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程读几年级:[研究]江南风物集 - ChinaRen社区 - 城市话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08:44:17
—————豆腐香中识江南—————




记得台湾的刘墉先生曾言之:人生当如豆腐,方正洁白,可荤可素!可见,刘先生对豆腐是有一种真性情的钟爱。感同身受,余亦是钟爱豆腐之人,蛰居江南,水陆宴席,鳞次栉比,唯独不能或缺了豆腐的颜面,清蒸,红烧,拌卤,干炸,个个鲜活,道道精彩。最不济者,小粥一碗就着素面朝天的豆腐,淋上点老抽酱油,便是一道清爽的食材,炎炎之日,足以令人精神一振,一扫夏火的困顿与疲乏。

据说,豆腐本意源出“逗夫”之意,因一妻在家中作豆浆,忽闻人来,恐是婆婆外出归来,怕被见责,匆忙之中将刚煮好的豆浆倒入装有石灰水渍的缸中,便起身出屋相迎,哪知却见自己久行的丈夫归来,心中欢喜,竟将豆浆之事忘却,待及丈夫口渴之际,忽然想起缸中的豆浆,掀盖一看,竟发觉豆浆已凝结成块,问其原由,引得丈夫一阵笑然,从此,“逗夫”之名得以流传,演变为如今的豆腐了。

豆腐之中又属油炸臭豆腐最为别致,因其“臭”而名噪一方,深得人心,隐约忆得,溪亭日暮,在街头巷尾,一副担子,一头小灶油锅,一头木格案板,油锅小沸,案板上调料瓶、竹签林立,一块块臭豆腐拂水入锅,随着“ 吱吱” 声响,那奇特诱人、亦臭亦香的气息便弥漫开来,引得朱窗路人耸鼻而立,闻“臭”而来,一派热闹。炸好的臭豆腐一脉金黄,一块块放在铁丝篦上滴着油,众人的眼珠都瞪出来了,速速用一根竹签串起几块,抹上红红的辣酱,倚着夕阳斜辉里的长桥廊壁,嚼起一番滋味,抛开九宵天籁,那份辣爽淋漓的痛快,深深刻于心田,经久难去!

豆腐以其洁白方正,常喻以人生品性,江南有“状元豆腐”之说,源由大抵是无法考证了,据传是一位新科状元不忘糟糠辛苦,亲为其下厨磨豆腐而得名,虽然传说有夸张之嫌,但江南的人家看中的却是那份相濡以沫的情意。比之天下盛宴,豆腐位卑名薄,可江南的人家却将豆腐位列状元,可见其份量之重,也彰示着一方民风的淳然。

当然,依着江南的民俗,家中有人外出经商为官,邻里亦常赠以豆腐,意为劝诫其应时时铭记“清白为人,方正为事”;若是遇上婚宴大喜,酒席之上必有一盘豆腐,喻其双方皆清清白白,恩爱贞节;再有高堂辞世,留客席上亦会有一挂豆腐,借以显喻高堂为人清正,本性方直……因而,豆腐为物虽平凡,却蕴含深意,盖因之朴素自然,最易彰显人品,直透本性,故而经久不衰,常食不缀。

豆腐家家有,人人会食,夏日里最为经典的晚膳:米粥一碗,油条一双,豆腐一碟。清淡爽口,简洁自然,比之山瑶野味,水陆八珍的气派,它自然是够不上名份的,只有那份恬淡平常,却令人无比亲近,在口齿余香的回味之中,一日的忙碌尘埃落定,翘首又一轮斗转星移,平常之平常,终成就于人生的不平常。

江南的豆腐一如江南的岁月般绵长悠远,看似素然无味却蕴集风韵无穷,食其物,解其意,将人品性情融于其间,漫朔时光流转,它自淡定从容……




(该帖作者修改过1次,最后修改于2007-07-01 15:39:37)

 板凳  楼主:参·商【缥缈监天官】    2007-07-01 15:29   引用 回复 编辑



——————“汤”行天下——————



俗话说:唱戏的腔,厨师的汤。对于一个厨师而言,不会做汤,那是连厨师的资格都要失倒的,从南北八大菜系,到平凡三口之家的家常便饭,从中规中矩的婚丧席宴,到三五亲朋随性团坐,汤总有其彰现的所在,也往往是一桌饭菜的圆心。

南北的饮食自古而今就多差异,北方较之粗犷,南方较之细润,但在汤品的制作上却殊途同归,差异较少,因而民间就流传下“南北一锅汤”的说法,足可见“汤”是扮演了南北饮食桥梁的重要角色,也同样齐同了中华大地芸芸众生的口腹之享。

“汤”行天下,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个中亦有区分。“汤”可分三大类,即滚汤,煮汤和炖汤:滚汤者,故名思意,是将水烧至沸,再加辅料和调味,旺火沸煮片刻,起锅盛碗,家常汤品的制作多属此种,平常吃法平常用,简洁明快;炖汤者,是将汤料投入炖锅,隔水炖煮,多用于炖制补品与药品,特别是南方,有冬至进补的习俗,冬至之日,或将全鸡全鸭安置瓷锅之中,辅以枸杞、料酒、冰糖、党参之物,加水适度,封口,再将瓷锅放于更大的锅中,隔水文火细炖,至药香扑鼻,汁浓色深,起锅全家围桌而食,其味飘香,其乐融融,也恐怕也算是南方民俗饮食的一道风景吧。

三大类中,最引人侧目的当属煮汤。煮汤,又名煨汤,潮汕之人将之冠以“煲汤”,这一字之变便将其固有的特色发扬光大,以至举国和东南亚地区都享有盛名,煲汤(或煮汤)与滚汤相似,却又不同,同是待水煮沸,而后下料,煮汤以“原”料下锅,熬煮若干时候,取出“原”料,分割成“碎”料,再入锅熬煮,经过如此反复的熬煮,不同汤料的滋味便能完全融入汤水之中,因此,汤汁尤鲜,不用调味,亦能滋味全然,保证了原汁原味的原生态口感,因而被视为极致之汤。

说起煲汤就不能不提广东,广东素有“食誉九州,汤煲天下”之称,据说潮汕的人家都有煲汤的绝活与习俗,各色汤品鳞次栉比,不可枚举,据传每日一品,也得吃上十年才能尝尽全部汤品,足可见其品种之广,变化之众。只恨我生不逢地,因而竟生生错过了如此的去处,却只能望“汤”举叹而已了。

但生于闽越之地,却得以一闻誉为“天下第一汤”盛名的“佛跳墙”。据说,此汤品以鱼翅、鲍鱼片、竹笙、瑶柱、海参、竹菇等20余种材料为汤料,汇集山珍海味于一处,以骨汤、绍酒为引,以青荷叶封于酒瓮之中,先经三日三夜文火细熬,再捞去旧料,加以新料,重新熬煮,最大限度得将各色汤料所蓄藏的滋味一一渗出,融为一体,熬煮之中,不得加片许调料,保证汤汁的原色与口味,其汤浓郁上口,回味无穷,直透脾胃,酣畅淋漓。开瓮之日,香飘绕巷,经久不去,竟引得佛堂之中六根清净之人,也不免“凡心”大动,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佛跳墙”因而得名。

“汤”之道,火候为重。掌握正确的控火之法,加以时辰,才能将汤料之中的味道悉数逼出,使得汤品无油盐而自香鲜,道理容易做时难,只有历经熬煮才能真正做出一道令人“食指大动”的上品之作。当然,一碗好汤,也是一份情思,倘若心中无情,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令人满意的汤品,需知,做者无心,品者有意,有一份深浓的情意在汤中,这滋味是可以,也足以醉人的。

不妨煲一碗好汤递给自己心爱的人吧,不用言语,不用暗示,相信,她自会品出你的真性情。




(该帖作者修改过1次,最后修改于2007-07-01 15:49:01)

 地板  楼主:参·商【缥缈监天官】    2007-07-01 15:29   引用 回复 编辑




——————江南的稀饭——————



民俗有云:“北人喝粥,南人食羹”。“羹”者,稀饭也!确为不假,大抵世居江南一隅的人家都有食稀饭的传统。每逢仲夏,炎热脾燥,经一日的奔波后,更增体乏味疲,而适时的一海碗凉稀饭,就着一碟酱菜,几块经糖醋酒浸润后的豆腐乳,便能轻易挑起那经久的酣畅食欲,大剁耳颐之后,拍拍微露的腹囊,这一日的光景,浑然间,便有了一个绝佳的去处,充足而沉甸甸的。

江南的稀饭与北方的粥实为同族。北方盛产小米,以其熬粥,浓而稠,粥色乳白,米香扑鼻,一碗浓粥,就着窝窝头,喝得山呼海啸,嚼得天开地裂,一派北地的民风俱览无遗。友人车过齐鲁,暂为小憩,须臾间司机师傅就独个端上一碗热粥,左手横海碗,右手执煎饼,卷着个大的葱头,海般嚼开来,那份“天地独爽”的酣畅,惊得我们这些江南衣冠子弟面面相觑,疑作天人,怎一个讶字了得!可见,这北方的粥食搭配真真得独有一份“骇人”的粗旷气魄啊。

盖因南方主产稻米,米粒粗大,水份充盈,粘性稍次,以其熬粥,稀之照影,南人一日辛劳,若以稀粥裹腹,定然“饿殍遍野”,于是,江南的人家稍作变更,多增米粒,减除余水,熬为粥食,这便成全了今日的“稀饭”!吃稀饭,讲究搭配,因稀饭味淡,多配以辛酸辣咸之菜品相佐,菜色清纯,皆以小碟盛之,辅以油条、煎包、馒头,往桌面上一摆,便是一团“龙门阵”的架势,别瞧阵战大,吃起来还得细嚼慢咽,碧箸起落,碗碟交错,一派声色!相比之下,这南方的粥食便多少显露些“小家碧玉”的矜持了!

江南的人,家家都会煮稀饭,当然,并非每一家都能煮出好稀饭,虽说江南主产稻米,然各地因地气、雨水、日照、品种之不同,稻米亦各有千秋,品种繁多,如粳米、糙米、丁优、杂优、糯米等类,各种米质不同,煮出的稀饭自然各有成败,所以,江南的人家多选其中几种混合,取长补短,以作食用。

“初选精米,过水,入砂锅,注井水,水漫米头间尺,以大火相煎,严盆,间辅以铲频翻动,待锅水沸,改以文火相熬,留隙防溢,煮以时半,待米水缠绵,互为交融,一有清香扑面,改小火相待,静守片刻,皆用瓷碗盛之,置于阴凉处,则功成。”

短短数言,便谈尽熬煮的要诀:米精,水清,火候,还有煮食的技巧与功夫。道理人人会懂,操作起来可不见得人人能成,经年熬煮的人家也未必能次次煮出好稀饭,而如你们一般,只顾吃食的过客,却往往惊讶于一碗米香余味的快意之中!

无疑,一碗好稀饭,需米色纯白,稠稀相当,粘着适中,以筷扰之,将出,有淡丝状水滴,米香醇醇,楼间可闻。而那时,多半天逾黄昏,家家灯火,朋辈亲戚,父母儿孙,相唤而来,齐聚一桌,各人一碗稀饭,邻里一席菜色,玉箸轻盈,谈笑风声,吃得是家常之物,酿得却是温馨之情,想必这便是江南稀饭的独有特色吧!

皆云:一方水土一方人。一碗淡而雅的稀饭,将多少童年、青年,以及垂暮相连,又将多少欢笑、哀愁、离别、蹉跎相接,多少事,多少人,来来往往之后,熙熙攘攘之余,韶华流逝,粥白依旧,多年离索,几经风尘,都停留在了那举箸执碗的一瞬间,也蕴含在了江南稻谷的白粥里!




(该帖作者修改过1次,最后修改于2007-07-01 15:58:27)

 4楼  楼主:参·商【缥缈监天官】    2007-07-01 15:30   引用 回复 编辑





—————水巷·花凋·女儿红————




说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就不能不提江浙,而江浙的灵秀,大抵在绍兴是洞察得出来的!一梭乌逢往返于水巷之间,隔着天光昏晓,载着云水人家,一桨绿波,矣乃而行,忽忽悠便将人带离了今世,横截入历史的荒流之中;油纸伞下,斜倚在石板桥头飘逸的倩影,一袭精绣绝伦的苏锦,掩映在古朴苍劲的青瓦白墙交错之间,不经意便凝固成一幅妙美的江南图景。

水巷间檐眉低簇,亭楼依偎,抬眼间便浑然天成,院落的布局略显局促,却不时显露大方之色,门窗镂刻之精巧,兰亭书香之静宜,温润之感油然而出,一如待字闺中的女子,闲静而婉约。造化钟神秀,江南的女子无疑是这水巷的缩影,施施而行,浅吟低唱,多少勾栏深色处,都或多或少留连着江南女子的脂粉味,也同样流传着只属于她们的人生传奇。

江南历来风俗众多,尤以婚嫁为甚。据传倘若某家生有女子,家中高堂或族中长者便会酿制上等的米酒,以陶缸封储,悉以红泥糯米严实封口,缸外著有生辰,再以红绳系之,厚埋于庭院之中,经年不动。待女子岁及豆蔻或及笄之年,父母媒灼约聘于夫家,悉将取出陈酿的米酒为嫁礼,至喜宴中会饮于宾朋,此酒因而得名:女儿红。倘若此家女子不幸,如花年华便悄然离逝,此酒便或悉售,或悉毁,人亡酒毁,宛如花样年华付之东流,世人多于感憾,称此酒为:花凋。

酒与人,原本相隔丛远,人与酒,却有着世代难分难离的默契。可未曾想,这江南的酒居然还牵扯上了女子的存亡之运,生之始与酒同埋,生之欢与酒同启,生之苦与酒同杯,生之殁与酒同饮。都说女子若水,可江南的女子却如酒,绵香留于他人的唇齿之间,香消云散却只能独自承担。

我可以想象得出女子出嫁时的那份喧哗与热闹,宾客满堂,锣鼓喧天,一船船的嫁礼彰显着江南的富庶与奢华,而不可或缺的女儿红,贴着醒目红艳的“喜”与“福”,从尘封之土摇身为喜堂的宠贵,酣畅淋漓得滑入口中之时,也是一个女子变为女人之际,等待她的也将是相夫教子,贤淑持家的运命。而那些过早逝去的女子,她们的女儿红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除了一坛坛发着腐土气息的酒缸,和一个与死亡相连的名称,她们别无所有,如果注定要有些什么的话,恐怕就只有几声亡魂的哀怨与无名的愁思了。

有多少回,在女儿红与花凋之间,我品尝出的只有一抹忧伤,愈发的绵长,意味着陈封的日子愈发悠远,那是否也在暗示着曾有一个生命竭尽了她一生的情与爱,对生的热情,对死的怅惘,融酿成这一杯的芳华,这样的酒无论如何都是崇高的,而非平庸的,这样的酒也不是能够一饮而尽、放头而眠的,而是须浅斟细品、回味悠然的,同样也只有如此的酒,才最是销魂,最是断肠的。

残阳正好,酒红似血,仿佛只须不经意的一瞬,便会奔涌进你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