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高清:夜的歌王（二） —追忆著名诗人画家王禄松先生-雪漪博客-搜狐空间

  三

     我拿出在他家时，他送的精美小巧的石章，看了又看。当时，他送我和澳洲华文作家协会会长黄雍廉先生一人一枚，他和黄会长两人之间是胜似兄弟的情谊。他讲，黄会长曾经从台北侨居澳大利亚悉尼之后，他早晨一洗脸就难过地哭，哭了有一个多月，这让他温柔美丽的太太一直引为笑柄。难怪黄会长在写给我的信中说：“阿松的辞世，是这一生中最最痛心的事，我欠他的友情太多了，不仅是共患难，同喜乐，更是享用他的所有……我想若是阿松拥有世界，他会毫不犹豫地分一半给我。他赠的不是物，而是香甜的一份友情”。

    他们之间的情谊如此笃厚，甚至就连黄会长在我们房间外“铛铛铛”三下的敲门声他都能灵犀听出，当时幼殊阿姨和我都为之叹服。此际，脑海又浮现出洋溢在他脸上的那份孩子似的等到友人到来的欢快与欣喜。也难怪黄会长听说我去台北开会后，怕我这小女子哪儿都摸不清头绪，万一和会议的人联系不上，就委托他的“百年好友”王禄松先生（这“百年好友”之称，是王禄松先生在为我写的序文中如此命名的）安排并指引我。

    这也是我初到台北，被他们安排好的诗友接上，刚出机场路上诗友接到问我是否到了的电话，他让我接，而当时我居然还不知道这电话里的声音是谁，又不好意思问，挂了电话才清楚是我仰慕已久的王禄松先生。原来他们以为我前一天到，已经空接了我一场，这一天，又为此居然等了我整整一夜。真是力尽地主之谊！

    说起来，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很熟悉王禄松先生的许多诗文、画作了，对他既震撼人心又别出心裁的诗语和幻美风格的水彩画倍加青睐。没想到，今年二月在台北一见，这位前辈出口即诗，联句即篇的才情更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读月山房”里满室的画作使我惊羡的忘了是凡间还是画境。

    回想那“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读月山房”，多少诗画圣境曾从那里飞出呵！

    “画里风云健/诗中海岳开/扬长飞墨浪/磊落绝尘埃（《写意》）。如此旷达的心胸，豪迈的气概，绝尘的情怀，不就是他精神的淋漓写意？他那种“朗吟天地宽/浩气清我骨”（《吟兴》）的烈烈风采，那种“攘臂敌寒锋”（《雪落》）的英雄气韵倾倒了海内外多少文朋画友啊。

    他说：“我是一棵诗树/在周末开好多小香花”（《读星》）。他的确是一棵开满香花的“诗树”，只是，他开的香花又岂止是开在周末，而是在诗坛画苑温暖的季节里天天开着！

    他的小诗凝练灵动，意味潇洒，“为你写诗/才一举笔/所有的字儿/都哭了/好想马上去找你/骑上一首飞快的小诗”（《情丝四缕》），“躺在纸上思量/每个字都想生出翅膀/向你飞翔”（《小诗十三朵》），迫不及待的心情灵动地跃然纸上。

    “游子泪/是用精纯度极高的/乡愁，炼成的/每一滴都是灯/映照着天涯”（《泪》），向着天涯，海峡那边游子思乡的情境扣人心弦，每一滴乡愁的泪，其实都缘自心尖。

    “把泪湿的怀念，揉碎成/一片江南烟雨/将一袖诗情，放飞为/过江白鸟/——我是一幅/害相思的水墨画”

    “如果你一定要我/成为啼血的诗句在纸上轻飞/我将在憔悴的梦里狠狠地将自己揉碎”。（《情问》）

    “量尺寸订做一套希望/光鲜亮丽地穿在心上” （《读星》）。

    “每张黄叶/都叼走一个秋/每一双起飞的诗句/都叼走一朵心血”（《伤感》）。

    这样豪放、旷达、清丽的诗句在他的诗集中到处都是。一个轰轰烈烈生活过的“诗豪画杰人中龙”就这么潇洒走了，我必须得承认这残酷凛冽的事实。

    这样淳朴自然、抒放晓畅的田园风光再也不能出自他的心灵和手笔了；儒雅俊逸的身板再也不能穿梭于会上会下了；博学多才的国学画艺知识再也不能传授给莘莘学子了；朗诵歌唱的音色我们永远也听不到了；爽朗诚挚的畅谈再也无法让你哈哈大笑了；几十年读书创作到凌晨三点入睡的习惯也以寿终正寝的方式打破了。

    我转念又想，王禄松先生如此勤勉爱学，栖居另一个、也许是他心中神圣的海市蜃楼的世界，他是不是还依然秉持“熬星煮月啸苍穹”（《红岩》）的风格呢？ 

四

      有些人认识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成为亲近的朋友，而有些人仅仅一面彼此就认定交谊永远，这就是命运点染的缘。我有幸结了许多这样的缘，王禄松先生就是我生命中意外的惊喜。

    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们定好在七月二十一日贵州开阳见面的日子马上将要到来时，欢喜之情即可相拥时，好多话语可以一股脑儿倾吐时，我写有他名字的书他写有我名字的画就要晤面时……他却狠心爽约，驾鹤西归不告而别。这生命的闪电，给岁月划了一道多么深的伤痕！多么痛心的感受！

    现在，我越发觉得人活的真是朝不保夕的，原来好人也是难保一生平安的。我却有感而想，要是万一哪一天我也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连他送赠的画还没看到是什么内容，该是多大的遗憾？！我就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从画筒中抽出了他送的画作，把它放在电脑桌上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我可以天天看着他的画入境而游了……

    记得他曾告诉我，在国防部，他的画就挂在蒋经国画像对面，他开玩笑地说，蒋经国天天看着他的画。

    还清晰记得二月二十日在台北，他到我们入住的环亚假日酒店给北京的幼殊前辈、新疆的石河老师和我送这些画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因为当时会后离开台北，向东部出发到南部访问高雄，和诗界朋友交流，再从西部返回来，到达酒店时就八点多了。这之前，在车上已经和我们喜爱的著名诗人席慕蓉老师打通电话，她说到酒店看我们。她已经开车早从淡水出发，又搭捷运火车，先于我们来到环亚假日酒店，在大厅等着了。而那晚我因等待辨认我们的行囊耽误了好久，席慕蓉老师等了半天又在打电话找我，和她见面的家乡情意自是感觉亲近了许多。

    送走同族的美丽女诗人，就给王禄松先生打电话告别。他要到酒店来，我感觉太晚了，和他商量要么明天来，可是他又怕我们明天一早走来不及，所以执意要马上赶过来。我从十六楼下到一楼，在大厅静静等着……

    等着等着，就看到他满面春风地提着很重的一包画幅而来。有一幅小画，他当时觉得不是很好，说这个要么别要了。我说要的，您的画，哪一幅我都认为很棒。他就势把装画的包也留给了我。我就拥有他给的两个包了，在他家时，他就装了满满一包书送我，又担心我超重。我宁可超重也要带回来，事实上在桃园机场就被通知补办超重款了，可我交的心甘情愿。这些诗书都是海峡那边同宗同源同文同种的浓浓情谊呵！

    后来去贵州开会，我还是用他送的包来装书，看着它，个中感情有盈盈怀念，也有隐隐辛酸。在会上，见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我感到再浓的氛围和美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难激起我的兴致。我心里总想，要是王禄松先生在座，该是多么舒畅欢快的诗的氛围呢？！

    虽然我们在台北是初见，他的语言令人荡气回肠，他的神情使人欢畅快慰，他的善良让人钦佩感动。这亲切一面，竟然缘成我们好似难得遇到的故交。他是我很欣赏的优秀诗人画家，还是我喜获的又一位忘年交谊的友人，也是我此生遇到的一个如此学养出色、善良贤达、仁爱侠义的好人，更是我感受到的亲人之外的又一个父辈亲人。

    他的《剑歌》说的好：“以肝胆为峥嵘岳峙/以血泪为浩荡江河/遣此身做有情世界/放此心为无穷宇宙”，在这样一个心的宇宙，他的精神可歌可泣，字里行间，真的是他这位侠肝义胆的人的切实写照。

    记得那天晚上开完会聚餐之后，他和幼殊阿姨我们一起回到酒店等被别人请去的黄会长，席间，他看到湖南诗人吴昕孺把钱包丢了的情况，忙掏出一千台币追出去硬塞给他。后来这诗人在整理书籍的过程中，发现了夹在书中的目标，又及时过来秉报好消息，并把台币谢归原主。

    这让我想起到台北的第二天一早，他带我去看黄会长的路上，他从家里用一个小袋儿，装了满满一袋儿台币，知道我刚到，没来得及兑换台币，让我试试看重不重，我心里明白他觉得硬币更适合给我。在出租车上，还推来让去，把硬币都撒到座位上了，我们边往袋儿里装边笑，笑的是彼此的客气。最后到了黄会长下榻的酒店，临下车，他还是执意塞给我六百元纸币，让我应急而已。推来搡去，最后我不忍拒绝，只得收纳了他这番盛情。

    美丽端庄的女诗人云惠姐也如约来看黄会长了，我知道，她是王禄松先生的得意门生，也是出色的诗人画家。我们四人一起聚餐，气氛活跃。席间，王禄松先生和黄会长对起诗来，并立即写在餐巾纸上，具体诗句我记不很清晰了，却都是豪气冲云天的气势。两位老友那把酒对诗的兴致极高，满怀满眼的情意没有任何附加内容。那份冥冥中的投合与默契令我感动，我着实钦慕他们之间那重情重义的浓浓关系。难怪都叹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回想在台湾只有八天时间，和王禄松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两日，忘忧的笑谈却给我留下了永远幸福的回忆。而同时，他的离去，也给我留下失去这个优秀前辈朋友的痛憾。

     西南师大的博士生导师吕进先生说，“王禄松先生才华横溢，能诗，能文，能画，能言，是我平生少见的大才子”。九月在重庆召开的首届"华文诗学名家国际论坛"会上，台湾被邀参加会议的一行五人，他和著名诗人余光中、文晓村、金筑、赖益成，吕进导师还安排了他担当讲评主持人。当听说王禄松先生辞世消息后，他悲痛写出：“诗的台湾空虚了”！

     台湾诗人金筑先生，在七月贵州散文诗论坛会上激动地说：“王禄松先生的离去令人惋惜，这不仅是台湾的损失，也是中国的损失”！

     是啊，损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而他的骄人业绩是让你享受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