名，是未曾闢為馬路也。直至一九五?年我來香港，任職《金報》，才初次接觸孫中山如何領導辛亥革命的事蹟，時已十六歲。有一次隨幾位報界前輩，到水坑口富隆茶樓品茗，聽說這裏在清末是宴瓊林酒樓故址；孫中山第一位革命同志鄭士良，於一九?一年與《中國日報》記者鄭貫公等人同到該酒樓飲宴，歸途中昏倒於手車（俗稱車仔）上，送到附近的國家醫院，已返魂無術。醫官檢驗無傷痕，謂為中風所致。後有一說，鄭於去年領導惠州三洲田起義，曾大破清兵，清吏銜恨，收買鄭友鄭夢唐下毒殺之。這件傷心事，勾起我對辛亥革命歷史的關注。而富隆茶樓早已結業，「往事只能回味」而已！

香港是「革命思想發源地」？

　　在關注和研究辛亥革命史的漫長過程中，有一種強烈而深刻的感受，厥為香港某些人談這段歷史，一九七一年是分界線。在此以前，說的範圍廣，無所偏執；在此以後，偏重於英國統治下的香港對革命所起作用，似乎沒有英國人的統治，革命發動不起來。這些人，進而把香港說成「革命思想發源地」，甚至連孫中山學英文、學西醫，認識西方都是「從香港開始」。歷史果真如此嗎？

　　據孫中山應英國漢學家翟爾斯（Herbert Giles）之請而寫的自傳，他「幼讀儒書，十二歲畢經業」，十三歲隨母到夏威夷島（檀香山），「始見輪舟之奇，滄海之闊，自是有慕西學之想」。這一年，他在夏威夷「入英監督所掌之書院（Iolani College）肄業英文，三年後再入美人所設之書院（Oahu College）肄業——此為島中最高之書院」。孫中山透露，哥哥擔心他入耶穌教，不讓他在該書院畢業後到美國升學，逼他返國。他只得回到家鄉；他離鄉赴香港，「再習英文」，先入拔萃書室（Diocesan Home），數月後轉入香港書院（Queen's College，即皇仁書院），時年十八歲。又數月，因家事離校，再往夏威夷；數月而回，「自是停習英文，復治中國經史之學。二十歲改習西醫，先入廣東省城美教士所設之博濟醫院（Canton Hospital）肄業。次年轉入香港新創之西醫書院（The College of Medicine for Chinese），五年滿業，考拔前矛，時二十六歲矣！」

孫中山檀島學英文廣州學西醫　（容 若）

　　就孫中山自傳提供的資料推知﹕他於一八七九年（十三歲）到夏威夷讀書，開始學英文，接觸西方的自然科學、政治、宗教，認識美國獨立戰爭和解放黑奴的歷史。一八八三年（十七歲），就讀香港拔萃書室。一八八四年（十八歲）入香港皇仁書院，一八八六年（二十歲）在皇仁畢業，到廣州博濟醫院附屬的醫校就讀，是為他學西醫之始。一八八七年（廿一歲）入香港西醫書院（香港大學醫學院前身），一八九二年（廿六歲）畢業。這個經歷說明﹕孫中山學習英文與了解西方，始於夏威夷而非香港；學習西醫，則始於廣州而非香港。這反映了某些人把孫中山學英文、學西醫和了解西方說成在英治香港開始，是別有用心！

革命事業始於廣州博濟醫院

　　孫中山談革命是否也在香港開始？答案也是否定的。一九二五年孫中山彌留時的遺囑，開頭就說「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可追溯到一八八六年他在廣州博濟醫院附屬的醫校學醫結識鄭士良時。馮自由《革命逸史》介紹鄭士良，說他「少有大志，嘗從鄉中父老練習拳技，頗與鄰近綠林豪俠及洪門相往還，漸具反清復漢思想」，提到他在博濟醫校與孫中山是同學，因孫「與之志同道合，引為知己」。孫中山在《建國方略》對此也有憶述﹕「當年肄業於博濟醫學校也，於同學中物色有鄭士良號弼臣者，其為人豪俠尚義，廣交遊，所接納皆江湖之士，同學中無有類之者。予一見則奇之，稍相習，則與之談革命。」可見孫中山談革命之始，也不在香港而在廣州。至於在香港歌賦街楊耀記談革命，與陳少白、尤烈、楊鶴齡合稱「四大寇」，那已遲了一年，是一八八七年入讀香港西醫書院時了。

　　至於孫中山在廣州西關冼基開設「東西藥局」，以孫逸仙之名為人治病，那是一八九三年的事，即是他畢業於西醫書院的第二年。他提出創立革命團體興中會，也在這一年，地點在廣州城南廣雅書局內南園抗風軒，參與者有鄭士良、程奎光、陸皓東和尤列等人。次年，興中會在檀香山成立。他的「革命發源地」怎麼會是香港呢！

孫中山檀島學英文廣州學西醫　（容 若）

　　歷史告訴我們﹕儘管孫中山在香港學過英文、學過西醫，了解西方，但分別在檀香山（夏威夷）和廣州開始；儘管孫中山在香港策動過幾次起義，但醞釀乃至成立第一個革命團體，卻在香港以外的地方開始。

　（作者是資深報人、香港文字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