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吉仁药业有限公司:海底两万里第一部(五至八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17 00:09:54
第五章 冒险行动
( 本章字数:4313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林肯号的航行,在这些天当中,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

  但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得尼德·兰显出了他惊人的技巧,同时也说明了我们对他的
那种信任是应该的。

  6月30日,在马露因海面上,林肯号向美国的捕鲸船打听那条独角鲸的消息,这些捕鲸船
都说役碰见。但其中一只名叫孟禄号的捕鲸船船长,知道尼德·兰在我们船上。

  要请他帮忙,追捕已经发现了的一条鲸鱼。法拉古舰长很想看看尼德·兰的本领,就准
许他到孟禄号船上去。我们的加拿大朋友运气真好,不仅是打了一条鲸鱼,而且是打了两条
,他投出双叉,一叉直刺人一条鲸鱼的心脏,追赶了几分钟以后,另一条也被捕获了。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追赶的那个怪物,真的跟尼德·兰的鱼叉相碰,我决不敢打赌,保
证这个怪物无事。

  战舰以惊人的速度,沿着美洲东南方的海岸行驶,7月3日,我们到达麦哲伦海峡口上,
与童女峡在同一个纬度。但法拉古舰长不愿意通过这曲折的海峡,要从合恩角绕过去。

  全体船员一致赞成他的主张。的确,我们哪能在这狭窄的海峡里碰到那条独角鲸呢?大
多数水手都肯定怪物不能通过海峡,因为它身体很大,海峡容不下它!

  的海面上,绕过这座孤岛。这是伸在美洲大陆南端的岩石。

  从前荷兰水手把自己故乡的名字送给它,称它为合恩角。

  现在船向西北开,明天,战舰的机轮就要在太平洋水波中搅动了。

  “睁大眼睛!睁大眼睛!”林肯号上的水手们一再他说。

  他们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眼睛和望远镜好象被二千美元奖金的远景所眩惑,一
刻也不愿休息。白天黑夜,人人都留心洋面,患昼盲症的人因在黑暗中能看得清。

  比别人要多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获得这笔奖金。

  我个人是不受金钱引诱的,但我在船上也同样注意观察海面。除了用餐的几分钟,睡眠
的几小时,不管日晒也好,雨淋也好,我总不离开甲板。有时伏在船头围板上,有时扶着船
尾的栏杆,我目不转晴,死盯着一望无际、白练般的浪涛!有好几次,一条任性的鲸鱼把灰
黑的脊背露在波涛上的时候,我跟船上全体职工人员一样马上就激动起来。

  战舰的甲板上马上就挤满了人,水手和军官像水流一般地从布棚下涌出来了。人人都心
头跳动,眼光闪烁,注视着鲸鱼的行动。我非常注意地看着,看得眼睛发黑,简直要变成瞎
子了。但康塞尔总是若无其事的,用安静的语气一再对我说:“如果先生愿意少费些目力,
眼睛不要睁得大大,先生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空欢喜了一场!林肯号转了方向,向发现的动物冲去,原来是一条平常的长须鲸
,或一条普通的大头鲸,不多时就在大家的咒骂声中不见了!

  可是天气很好。船在良好的情况中航行,这正是南半球天气恶劣的季节,而这一带的七
月却和我们欧洲的一月差不多。不过海是平静的,人们一眼可以看得很远。

  尼德。兰总是抱着不肯轻信的态度;除了轮到他在甲板上看守以外,他甚至故意不看洋
面——至少在没有发现鲸鱼的时候是这样。他的神奇的眼力有很大的用处,可是在十二小时
中有八小时,这位固执的加拿大人只是在舱房中看书或睡觉,我多少次责备他的冷淡和不关
心。

  “算了吧!”他答,“阿龙纳斯先生,什么都没有,就算海中真有什么怪物,我们可能
有机会看见它吗?我们不是漫无计划地瞎捡吗?据说在太平洋的北部海中,又有人看见了这
个无法找到的怪物,这我并不否认:但是,自从那次碰见后,两个月已经过去了,要是根据
您的这条独角鲸的怪脾气来看,它决不愿意长久停在这一带海上!它移动极快,不可捉摸。
并且,教授,您比我更了解,自然造物,决不自相矛盾,它决不使天性迟缓的动物,有快速
走动的能力,因为这种能力对·它并无必要。所以,这种动物如果存在的话,它早就跑远了
!”听了他这话,我没法回答。很明显,我们确实是盲目地行动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的机会很有限,不过,对于事情的成功,还没有人加以怀疑,船上没有一名水手敢打
赌,说没有独角鲸,说它不会出现。

  7月20日南回归线正交在经度105度,同月27日我们穿过了在西经110度上的赤道线。此后
,船便一直向西行驶,驶进太平洋的中部海中。法拉古舰长想得对,驶到深水的地方,离开
这个怪物好像不愿意挨近的大陆和海岛。

  这样也许好些,机会也许多些;“可能因为接近陆地的海,对于这个怪物,还不够深!
”水手长这样说。战舰添了煤后,穿过帕摩图群岛、马贵斯群岛,夏威夷群岛,在东经:32
度越过了北回归线,向中国海开去。

  我们终于到了这个怪物最近活动的地方了!老实说。

  我们在船上简直不是过生活了。心跳动得太厉害了,说不定将来会得不可治疗的血瘤症
。全体船员,神经都极度紧张,那种程度,我简直不能形容。大家不吃饭、不睡觉。由于了
望的水手估计错了或看错了而引起的骚动,每天总有一二十次。这种连续不断的骚动,更加
强了人们的紧张,以致不能不产生反响。

  三个月来(在这三个月当中,真是一天等于一世纪),林肯号跑遍了太平洋北部所有的
海面,有时向着看到的鲸鱼冲去,有时忽然离开航线,有时突然掉转船头,有时一下子停住
……它不惜弄坏机器,不惜浪费动力,从日本海岸到美洲海岸,没有一处不曾搜索过。但是
,什么也没有看见!看见的只是那浩瀚无边的大海!至于什么巨大的独角鲸、潜在水中的海
岛,沉没的破船、飞走的暗礁,以及什么神秘的东西,却都没有看见!

  因此,反响发生了。首先是人心失望,给怀疑的心理打开一个缺口。船上产生了另一种
情绪,造成这情绪的因素是三分羞愧,七分恼怒。死盯住一个空想,自然是“愚蠢",但更多
的是恼怒!一年来累积起的像磐石一般的理由,一下子完全垮下来了,这时每个人都想好好
吃一吃,睡一睡,来弥补因为自己愚蠢而牺牲了的时间。由于天生就的动摇性,容易从一个
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当初最热诚拥护这次远征的人,现在却变成最激烈的反对者了。这次
反响从舱底发生,从仓库看守人的岗位传到船参谋部的军官餐厅。毫无疑问,如果不是法拉
古舰长特别坚持,这艘船早就掉头往南开了。可是,这种无益的搜索再也不能拖得过久。林
肯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实在丝毫没有可以责备的地方了。美国海军部派到这只船上的人
员,从没有表现过这么大的耐心和热情;失败并不能怪他们;现在除了回航没有什么可做了
。关于回航的建议向舰长提出来了。舰民不听,坚持自己的意见。水手们公然表示不满,船
上事务当然要受影响。我不敢说船上就会发生叛变,但坚持了一个时期以后,法拉古舰长像
从前的哥伦布①一样,请大家再忍耐三天。如果三天期满,怪物还不出现,掌舵的人把舵轮
转三次,林肯号就向欧洲海岸进发。这个诺言在11月2日发出,它的效果首先是挽回了全体船
员的失败心理。人人又以新的注意力观察洋面。人人都要最后看一下海洋,作为这次远征的
纪念。望远镜不停地使用,没有一刻空着。这是对巨大独角鲸的最后挑战。对于这次“出庭
”的传票,它决不能找出什么理由置之不理了两天过去了,林肯号以低速度慢慢前进。在可
能碰到这个动物的海面上,人们想尽方法引起它的注意或刺激它迟钝的神经。人们把一大块
一大块的腊肉拉在船后,——但我应该说,这内使鲨鱼们感到十分满意。林肯号一停下来,
许多小船放下去,马上就向战舰周围各方出发,不让一处海面不被搜索到。11月4日晚上到了
,这个潜在海底的秘密还是没有揭露出来。

  明天,11月5日正午,规定的期限便满期了。中午一过,法拉古舰长就要履行他的诺言,
使战舰离开太平洋的北部海面,向东南方开行。

  船这时正在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日本本上就在高我们不及两百英里左右的下
方。黑夜快到了。

  船上正敲八点钟。一片片的乌云掩盖了上弦的新月。大海波纹在船后面平静地舒展着。
这时候,我倚在船头右舷围板上。康塞尔站在我的旁边,眼睛向前看着。全体船员,爬在缆
素梯绳上面,细心考察渐渐缩小和沉黑了的天边。军官们拿着夜间用的望远镜,向渐次黑暗
的各方搜索。月亮有时从朵朵的云间吐出一线光芒,使沉黑的海面闪耀着光辉;一会儿又消
逝在黑暗中了。

  我看着康塞尔,看出他的情绪多少也受了船上一般的影响。至少我是这样感觉。也许,
他的神经还是第一次在好奇心的力量下震动了。

  “喂,康塞尔,”我跟他说,“现在是获得两千美元奖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请先生容许我对这件事说句话,”康塞尔答,“我从不想获得这笔奖金,合众国政府
可以答应给十万美元,它也并不因此就穷了。”

  “你说得对,康塞尔;总之,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们没怎么考虑就参加进来了。白
费了多少时间,消耗了多少精神!要不,六个月以前,我们已经回到法国了……”

  ‘在先生的小房子里!”康塞尔答道,“在先生的博物馆里!我早已把先生的生物化石
分类了!先生的野猪也早就养在植物园的笼中、,吸引着巴黎全城所有好奇的人来参观了!"
“正跟你所说的一样,康塞尔,并且,我想,我们还没有估计到人家会怎样嘲笑我们呢!”
“可不是,,,康塞尔安然回答,“我想,人们一定会嘲笑您先生。我该不该说……?”“
你说下去,康塞尔。”“好,那就是先生应得的报酬!”“确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有幸
能和先生一样是一位学者,他就决不该冒昧从事……”康塞尔没有说完他的“恭维”话。在
全船的沉默当中,大家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尼德·兰的声音,他喊着:“看哪!我们
寻找了多时的那家伙就在那里,正斜对着我们呢!” 

第六章 开足马力
( 本章字数:5648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一听到这喊声,全体船
员,从舰长、军官、水手长一直到水手、练习生,甚至工程师也丢下机器,火夫也离开锅炉
,大家都向鱼叉手这边跑来。停船的命令发出了,船只凭本身余下的动力走着。那时天色非
常黑暗,不管这位加拿大人的眼力怎么好,我也要想想他怎能看见和他能够看见什么。我的
心跳得非常厉害,简直要炸了。可是尼德·兰并没有弄错,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手所指的
那个东西。离林肯号右舷约三百七十米左右,海面好像是被水底发出的光照亮了。这光并不
是一般的磷光,这谁也不会弄错。这个怪物潜在水面下几米深,放出十分强烈而神秘的光,
就像有些船长的报告中所指出的那样。这种特别灿烂的光芒必定是从什么巨大的发光动力发
出来的。发光的部分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拉得很长,椭圆形中心是白热的焦点
,射出不可逼视的光度,这光度渐远渐淡,至于熄灭。“那不过是无数磷分子的集合体。”
一位军官说。“不,”我很有把握地答,“富拉得或沙尔已①之类的动物决不能发出这么强
的光度。这种光只能是电力的光…看!看!它动了!它向前动,又向后移!它向我们冲采了!
”战舰上处处发出喊声。“不要作声,”法拉古舰长说,“把稳舵,船迎着凤:开倒车!”
水手们跑到舵旁边,工程师们跑到机器旁边。汽门立刻关掉了,林肯号从左舷转了一百八十
度。法拉古舰长喊:“舵向右,向前开!"以上命令执行了,战舰很快离开了发光的中心。我
弄错了。我们船要走开,但那神秘的动物却以加借的速度逼近来。我们气都喘不过来。当时
,惊呆更甚于恐惧,弄得我们静默不动。这个动物好像开玩笑似的在海面上向我们冲来。它
绕着战舰(这时船以每小时十四海里的速度走动),并且把船罩在像光尘一样的电光网中。
然后它走出两三海里远,后面拖着一条磷光的尾巴,好像快车的机车留在后面的一团团烟雾
般的气体。忽然间,这个怪物从天边的尽头。以惊人的速度突然向林肯号冲来,在离船身二
十英尺的海而上又突然停住,光全灭了——不是潜入水中,因为它的光不是慢慢地消散,而
是猝然地,像光的来源陡然断了一般!不久它又在战舰的另一边出现了,可能是绕过来的,
也可能是从船底下潜水过来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给我们致命的打击.可是我们的战舰的行
动使我莫名其妙。它在逃,并不去攻击。它本应该追逐怪物的,现在反而被追逐了,我于是
向法拉古舰长提出意见。法拉古舰长的面孔,通常是很冷静的,现在却显得万分慌张。“阿
龙纳斯先生,”他回答我,“我没摸清楚我所要对付的这怪物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我不愿
意在这么一片黑暗中,随便让战舰去冒险。再说,怎样来攻击这个神秘东西呢,又怎样来防
御这东西呢?我们等到天亮,情况便不同了."“舰长,您现在对于这个动物的性质没有什么
疑惑了吗?”“没有疑惑了,先生,明明白白,这是一条巨大的独角鲸,同时又是一条带电
的独角鲸。,,“也许,”我又说,“我们不能接近它,就像不能接近一条电鳗,或一个水
雷那样!”“的确,”舰长答,“它身上有雷电般的力量,它一定是造物者造出来的最可怕的
动物了。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先生,我才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意。”全体船员在夜间都站着守
望,没有一个人想到睡眠。林肯号在速度上敌不过这个怪物,只好保持着低速度慢慢行驶。
而独角鲸也模仿战舰,在波涛上随意摆动者,好象还不打算离开这个比武场。不过,快到半
夜的时候,它不见了,或用一句更准确的话说,它像一只大萤火虫一样不发光了。它逃了吗
?我介就怕它逃,我们不希望它逃。但到早晨零点五十三分的时候传来一种震耳欲聋的啸声
,好橡被极强的压力挤出的水柱所发的啸声那样。法拉古舰长、尼德·兰和我当时都在尾楼
上,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深沉的黑暗。“尼德·兰,”舰长问,“您听到鲸鱼叫过吗?”“时
常听到,先生,但我从没有听过像现在这条使我获得二千美元奖金的鲸鱼那样的叫声。”“
不错,您应获得这笔奖金。不过,请您告诉我,这声音是不是那鲸鱼类动物鼻孔吐水时所发
出来的声音呢?"“正是那声音,先生,不过现在这声音不知要大多少倍。所以谁也不会弄错
.我们面前海里的东西无疑是一条鲸鱼类动物。”这位鱼叉手又说,“请您容许我,先生,明
天天亮时,我们对它说几句话。”“恐怕它不会有那样的耐心听您的话,尼德·兰师傅。汐
我用半信半疑的声调回答。“假使我离它只有四鱼叉那么远,”这位加拿大人答,“那时候
它非听我的话不可!”“不过你去挨近它的时候,”舰长说,“我得给一只捕鲸艇供您使用
吧?"“当然要有一只,先生."“坐小船岂不是拿我的人员的生命去冒险?”“我的命不算命
吗?“这位鱼叉手干脆地回答。到早晨两点左右,这发光的焦点,在跟林肯号前面相距五海里
远的海面,又发出同样强烈的光。虽然距离大,虽然有风声和浪声,我们还是清楚地听到这
动物尾巴的搅水声。并且听到它的喘息声。这只巨大的独角鲸到洋面上来呼吸的时候,空气
吸人它肺中,就像水蒸气送到两千马力机器的大圆筒里面去那样。“晤!”我想,“这强大
得像一队骑兵的鲸鱼,一定是一条了不得的鲸鱼!"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每个人都在准备战
斗。各种打鱼的器械都摆在船栏杆边。二副装好了大口径短铰,这短铣能把鱼叉射出一英里
远,又装好了打开花弹的长沧,一击中就是致命伤,哪怕最强大的动物也不能例外。尼德·
兰本人只是在那里磨他的鱼叉,鱼叉在他的手里就是件可怕的武器。六点,天亮起来了,晨
曦的微光把独角鲸的电光俺没了。七点,天大亮了,但浓厚的朝雾缩小了视野,最好的望远
镜也不济事,因此大家又产生了失望和懊恼的情绪。我一直攀上尾桅,有些军官早就在桅上
面站着。八点,浓雾沉重地在海面上滚动,它那巨大的气团渐渐地散开了。天际也渐渐扩大
,渐渐明朗了。突然,像昨晚那样,尼德·兰叫起来了。“我们找的那个东西,在船左舷后
面!”鱼又手喊着。大家的眼光都转向他手指的地方。在那边,距战舰一海里半左右,一个
长长的黑色躯体浮出水上一未来。它的尾巴,激动着水,搅成很大的一个漩涡。任何东西的
尾巴都不能这样有力地击打海水。这个动物走过,尾后留下一行巨大、雪白耀眼的水纹,并
且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我们的战舰埃近了这个鲸鱼类动物。我随便地观察了一下。山农号
和海尔维地亚号两船的报告对它的体积有些夸张,我估计一下,它不过二百五十英尺长。至
于宽,我很难估量;总之,这个动物在我看来:长宽高三方面的比例都十分匀称。当我观察这
只奇怪动物的时候,两道水和汽从它的鼻孔吐出来,直喷到叫十米的高度,这一点使我肯定
了它呼吸的方式。我最后断定这动物是属于脊推动物门,哺乳纲,唯一豚鱼亚纲,鱼类,鲸
鱼目,……属。到这里我便不能往下说了。鲸鱼目有三科:长须鲸,大头鲸和海豚,独角鲸
是归在最后一科。每一科分为好些属,属分为种,种分为变种。变种、种、属、科,我还不
知道,但我不怀疑,借上帝和法拉古舰长的帮助,我可以完成对于这动物的分类。船上人员
等他们首长的命令等得不耐烦了。舰长注意地观察了这个动物后,叫来了工程师。工程师跑
来了。舰长问:“先生,气压足了吗?”“足了,先生。”工程师答。“好,增大火力,全力
驶去!”大家欢呼三声来迎接这道命令。战斗的号角响了。过了一些时候,战舰上两个烟囱
吐出一道一道的黑烟,甲板在汽锅的震动下震动起来。林肯号在机轮的猛力推送下,一直向
这怪物冲去,这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战舰离它半锚链①左右的时候,它还不潜入水中,仅略
作逃避的样子,不走远,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这样若即若离的追逐,延长了三刻钟左
右,就是战舰想多接近这条鲸鱼四米也不可能。很明白,这样迫下去,永远迫不上它。法拉
古舰长心里很烦躁,拈着那下巴下面蓬蓬的一撮浓须。“尼德·兰呢?”他喊。加拿大人跑
到前面来。“好,尼德·兰师傅,”他问,“现在您看是不是还要把小船放下海去?”“先
生,不,”尼德·兰答,“因为这个东西是不让人捕捉的,除非它出于自愿."“那怎么办呢
"“先生,尽可能加大气力。我自己,当然先要得到您的允许,我在船头前桅的绳梯上守着
,等我们到了鱼叉投得着的距离时,我就把鱼叉投出去。”“尼德·兰,就这样办吧。”舰
长答。他又喊:“工程师,快加大马力。”尼德·兰走上他的岗位。火力尽量加大着,机轮
每分钟转四十三转,蒸汽从活塞里跑出。把测程器抛下去,测知林肯号这时的速度是每小时
十八海里半。但那个可恶的动物每小时的速度也是十八海里半。在整个一小时内,战舰只能
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多进二米也办不到!这对于美国海军中的一艘最快的战舰来说,实在是
太难堪了。船员中间遍布着不可遏止的愤怒。水手们咒骂怪物,但是,怪物却不理睬他们。
法拉古舰长不只是拈着他的那撮浓须,而且现在开始绞起它来了。他又把工程师叫过来。“
您已经把马力加到最大的限度了吗?”舰长问。“是的,舰长,马力已加到了最大限度。”
他答。“活塞都上紧了吗?…"“上到六气压半。”“把它们上到十气压。”这纯粹是美国式
的命令了。恐怕在密西西比河上,跟人比赛、赌输赢的船,也不能这样做的了!“康塞尔,
”我对站在我身边的老实人说,“你看,我们的船也许就要爆炸了!”“随您先生怎样说都
好l”康塞尔答。我承认,这个机会,我倒很乐意去碰一碰。活塞都上好了。煤炭倒人火炉中
,凤箱把空气送进去,煽红了火。林肯号的速度又增加了,船桅都连根震动了由于烟囱过窄
,阵阵突出的浓烟几乎都找不到出路了。测程器又一次抛下去。“现在速度多少?”法拉古
舰长问。“舰长,十九点三海里。”“再增加人力。”工程师照他的话做了。气压表正指+
气压。但这条鲸鱼也添了火力,因为它一点不困难地也以十九点三海里的速度走动。多么激
烈的追逐呀!不,我真不能描写当时使我全身激动的情绪。尼德·兰站在他的岗位上,手拿着
鱼叉。这动物有几次让人接近它。“我们追上它了!我们追上它了:”加拿大人喊。可是,
在他准备投叉的时候,这条鲸鱼立即逃开了,它行动敏捷,照我来看,它的速度每小时至少
是三十海里。甚至在我们的船以最快速度航行的时候,它竟然能够绕船一周,似乎跟我们开
玩笑呢!愤怒的喊声从大家的胸膛中迸发出来!中午,我们跟早晨八点一样,一点没有进展
。法拉古舰长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办法。“呵!”他说,“这东西比林肯号走得还快!好吧j
我们看看它是不是能躲开我们的锥形炮弹。水手长,叫炮手都到船前头的炮边来。”船前头
的炮立即装上炮弹,发出去了。炮是放了,可是炮弹在距半海里之远的动物上面掠过去,没
有打中。“换一名好炮手!”舰长喊,“谁打中这恶魔,给五百美元!"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炮
手——他现在仍然活现在我眼前——眼光镇定,面容冷静,走到大炮面前,把炮位摆好,瞄
准了很久的时间。轰的一声炮响了,这时船员们的欢呼声混杂在一起。炮弹打中了,正打在
动物身上,但是并没有给它致命的打击,而是从它圆圆的身上滑过去落在二海里远的海中。
“真怪!”老炮手暴跳如雷,说,“这混蛋的身上一定有一层六英寸厚的铁甲!”“该死的
东西!”法拉古舰长喊。追逐又开始了,法拉古舰长弯身对我说道:“我要一直追到我们的
船爆炸为止!”“对,您对!”我答。人们只指望这动物筋疲力尽,它总不能跟蒸汽机一样
,永远不感到疲倦。然而它一点也不疲倦。这么多时间过去了,它并没有显出一点疲劳的样
子。再说,我们是应该表扬林肯号的,它用不屈不挠的精神进行了这次恶斗。我估计,在11
月6日这倒媚的一天里,它所跑的路程不下五百公里!黑夜降临了,阴影笼罩了波涛汹涌的海
洋。。这时候,我以为我们的远征结束了,我们永远不能再见到这个古怪的动物了。可是我
错了。晚上十点五十分,电光又在战舰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亮起来,还是跟昨天夜里一样辉
煌,一样强烈。那条独角鲸好像是停着不动。也许白天跑得累了。它睡着了,它随着海水荡
漾。这是一个好机会,法拉古舰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他发出命令。为了不至把敌方惊醒,
林肯号减低速度,小心谨慎地前进。在大海中碰到睡着了的鲸鱼,因而胜利地攻击它们,这
并不是希奇的事情,尼德·兰也不止一次在鲸鱼昏睡的时候叉中了它们。加拿大人又到了船
头斜桅下,走上了他原来的岗位。战舰慢慢地前进着,一点声息也没有,离这动物三百七十
米左右的时候关了气门,船现在只凭本身余下的气力走动。船上连呼吸声也听不到。甲板上
绝对沉寂。人们距白热的焦点不到一百英尺了,光度更强起来,照得我们的眼睛发昏。这时
候,我伏在船头前面的栏杆上,看见尼德。兰在我下面,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锋利的
鱼叉。就和这睡着的动物距离不过二十英尺了。忽然,他的胳膊使劲地一伸,鱼叉投了出去
。我听到鱼叉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碰上了坚硬的躯壳。对面的电光突然熄灭,两团巨大的
水猛扑到战舰甲板上来,像急流一般从船头冲至船尾,冲倒船上的人,打断了护墙桅的绳索
。接着船被狠狠撞了一下,我没来得及站稳,从船栏杆被抛掷到海中去了。 


第七章 种类不明的鲸鱼
( 本章字数:4890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我虽然由于意外落水而吓得发慌,但我还是很清楚地记得我当时的感觉。我首先下沉
到二+英尺深的水里。我是泅水的好手,但不能跟拜伦①;口埃德力口·坡③那两位游泳大
师相比——我虽沉在水中,神志却一点没有昏迷。我两脚使劲一蹬又浮上了水面。我浮出水
面来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看看战舰在哪里。船上是不是有人看见我掉下水了?林肯号是不是
改变方向了?法拉古舰长是不是放小艇下海了?我能不能得救?夜色沉黑。我仿佛看到一大
块黑东西在东方渐渐消失了,它的标灯远远地熄灭了。这一定是我们的战舰。我觉得自己没
有希望了。“救命!救命!”我喊着,两手拼命划着向林肯号泅去。我身上的衣服非常碍事
。衣服湿了贴在我身上,使我的动作不灵。我要沉下去了!我不能透气了!……“救命!”
这是我发出的最后呼声。我嘴里满是海水。我极力挣扎,我就要被卷人深渊中了……忽然我
的衣服被一只很有力的手拉住,我感到自己被托出水面上来了,我听到,我的确听到在我耳
朵边响着这样的声音:“如果先生不嫌不方便,愿意靠着我的肩膀,先生便能更从容地游泳
。”我一手抓住我忠实的康塞尔的胳膊。“是你呀!”我说,“是你呀!”“正是我,”康
塞尔答,“我来伺候先生。,“就是刚才的一撞把你跟我同时抛人海中来的吗?"“不是。为
了服侍先生,我就跟着先生下来了!这个好人觉得这样做是很自然的!“战舰呢?”我问。
“战舰哪!”康塞尔转过身来回答,“我认为先生不要再指望它了."“你说的什么?”“我
说的是,在我跳入海中的时候,我听见舵旁边的人喊:‘舵和螺旋桨都坏了"“都坏了?"“是
的!被那怪物的牙齿咬坏了。我想,林肯号受到的损坏虽然只存这么一点儿,可是,这种情
况对于我们是很不利的,因为船无法掌握方向了。”“那么,我们完了!”“也许完了,”
康塞尔安静地回答,“不过,我们还可以支持几个钟头,在几个钟头内,我们可以做不少的
事!"康塞尔这样坚定和冷静,鼓舞了我的力量。我用力地游着,但我的衣服像铅皮一样紧紧
裹着我,很妨碍我的动作,我觉得很难支持下去。康塞尔发现了这一点。“我想先生一定会
允许我把衣服割掉。”他说。他在我的衣服下面放入一把刀子,很快的一下,从上至下把衣
服割开。然后,他敏捷地替我脱衣服,我就抓住他泅水。很快,我也给康塞尔脱掉了衣服,
我们彼此轮流在水上“航行”。可是,我们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可能我们掉下海的时候,
人家没有看见,也可能看见了,但因为战舰的舵坏了。不能回到这边来救我们。现在我们只
有指靠大船上的小艇康塞尔很冷静地这样假设,并计划着随后应做的事。多奇怪的性格!这
个冰一般冷的人在这里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希望林肯号放下小
艇来救我们,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力支持,时间愈久愈好,等待小艇到来。我于是决定
节约使用我们的力量,使两人不至同时筋疲力尽,下面是我们的办法:我们一个人朝天躺着
,两臂交叉,两腿伸直,浮着不动,另一个人泅水把前一人往前推送。做这种“拖船”的工
作,每人不能超过十分钟,我们这样替换着做,我们就可以在水面浮好几个钟头,也许可以
一直支持到天亮。这是碰运气的事!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
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
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
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
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
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
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真可以说,我们是在水银中游泳了。到早晨
一点左右,我感到极端疲倦。我的四肢痉挛得很厉害,渐渐发硬,不能灵活运用了。康塞尔
不得不来支持我,我们保全生命的担子于是完全落在他一一人身上。不久我听到这个可怜人
发喘了;他的呼吸渐渐短促了。我明白他也不能支持很久了。“丢下我吧!丢下我吧!”我
对他说。“丢下先生!永远不能!”他答,“我还要死在先生前头呢!"这时候,有一片厚云
被风吹向东边去,月亮露出来了。海水在月亮下闪闪发光。这仁慈的月亮重新鼓起了我们的
气力。我的头又抬起来。我的眼光向天边各处了望。我看见了战舰。它在离我们五海里的海
面,只是模糊不清的漆黑一团。但小艇呢,一只也没有!我想叫喊。距离这么远,叫喊有什
么用!我的嘴唇肿得发不出声音。康塞尔还可以说话,我听到他好几次这样喊”救命呀!救
命呀!”我们停一下动作,我们用心听。尽管我的耳朵充血,发出一种嗡嗡的声音,但我觉
得似乎是有人呼喊,在回答康塞尔的叫唤。“你听见吗?“我低声说。“听见!听见!”康塞
尔又向空中发出绝望的呼喊。这一次,不可能有错误了!是有一个人在回答我们的呼喊!是
被抛弃在大海中的受难者吗?是撞船的另一牺牲者吗?还是战舰上的一只小艇在黑暗中呼唤
我们呢?康塞尔用尽最后的力量,托住我的肩膀,我尽力抗拒我最后的一次痉挛,他半身浮
出水面望望,然后又筋疲力尽地躺下“你看见什么吗?"“我看见……”他低声说,“我看见
……我们不要说话……我们保留我们剩下的力量吧!……”他看见了什么呢?当时我也不知
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怪物来了!……可是那人声究竟……现在并不是约拿③躲在鲸鱼肚子里
的时代了!不过康塞尔还拖着我。他有时抬起头来,直往前看,发出呼喊,回答他的声音越
来越近了。我几乎没有听见,我的气力尽了,我的手指都僵了,我的手再不能支持我了:我
的嘴抽搐着,一张开就灌满海水:冷气侵袭着我。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来,一会儿又沉下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碰到一个坚实的物体。我就紧靠着它。随后,我觉得有人拉我,把我
拉到水面上来,我的胸部不胀了,我晕过去了……一定是由于我身体受到有力的摩擦,我才
很快苏醒过来。我迷述糊糊地半睁开我的眼睛……“康塞尔!”我低声说。“先生叫我吗?“
康塞尔答。这个时候,月亮正往西沉,在它的最后光芒下,我看到不是康塞尔的脸孔,但我
立即认出是谁了。“尼德·兰!“我喊。“正是他哩,先生,他是来追他的奖金的!”加拿大
人答.“您也是在战舰被撞的时候被抛人海中的吗?”“是的,教授,但情形比您好些,我几
乎是立刻就能站立在一个浮动的小岛上了。”“一个小岛吗?"“或者更正确地说,是站在你
的那只巨大的独角鲸上。”“尼德·兰,请你讲清楚吧."“不过,我很快就了解我的鱼叉为
什么不能伤害它,为什么碰在它表皮上就碰弯了。”“为什么呢?尼德·兰,为什么呢?”
“教授,因为那个东西是钢板做的!”到这里,我不能不振作精神,重新回忆一番,并且检
查一下自己以前的想法。加拿大人的最后几句话使我心中的想法立即转变了。我很快爬到这
个半浸在水中,已经作了我们的临时避难所的生物(或物体)上面。我用脚踢它,它分明是
坚固结实、钻不透的硬物体,而不是构成海中哺乳类动物的庞大躯体的柔软物质。不过这个
坚硬物体可能是一种骨质的·甲壳,跟太古时代动物的甲壳相似,我很可以把这个怪物归人
两栖的爬虫类,如龟鳖、鳄鱼、遥龙之类。可是!不然!在我脚下的灰黑色的背脊是有光泽
的。滑溜溜的,而不是粗糙有鳞的。它被撞时发出金属的响亮声,这是那么不可思议,看来
,我只好说它是由螺丝钉铆成的铁板制造的了。再不可能怀疑了!这动物,这怪东西,这天
然的怪物,它使整个学术界费尽了心血,它使东西两半球的航海家糊里糊涂,现在应当承认
,它是一种更惊人的怪东西,它是人工制造的怪东西。看到最怪诞、最荒唐、甚至神话式的
生物,也不会使我惊骇到这种程度。造物者手中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出奇,也容易了解。现在
一下子看到那种不可能的事竟是奥妙地由人的双手实现的,那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十分惊讶了
!现在不容犹豫了。我们现在是躺在一只潜水船的脊背上,按照我可能的判断,这船似乎有
点像一条巨大的钢鱼。对这,尼德·兰也早有他的看法:我们——康塞尔和我——只能同意
他。“那么,这只船里面是不是有一套驾驶机器和一批驾驶人员?“我说。“当然有,”鱼叉
手答,“不过,我上这浮动小岛已三小时了,它还没有一点动静。”“这船一直没有走动吗
?”“没有走动,阿龙纳斯先生。它只是随波飘荡,而不是“它自己动。”“可是,我们都
知道,它移动的速度很大。正因为它有这样的速度,所以就必然有一套机器,和一批操纵机
器的人,所以,我的结论是……我们是得救了."“晤!”尼德·兰带着保留的语气说。这时
候,好像是为了要证明我的论据是对的,这个奇异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现在开行了,推
动它的分明是那推进器。我们赶快紧紧把住它那浮出水面约八十厘米的上层。还算运气,它
的速度并不十分快。它如果就这样在水平面上行驶,我倒一点不在乎,”尼德·兰低声说,
“但是,如果它忽然异想天开沉到水底下去,那我的性命就靠不住了!”加拿大人说得一点
不错。所以,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系。我想在它上层找到一个开口,一
块盖板,用专门术语来说,找到一个“人孔”;但一行行的螺丝钉很清楚、很均匀,把钢板
衔接得十分结实,无缝可寻。而且这时,月亮又消逝了,我们是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只好
等到天亮,才能想法进入这只潜水船的内部。所以,我们的命运是完全由指挥这机器的神秘
的领航人的意思来决定了。如果他们潜入水中,我们便完了!除了这种情形,那我并不怀疑
跟他们取得联系的可能性。正是,如果他们不能造空气,他们一定要常常到洋面上来,更换
他们呼吸的空气。所以,船上层必然有一个孔,使船内部可以跟外间的大气互相交流。至于
希望得到法拉古舰长来救的想法,现在要完全放弃了。我们被拖到西方去,我估计船的速度
相当缓慢,每小时约十二海里。船的推进器搅动海水,十分规律,有时船浮出一些,向高空
喷出磷光的水柱。到早晨四点左右,这船的速度增加了。我们被拖得头晕眼花,有点吃不消
了,同时海浪又直接向我们打来。很幸运,尼德·兰一下子摸到了一个钉在钢背上的大环,
我们就牢牢地挽住它,才不至滑倒。最后,长夜过去了。我的不完全的回忆不容我将当时的
印象完全写出来。单有一件小事现在还可以记起来。就是当风浪比较平静的时候,我似乎几
次都听到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不可捉摸的乐曲的和声。全世界的人都无
法解释的那水底航行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呢?生活在这只·怪船里的是怎样的人呢?怎样的
机械使它行动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呢?天亮了。朝雾笼罩着我们,但不久就消散了。我正要仔
细观察一下上层形成平台的船壳的时候,我觉得船渐渐下沉了。“喂!鬼东西!”尼德·兰
喊着,用脚狠踢钢板,“开门吧,不好客的航海人!”但在推进器拨水的隆隆声响中间,想
叫人听到他的活是不容易的。很幸运,船一会儿又不往下沉了。突然,一片猛然推动铁板的
声音从船里面发出来。一块铁板掀起了,出来一个人,这人怪叫了一声,立即又进去不见了
。不久,八个又高又大的壮汉,蒙着脸,一声不响地走出来,把我们拉进了他们的可怕机器
中。 

第八章 动中之动
( 本章字数:5901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像闪电一般炔,他们粗暴地把我们架进这只潜水船中。

  我的伙伴和我,简直连辨明方向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走进这浮动的监牢中,心中会有什
么感觉,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却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皮肤都冰凉了。我们跟谁打交道呢
?无疑地是跟一些新型的横行海上的海盗打交道。

  我们一进去,上面狭小的盖板立即关上了,四周是漆黑的一团。从光亮的地方,突然进
入黑暗中,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感到我的光脚是紧紧地踩在一架铁梯上。尼德·兰和
康塞尔,被人们抓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铁梯下面一扇门打开了,我们走进去以后,门就
立即关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关在里面的,现在单单剩下我们了。在什么地方呢?

  我说不出来,甚至也猜不出来。只见一片漆黑,竟黑到这么一种程度:在几分钟后,就
是通常在最黑暗的夜间浮来浮去的那种模糊光线,我的眼睛也一点没碰到。

  尼德·兰对人家给我们的这种款待方式非常愤慨,池尽情地发泄他的愤怒。

  “混蛋!“他喊,“这儿的人待客不亚于喀里多尼亚人①!他们只差吃人肉罢了!我才不
奇怪呢,不过我要声明,我不会不反抗就让他们吃我!"“安静些,尼德·兰好朋友,安静些
,”康塞尔平心静气他说,“没到时候,您用不着冒火。我们还没有被放在烤盘里呢!”

  “对,还没有放在烤盘里,”加拿大人答,“但是毫无疑伺,我们已经在烤炉里了。这
么黑。哼!好在我的尖板刀还带在身边,用得着它的时候,我是会看得清楚的。这些盗,看
他们谁敢先来向我下手吧……”

  “尼德·兰,您不用发脾气,”我于是对鱼叉手说,“暴躁:没有什么用,只会把事情
搞坏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呢!我们倒不如先想法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我摸索着慢慢地走。走了五步,我碰到一堵铁墙,墙是用螺丝钉铆住的铁板。然后,我转回
来,撞上一张木头桌子,桌子边放有几张方板凳。这间监狱的地板上铺着很厚的麻垫子,走
起来没有一点脚步声。光光的墙壁摸不出有问窗的痕迹。康塞尔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碰着
我;我们回到这舱房的中间,这舱房大约长二十英尺,宽十英尺。至于高度,尼德·兰身材
虽高,也没有能衡量出来。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们的情形一点没有改变,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的黑暗忽然转变为
极度的光明。我们的牢狱突然明亮了,就是说,房中突然充满了十分强烈的发光体,我起初
简直受不了这种光亮。看见这雪白、强烈的光,我认出,这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很美丽
的磷光似的电光。我自然而然地闭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我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上
的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

  “好了!我们能看清楚了广尼德·兰喊,手拿着刀,作防卫的姿势。“是的,我们能看
清楚了,”我答,同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处境还是跟刚才一般黑暗。”

  “愿先生耐心些。”冷静的康塞尔说。

  舱房的突然明亮正好使我可以仔细地看一下里面的环境。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
。看不见门户,想是闭得很紧密。没有什么声响传到我们耳边来。在这艇的内部似乎是死一
般的沉寂。它是走着呢,在海面上呢,还是在海底下呢?我没有法子猜测。

  不过那个光明的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船上就会有人来。如果人家忘记了
我们,人家便不会使这所黑牢亮起来。

  我果然没有想错。不久就听到门闩响,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一个是身材短小,筋肉发达,两肩宽阔,躯体壮健,坚强的头颅,蓬蓬的黑发,浓浓的
胡须,犀利的眼光,他的风度带有法国普罗丈斯省人所特有的那种南方人的气概。狄德罗①
认为人的手势是富于譬喻的,真是说的对,现在这个短小的人正是这句活的活证据。可以感
觉到,在他惯用的语言中,一定是充满了修辞学中的各种譬喻词汇。当然我并役有机会证实
这事,因为他对我讲的是一种特异的、听不懂的话。

  第二个来人更值得详细地加以描写。格拉第奥列②或恩格尔③的门徒一看他的容貌,可
能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用不着迟疑,我立刻看出这个人的主要特点:第一,自信,因为
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形成的弧线中,他那漆黑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人;第二,镇定,因为
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第三,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
;最后,勇敢,因为他的深呼吸就表明了他的胁活力强。

  我还要说,这个人的样子很高傲,他坚定的眼光好像反映出他高深的思艺。从他整个形
貌来看。丛他的举止和表情的一致性来看,根据相面先生的说法,无疑地,他是个但白直率
的人。

  我看见这个人在面前,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安定,我预料我们的会谈将很顺利。

  这个人究竟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我可不能确定。

  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用手相学
家的话来说,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这人可能是我从来没有
碰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型。更有一个细微的特征,他的两个眼睛,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可以把
整个一方景色同时收入眼帘中。这一特点——我在以后证实了——使他的眼力比尼德·兰的
还要高强。当这个人注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紧喳起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
,眼皮正好圈着眼珠,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远方缩小的物件都
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您的心事!在我们看来是很模糊的海波,他一目便能了然!他一眼
便能看出海底深处的=切情形!这两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便帽,脚上蹬着海豹皮的
水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腰身不紧,动作起来方便自如。两人中高大的一位——他
显然是这船上的首脑——注意地打量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
,他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是一种响亮、和谐、婉转的语言,其中母音的声调好像变化很多。
他的同伴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讲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
我。我拿法国话回答他,说我不懂他的诸;但他似乎不懂我说的什么,这情形真叫我相当为
难。“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过情形好了,”康塞尔对我说,“这两位先生也许可能听懂几句
!”

  我重新讲述我们遭遇的经过,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楚,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我说出我们
的姓名和身份,然后我正式介绍我们:阿龙纳斯教授,他的仆人康塞尔,鱼叉手尼德·兰师
傅。

  这个眼睛又温和又镇定的人,安详地、而且礼貌地、非常注意地听我说话。但他的面容
没有露出一点迹象足以表明他听懂了我说的经过。当我说完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只有说英国活试试看。或者他可能听懂这种现在很通行的语言。我懂英语和德语,
看书没有问题,可是谈话却还不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想办法使人家听得懂。

  “来吧,您来吧,我对鱼叉手说,”尼德·兰师傅,现在轮到您了,请您尽量从肚子里
把英国人说的地道的英语拿出来。您想法比我说得更清楚一点。”

  尼德·兰一点不推托,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他讲的我差不多都听得懂。内容是一
样的,但形式不同了。加拿大人,由于他的性格,说话时很激动。他愤愤地埋怨人家蔑视人
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法律扣留我们,他引证了“人身保障法”的条文,说
要控诉非法羁禁他的人,他全身激动,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用富于表情的手势,
让对方明白,我们饿得要命。

  这却是真话,但我们差不多完全忘记自己饿了。

  鱼叉手很吃惊,因为他的话跟我说的一样,好像也没有为对方所了解。来看我们的这两
个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很明显,他们既不懂得阿拉哥的语言,也不懂得法拉第①的语
言。

  我们所有的语言资本都拿出来了,可是并没有解决问题,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康塞尔对我说:“如果先生允许的活,我现在用德语来讲一讲。”

  “什么!你会说德语?”我喊。

  “这不至于使先生不高兴吧,我像普通佛兰德人一样,会说德语。”

  “正相反,你会说德语,我很高兴。说吧,好小伙子."康塞尔拿他很镇定的语调,将我
们的经过情形作了第三次的叙述。可是,不管讲述人怎样把话说得婉转漂亮,音调怎样和谐
动听,德语也无济干事。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极力想起我早年所学过的语言,我
拿拉丁话来讲述我们的遭遇和经过。西赛罗①听了,可能要塞住耳朵,把我赶到厨房里去,
可是,我也勉强对付着说完了。但结果还是白费。我们最后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这两个陌
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语言彼此说了几句诸,他们就走开了,甚至于世界各国通用的使人安心的
手势也没对我们做一下。门又关起来了。“这简直是太无耻了!”尼德·兰喊,他是第二十
次发怒了。“怎么!我们给他们说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可是这些混蛋就没有一个人
懂得礼貌,连理也不理!”

  “尼德·兰,安静些,”我对愤怒的鱼叉手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火的同伴答,“难道我们就这样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


  “算了吧!“康塞尔说,“只要心中放宽一些,我们还可以支持得很久!”

  “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现在是走在很坏的道路上。你们给我耐心等待一
下,先说说你们对于这船的船长和船员的看法吧。”

  “我的看法就是这样,”尼德·兰答,“这些人是混“老实的尼德·兰,这个国家在地
图上还没有绘出来哩,我承认这两个人的国籍实在很难断定!他们不是英国人,不是法国人
,不是德国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了。我倒想说这个船长和他的助手是生长在低纬度地带的人
。他们身上带有南方人的特点。他们可能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吗?但
是他们的身型还不容许我下断语。至于他们的语言,那是完全无法懂得的。”

  “这就是不懂得各种语言的苦恼了,”康塞尔答,“也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统一的语言真
不方便!”

  “这有什么用呢!”尼德·兰答,“你们没有看见吗?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这种
语言好像是为了叫好人没法向他们讨饭吃才创造的!但是,在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张张嘴,
动动牙床,咬咬齿和唇,这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在魁北克和在帕摩图一样,在巴黎和跟巴
黎对面的城市一样,这不就是说我饿了,给我东西吃吗!”

  “呵!”康塞尔说,“真有那么不聪明的人!”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他给我们送来衣服,海上穿的上衣和短
裤,衣服的质料我简直不认得。我赶快拿来穿上,我的同伴跟我一样,穿上了衣服。

  这时候,侍者一可能是哑巴,也可能是聋子——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

  千这才像话,看来不是坏事。”康塞尔说。

  “算了吧!”心中忿恨的鱼叉手说,“这里有什么可吃的?至多是甲鱼肝、鲨鱼片,海狗
排罢了!”

  “我们看吧!”康塞尔说。

  食品用银制的罩子盖着,两边对称地在桌布上摆好了,我们在饭桌前坐下。很显然,我
们是跟有文化和有礼貌的人打交道,如果没有那照耀着我们的电光,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
在利物浦阿德费旅馆里,就是在巴黎的大饭店里。

  可是我得声明一句,面包和酒完全没有。饮水很新鲜、很清凉,但不过是水,水不是尼
德·兰爱喝的。在端来给我们吃的肉类中间,有几种我认得是烹调得很精致的鱼:但有几盘
很好吃的菜,我说不出名日来,甚至于它们是植物是动物,我都不敢说。至于桌上的食具,
更是精美,无可指摘。每一件东西,匙子、叉子、刀、盘,上面都有一个字母,字母周围有
一句题词,我们照原来的样式抄在下面:MOBILLSiNMOBILD,动中之动①!这句题词只要把原
来的IN字译成“中”字而不译成“上”字,就正好用在这只潜水船上。“N”可能是在海底下
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姓名开头的一个字母!

  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不一样,并没有想得这么多。

  他们在尽量地吃,我立刻也跟他们一样做。此外,我对,于我们的命运也放心了,据我
看来事情很清楚,我们的主人决没有意思让我们俄死.可是,什么事都是有始有终的,都要过
去的,就是饿眷肚子,十五小时没吃东西这样的事也不是例外的。现在矜们的肚子装满了,
又迫切地感到需要睡觉了。我们跟死亡连续斗争了一夜,现在想睡觉也是很自然的。

  “说真的,我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康塞尔说。

  “我也想睡一睡!”尼德·兰答。

  我的两个同伴躺在舱房的地毯上,不久就呼呼地酣睡了。

  至于我个人,虽然感到有睡觉的需要,可是却不那么容易睡得着。很多的思虑涌上心头
,很多不可解决的问题塞满了我的脑子,很多的想象要我的眼睛睁开来!我们在哪儿?把我们
带走的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我感到——不如说我以为感到——这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
。许多恶梦把我纠缠住了。我在这神秘的避难所里面,窥见一大群没人知道的动物,这只潜
水艇似乎是它们的同类,它跟它们一样活着,一样动着,一样可怕!……之后,我的脑子安
静下来,我蒙蒙咙陇地幻想着,不久也就沉沉地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