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启程传媒有限公司:海底两万里第一部(九至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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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尼德·兰的愤怒
( 本章字数:5109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我们睡了多少时候,我不知道;但一定很久,因为我们的精神完全恢复了。我醒得最早。
我的同伴还没有动静,仍睡在那个角落里,像一堆东西一样。

  从这张硬邦邦的床上起来,我立刻感到我的头脑清醒了了,我的精神充沛了。于是我又
重新观察我们这间牢房.里面的布置丝毫没有变动。牢房还是牢房,囚徒还是囚徒。不过那个
侍者乘我们睡熟的时候,把桌上的东西拿走了。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我们的处境就会发生
变化,我冷静地在想,我们是不是注定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囚笼中。

  这种苦难就要临头的思想使我更为难过的是,我脑子虽然不像昨天那样纠缠不清了,可
是心口上总觉得特别压抑。我呼吸非常困难,浓浊的空气已经不够我肺部一呼一吸的调换。
虽然牢房还算宽大,但很明白,我们已经消耗掉了里面大部分氧气。本来每人每小时要消费
一百升空气中所含有的氧,这空气到了含有差不多等量的二氧化碳时,就不能呼吸了。

  因此,给我们的牢房换换空气,是很迫切需要的了,无疑的,整个潜水艇也该换换空气
了。

  这使我想到一个问题。这所浮动住宅的首脑是怎样解决换气问题的?他是用化学方法获
得空气的吗?是用氯酸钾加热放出氧气,还是用氢氧化钾吸收二氧化碳气呢?真是这样的话
,他必须与陆地保持一定的联系才能取得这些化学原料。或者他只是利用高压力把空气储藏
在密封的房间里,然后根据船上人员的需要再把空气放出来吗?或者是这样。或者,他是用
更方便,更经济,而且更可能的方法,那就是像鲸鱼类动物一样,浮到水面上来呼吸,二十
四小时换一次空气。不管怎样,不管用哪种方法,我觉得为了慎重起见,现在应该赶快使用
了。

  事实上,我不得不加紧呼吸,把这房间里很少的一点氧气都吸取了,这时候,我忽然吸
到一股带海水咸味的新鲜空气,我感到凉爽轻快。这正是使人精神焕发的海风;含有大量碘
质的海风!我张大了嘴,让肺部充满了新鲜气体。同时我感到船在摇摆。这铁皮怪分明是浮
到海面上来,用鲸鱼呼吸的方式呼吸了。因此我完全肯定了这船调换空气的办法。

  我一边自由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寻找把这种养人的气体送到我们周围的那个东西,或
不如说“通气管子”,我不久便找到了。在房门上面,开有一个通气孔,一阵一阵的新鲜空
气就从这通气孔进来,填补房中不足的空气。

  我正在观察的时候,尼德·兰和康塞尔,在新鲜空气的刺激下,也差不多同时醒来了。
他们擦擦眼睛,伸伸胳膊,一下就站起来。

  “先生睡得好吗?”康塞尔跟平常一样客客气气地问。

  “很不错。康塞尔.“我答,”尼德·兰师傅,您睡得怎样?"“十分甜美,教授。不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弄错了,好像我现在呼吸的是海风!”

  一个水手不可能弄错;我告诉加拿大人,当他睡熟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

  “对!”他说,“这就完全说明了我们在林肯号上看到这条所谓独角鲸的时候所听到的
那种吼声了。”

  “不错,足德·兰师傅,这是它的呼吸声!"“不过,阿龙纳斯先生,现在几点钟了,我
完全不知道,恐怕至少也是晚餐时候了吧?"“老实的鱼叉手,晚餐时候吗?恐怕至少是午餐
时候了,因为从昨天算起,我们现在是在过第二天了。”

  “这么说,”康塞尔说,“我们是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了。”

  “我想是的。”我答。

  “我不反对你的意见,”尼德·兰答,“晚餐也好,午餐也好,不管侍者送来什么,都
是欢迎的。”

  “晚餐和午餐都来。”康塞尔说。

  “不错,”加拿大人答,“我们有权利要这两顿饭,在我个人,这两顿饭我都得尝尝。


  “对呀!尼德·兰,再等一会,”我答,“现在很明白,这些人并不想饿死我们,因为
,如果要饿死我们,昨天的晚餐便没有意义了。”

  “是要把我们填肥!”尼德·兰答。

  “我反对您这话,”我答,“我们并不是落在吃人的野蛮人手里!”

  “一次送饭不能作为定论,”加拿大人很正经地答,“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很久就没有
新鲜的肉吃了,真是这样的话,像您教授,您的仆人和我,三个身体康健的人的肉……”

  “尼德·兰师傅,您不要这样想,”我口答鱼叉手,“您更不能从这个角度来反对我们
的主人,这样只能使情势更加严重,更加不利。”

  “不管怎样,”鱼叉手说,“我肚子饿得要命,晚餐也好,今餐也好,还是不送来!”
“尼德·兰师傅,”我答,“我们要遵照船上的规定,我想我们的胃口是走在用餐时间的前
面了。”

  “是!我们把胃口摆在规定的餐时就好了!“康塞尔安静地答。“康塞尔好朋友,在这件
事上我佩服您,”性急的加拿大人答,“您不发愁,也不冒火!总是镇定,若无其事!您可
骼把饭后的祷告挪到饭前来念,宁愿饿死,也不肯埋怨!”

  “埋怨有什么用呢?”康塞尔问。

  “至少总可以出口气呀!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如果这些海盗——我说海盗是尊重他们
,并且我也不愿意使教授不痛快,他不让我叫他们吃人的野人———如果这些海盗认为他们
把我关在这气闷的笼子里,而可以一点不听到我、发脾气的咒骂,那他们就弄错了!好,阿
龙纳斯先生,请您老实说,您想他们会不会把我们长时间关在这铁盒子里?“老实说,尼德·
兰好朋友,我跟您一样,知道的不比您多。”

  “那么,您就猜一猜,怎么样?”

  “我想,这次偶然事件使我们知道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如果潜水艇上的人认为这个秘密
对他们有重大利害关系,一定要保守,如果这种利害关系比三个人的生命更要紧,那么,我
认为我们的生命就危险了。反过来,如果情形不是这样,那么,一有机会,这个吞食我们的
怪物就可以把我们送回我们人类居住的大陆。”

  “就怕他们把我们编人他们的船员名册中了,”康塞尔说,“他们就这样把我们留下来
了……”

  “留下我们,”尼德·兰答,“一直到有一艘比林肯号更快、或更灵巧的战舰,破获了
这个匪巢,把巢中的人员和我们送到船上大桅的横木上,让大家自由自在,尽量呼吸一次空
气。”

  “尼德·兰师傅,您想得对,”我答,“可是,据我们知道,人家还没有向我们提出关
于这事的建议,我们现在就来讨论应该采取哪一种办法,是没有用处的。我一再说,我们要
等待,既然没事就不必随便找事。”

  “正相反!教授,”鱼叉手答,他坚持自己的意见,“一“定要干一下。”

  “哎!尼德·兰师傅,干什么呀?”

  “我们逃。”

  “逃出陆上的监牢都很困难,何况逃出海底的监牢?我看绝对办不到。”

  “好吧,尼德·兰,”康塞尔问,“您怎样回敬先生的反对意见呢?我相信一个美洲人
是不会弄到束手无策的!”

  鱼叉手显然很为难,默不作声。在目前的情况下,想逃出去,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一个加拿大人应当算做半个法国人,从尼德·兰师傅的回答,就可以看出来。

  “那么,阿龙纳斯先生,”他思考了一会说,“您想想看,那无法逃出监牢的囚徒该怎
么办呢?”

  “想不出来,我的朋友。”

  “这很简单,就是自己想办法留在里面。”

  "对呀!”康塞尔说,“留在里面总比留在上面或下面好些!”

  “不过,首先要将看守、警卫和把门的都赶出去.“尼德·兰补充说。“尼德,兰,您说
什么?您真想夺取这只船吗?“真想。”加拿大人答。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为什么不可能呢?说不定会碰到个把好机会.那时,我不觉得
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不去利用它。如果这只机器船上只有二十个人,我想,他们是不能使两
个法国人和一个加拿大人退缩的!”

  接受鱼叉手的提议比讨论它好些。所以我只作了下面的回答:“尼德·兰师傅,到那时
候我们再想办法。不过,我求您,在机会到来以前,千万不要性急,千万要忍耐,我们只能
有计划有策略的行事,发脾气是创造不了有利条件的.所以您的答应我,要暂时忍耐,不能过
于激动."“教授先生,我答应您不发脾气。尼德兰带着不大能使人安心得语气回答,“我不说
一句粗话,也不露一个结果对我不利的粗暴动作,就是桌上的菜饭不按照心中想望的”时间
端出来,我也同样不动火。”

  “尼德·兰,这么说,那就一言为定了。”我这样回答了加拿大人。

  随后,我们的谈话停止了,我们各自思考。至于我个人,我承认,不管鱼叉手怎样有信
心,我对他的办法丝毫没有什么幻想。我不承认会有像尼德·兰所说的那些机会。

  这艘潜水艇既然能开得这样稳稳当当的,上面一定有不少人,因此,万一斗起来,我们
碰到的对手是强大的。再说,最要紧的是能够自由,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自由。我简。
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从这关闭得密密实实的铁板房里、逃出去。其次,这位古怪的船长
只要有点保守秘密的意:思——至少看来是这样——他决不让我们随便在船上自由行动。现
在,他会不会用暴力把我们于掉,或者有一天把我们抛弃在某一个角落里?这都是不可知的
事。不过这些假设在我看来都十分可能,都可以讲得通,只有那脑筋简单盼鱼叉手才指望能
够重新取得自己的自由。

  我看得出尼德·兰因为脑子里想得太多,变得更加激动了。我渐渐听到他喉咙中咕咕着
不知骂些什么,我看见他的样子愈来愈怕人。他站起来,像一只关在笼中的老虎。

  转来转去,用脚踢用拳打墙壁。时间过得很快,大家感觉饿得厉害,这一回,侍者并没
有来。如果人家对我们真正怀着好意,那现在真是有些过于忽视我们受难人的处境了。

  尼德·兰的胃口很大,他饿得发慌,越来越按捺不住了,尽管他有言在先,我还是怕他
一看见船上的人就要发:作。

  又过了两小时,尼德·兰愤怒得更厉害了。他叫叫喊喊,但没有用。铁板墙是又聋又哑
的。我甚至听不到这只死气沉沉的船上有一点声响。船不动了,因为我不感觉到船身在推进
器推动下所发生的震颤。它可能是潜入到大海的最深处,跟陆地毫无关系了。这种阴沉的寂
静真叫人骇怕.我们受人冷落,困守在这间房子里,这样下去究竟还有多久,我不敢设想。我
们跟这只船的船长会见以后所产生的各种希望,现在渐渐破灭了。这个人温和的眼光,慷慨
的、够,高雅的举止都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现在,出现密我面前的却是一个无情的、冷酷
的怪人。我感到他是没有入性、没有一点同情心的人,是人类不可饶恕的敌人,他琳人怀有
永远不解的仇恨!

  但是,他把我们关在这狭小的牢房里,不给我们饭吃。

  听任我们因此链而走险,是不是存心要饿死我们呢,这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是这样强
烈,我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侵袭着我。康塞尔还是若无其事。尼德。兰就像猛虎般在
吼叫。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声响。金属地板上发出脚步声。

  门锁转动了,门开了,侍者进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冲上去阻止他,加拿大人已经猛扑过去,抓住这个不幸的侍者,把他按倒
,扼住他的喉咙。侍者被他那有力的大手掐得都不能透气了。

  康塞尔正要从鱼叉手的双手中把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侍者拉过来,我也正要去尽我的力
量帮着他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下面用法语说的几句话,我呆在那里不动了:“您不要急,尼
德·兰师傅;您,教授先生,请听我说!” 

第十章 水中人
( 本章字数:7859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说这诺的人正是这船的船长。

尼德·兰听到这些话,立刻站了起来。侍者被掐得半

死不活,看见他的主人一招手,便蹒跚地走出去了,一点也

没有流露他对加拿大人的愤恨,这说明了船长在船上有很

高的威信。康塞尔不禁有点奇怪,我也吓得发愣,我们默默

等待这事的结局。

船长交叉着两手,靠着桌子的一角,注意地观察我们。

他不说话,是因为有顾虑吗?他后悔刚才不该用法语说那

些话吗?我们不妨这样设想。

我们谁也不想打破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很镇定。

很感动人的声调说:

“先生们,我会说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我本来可

以在我们初次会见的时候回答你们,不过我想先认识你们,

然后再考虑。你们把事实经过复述了四遍,内容完全相同,

这使我肯定了你们的身份,我现在知道,偶然的机会使得

我碰见了负有出国作科学考察使命的巴黎博物馆生物学教

授彼埃尔·阿龙纳斯先生,他的仆人康塞尔以及北美合众

国海军部林肯号战舰上的鱼叉手、加拿大人尼德·兰。”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船长向我提的不是问题,我没有

必要回答。这人说法语一点不费力,没有任何土音。他用

的句子很正确,词汇很恰当,说的话流畅通达。可是我总感。

觉不出他是我的法国同胞。

他继续说下去,他这样说:

“先生,我现在才再一次来访问你们,你们一定认为我

耽搁得大久了。所以这样,是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以

后,要仔细考虑一下应该怎样对待你们,我很迟疑不决。最

为难的是你们在跟一个与人类不相往来的人打交道。你们

打乱了我的生活……”

“这不是故意的。”我说。

“不是故意的吗?”这个人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回答,"林

肯号在海面上到处追逐我,难道是无意的吗?你们上这艘

战舰,难道不是故意的吗?你们用炮弹轰我的船,难道不是

故意的吗?尼德·兰师傅用鱼叉打我的船,难道也不是故

意的吗?"

“我看得出在这些话里面,含有一种隐忍不发的愤怒。但

对于他提出的这些责问,我有个很有道理的回答,我就说:

“先生,您一定不知道关于您的问题在美洲和欧洲所引

起的争论。您不知道由于您的潜水艇的冲撞所发生的各种

意外事件,已经哄动了两个大陆。现在我不想告诉您,人们

为了解释那唯有您才知道其中奥妙的神秘现象所做的无数

假设。,但您要知道,林肯号一直追逐您到太平洋北部海面。

仍然认为是追打一种海怪,非把它从海洋中清除掉不可

呢。”

船长的唇上浮现出微笑,然后语气比较温和地回答:

“阿龙纳斯先生,您敢肯定你们的战舰不是去追击潜水

艇而只是追击海怪吗?”

这个问题使我很难回答,因为,法拉古舰长肯定是不会

迟疑的,他一定相信,消灭这类潜水艇和打击巨大的独角

鲸,同样是他的职责。

“先生,您要知道,”这个人又说,“我是有权利把你们当

作敌人看待的。”

我故意不回答。因为碰到蛮不讲理的时候,再来讨论

这类题目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犹豫了很久,”船长又说,“我没有任何义务接待你

们。如果我要撇开你们,我就不想再来看你们了。我会把

际们重新放在曾经作为你们避难所的这只船的平台上,就

当你们没有存在一样,只管潜入海中。难道我没有这样的

权利吗?”

“这也许是野蛮人的权利,”我答,“而不是文明人的权利."

“教授先生,”船长很激动地回答,“我不是你们所说的

文明人,为了我个人才能感觉到的理由,我跟整个人类社会

断绝了关系。所以我不服从人类社会的法规。希望您以后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些东西了。”

这话说得十分干脆。这人眼中闪出愤怒和轻蔑的光

芒,我看得出这个人的生活中一定有过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他不单把自己放在人类的法律之外,而且使自己绝对的独

立、自由,不受任何约束!既然人家在海面上和他交手都被

他打败了,谁还敢到海底下去追赶他呢?什么船能吃得消

他这艘潜水艇的冲击呢?不管钢板多么厚的铁甲舰,哪一

艘能吃得消它的冲角的一撞呢?没有一个人能质问他所做

的事。如果他相信上帝,如果他还有良心,那么只有上帝。

只有良心,是他可以依据的唯一公断人了。

以上的这些感想在我心中很快地闪过去,这个奇怪的

人当时默不作声,潜心思索,好像什么也不理会了。我既害

怕又好奇地注视着他,像俄狄浦斯①注视人面狮身怪一样。

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船长又开口了,他说:

“因此,我迟疑不决,但是我认为,我的利益是能够与人

类天生的那种同情心相一致的。既然命运把你们送到这里

来,你们就留在我的船上吧。你们在船上是自由的,但为了

换得这种自由——毕竟是相对的自由,我要你们答应我一

个条件,你们只要口头上答应就可以了。”

“先生,您说吧,”我答,“我想这条件一定是一个正直的

人可以接受的条件。”

“是的,先生,条件是这样。可能因为某种意外的事件,

我不得不把你们关在你们住的舱房里,关上几小时,或是关

上几天。我决不愿使用暴力,我希望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在

任何其它情况下也一样,要绝对服从。这样做,一切都由我

负责,与你们丝毫无关,因为我不要你们看见你们所不应度

看的。你们能接受这条件吗?"

这样看来,船上一定有很离奇古怪的事,这事是服从社

会法律的人不应该看的!那么,在我将来可能碰到的惊奇

事件当中,这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一件。

“我们接受,”我答,“但是,先生,我要求您允许我向您

提一个问题,仅仅是一个。”

“说吧,先生。”

“您刚才说我们在船上可以自由,是不是?”

“完全自由。”

“我要问您,您所说的是怎样的自由?”

“就是往来行动、耳闻目见的自由,甚至于有观察船上、

一切的自由——某些特殊情况除外——就是跟我们(我的

同伴和我)享有同样的自由。”

显然的,我们彼此都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我于是又

说:

“请原谅,先生,这种自由不过是国徒可以在监狱中走

动的自由!这种自由对于我们并不够。”

“可是,对这种自由你们应当感到满足了。”

“什么! 我们将永不能再见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朋友,

我们的亲人吗!?”

“是的,先生,这不过是使您不再受那世俗的束缚罢

了。这种束缚,人们还以为是自由,抛弃了它,不至于像你们

所想象的那么难受吧!”

“好家伙!"尼德·兰喊道,“我决不能保证我以后不想

法逃走!"

“尼德·兰师傅,我井没有要您保证。”船长冷淡地回

答。

“先生,”我说,我不由自主地生气了,“您倚势欺人!太

蛮横了!”

“不,先生,这不是蛮横,这是仁慈!你们是我在战斗以

后的俘虏!那时,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送到海底下

去,但是我留下你们!你们攻击过我!你们盗窃了世上任

何人都不应该知道的一种秘密,就是我一生的秘密!您以

为我会把你们送回那再不应该看见我的陆地上去吗?那永

不能!现在我所以要把你们留在这儿,并不是为了你们,实

在是为我自己!”

从这些话可以看出,船长是非常固执的,任何理由都改

变不了他的成见.

“先生,”我又说,“这样看来,您只是让我们在生死之间

抉择罢了。”

“正是这样."

“对于这样提出的问题,我的朋友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

了。”我说,”但我要声明,我们现在对于这只船上的主人并

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

“先生,您并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这个神秘的人回

答。

随后,他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

“现在,请允许我说完我要跟您说的话。阿龙纳斯先

生,我了解您。其实, 您也许不至于和您的同伴一样,会抱

怨这个偶然把你们跟我的命运连结在一起的机会吧!在我

喜欢研究的书籍中,您可以找到您发表的那本关于海底秘

密的著作。我时常阅读这本书。地上的学问可以使您达到

的,在您的著作中已经达到了。但您还不是什么都懂,还不

是什么都看见过。教授,让我跟您说,您决不至懊悔您在我

船上度过的时光。您以后将到神奇的世界中游历。震惊、

奇怪,将是您心情中惯有的状态。,那不断呈现在您眼前的

奇异景象会使您百看不厌。我在下一次周游海底世界的时

候,(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谁知道?)又要在我跑过许多次的

海底下看见我曾经研究过的一切事物,那时您将变为我这

一次科学研究的同伴。从这一天起,您将进入一个新元素

的世界,您将看见世界上除了我和我的同伴之外任何人都

没有看到过的东西,由于我,我们的星球将把它最后的秘密

玄给您。”

我不能否认船长的这些话对我发生了很大的影响,正

好说中了我的心事;我暂时忘记了观看这些伟大的东西并

不能抵偿我们失去了的自由!我甚至于想搁下自由的问

题,留待以后再作打算。所以我只是这样回答他:

“先生,您虽然跟人类世界不相往来,但我想您还没有

公开否认人的情感。我们是被您好心收留在您船上的受难

者,我们忘不了您的好意。至于我,如果因为科学的关系可

以把自由忘记的话,那我很知道,我们两人的相遇可能给我

巨大的补偿。"

我想,船长是一定要跟我握手,借此表示我们的意见是

一致的。但他并不这样做。我真替他惋惜。

“最后一个问题。”当这个神秘的人物想退出去的时候,

我对他说。

“教授先生,您说吧。”


“我应当怎样称呼您呢?”

“先生,”船长回答,“在您来说,我不过是尼摩①船长,

在我来说,您和您的同伴不过是诺第留斯②号的乘客。”

尼摩船长喊人,一个侍者进来。船长用我听不懂的那

种语言吩咐了几句。然后他转身对加拿大人和康塞尔说:

“在你们的舱房里,正等着你们进餐呢,请你们跟着这

个人去."

“这个,我不拒绝!”鱼叉手回答。

于是康塞尔和他走出关了他们三十多小时的这间小房

子。

“阿龙纳斯先生,现在我们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让我

给您引路。”

“船长,我当然听您的吩咐。”

我跟在船长后面走,一出房门,便走上一条有电光照耀。

的走廊,像是船上的过道。约走了十多米以后,第二道门在

我们面前打开。

我于是走进了餐厅,餐厅内的摆设和家具都十分讲究小

餐厅的两端摆着镶嵌乌木花饰的高大橡木餐橱,在架子的

隔板上,有价值不可估量的闪闪发光的陶器、瓷器、玻璃制

品。金银制的餐具在由天花板倾泻的光线下显得辉煌夺

目,天花板上绘有精美的图画,使光线更加柔和而悦目。

餐厅的中间摆着一桌丰盛的菜。尼摩船长指给我坐的

位于。他对我说:

“请坐,请吃,您已经好久不吃东西了,请不要客气。”

午餐有好几道菜,全是海里的东西,其中有些荤菜,我

简直不知道它们的性质和出处。我承认这些食品都很好,

虽然有一种特殊味道,但我也吃得惯。这些式样不同的菜

看来都富于磷质,所以我想这一定全是海中的产物。

尼摩船长看着我。我并没有问他,但他猜到了我的心

事,他就主动地答复我急于要向他提出的问题。他说:

“这些菜大部分您以前都没见过。但您可以放心大胆

地吃,不必害怕。这些菜很卫生,而且富有营养。很久以

夹,我就不吃陆地上的食物了,我的身体也并不见得差。我

砌船员——个个都身强力壮——他们和我一样都吃这种食

品.

“那么,”我说,“所有的食品都是海产吗?”

“是的,教授,大海供应我一切必需品。有时我抛下拖

网,等网满得都要断了就把它拉上来。有时我到那看来人

没法去的大海中间打猎,我追逐那些居住在我的海底森林

中的野味。我的牛羊家畜,像尼普顿①的老牧人的一样,无

忧无虑地在那广阔的海底牧场上吃草。我在海底有一笔巨

大的产业,这产业是由造物主亲手播种的。”

我有点惊异,看着尼摩船长,我这样回答他:

“先生,我完全相信您的鱼网能供应这桌上的许多鱼

类,我也了解您如何在您的海底森林中打猎,但是我一点不

明白在您的菜单上,如何能有肉类——尽管很少?”

“先生,”尼摩船长回答,“我从来也不吃陆上动物的

肉。”

“不过,这是什么呢?”我手指着一个盘子里还剩下的几

块肉说。

“教授,您以为这是牛肉吗?其实它不过是海鳖的里

臀。这盘是海豚的肝,您或者要以为是炖猪肉。我的厨师

是一位很精干的炊事员,他善于保藏海中各种不同的产物。

猜尝一尝这些菜。这是一盘罐头海参,马来亚人说这是世

界上美味无比的食物。这是奶油糕,所用的奶是从鲸鱼类

的奶头上挤出来的,糖是从北极海中的一种大海藻里提炼:

出来的。最后我请您尝这秋牡丹的果子酱,它的味道并不

亚于最蜜甜的果子酱。”

我一一尝过了,与其说是由于贪食,不如说是由于好

奇;同时尼摩船长讲他那不可思议的、似真似假的故事,使

我听得心醉神迷。他说:

“阿龙纳斯先生,这海, 这奇妙的、取之不尽的生命泉

源,不仅仅给我吃的,并且还给我穿的。现在您身上穿的衣

料是由一种贝壳类的足丝织成的,染上古人喜欢的绊红色。

又调配上我从地中海海兔类中取出的紫色。您在舱房中梳

洗台上看到的香料,是从海产植物提炼出来的。您睡的床

是侮中最软和的大叶海藻做的。您使的笔是鲸鱼的触须,

墨水是墨鱼或乌贼分泌的汁。现在海给我一切,正像将来

一切都要归还它一样!”

“船长,您爱海吧?”

“是的,我爱海!海是包罗万象的!海占地球面积的十

分之七。海的气息纯洁而卫生。在这汪洋浩瀚的大海中,

人们不是孤独的,园为他们感到在自己周围处处都有生命

在颤动;海之为物是超越的、神妙的生存之乘舆;海是动,海

是爱,正像你们法国一位大诗人所说的③,它是长存的生

命。的确,教授,自然界在海中也同样有动物、植物、矿物三

类。动物在海中可以大量地繁殖,主要的有腔肠动物四类,

节肢动物三类,软体动物五类,脊椎动物三类,即哺乳类,爬

虫类和成群无数的鱼类。鱼类是动物中无穷无尽的一目…

共有一万三千多种,其中只有十分之一是在淡水中。海是

大自然的仓库。可以说,地球是从海开始的,谁知道将来地

球不是归给于海呢!海中有无比和平的环境。海不属于压

迫者。在海面上,他们还可以使用他们的暴力,在那里互相

攻打,在那里互相吞噬,把陆地上的各种恐怖手段都搬到那

里。但在海平面三十英尺以下,他们的权力便达不到了,他

们的气焰便熄灭了,他们的成势便消失了!啊!先生,您要

生活,就生活在海中吧!只是在海中才有独立!在海中敌

不承认有什么主子:在海中我是完全自由的!”

尼摩船长正说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不作声

了。他是超出了他惯常的沉默,还是说得过多了呢?霎时

间,他踱来踱去,情绪很激动。过了一会儿,他的神经安静

下来,他的面容又现出惯常的冷淡神气,他转身对我说:

“现在,教授,如果您愿意参观我们的诺第留斯号,我愿

意为您效劳,我领您看去。” 


第十一章 诺第留斯号
( 本章字数:7182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尼摩船长站起来,我在他后面跟着,餐厅后部的两扇:

门打开了。我走进一个房间,大小跟我刚才走出的那饭厅

差不多。

这是图书室。图书室的四壁摆着高大的紫檀木嵌铜丝

的书架,架上一层一层的隔板上放满了装潢统一的书籍。

架子下面摆着一排蒙着栗色兽皮的长沙发;沙发的曲度正

合适,坐上去很舒服。沙发旁边有可以随意移来移去的轻

巧的活动书案,人们可以把书放在上面看。图书室中央放

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许多小册子,其中有些是过时的报

纸。半嵌在拱形天花板上的四个磨沙玻璃球发出柔和的电

光,浸浴着这和谐的整体。我看了这所布置十分精致的图

书室,心中十分赞美,我几乎都不敢信任我自己的眼睛。

“尼摩船长,”我对刚在沙发上躺下的主人说,“这样一

个图书室,就是放在大陆上的宫廷中也足以自豪,我一想到

它可以跟着您到海底的最深处,真不禁要眉飞色舞,十分高

兴起来。”

“教授,试问哪里还可以找出比这里更隐僻更静溢的地

方来?”尼摩船长答,“您的自然博物馆的工作室能供给您这

样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吗?”

“没有,先生,我还得说,我的工作室跟这比较起来,显

然是太寒酸了。您这室中有六七千本书呢……”

“阿龙纳斯先生,共有一万二千本。这是我跟陆地上的

唯一联系。但从我的诺第留斯号第一次潜入水底的那一天

起,对我来说,人世就完结了。这一天,我买了我最后一批

书,最后一批小册子,最后几份日报,从那时候起,我就认

为,人类没有什么思想,也没有什么著作了.教授,这些书

随您的便,您可以自由使用。”

我谢谢尼摩船长。我走近书架。各种文字的科学、哲

学和文学书籍,架上多的是;可是我就没看到一本关于政治

经济学的书籍,这类书籍似乎完全被剔出去了。说来也奇

怪,所有的书不管哪种文字的,都随便混在一起,.没有醒目

的分类,很显然,诺第留斯号的船长随手拿一本书都可以流

利地读下去。

这些书籍中间,我看到有古代和近代大师的杰作——

这些都是人类在史学、诗歌和科学方面多年积累的成果,从

荷马到维克多·雨果①,从翟诺芬②到米歇列③,从拉伯雷

到乔治·桑夫人。,都应有尽有。特别科学书籍,是这所图

书室最珍贵的部分,机械学、弹道学、海洋绘图学、气象学、

地理学、地质学等等书籍所占的位置不下于自然科学的书

籍,我明白这些都是船长研究的重点。我看见架上有韩波

尔⑤全集、阿拉哥全集,以及傅戈尔⑤、亨利·圣·克利·德

维尔夏斯尔③、密尔·爱德华③、卡特法日、邓达尔、

法拉第、白尔特洛@、薛希修道院长@、别台曼③、莫利少

校、阿加昔斯②等人的著作;科学院的论文,各国地理学

会的会刊等等也有。我写的那两本书也放在明显的位置

上,我能得到尼摩船长的相当宽大的接待,大概就是由于这

两本书。在伯特兰③的著作中间,他的那部《天文学的创始

人),竟使我推算出这只船制造的确实日期;我知道这部书

是于1865年出版,由此可以断定,诺第留斯号下水是在这

一个时期之后。这样说来,尼摩船长开始他的海底生活,至

多不过三年。我很希望有更新近的书籍可以让我确定这个

日期:但我想,我会有时间来做这种研究工作的;我不愿再

耽误游览诺第留斯号船上的奇迹。

“先生,”我对船长说,“我多谢您把这些图书让我随便

使用。这是科学的宝库,我在这里一定能得到许多益处。,

“这里不仅是图书室."尼摩船长说,“同时又是吸烟

室."

“吸烟室吗?”我喊,“船上也抽烟吗?”

“当然也抽烟."

“先生,那么,我不能不想您是跟哈瓦那有来往的

了。”

“一点没有来往."船长回答,“阿龙纳斯先生,这支雪

前,您抽抽看,这虽然不是从哈瓦那来的,但如果您是行家,

您一定会满意的。”

我接过他给我的雪茄烟,形状有点像哈瓦那制的伦敦

式雪茄,烟叶也似乎是上等的金色烟叶. 我在一根漂亮的

铜托子上的小火盆上把烟点起来。爱吸烟的人两天来不抽

烟,一拿起烟来,就觉浑身愉快,我尽情地吸了几口。我说:

“好极了,但不是烟草。”

“对,”船长回答,“这种烟草不是从哈瓦那来的,也不是

从东方来的。这是海里供给我的一种富有烟精的海藻,这

种海藻的数量并不多。先生,您抽不到哈瓦那制的雪前烟

不觉得遗憾吗?”

“船长,从今天起我就看不起那些烟了。”

“那您就随便抽吧!用不着讨论这些烟的来历了。它

们没有受过任何烟草管理局的检查,但我想质量也并不见

得就差些。”

“正相反,很好。”

这时候,尼摩船长打开一扇门,这门跟我进入图书室的

闩相对,我走进了宽敞华丽的客厅。

这客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长十米,宽六米,高五

米,夭花板饰有淡淡的图案花纹,装在天花板上的灯球射

出明亮柔和的光线,照耀着陈列在这博物馆中的奇珍异宝。

因为这客厅实际上是一所博物馆,一只智慧的妙手把自然

界和艺术上的一切珍奇都聚在这里,使它带着一个画家工

作室所特有的那种富有艺术性的凌乱。

四周的墙壁悬挂着图案壁毯,壁毯上点缀着三十来幅

名画,画框子都是一式一样的,每幅画之间隔以闪闪发亮

的武器饰物。我看见其中有不少名贵的作品,大部分我在

欧洲私人的收藏馆中,或在图画展览会上曾经欣赏过。历

代各家大师的作品挂在这里的有:拉斐尔①的一幅圣母,

达,芬奇③的一幅圣女,戈列治③的一幅少女,狄提恩④的

一幅妇人,维郎尼斯⑤的一幅膜拜图,缨利罗⑤的一幅圣母

升天图,贺尔拜因①的一幅肖像,委拉斯开兹③的一幅修

士,里贝拉②的一幅殉教者,鲁本斯③的一幅节日欢宴图,

狄尼埃②父子的两幅佛兰德风景,居拉都。、米苏。、包台

尔派的三幅“世态画”,叶利哥②和普吕东⑤的两幅油画

巴久生@和魏宜@的几幅海景图。在近代的作品中,有签

署德拉克洛瓦①、安格尔③,德甘③、杜罗扬④、梅索尼

”埃⑤、,多宾宜③等名字的油画、还有一些模仿古代最美典

型的缩小铜像和石像,摆在这所华美博物馆角落的座架上。

诺第留斯号船长所预言的那种惊奇的情况已经开始控制我

、的心灵了。

“教授,”这个古怪人说,“请您原谅我这样毫不客气地

在这里接待您,请您原谅这所客厅乱七八糟的没有秩序."

“船长,我并不想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我现在可以猜测

您是一位艺术家吧?”

“先生,我至多不过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我从前喜欢收

藏人类双手创造出来的这些最美的作品。我当时是一个热

烈的接触,一个不倦的追求家,因此收集了一些价值很高

的美术品。这些东西是已经死亡的陆地——对我来说——

所留下的最后纪念品了。在我看来,你们的那些近代的美

术家也已经是古代的了,他们都已经有两三千年了,所以在

我心中,也不把他们分为古代的和现代的。名家大师是没

有时代的呀。”

“这些音乐家又怎样呢?”我指着韦伯、罗西尼③、莫

扎特③、贝多芬②、海顿③、梅衣比尔。、海罗尔⑤、瓦格:

纳⑤、奥比、古诺③以及其他许多人的乐谱说,这些乐谱

杂乱地放在一座大型钢琴上面,钢琴占着客厅的一方格的

地位。

尼摩船长回答我:“这些音乐家是俄尔甫斯@的同时代

人,因为在死者的记忆中,年代的差别消灭了——教授,我

跟您的长眠在地下六英尺深的朋友们一样,我本来是死

了!”

尼摩船长默不作声,他好像掉在深沉的幻想中。我激动

地看着他,默默地分析他脸上的表情。他胳膊时靠在一张嵌

花的桌子上,他一点也不看着我,似乎忘记了我在他面前。

我不敢打乱他的默想,我继续观看厅里的那些珍品。

除了艺术作品以外,自然界罕见的产品也占很重要的

地位。这些东西主要是植物、贝壳,以及海中的其他产品,

大约都是尼摩船长个人的发现。在大厅中间,有一个喷泉。

水受电光的照耀,重又落在单由一片大贝壳制成的环形水

池中。这个最大的无头软体类动物的贝壳,从它镶有精细

花纹的边缘上量,周边约有六米长;这贝壳比威尼斯共和国

送给佛朗索瓦一世①的那些美丽贝壳还要大得多,巴黎圣

修佩斯教堂曾用这种贝壳做了两个巨大的圣水池。

在这环形水池周围,红铜架子的玻璃柜中,最珍贵的海

产物品都分了类,并贴着标签,这些都是一个生物学家很难

得看见的东西。作为教授的我所感到的喜悦,是谁都不难

想象到的。

植虫动物门的两类,腔肠类和棘皮类,在柜中有根奇异

的品种。在腔肠类中,有管状珊瑚,扇形矾花,叙利亚的柔

软侮绵,摩鹿加群岛的海木贼,磷光珊瑚,挪威海中很好看

的逗点珊瑚,各式各样的伞形珊瑚,八枚珊瑚虫,我的老师

密尔·爱德华很清楚地分为许多种的整组的石蚕(这里面,

我看见有很美丽的扇形石蚕):波旁岛的眼形珊瑚,安的列

斯群岛的“海神之车”,各种各样的美丽珊瑚,以及所有一切

稀奇古怪的腔肠类动物;这些动物集合起来,能构成整个的

海岛,这些岛将来有一天会结合成为大陆。在外表多刺的

棘皮类中,有海盘车、海星球、五角星、慧星球、流盘星、海

渭、海参等,作为这一类动物的整套标本摆在这里。

一位神经稍微锐敏一点的贝壳类专家,到了另一些陈

列软体类动物标本的玻璃柜面前,一定要高兴得发昏了。

我这里看见的这一套标本,简直是无价之宝,时间不允许我

一一加以描写。在这些珍品中,我仅仅为了备忘起见举出

数种:首先是美丽的印度洋的王槌贝,贝身上的规律白点

衬着红棕色的底子,鲜明突出。其次,棘皮王风,颜色鲜艳,

全身长着棘刺,是欧洲博物馆中罕有的品种)我估计它的价

值为两万法郎。其次,新荷兰岛海中的普通糙贝,这种贝很

不容易捕获。其次,塞内加尔岛的奇异唇贝,这贝的两片脆

酥白壳好像是肥皂泡,一吹就要消散似的。其次,几种爪哇

伪喷水壶形贝,这种贝像是边缘有叶状皱纹的石灰质的管

子,最为爱好贝壳的人所欢迎。其次,整整一组的洼贝,有

些是青黄色,从美洲海中打来的, 另一些是棕储色,是新荷

兰岛海中繁殖的,后一种产自墨西哥湾,壳作鳞次柿比形,

最为突出,前一种是从南冰洋中采取的星状贝。这组中最

稀罕的、最好看的是新西兰的马刺形贝。又其次,好看的带

硫磺质的版形贝,珍贵的西德列和维纳斯优美贝,上阑格巴

沿海的格子花盘贝,螺钿光辉的细纹蹄贝,中国海的绿色帆

贝,锥形贝类中差不多没人知道的圆锥贝,印度和非洲作

为货币使用的各种各类的磁贝,东印度群岛最珍贵的贝

壳——“海的光荣’’。最后是纽丝螺、燕子螺、金字塔形螺、

海介蛤、卵形贝、螺旋贝、僧帽贝、铁盔贝、朱红贝、油螺、竖

琴螺、岩石螺、法螺、化石螺、纺锤螺、袖形贝、带翼贝、笠形

贝、硝子贝、棱形贝,这些精美脆酥的烷贝,科学家把最美丽

的名词作为它们的名字。

另外,在特殊的格子中,摆着最美丽的串珠,被电光照

得发出星星的火花,其中有从红海的尖角螺中取出来的玫

瑰红色珠,有蝶形海耳螺的青色珠,有黄色珠,蓝色珠,黑色

珠,以及各海洋中各种软体动物,北方海中蚌蛤类的新奇产

品。最后是价值不可估计的宝珠,那是从最稀罕的珍珠贝

中取出来的。其中有的比鸽蛋大,它们的价值要超过旅行

家达成尼埃①卖给波斯国王得价三百万的那颗珍珠,就是

和我认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马斯加提②教长的另一颗珍

珠比较起来,它们还是贵重得多。

所以,要估计出这全部物品的价值,可以说是不可能

的。尼摩船长一定花了数百万金钱来购买这些珍宝,我心

里想,他从哪里弄来这笔款子,来满足他收藏家的欲望呢,

我正想的时候,被下面的诺打断了:

“教授,您在看我的贝壳吗?当然,这些贝壳会使一位

生物学家发生浓厚的兴趣:但在我来说,却另有一种乐趣,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我自己亲手!次集起来的,地球上没有

一处海能躲过我的搜寻。”

“我了解,船长,我了解您在这样稀世宝藏当中走动的

时候所感到的喜悦。您是亲手把自己的财宝收集起来的

人。欧洲没有一所博物馆能有您这样的关于海洋产物的珍

贵收藏。我对于这些收藏固然尽情赞美,可是,对于装载它

的这只船,我不知道更要怎样来赞美呢!我并不想完全知

道您的秘密!不过,我得承认,这艘诺第留斯号,它内部的

动力,使它行动的机器,赋予它生命的强大原动力,所有这

一切,都引起我的最大好奇心。我看见在这个客厅的墙壁

上挂着许多仪器,它们的用处我完全不懂得,我是不是可以

知道呢?……”

“阿龙纳斯先生,”尼摩船长回答我,“我跟您说过了,您

在我船上是自由的,因此,诺第留斯号的任何一部分您都可

以去看。所以,您可以详细参观它,我很高兴,能作您的向

导。”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先生,但我不能妄用您的

美意,随便乱问,我单单想问那些物理仪器是作什么用

的。……”

“教授,这样的一些仪器,我的房子里也有,到我房中的

时候,我一定给您讲解它们的用处.现在请先去参观一下

给您留下的舱房。您应该知道您在诺第留斯号船上住得怎

么样。”

我跟在尼摩船长后面,从容厅的一个门穿出,又回到过

值中。他领我向船前头走去,我在那里看到的,不仅仅是一

个舱房,并且是有床、有梳洗台和各种家具的一个漂亮的房

间。

我不能不十分感谢我的主人。

“您的房间紧挨着我的房间,”他一边打开门,一边对我

说,“我的房间跟我们刚离开的客厅相通。”

我走进船长的房间里。房间内部朴实整齐,有点像隐

士住的,房中有一张铁床,一张办公台和一些梳洗用具。淡

淡的灯光照着内部。里面没有什么讲究的东西。只有一些

必需品。

尼摩船长指着一把椅子,对我说:

“请坐。”

我坐下,他对我说了下面的一些话。 


第十二章 一切都用电
( 本章字数:5738 更新时间:2008-6-29 7:05:00)


“先生,”尼摩船长指着挂在他房中墙壁上的仪表说,

‘这些就是诺第留斯号航行所必需的仪表。在这里跟在客

厅里一样,我总是注意着它们,这些仪表给我指出我在海洋

中间的实际位置和准确方向。其中有些仪表您是知道的,

例如温度表,指出诺第留斯号内的温度,风雨表,测出空气

的重量和预告天气的变化,温度表,指示空气干温度数;暴

风镜,一当镜中的混合物分解时,便预告暴风雨就将来到;

罗盘,指引我的航路;六分仪,测太阳的高低,使我知道船所

在的纬度,经线仪,使我可以算出船的经度;最后是日间用

的望远镜和夜间用的望远镜,当诺第留斯号浮上水面时,我

可以侦察天际四周。”

“这些是航海家常用的仪器,”我答,“我知道它们的用

法。但这里还有其它的仪器,一定是作为诺第留斯号特殊

需要而用的。我现在看见的这个表盘,上面有能转动的针,

那不是流体压力计吗?”

“正是流体压力计。它是跟海水相通的,可以指出外面

海水的压力,因此,我便知道我这船所在的深度。”

“那些新式的测验器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那些是温度测验器,给我报告海底下面各水层的温

度。”

“还有那些我猜不到用处的仪器呢?”

“教授,谈到这里,我就应当给您说明一下,”尼摩船长

说,“请您听我说吧."

他静默了一会,然后说:

“这里有一种强大的顺手的迅速的方便的原动力,它可

以有各种用处,船上一切依靠它。所有一切都由它造出来。

它给我光,它给我热,它是我船上机械的灵魂。这原动力就

是电。”

“电!”我惊异得叫起来。

“是的,先生。”

“但是,船长,您这只船移动的速度这么快,这跟电的力

量不太符合。到目前为止,电力还是很有限的,只能产生相

当有限的力量!”

“教授,”尼摩船长回答,“我的电不是一般的电,这就是

我可以对您说的一句话。”

“先生,我不想再追问,我只是对于这样一种效果感到

十分奇怪。不过有一个问题我要提出来,如果是不应该问

的,那您可以不答复。您用来生产这种出奇原动力的物质

当然是很快就要用完的。例如锌,既然您跟地上没有什么

联系,用完了,您怎样补充呢?"

“您这个问题可以得到答复。”尼摩船长回答,“首先,我

对您说,海底有锌、铁、银、金等矿藏,开发并不是不可能的

事。但我并不借助于陆地上的这些金属,我只是要大海本

身来供给我生产电力的原料。,

“要海来供给?”

“是的,教授,我的方怯多着呢。譬如我可以把沉在不

同深度下的金属线连结成电路,金属线受到的不同热度就

产生电:但我通常采用的,是另一种比较方便而实用的方

法。”

“是哪种方法呢?”

“海水的成份您是知道的。一千克的海水有百分之九

十六点五是水,百分之二点七左右是氯化钠,其余就是小量

的氯化镁,氯化钾,澳化镁,硫酸镁,硫酸和石炭酸。由此您

可以看出,氯化钠在海水中含有相当大的分量。而我从海

水中提出来的就是钠,我就是用这些钠制造我所需要的物

质。”

“钠吗?”

“是的,先生。钠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本生①

电池中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钠才要消耗,但

海水本身供给我所需要的钠。此外我还可以告诉您,钠电

池应当是最强的,它的电动力比锌电池要强好几倍。”

“船长,我很明白您在这种情形中获得钠的优越性。海

水中含有钠6对。不过还要把它制出来,就是说,要把它提

出来。您是怎样做的呢?当然您的电池可以做这种工作,

不过,如果我没有说错,电动机器消耗的钠的数量,恐怕要

超过提出来的钠的数量。那么结果您为生产而消费的钠。

实际上比您所能生产的钠数量要多!”

“教授,我并不用电池提取,我简单地用陆地上煤炭的

热力就是了。,

“陆地上的?”我着重地说。

“就说是海底的煤炭吧。”尼摩船长回答。

“您可以在海底开采煤旷吗?”

“阿龙纳斯先生,您将会看到我开采。我只请您忍耐些

时候,因为您有时间,可以等待一下。我单单请您注意这

点:我什么都是取自海洋,利用海洋发电,供给诺第留斯号

热、光、动力,简单一句话。电给诺第留斯号生命。”

“但电不能供给您呼吸的空气吧?”

“呵!我也可以制造空气供我消费,但没有什么必要,

因为我高兴时,我可以随便浮到海面上来。但是,电虽不供

给我可以呼吸的空气,它可以发动强大的抽气机,把空气送

人特殊的密封室,这样,我可以根据需要停留在海底深处,

时间要多久就多久."

“船长,”我回答,“我只有佩服,您显然是找到了人类

将来可能找到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电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总有一无能够找到,”尼摩船长

冷淡地回答,“不管怎样,您已经看到了我用这种宝贵的原

动力所做的第一次实际应用. 就是它,有太阳光所没有的

平均性、连续性,给我们照亮。现在,您请看这座钟,它是用

电转动的,走得十分准确,可跟最完善、最准确的钟表比赛。

我把它分为二十四小时,像意大利制的钟一样;因为在我来

说,既没有白天和黑夜,也没有太阳和月亮,只有我能一直

把它带到海底去的这种人造光!您看,现在是早晨十点。”

“对。”

“下面是电的另一种用途。挂在我们面前的这个表盘,

是用来指示诺第留斯号的速度的。一根电线把它跟测程器

的螺旋桨连接起来,它上面的长针给我指出船行的实际快

慢。请看,此刻我们是以每小时十五海里的中等速度行驶

着。”

。“真了不得。”我答,“船长,我很明白您使用这种原动力

的理由,因为这原动力是可以替代风、水和蒸汽。、

“阿龙纳斯先生,我们的活还没有完呢,”尼摩船长站起

来说,“请您跟着我来,我们去看看诺第留斯号的后部。”

我现在已经看完了这只潜水艇前头的整个部分,从船

中心到船前头,前半部的正确区分如下:长五米的餐厅,一

扇隔板,即不能让水渗人的隔板,把它跟图书室隔开;长五

举的图书室,长十米的大客厅,第二扇隔板把它跟船长的房

间隔开;长五米的船长室;长两米半的我的房间;最后是长

六米半的储藏空气的密室,它紧贴着船头。前半部全长是

三十五米。防水隔板都开有门,橡胶闭塞器把门关得紧紧

的,即使有个把漏洞,也可以保证诺第留斯号的安全。

、我跟着尼摩船长,穿过船边的狭窄过道,到了船的中

心。在船中心两扇隔板之间有井一般的开口。顺着内壁有

一架铁梯子一直通到这口井的上部。我问船长这梯子作什

么用。

“它通到小艇。”他回答。

“什么!您还有一只小艇吗?”我有些惊异地说。

“当然喽。一只很好的小艇,轻快,又不怕沉没,可洪

游览和钓鱼之用。”

“那么您想登上小艇的时候,您必定要浮到水面上去:



“并不需要。这小艇系在诺第留斯号船身的上部,放在

一个特别用来藏它的凹洞里。小艇全部装有甲板,完全不透

水,用结实的螺丝铰钉钉着。铁梯通到诺第留斯号船身上的

一个单人小孔,这孔紧接着小艇身上的一个大小相同的孔。

我就由这两个孔到小艇上去。一个人用压力螺钉,关上了

诺第留斯号的孔门,同时我就关上了小艇的孔门;我松开铰

钉,小艇就以很快的速度浮上水面。我于是就打开本来是

紧闭着的盖板,竖起桅杆,扯开凤帆或划起桨来,我就在水

上漫游了。

“但您怎样回到大船上呢?”

“阿龙纳斯先生,不是我回去,而是诺第留斯号回到我1

身边来。”

“它听您的吩咐?”

“它听我的吩咐。一根电线把我跟它连系在一起。我

只要打个电报就行了。”

“的确,”我说,我被这些奇迹陶醉了,“没有比这更方

便的了!”

我走过了通到平台的梯笼间,看见一间长二米的舱房,

康塞尔和尼德。兰两人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很快活地吃他

们的饭。随后,又有一道门通到长三米的厨房,厨房是在宽

大的食品储藏室中间。

在厨房里,一切烹任工作都利用电气,电气比煤气更有

效更方便。电线接到炉子下面,把热力传给白金片,热力分

配到各处,保持一定的、规律的温度。电又烧热蒸馏器,由。

子汽化作用,可以供给人清洁的饮水。挨着厨房,有一个浴

室,布置得很舒适,室内的水龙头可以随人的意思供应冷水

或热水。

连着厨房的便是船员的工作室,长五米。房门关着,我

看不见内部的布置,但是我似乎觉得它是根据驾驶诺第留

斯号需要的人数来决定的.

里面,第四道防水板把这个工作室和机器间隔开。门

打开了,我走进了一间房子,里面尼摩船长(他无疑是第一

流的工程师)装置着各种驾驶船的机器。

这个机器间,照得通明,有二十多米长。内部很自然地

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放着生产电力的原料,第二部分装着

转动螺旋桨的机器。

我一进去,由于满屋子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气味,感

到不习惯。尼摩船长看出我的神情,他说:

这是钠分解出来的气体;就这一点美中不足。我们每

天早晨总要把船露出水面通一次凤,清除这种气体。”

这时我以极大的兴趣研究着诺第留斯号的机器设备。

“您看,”尼摩船长对我说,“我用的是本生电池的装置,

不是兰可夫①电池的装置,后一种电力不强。本生电池的

装置虽然简单,但电力很强,经验证明,确实如此。产生出

来的电传到后面,使面积很大的电磁铁对杠杆和轮齿组成

的特殊机构所起的作用,转动推进器的轮轴,全船于是就走

动了。推进器的直径是六米,涡轮的直径是七米半,每秒

钟可转一百二十转。,

“那您可以达到的最大速度是多少呢?"

“可以有一小时五十海里的高速度。·

其中有一个秘密,但我并不坚持要知道。电怎能发生

这么强大的力量呢?这种差不多无限制的力量是从哪里得

来的呢?这是从一种新型的变压器所造成的高电压中得来

的吗?还是从一种秘密的杠杆机构可以无限制的增强①的

转动中得来的呢?这是我不能理解的问题。

“尼摩船长,"我说,“我看到摆在面前的事实,我不想求

得这些事实的说明。我看见了诺第留斯号在林肯号前面行

驶的力量,我就知道它的速度了。但只能使它走动是不够

的〕我们还要能看见它向哪里走去!我们还要能指挥它向

左、向右、向上、向下!您怎样能使它潜人最深的海底,因为

水下面的阻力在不断增长,计算起来是有几千几万的大气

压呢?您怎样又能使它上升到海面来呢?最后,您又怎样

能使它维持在您认为合适的深度里面呢?我问您这些问题

是不是太冒昧了?"

“并不冒昧,教授,”他略为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因为您

是不能离开我这只潜水艇的了。请你进客厅来。客厅是我

们 的真正工作室,在客厅里,您可以知道您对于诺第留斯号

应该知道的一切!”