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技师排钟表:《说吴》:为有源头活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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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锡郊外太湖边的一个鱼市,每到渔季,太湖沿岸就遍布这种自发形成的水产市场,对于这里的渔民来说,世世代代的渔场——太湖——简直就是上苍赐予的一份厚礼,这里出产100余种可以食用的河鲜,其中又以并称“太湖三白”的鱼白鱼、白虾和银鱼最为知名。
太湖占据了吴地的中心,长江从吴地横穿而过,汇入大海,围绕一江一湖,整个吴地水网密布,构成了独特的水乡地理风貌。
自古以来,气候湿润温和,植被繁茂,水土丰沃的江南因而被中国人视作人间天堂。丹青妙手们,以这里的风土景致为蓝本,抒发隐逸的情怀,描画理想中的桃源……而宣纸上这些静谧的山林后面发生着什么呢?
寒山寺的闻名天下,是因为唐朝人张继的那首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千百年来,诗句和古寺一起变得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然而,人们却并不清楚寒山寺的真正来历,它得名于唐代一位名叫“寒山”的出家人,而寒山和拾德在中国民间被称作“和合二圣”,对他们的崇拜延续了千年,因为天下统一稳定、个人生活和谐安逸一直是中国人最深切的梦想。
然而,在现实的中国历史中,天灾,兵祸,暴政一直伴随着多灾多难的中国人,黄河流域,在每次社会动荡,外族入侵中都沦为重灾区,对于那些不愿泪浸胡尘,渴望桃源避秦的中原先民来说,北是游牧民族出没的荒原,东靠浩瀚的大海,西边是渺无人迹,寸草不生的戈壁,南方,就成了避祸移民的唯一方向。
当先民翻山涉水,风餐露宿,来到吴越之地时,他们惊异地发现,这里原来是绿瘦红肥的温柔水乡。
对于初到吴地的先民来说,这片水乡简直就是就是上苍赐与的一片桃源,相对北方的苦寒之地,同样的辛勤劳作,在这里能得到更丰厚的报偿。这里出产的粮稻蔬果水产,让他们得以安身立命,世代繁衍。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分裂时期,也是北方人大规模移民吴地的第一次高潮。北方移民带来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可以想象,他们的辛勤劳作,在这片土地上取得了巨大的回报。吴地人口增长和新移民的拥入都出现了飞速的增长。
人多地少,促使吴地先民不断研究和揣摩精耕细作的技术和手段。相对于北方而言,吴地从三国以来,直到蒙古入侵,拥有了宝贵的一长段相对比较安定、和平的区域性政治局面。宋朝开始,中国出现了“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天时地利人和,使得这片区域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天下粮仓。
无锡的温光照老人,在双休日请来全家人,为自己做寿,他们租了一条游船,在悠悠评弹声中享受着传统的太湖船点,由于物产的丰饶,在遥远的古代,那些移民吴地的中原士绅就开始讲究精致的饮食,追求细腻雅致的生活品位。而从唐宋开始,吴地的风貌和气质也越来越细致,风雅。
这是南宋时期反映苏州城市格局的碑刻地图——平江图。从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苏州这座在水网上建设起来的吴地城市,在宋代就已经是一个规划缜密、布局合理的大都会,苏州古城的水陆双棋盘布局沿袭了1000多年,直到今天,依然没有大的改变。作为古代吴地的核心城市,苏州逐渐崛起于中国江南,宋代开始,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直至今日,人们对这一说法依然高度认同。
13世纪威尼斯旅行家马可波罗在他的《东方见闻录》中,用充满赞叹的语气描述了苏州这座城市,说这里漂亮得惊人,商业和工艺十分繁荣。当地人精于工艺,城市里有许多学识渊博的学者和医术高明的医生……当时,很多读过《东方见闻录》的欧洲人都认为马可波罗是夸大其词,甚至欺骗。在黑死病蔓延的13世纪,欧洲人很难相信,在遥远的东方,会有这样富丽的城市。
宋代以来,苏州出现了大批能工巧匠,成为各个领域的佼佼者,“苏造”、“苏式”这些词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精美细致、高品质的代名词。
1403年,武力夺取侄子政权的朱棣,在首都南京总是寝食不安,也许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游走着太多被他加害的冤魂……1417年,决意迁都北京的他,为帝国新京的宫殿选定了一位设计师。他,就是出生于苏州香山的建筑师蒯祥。
蒯祥和以他为代表的苏州香山帮工匠,在明代北京的规划和建设工程中,发挥了居功至伟的作用。
苏州相城区,御窑砖瓦厂。这里出产的砖瓦,因为质地优良,在明清两代是皇家建筑的指定砖瓦,其产品被誉为金砖玉瓦。今天,这里依旧遵循着古老的制作流程,为包括北京故宫博物院在内的中国各地古建筑和仿古建筑提供着砖瓦。
御窑砖瓦,用料并无特别,其独特之处,就是每道工序的精益求精,500年来,工人坚守了传统的制作流程工艺,也坚守了不变的品质。
泥和土,无非是司空见惯的材质,然而因为吴人对于细节的专注和执著,它们也被点石成金,得以独步天下了。
经过历代吴人的建设,到明代中期,吴地已经成为整个中国最为富庶的地区,在整个明帝国的税赋财政中,吴地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 年),苏、松、常、镇、湖、嘉六府土田仅占全国总数的4%,而田赋却占全国总数的22%。当时就流传有“江南赋税甲天下,苏松赋税甲江南”的俗谚。有学者更指出:“以苏、松、常、镇、杭、嘉、湖、太仓推之,约其土地无有一省之多,而计其赋税,实当天下之半。是以七郡一州之赋税,为国家之根本。”在每年为朝廷贡献了巨额赋税的同时,吴地农业也开始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变革。
过剩的劳动力,资金和产品,投入到了商品化生产中,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上世纪80年代,很多国内学者认为,此时的吴地,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今天,对这一论断学术界仍有争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吴地率先走出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开始了商品经济的步伐。在当时人们的笔记中,大量记载了吴地的商业发达和民生富庶的境况,并给予了吴俗奢靡为天下最,日甚一日而不知返的评价。
当时,吴地的富人生活的考究精致引发了不少道统先生的指责,他们认为,这种奢靡的风气违背了儒家传统的道德观,败坏了社会风气。
20世纪,著名的经济学家凯恩斯,针对奢侈性的消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适度奢侈能够刺激社会的消费和工作机会,对于社会财富的积累具有正面的意义。凯恩斯也许不知道,400年前的中国吴地,一位大胆而富有远见的吴人,和他所见略同。
他叫陆缉,来自苏州,在一篇叫做《论奢》的文章中,他指出,奢侈是富裕的产物,而享受生活,消耗资财,能够刺激整个社会的商业和服务,从而创造新的财富。作为出生于16世纪传统农业社会的文人,陆缉,第一次正面肯定了消费行为的积极意义。
苏州市中心玉器城的大门口有一副对联:“美玉何求先向蓝田寻善种,良工安在自来吴郡出高能。”赏玩玉器在中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而美玉和良工的结合,才能造就传世上品。众所周知,优质的美玉出自西域的昆仑,而制玉妙手却以吴地最多。苏州人陆子冈,是明代海内闻名的玉雕大师,历史记载他非美玉不琢。苏州博物馆内收藏着一些陆子冈制作的玉牌,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的用料今天看来都颇多瑕疵,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打开明帝国的地图,你会发现,和前朝的元代以及后世的清代相比,明朝的版图要小得多,出产美玉的西域,此时并不在明朝版图之内,这种缺憾,恐怕陆子冈也无可奈何……
无论是商业贸易还是艺术创作,都需要和平安定的政治局面作为基础和后盾,在明朝的大部分时间里,吴地维持了一个有利于发展的地区小气候,然而,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即将到来……
这是清代画家追忆清军入关后在江南纵兵屠城的画面:1644年,多尔衮辖下的清军主力部队进入长江以南地区,在这里遭遇了南明政权的顽强抵抗。对于拥戴前明的江南地区,满清军队实行了留发不留头的残酷血洗,为了几缕青丝,千千万万的人头落地。
每次皇权易手,都免不了满地疮痍。吴地,这一次也未能幸免,反倒成了明末清初战乱中受破坏戕害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天下初定,满清的统治者们慢慢意识到,他们已是天下的主人,不是过路打劫的强人,而帝国的府库,需要吴地的贡献。
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逐步调整了入关时对于江南的压制政策。压在吴人头上的政治坚冰,慢慢开始消融。
崇尚汉族文化的康熙、乾隆,都曾六下江南,这里风雅润泽的景观人文,深深吸引了祖孙两代君王。从那些流传至今的御笔诗词中,不难看出,清代君主们对这片土地有着特别的偏爱。
经过肃杀凛冽的严冬,春风又绿江南岸。
18世纪,距离明末清初那场毁灭性的战乱不到100年,吴地重新站到了整个中国经济、文化、艺术的制高点。
国外学者估计,当时吴地的可量化财富总量,相当于工业革命初期的整个英格兰积累的财富。
乾隆年间,出生于吴地的画家徐渭,看到家乡繁华鼎盛的景致,激起了强烈的艺术创作愿望。后来,他把一幅描画苏州百业兴旺、市况繁荣的长卷《盛世滋生图》恭献给乾隆皇帝,以歌颂皇上的德政。这幅被誉为《清明上河图》姊妹篇的长卷,如今被珍藏在辽宁省博物馆里。徐渭以写实的手法,描画了当时吴地的核心城市苏州的繁荣和兴旺。在明清两代,以北京为中心的直隶是帝国的政治中心,而以苏州为中心的吴地,是当之无愧的经济中心。在曹雪芹那部千古奇书《红楼梦》,中,作者也赞叹道:“姑苏,是天下一等富贵风流之地。”
这枚来自南美洲的银币,俗称鹰洋。在中国曾经一度被当作硬通货币使用,遥远的南美货币为何会大量进入中国并在民间广泛流通呢?
16世纪,在西班牙统治下的南美洲,相继发现了几个巨大的银矿,历史记载,每个印第安人家里都要派出一人到银矿服役,前后有50万印第安人累死在这些银矿里。在明代确立银本位之后,缺少银矿的中国成了白银的主要需求国。此后的几个世纪里,这些沾满印第安人血汗的银币和银锭就随着新开通的东西方航道,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换回西方人趋之若鹜的茶叶、丝绸、棉布、瓷器。在当时中国的外销商品中,吴地的丝绸和棉布享有世界性的声誉。
浙江省湖州市的辑里村,是太湖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这里的蚕桑业已经有3000年以上的历史。至今,这里的家家户户,依旧程度不同地从事着蚕桑生产。300年前,这里出产的优质蚕丝,因为洁白柔韧,质量精良,被内务府定为皇家专用品,成为吴地丝绸的佼佼者。而盛产优质丝棉的吴地,曾经长期享有衣被天下的美誉。随着外销市场的打开,辑里丝在清代成为一个在国际市场上最受认可的丝绸品牌,继而成为整个吴地丝绸的代名词。在16、17世纪秘鲁、菲律宾等国的文献中,我们还能找到这样的记载:吴丝引入后,物美而价廉,畅销于全国,本地丝织业被完全冲击殆尽……
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画卷,在16世纪到18世纪的300年中,东西方航道上那些源源不绝的船队,把产自吴地的生丝、绸缎、棉布运往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吴人的精工巧做,风靡了整个世界。
美国加州大学的历史学家潘若兰,在她的著作《大分流》中提出,在工业革命前,中国的吴地经过长期的财富积累,成为当时世界最为富庶的地区。今天,从大量当年吴人制作、使用和赏玩的器具、艺术品中,不难体会当年他们生活的精致优雅。
出产美玉的西域,在乾隆平定准格尔部之后,重新归属到中央政府的版图内,美玉良工融为一体,苏造玉器和中国玉器工艺一起走向鼎盛。
富裕的士绅文人为自己修建的私家园林,如今成为了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它们遍布吴地,于静谧雅致中镌刻出我们这个民族在美的理解与创造上曾经企及的高度。
太湖边的鱼市,伴着晨光重新开张……几千年来,太湖边的吴人依水栖息,靠水得利,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代,他们最熟悉水,最了解水。西方人也许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中国,水代表着某种柔中有刚、刚柔相济的力量。而吴地人则相信,绵延不绝,曲折向前的水,和他们的命运和气质有着太多的近似,在水中融入着吴人的血脉与灵魂。(撰文 庄若江 田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