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免天谴猜生肖:怀念宫以仁先生

怀念宫以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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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以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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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宫以仁先生

         孔庆东

（本文发表于2011年5月9日《天津日报》）

4月，草长莺飞，中国大地疯传着一些不仁的新闻。下旬，收到天津朋友们办的电子《品报》第11期，上面有“追忆宫以仁先生”专栏。宫先生于2011年3月28日20点30分，在山西长治驾鹤西去，终年81岁。宫以仁是北派武侠大师宫白羽之子，少年得志，弱冠之年就供职于新华社，曾亲历开国大典，对毛主席、周总理深有感情。1958年因受右派总编牵连而下放，后来在山西长治党校工作，曾为经济学副教授。晚年往来于长治、天津等地，以极大精力整理白羽遗作，对新时期的通俗文学研究做出了别人不能比拟的独特贡献。

15年前左右，即90年代中期，我在北大尚未博士毕业，正在研究现代通俗文学时，有幸结识了宫以仁先生。后来有一天，到他北京的临时寓所拜访，一见如故，从下午一直谈到晚上，宫先生的次女宫捷给我们做的饭，颇有天津风味。宫先生问我咸不咸，我说我们东北人都口重，不咸。后来我介绍宫先生认识了严家炎、钱理群等导师，到他们家里拜会。严家炎先生大力支持我开拓现代通俗文学研究这块广阔的学术新领域，钱理群先生指导我编著了《沦陷区文学大系》的“通俗文学卷”。北大诸师都对宫以仁的热情质朴和勤奋谦逊给予赞赏，但对于宫先生侃侃而谈的诸多江湖掌故和通俗文学作品，他们又显然是陌生的。在白羽研究的问题上，宫以仁先生给我提供了许多材料。我曾经打算写一部《白羽评传》，宫以仁先生寄予很高期望，当着严家炎先生的面说，此书非孔庆东写不好。可惜后来因为出版社爽约，此事一直未能付诸实施。宫以仁先生还多次对我亲口讲述白羽一家当年的生活以及那时候“武林”的真实生活状况，特别是讲到白羽对鲁迅的崇敬。这些都对我思考通俗文学问题产生了相当大的启发。后来我们多次在学术会议上见面，每次都亲切有加，但宫先生的白发也越来越多，步履也越来越迟缓了。只有他的古道热肠，一仍如旧。20多年来，宫以仁为现代通俗文学研究所做的串联学者与作家后人、打通媒体与学界的工作，有口皆碑。倪斯霆在《为宫以仁先生“送行”》中讲的非常准确：“民国通俗小说研究在今日能形成研究群体，以仁先生当年的穿针引线之功是不应埋没的。”这种侠义行为，颇像笔者在《反讽武侠大师——白羽》中所评价的白羽小说：一方面是“脚踏实地”的，另一方面也是散发着浓厚的文化气息的。

宫以仁先生胸怀坦荡，他虽然厚爱父亲的作品，但几次对我说，金庸梁羽生的作品，确实是青出于蓝，更上层楼。我说金庸梁羽生袭用了很多白羽的东西，宫以仁先生说，那白羽还袭用了鲁迅呢，可是白羽没超过鲁迅啊，袭用不要紧，超越才有出息。关于右派问题，我认为有些右派是冤枉的，有些并不冤枉。当初反右确实存在着扩大化，而后来的平反，也未免扩大化到了荒唐的地步，似乎天下只有三五个右派，甚至根本没有右派，都是左派和冤枉派了。宫以仁先生不同意我的观点，但他认真地说：“我没有你想得这么深，你学鲁迅，我学我父亲。但我同意你说的，右派不都是好人，坏小子也挺多。至于后来平反，你想想，光给张三平反了，那李四能干吗？干脆都平反了算了，历史就是一笔糊涂账。”关于天津文化问题，我认为天津是中国通俗文化重镇，天津藏龙卧虎，为培养和保护中国民间文化传统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宫以仁先生告诉我，天津文化也有一些糟粕，不可赞美过高。还有一事，著名评书演员单田芳擅自播讲白羽的《十二金钱镖》，我在出租车上听到，后来向宫先生求证。宫先生笑曰：“我跟单田芳打官司，他赔了我6千块钱，可是我花的钱都过万了。”我说官司要不要继续打，我帮您行侠仗义，让单田芳多赔点，反正单田芳老师有的是钱。宫先生说：“我知道你喜欢呐喊，但这个事儿不值得。我不是为钱，就是为个说法。只要人家讲道理就行了。”宫以仁先生晚年视力恶化，给我的来信，字都写得很大。这本来不需要解释，宫先生却每次都对我这个晚辈报以歉意。宫先生的仁义精神感动了我，我现在凡是接长辈的电话，都躬身肃立；凡是给年长者写信，字一定写大点、写清楚点。

宫先生几次邀请我到长治做客，说长治气候好、东西好吃。我去过山西多次，有时候离长治已经很近了，比如2009年还去过晋城，但总想着下次专程去吧，去跟宫先生做一回彻夜长谈。关于白羽跟郑证因在创作和生活上的来往，我还有若干问题要向他请教；关于白羽作品中的天津味儿为什么不如郑证因那么多，还有关于白羽“袭用鲁迅”的问题，我也想跟宫先生进一步切磋。但这一切而今都落空了。宫以仁先生那瘦高的身材，那清癯的面容，那副“二锅头”瓶底的眼镜，那爽朗的笑声和经常“吞字儿”的口音，都永久定格在我的回忆里了。我只有用继续研究武侠小说、研究通俗文学、研究现代文化，继续用“行侠仗义”和“棒喝呐喊”，来答谢这位谆谆长者和文化前贤了。宫以仁先生千古！

本期博客思考题：

1.“棒喝”在禅宗里是什么意思？

2．“袭用”与“抄袭”的区别在哪儿？

3.本院思考题的顺序，有何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