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西游蛟龙甲:新闻写作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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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生命力之我见
来源: 北京日报     日期:2007-05-23 09:22  作者:何兹全  网络编辑: 李蕾   字体显示：大中小


几千年来，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一个在亚洲，一个在欧洲，风马牛不相及，各自独立发展，形成了东西两大文化系统，彼此很少接触。到了近代，西方国家忽然飘洋过海来到中国，敲打东方各国和中国的大门。他们带来的是西方文化，是坚船利炮，是资本主义，是个人自由，是科学和民主。这一切都是和中国文化相抵触的。这是一场东西文化的大接触，大较量，大会战。西方进攻，中国大败，于是就有人对中国文化持全盘否定的态度，认为中国应当全盘西化。
中国文化绝不会灭亡，也绝不会被西方文化所代替。对中国文化的未来，我看要分两个阶段来看:一是近期，假定说二三十年，中国还要继续吸收接受西方先进的文化。二是譬如说二三十年后，中国文化的未来如何呢？答案是:这要看今后人类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以及中国文化和未来社会的适应性如何。中国文化如果适应这个未来社会发展趋势，它就会继续发扬光大。否则衰落。
我看它是适应的，会发扬光大的。今天所能看到的世界走向或说大趋势，有几点很显著:
一、一大趋势是走向一体化。
当前世界的一些动向，给我们显示了世界的大势所趋。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出现国际联盟，也出现欧洲联邦的呼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现了联合国。出现经济上的合作或联合，如北美自由贸易，东南亚经济同盟，欧洲联盟。这些都反映了在政治上、经济上世界大势所趋都趋向于一体化。高水平的经济发展，各地区经济的互相依存，要求不受国界的束缚，向更大的一体化上走。这是历史大趋势。无论要走多长时间，中间会有多少反复、挫折，但大势所趋是走上一体化。这个大趋势是谁也阻止不住的。
二、另一大趋势是和平。和平将代替武力。
从历史上看，人类生活范围的扩大主要是通过武力征服来完成的，氏族部落到部落联盟，到国家，到大帝国，都是通过武力征服，很少以和平手段实现。战争是残酷的，人类却竟然战争了几千年。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但战争手段已不适于今后的世界。今后世界大趋势必然是和平的，通过和平道路走向世界政治经济的一体化。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看:第一，杀人武器的发展，使人类不能再战争。原子弹、氢弹，可以毁灭人类，生物、化学、细菌武器都足以毁灭人类。战争的结果，毁灭了敌人也毁灭了自己。到这时候，战争已失去了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的价值。这些武器——原子弹、氢弹，一部分生物、化学、细菌武器，都是我们所已看到的。今天的科学，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未来时期，杀人的武器还不知要发展到何样水平。但武器越可怕，战争的可能性就越小。第二，资本主义＋计划经济＋社会福利，会使中产阶级生活稳定。一个健康的社会，都是中产阶层占优势的社会。中产阶层爱和平，要求民主、改良，在民主、改良中进步。只要社会中的中产阶层能够维护住它的强有力的地位，理性就会战胜愚昧，世界就会和平、健康地发展下去。
世界上小的战争还会有的。但战争必然是在落后地区发生。哪里落后，哪里就有战争。物质生活和文化素质，总是同步发展的。人类总是哪里物质生活水平高，哪里就教育发达、文化素质高。打和斗，与文化素质有关系。人的文化素质越高，打斗就会越少。文化素质的高低，是以物质生活水平的高低为基础的，生活水平越高，打斗就越少。
世界性的大战，也难说绝对不可能发生，现在已有些迹象，使人产生隐忧。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历史发展轨迹，很有些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把两次大战后走的路比较一下，是使人吃惊和会引起警惕的。其历史有这几个阶段: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
(一)强烈要求和平。战争创伤使人痛苦，加以生产破坏，人间穷困，生活困难，反战、希望和平的愿望非常强烈，爱和平的声浪压倒一切，于是就出现了国际联盟，还出现了欧洲联邦的呼声。
(二)逐渐出现小摩擦，小战争。
(三)法西斯兴起，在意大利、德意志取得政权。日本军国主义掌握军政大权。
(四)日、意、德对外侵略，发动战争，终至引起世界大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
(一)强烈要求和平，出现联合国，出现欧盟等和平联合组织。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第一阶段。
(二)逐渐出现小摩擦、小战争。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第二阶段。
(三)看到了法西斯抬头的苗头。德国有新纳粹组织和活动。日本有人鼓吹:日本在中国和东南亚的侵略不是侵略，是反西方殖民主义，是谋求“亚洲解放、共存共荣”。“侵略”两字在日本教科书里都不能出现。日本内阁大臣已是昂首走进靖国神社，参拜战犯为“民族英雄”了。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第三阶段前部。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历史，前三个阶段都是沿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足迹亦步亦趋地走的。一战后的第三阶段后是战争，二战之后的第三阶段后将如何？使人担心。
但，即使疯人会又一次掌握人类的命运，又一次发动世界大战，大半人类被毁灭，战后人类仍是要走和平道路的。和平最终总会战胜战争。人类的未来，是和平。
三、世界未来的再一大趋势是世界大同。
大同的核心涵义是“天下为公”，或者说就是共产主义。在苏联解体以后，我们对这个问题是可以坐下来加以深刻研究了。共产主义不是一呼就来，一蹴就到的。实现共产主义的道路，马克思、恩格斯都提出要两条腿走路，一是和平民主的道路，二是武装革命。他们还都强调过和平道路。马克思说:“凡是利用和平宣传能更快更可靠地达到这一目的的地方，举行起义就是不明智的。”(《马恩全集》中文版17卷，683页)恩格斯对“能不能用和平的办法废除私有制”的答案是“但愿如此，共产主义者也会是最不反对这种办法的人”。(同上书，第4卷，366页)他在另外的地方又说:“我们首先就要采取措施，使我们能够在实现社会关系的变革的时候，避免使用暴力和流血。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和平实现共产主义。”(同上书，第2卷，625页)马克思、恩格斯之后，共产主义运动兵分两路前进，第二国际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会由帝国主义而超帝国主义而通过和平民主道路演化到社会主义。第三国际主张暴力革命。时至今日，众多资本主义国家的演化道路，世界政治经济一体化的趋势和世界和平的趋势，大体都是沿着第二国际所分析的道路前进的。这使我们相信，大同、共产，是世界大势所趋，道路将可能是和平的，暴力可能是不必要的了。
从这三种大趋势瞻望未来世界，可以看到未来世界是一体化的，和平的，天下为公的。前二者不太远就可能实现，后一者需要时间，可能很长时间。
四、中国文化是和世界未来的趋势合拍的。
中国文化的主要精神是:和平、友爱，是中庸之道，不过激，不不及，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是天下为公。《礼记·礼运篇》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这种文化，是和世界未来的趋势合拍的，在未来世界是会占有重要的地位的。
康有为有《大同书》，但他的思想远远超出了《礼运篇》。他发挥了天下为公的“公”字。他认为人是受各种“界”(即各种界限，各种网)所束缚的，各种界都为人带来痛苦。人要破除“诸苦界”，破除国界、族界、家界、财产私有界。这些界，是苦根。破除这些苦界，人才能到达极乐境地，即大同世。康有为的思想，是深刻、高明的，问题在他是幻想。他对走向大同的道路，没有想法。他是茫然的。
孙中山先生就常书写“天下为公”四字送人。“天下为公”的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他抓住了中国文化的精髓。
中国文化是有生命力的，有光荣前途的。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著名历史学家)
图一:何兹全
图二:春月梁瑞东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